《贗品》第三卷 皇事紛爭

第006章 突發奇想

第三卷 皇事紛爭

第006章 突發奇想

我粗略地估計了一下,這裏的居民大約有近百戶,但是房屋的質量要差很多,所以每戶的收購價格不會超過三百兩銀子,土地的面積則要大一些,約有兩千畝左右,按照市價一畝五十兩銀子也足夠了,算上用來支付意外開支的預算外資金,十五萬兩銀子應該是夠用的,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如何說服這些居民們交出自己的地契,出賣自己的土地,另遷他處了。
此時我已經從馬背上跳下來了,向呂端施了一禮,然後答道,「地保所言,基本屬實。在下因為想事情入神,馬匹自行走入道邊,以致衝撞了屍體,倒不是有意而為,請大人體察!至於賠償,在下願意一力承當!」
我一腳踢開一團兒爛菜葉子,從泥濘的菜地裏面脫身出來,心裏大致已經有數。
那衙役一吐舌頭,知道自己冒失犯錯。他當時一聽百姓吵嚷,就擠過來看了一眼,未等打探清楚就彙報長官說是有惡少當街欺負良家少女云云,言之鑿鑿,不由呂端不信。結果事實卻是與他所說大相徑庭,顯然是落了一個道聽途說的罪名,看上官的意思不想在當街處置他,恐怕回去之後免不了一頓申斥,這個判官可是開封府尹面前的紅人,說話的分量自然是如鐵板上釘釘子一般,當下苦笑不已。
「少說多吃!不知道食不言寢不語么?吃完了飯還有事要做呢!」我拿筷子敲了敲七郎的腦袋,教訓道。
可是根據史書記載,自宋以後,坊市制度逐漸被街市制度所替代,也就是說,政府為了刺激城市經濟的發展,促進百姓提高個體經營的積極性,逐步地放開了管理,允許有限度地發展街市,大約就是在太平興國年間,我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意動起來,離政策性的調整不差多久了呀,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房地產可是一個賺大錢的好項目!尤其是有官方背景的房地產項目,更是深具發展前途!」我心中思索道。我依稀記得這裏的十字街應該是大宋比較繁華的一條街市,幾乎可以說是宋時汴梁城中的熱點,但是現在我看到的卻是兩條交叉的大路,周圍的民房也不多,因為不是富人聚居的地區,地價也不高,現在如果把它盤下來,相信用不了多少銀子,再在裏面開發出一些有吸引力的商鋪來,很容易就可以建成一條商業街。到那時,即使自己經營不過來,光收租金也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啊!
「呵呵呵——大人過謙了——」我陪笑著。
一個老衙役見狀勸說道,「我們大人就是開封府的判官呂端呂大人!人稱呂青天的就是他老人家,小姑娘如果有什麼冤屈盡可對呂大人說出來,他會為你做主的!你可不要白白地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呀!」
「這裏都是十字街的範圍——」七郎用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圈兒。
我望著呂端離去的背影,駐足良久。
原來小姑娘是山東人氏,母親早亡,此次跟隨父親進京師探親,誰知道親戚沒有探訪到,自己的父親卻得了急病,住在客棧裏面延醫問葯,終是不治亡故,欠下不少的銀子,店主人威脅要抓她報官,無奈之下,想出這麼個法子來,希望可以籌措些銀錢還債。誰知道今日不利開張,觀望的人不少,卻乏人問津,連平日里喜歡欺男霸女的惡少們也沒有見到一個,正在茫然之間,我的馬就沖了進來,險些踏到她的亡父身上。
原來小姑娘對呂端所言並不詳盡,有些事情還是隱瞞了下來。她名叫婉兒,本姓陳,家裡還算殷實,父親是個私塾先生,自己也通文墨知書禮。幾個月前,因為家裡的房子佔用了街道的土地,被官府罰沒,父女二人不得已之下才來到京師投親,才發生了後來的一切。
「娶媳婦兒?還是緩一緩吧!我先要去福記賭場把上個月輸掉的銀子賺回來!狗日的莊家,竟然敢連開十四把大!不是欺負人是什麼?」那漢子有些忿忿地答道。
一片現代化的商業區頓時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心臟又不可抑制地劇烈跳動起來,滿眼看到的似乎都是金光閃閃的東西,我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這還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呢!」我皺著眉頭,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心中思索著。
「有勞大人動問,在下居住在金水河畔的天波楊府,兄弟七人,在下行六,姓楊名延昭,家父名諱上繼下業,現在代州駐軍。今日偶然出遊,不意遇到大人,也是三生有幸了!」我打蛇隨棍兒上,將自己的來歷詳細地介紹了一番,聽得對方連連點頭。
他自幼聰敏好學,又出自官宦之家,從地方小吏的位置一直做到現在的開封府判官,近來又得到朝廷的重視,很有可能上調中樞,另有任用。想來快要到了可以大展拳腳的時候了,一想到自己胸中多年的抱負即將得以實現,他的心情就格外地歡愉,看著對面那馬上的少年也就不似往常那些惡少般面目猙獰可怖了。
此人身居高位,卻絲毫不見有分毫的驕遜之色,更難得的是時時以政事為念,方才不經意之間,我瞥到了他官服下擺內襯的青色袍服,早已經被漿洗得褪色,果真如同史書上所說的那樣清廉無暇公正無私。
「地保,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在此喧嘩?難道不知道這裡是京師重地嗎?」手下將地保帶到他的面前,呂端微言責問道。
面對這可憐的小姑娘,呂端不由得沉吟起來。從他的心裏面,是非常想幫助小姑娘的,可是自己一生為官清廉,並沒有太多的積蓄,雖說皇帝給的俸祿不少,可也經不住長期接濟別人,頓時有些為難起來。眼神四處轉著,就落到了我的身上,不覺一亮。
「客氣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些民間百姓們侵佔街衢為舍的事情,有些人都把店鋪開到自家門前的大街上了,此風不可長啊!閑話不多說了,就此告辭了!那小姑娘的事情,六公子你多加費心了,不如帶回楊府,這樣呂某也比較放心一些。」呂端道了個別,又囑咐了幾句后,領著眾手下們繼續向前行去。
「當然。」我非常肯定地回答道。
「你小子早晚死在賭場上!」有人批評道。
「陳老二,你得了這麼多的銀子,有什麼打算?是不是先要娶上一房媳婦兒?」賣了地的居民們嘻嘻哈哈地互相詢問著。
小姑娘淚水漣漣地望著呂端,卻不說話,神態之間有些遲疑,似乎有話不敢說一般。
「呂大人,此事的起因雖然與在下無關,可是扶危濟困,正是我輩熱血兒郎的本色!在下願意為這位小妹妹償清債務!望乞大人恩准!」我哪裡會等到別人要上門來,做好事自然要主動一些效果才好,於是不等對方說完就表情堅定地向呂端要求道。
因為有開封府的通判首肯在前,再加上我們兄弟看起來似乎不像壞人,於是小姑娘稍微猶豫了一下就點頭同意了。我叫家丁雇了輛車,將小姑娘父親的遺體直接拉到棺材鋪,選了一口上好的棺木,盛斂以後,暫時寄存在義莊裏面,單等挑個日子下葬。
「六哥,你好偏心!」七郎見狀撇了撇嘴道。
「呂某還有些公事要辦,就不與你多說了,改日有暇,自會到貴府叨擾一下的。」呂端看了看天上的日頭,已經快接近正午了,就對我說道。
「恩,你來得正好。」我點了點頭,同七郎打了個招呼,轉而對那位小姑娘說道,「小妹妹,左右你沒有去處,不如跟我回楊府去,也好打理你父親的後事。」
望著大片的土地,我似乎已經看到了光明的前景。
「六哥,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害小弟我好找!」七郎嗔怪道。
居民們也不是好糊弄的,不過白花花的銀子可是假不了的,自從有人拿出自己的地契房契換取了千兩紋銀之後,大家的積極性就被充分地調動起來了,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十字街的大片土地和房產就改了姓,現在剩下的,就是等候居民們在一個月之後逐漸遷出此地,以及如何規劃建設事宜了。
呂端?!我的思維忽然活躍起來,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因為一句話,呂端大事不糊塗!心裏有些納悶兒,不解其意。後來讀史書,才知道呂端此人乃是大宋太宗真宗兩朝的名臣,做事很有些魄力,平時在朝政上沒有什麼傾向性,然每逢朝廷有變皇家危急的時候,他總會挺身而出,在關鍵的時刻撥亂反正,使局勢恢復到原來的運行軌道上來,是位難得的重臣!更為可貴的是,此人兩袖清風,為官四十年,四度出相,竟然沒有收受過賄賂,清廉簡樸,在宋臣中算是不可多得的典範了!沒有想到今日竟然能夠遇到未發跡前的他,真是緣分了!
「大人公務繁忙,還請保重!」我恭敬地回道。
我說得誠懇,況且本身也沒有做什麼出格兒的事情,呂端聽了之後點了點頭,表示對我的認罪態度比較滿意。
忙完這些后,獨子裏面已經空空如也了,於是急急地趕回家去,把銀子安頓好,然後招呼廚房上飯菜,大嚼一通。一邊吃著,一邊聊著,一頓飯下來,小姑娘的底細就了解得比較清楚了。
「原來是這樣啊——」呂端這下子算是弄明白了,不由得瞪了一眼通報自己的衙役。
展現在我面前的是兩條互相交叉的大街,完全是由青石鋪就,周圍再夯以厚實的黃土,寬度超過了十丈,行經的車馬不斷,只是周圍儘是些民宅,規模都不大,從建築的格局上來看,都是些平頭百姓所居,很多的房屋都已經破敗不堪,間或有些農田菜地相隔,看起來比較荒涼,這樣的居民區能夠存在於繁華的京師之中,也算是異數了!
吃罷飯後,我將婉兒的事情向管家楊福說了一下,吩咐他妥善安排,然後帶著七郎重新出了門,直奔十字街的位置殺了過來。
轉眼看了看仍舊在地上伏著的小姑娘,又看了看「賣身葬父」的牌子,呂端的眉頭一皺,心中有些不快,不過仍是非常和氣地對那小姑娘說道,「小姑娘,你可是開封府人氏?究竟因何事落到如此田地,竟要賣身葬父?難道你沒有其他的親人了么?如果內中有什麼緣由,盡可對本官說說!」
小姑娘得到了鼓勵,壯著膽子將自己的經歷哭訴出來。
家丁們則按照我的要求滿臉笑容地為居民們解說,出賣房屋的回報有多麼多麼的優厚,超出市價三倍的價格足以讓居民們在京師郊外的其他地方修一座質量上好的新宅子,土地的價格也是參照京師一等的地價,足夠在京郊附近購買原先兩倍數量的土地。
「婉兒,吃些這個——」此事一想通,我的腦子活絡起來,看小姑娘還有些拘謹,就熱情地為她夾飯夾菜,慌得她連道不敢當。
「好啊——」呂端大喜道,「公子儒雅大方,風度翩翩,更難得的是古道熱腸急公好義,果然是少年英雄!相信有公子的相助,這位小姑娘應該無恙了!本官倒是忘記詢問了,不知公子是那家的後生?」
「大爺為了還願,要在這裏修座道觀,供奉三清道祖!還望各位鄉親們支持,願意騰出地方的,本公子一概優待,只要辦了手續,銀子馬上到手!」七郎搖著扇子站在我臨時搭建的地產收購處前面,大大咧咧地對擠在周圍的居民們說道。
呂端站在大街當中,挺直了胸膛,負手而立,任由幾個衙役將四周圍觀的人群分隔開,然後非常自信地邁著八字步走了進去。周圍的百姓們發出一陣陣讚歎的聲音,這使他心中覺得非常地舒暢。
「這位公子,你方不方便——」呂端看到我鮮衣怒馬,一副有錢的少爺模樣,本來是想讓我解囊相助,為這小姑娘盡一分心力的,可是話說一半,卻又覺得有些不妥,畢竟我同這小姑娘方才還險些起了衝突,未必肯幫這個忙,因此生生地頓在那裡,接不下去。
中國的農民對於土地和住宅的看重是出了名的,如果不是有特殊的事情逼迫他們不得不進行遷移,多半是不會主動離開的。好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用金錢辦不成的事情,而且也要考慮到中國人自古就有一窩蜂的從眾心理,當我把一把銀子摔到十字街上位置最好的一家人面前的時候,在眾鄰居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主人立刻非常爽快地將地契交了出來,而且我也非常爽快地答應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來找新的房子搬家。
「那可擔當不了,呂某人的這點兒本事,我自己心裏還是清楚的,朝中有王溥王相,還有趙普趙相這樣老成持重的重臣總理樞機,自是萬民之幸!呂某能夠在地方上為百姓們做些事情,就很滿足了。這什麼出將入相的話語,休要再提起,免得給人家徒增茶餘飯後的笑料!」呂端笑吟吟地答道,臉上的表情讓人摸不透他說出來的話中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唉——」再想到後世的官員,我不禁又嘆了一聲。
「開賭場?也是個不錯的想法啊!」我在心裏盤算道。
呂端的話很中聽,令人心裏舒暢得很,我在高興之餘連忙回敬道,「大人過獎了!開封府中哪個不知?呂大人鐵筆神判,聲名久著,就是當今聖上也是青眼有加,出將入相,也不過是旬日之間的事情罷了!」
正在張望之際,七郎同家丁們一路騎著馬找了過來,周圍的看客們紛紛躲避。
「原來是楊大人的公子,呂某倒是失禮了!」呂端扭過頭來,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方才捻著鬍鬚笑道,「早就聽聞令尊楊大人英勇神武,家中的幾位公子,個個天資聰穎,文武全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羡煞旁人呀!」
「回大人,是這麼一回事——」當下地保將事情發生的經過詳細地敘述了一番,倒也公允,沒有夾帶絲毫的偏見,聽得我連連點頭。由此可見,開封府的治安環境應該是很好的,從下屬身上,應該可以看出,這個呂大人並不是那種尸位素餐的昏官。
「六哥,你當真要買下這片地方?」七郎有些懷疑地跟在我的身後追問道。
「那少年,地保所言,可是實情?」呂端聽了地保所說之後,向我求證。
「民侵街衢為舍?」聽了婉兒的訴說,我思索起來,根據我的印象當中,宋以前的城市是按照坊市來規劃,就是說居民區是居民區,市集是市集,二者獨立不搭界,便於官府管理。自後周世宗以來,屢屢出現侵街為舍的事情,各地官府處理的意見也不太統一,有嚴有寬,看來婉兒一家人就是屬於遇上了政府嚴打的那一批人了,心裏不覺有些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