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第六卷 仕宦江南

第006章 寒山古剎

第六卷 仕宦江南

第006章 寒山古剎

這蘇州古城據說還是當年吳王闔閭建起來的,一千五百多年下來居然沒有太大的改觀,也算是咄咄怪事了!整體上看既有湖光山色、煙波浩淼的氣勢,又有江南水鄉小橋流水的詩韻,水多是城中的一大特點,運河貫通南北,望虞河、婁江、太浦河等連接東西,陽澄湖、昆承湖、淀山湖等散布其間,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城中有河道七十余里,橋樑百余座,稱得上是東方威尼斯。古城基本保持著水陸并行,河街相鄰的雙棋盤格局,三縱三橫一環的河道水系和小橋流水、粉牆黛瓦、史跡名園的獨特風貌。
「那就好,我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我點了點頭問道。
寒山寺是標準的小寺廟,和尚不過幾十個,面積也僅有百十畝,不過住持和尚卻很有名,據說是東南一帶的大德高僧,年紀在六十多歲,法號稱作慧遠的。在一片蒼茫的古寺中,我們見到了這位慧遠禪師。
我驚訝道,「這卻有些奇了!」
「讓道長費心了,不過這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呢!」我感謝了兩句后問道,「東西都安排妥當了嗎?」
「老道親自動手,所幸不辱使命。」陳摶捋一一下鬍鬚,有些得意地答道。
在蘇州陪著我呆了幾天以後,龍力圖終於要回揚州大都督府復命去了,對於這個標準的軍人,我還是有幾分欣賞的,於是在臨行之前打算陪他一同遊覽蘇州的名勝虎丘,為他設宴餞行。
用了飯之後,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一起去接收陳摶帶來的東西。
「如此打擾貴寺,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我回頭對七郎吩咐道,「老七,你去取五百兩銀子,送到寺裏面作香火錢。」
「嫂子也一起去么?」七郎問道。
「我要你的腦袋幹什麼?又不能當球踢?只要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就行。此間事了,我就要回去了,京師之中,皇帝還等著見我呢。那些桃花嶺上的弟子們,你準備什麼時候接收啊?」陳摶微微一笑,然後問道。
七郎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陳老祖?!」七郎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有些驚訝地低聲喊道。
蘇州本地的廂軍,人數不過才四千多,至於質量么,更是不堪提起。
「我沒事兒,只是有感而發罷了。」七郎將腦袋躲開后答道。
我奇怪地看了七郎一眼,心中很是有些驚訝。
據說這四字出自唐代大書法家顏真卿的手筆,不過另有傳說,現在的虎丘二字已非顏氏原書,而是後人補書刻上去的,所以在當地有「真劍池、假虎丘」的說法。所謂劍池是在崖壁下有一窄如長劍的水池。相傳吳王闔閭墓可能在這裏,當時曾以魚腸劍和其他寶劍為吳王殉葬,故名劍池。
進了內殿後,裏面的光線頗有些昏暗,只見一個人影遠遠地坐在那裡,背對著我們,好似在觀賞牆上的彩繪壁畫。
「幾位施主且先用些齋飯吧?」那慧遠禪師走了過來,雙手合十道。
「多謝施主,這如何擔當地起啊!」老僧笑眯眯地謝道。
「這裏就是劍池了!」我望著在千人石正北石壁上鐫刻的「虎丘劍池」四個大字,對眾人說道。
想了想后,我有些惋惜地回答道,「可惜當時沒有顧得上他們,否則帶幾個人在身邊也不錯,總強過自己事事親力親為了,過些時候去——還是需要人手的。」
我在視察了蘇州城中的防務之後,很不屑地向龍力圖說道,像這種城防,我只要兩百個人就可以拿下來,龍力圖還有些不信,很是腹誹了半天,我說你如果去北疆跟契丹人對上幾仗,就知道大宋禁軍跟廂軍等地方武裝的差距有多大了!
「道兄依然洒脫得很呀,如此老衲就愧受了。」慧遠禪師不再推辭。
「六哥,你真的打算要在五年之後給他兩千萬兩銀子?兩千萬兩,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你就如此有信心一定可以賺得到?」七郎看著遠去的陳摶,有些擔心地向我問道。
「這裏面到底藏著什麼東西呢?」我神思恍惚地想道。
在我的印象當中,七郎一向是屬於那種心直口快有話就講的人,什麼時候也學會玩深沉了呢?這個變化很有意思哦,不過卻也符合我們的利益,我可不希望自己一方的重要成員是個口無遮攔的粗人呢。
「本官來得鹵莽,叨擾貴寺了。」我客氣地回禮道。
送走了龍力圖之後,我開始認真處理起正經事來。
雖然抱朴真人並沒有在他的弟子們身上下太大的功夫,可是這些人能夠呆在他的身旁,本身就聰慧無比,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卻學得了不少的本事,功夫也非常了得。陳摶來去無蹤影,自然是指望不上的,有這六十名弟子襄助,我對付太湖水寇的勝算又增添了不少。
我咽了口吐沫,一不小心之下,差點就把要消滅太湖水寇的事情給順口說出來。雖然我並不擔心陳摶會與水寇們有什麼親戚關係,但是誰又敢保證寒山寺裏面的這些和尚們不會對他們提供庇護呢?要知道,和尚們總是很博愛的,有時候愛心未免太泛濫了一些。
「和尚跟道士怎麼能算是殊途同歸?起碼看上去,一個有頭髮,一個沒頭髮呀!更不消說他們是各念各的經了!」七郎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這些水寇,卻是分為兩股,一股水寇的匪首乃是被人叫作麻禿子的麻九,此人是積年的大盜,官府發出海捕文書通緝了很久都沒有將其抓捕歸案,另一股水寇的首領卻是神秘得很,只是聽說是名年輕女子,被稱作海龍女。」七郎向我慢慢介紹道。
早在動身來到江南之前,我就同陳摶商定了將武備真藏中的輕便物品轉移過來,然後伺機脫手的主意。這一次他能夠順利地將東西運過來,實在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接下來我只要考慮如何將東西變賣出去獲得最大的利潤就可以了。
「自然是有了眉目。」七郎一提起正事,又變得意氣風發起來,說話間就從懷裡面掏出一張帛書來,攤到了桌子上,對我細細地講起了他此行的收穫。
這太湖之上,本來是聞名大江南北的漁米之鄉,誰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卻盤踞了一群水寇,不但隱然成了一個獨立的小王國,還屢屢向周圍幾個州縣進犯騷擾,頗弄了一些是非出來。
七郎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據我調查所得,這兩股太湖水寇似乎並不太相和,雖然說是同處一湖之中,反倒有些隔閡。這麻九是流竄慣了的江洋大盜,行事狠毒,所過之處一向寸草不留,而那海龍女卻不一樣,不但律下甚嚴,就是附近的漁民們也時常得到她的濟助,儼然是太湖之中的一個小朝廷般。」
小船沿著山塘河向前緩緩而行,河面上蕩漾著一層層綠波,兩岸上的景物逐漸后移而去。山塘街東起閶門渡僧橋,西至蘇州名勝虎丘山的望山橋,長約七里,堪稱江南水鄉街巷的典範。它的中間是山塘河,山塘街則緊傍河的北側,通過一座座石橋與另一側的街道連接。山塘街上店鋪、住家鱗次櫛比,這裏的房屋多為前街后河,有的還建成特殊的過街樓,真是朱欄層樓,柳絮笙歌。水巷上裝載貨物的船隻和遊船畫舫款款而過,熱鬧非常。
想到不久以後就將陰陽阻隔,我和陳摶之間的這一筆糊塗帳,怕是永遠也還不清了!
「怎麼回事兒?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我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七郎的驟然改變,心中很有一些忐忑,忍不住用手在他的額頭上面摸了摸,冰涼涼的並無異狀。
「你不覺得這幾個僕役看上去有點兒眼熟嗎?」陳摶忽然提醒我道。
「那就好啊——」我有些躊躇地搓了搓手,然後答道。
「阿彌陀佛——楊大人一路遠來,辛苦了——」一位相貌清癯的老僧站在風中,雙手合十為禮。
坐了一陣子,有衙役來報,收到信札一封。
「唉——」幾天沒見,七郎似乎成熟了許多,進得門來,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大大咧咧大呼小叫,而是安穩地坐了下來,那起桌子上面的茶壺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兩口,然後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我的雙眼說到,「原來這刺探軍情也不是好乾的事情啊!」
「平坐遊覽遍天下,游之不厭惟虎丘,到蘇州而不游虎丘乃是憾事。」
「沒有什麼意思。」我莞爾一笑道,「是老朋友到了!今天晚上,我們就去一趟寒山寺,一起聽聽那發人深省的古寺鐘聲。」
在寒山寺中停了一夜后,陳摶飄然而去,說是要先去天台山看看,接著返回京師面聖,然後回華山。我也沒有挽留他,象他這樣的人物,自然是不應該被俗事所羈絆的。
我聽他這麼一說,不禁認真地看了看那些正守侯在大車周圍的僕役,這一看之下,果然覺得有幾個人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不覺有些狐疑地看向陳摶。
「請大人入內殿,喝一杯鄙寺的茶水。請——」慧遠禪師將我們讓了進去。
我自然是有信心的。不是有信心一定可以賺到兩千萬兩,而是因為我知道,陳摶恐怕是活不到五年之後了!我清楚地記得,他在這一次面聖並得到希夷先生的封號不久后,就辭世了!他一個死人,難道也能來與我討帳不成?
「七里山塘到虎丘啊——」我搖了搖手中的摺扇,對站在身旁的龍力圖說道。
眼看著帆影漸漸地離岸而去,船頭上卓然而立的人影依然久久縈繞於心頭之上。
幾個人的耳朵都很好,立刻聽到了,陳摶笑了笑沒有做聲,老和尚卻也不太在意,只是道了一聲佛號,隨口說道,「白藕青葉紅蓮花,三教原來是一家。和尚雖然沒有頭髮,念的也是梵文的經,自己卻是地道的中華人士,修的雖然是禪宗秘術不二法門,行的卻也是慈悲的心腸,雖然不似陳老道那般遊盪江湖廣濟天下,卻也能夠降妖伏魔守護一方。因此上,說我與他殊途同歸也是沒錯的。」
走到後院,就看到幾輛大車,上面堆滿了木箱,我粗略地數了一下,總共有七八十隻箱子,估摸著陳摶已經將除了黃金之外的東西都給轉移出來了。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恍然大悟道。
「和尚就不必與他客氣了!」旁邊的陳摶插話道,「楊大人不但文名久著,人物風流,就連腰中的囊中也豐滿得很吶,若是不給你放下些香火錢,倒顯得不是他的作風了!」
「什麼意思?」七郎掃了一眼,不明所以,撓了撓頭傻傻地問道。
虎丘號稱是前山美,後山幽,山腳下清清河水環繞,河中水菱浮面、河旁古木參天,大量的古樹名木,樟、杉、柏、松、銀杏、玉蘭長勢茂盛。掩映在叢林中有分翠亭、玉蘭山房、攬月榭等景點。
「年輕女子——」我沉吟起來,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什麼來,但是又抓不住要點。
說笑了一陣子后,齋飯就送過來了,清一色的素菜,米飯是當地種出來的水稻蒸的,幾樣小菜是寺里的僧人自己泡製出來的,吃起來非常可口,比起魚肉酒水來一點也不覺遜色。眾人皆吃得津津有味兒,連聲稱讚不已。
「一共是七十六隻箱子,都在這裏了,這下老道可是輕鬆了許多。」陳摶吁了一口氣后說道,「從京師到江南,曉行夜宿,又要提防有人動歪腦筋,可是沒有睡過幾個安穩覺,這下子算是解脫了!不過你可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五年之後,兩千萬兩啊!」
「海龍女?嘿嘿——有意思——」我忽地笑了起來。
有一點我很疑惑,這裏似乎不適合大兵團作戰,試問在一個出門都需乘船的地方,騎兵還有用武之地么?不過記憶當中蘇州好象也沒有經受太多的兵禍,最後想想,也只能歸之於上天對之太厚了。
「水賊作到這個份兒上,也的確有些太囂張了,難怪連皇帝也被她驚動了。」我若有所思地答道,「我們三個人分別執掌了蘇州、常州和湖州的地方大權,要收拾這伙兒水賊只是遲早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他們的身上還有沒有牽連道什麼。要知道,凡是敢如此明目張胆地拉起山頭的人,背後絕對不會沒有後台的。怕只怕,到時候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案子啊!」
「還有更奇怪的,那麻九在太湖中向來橫行無阻,可是自從遇到海龍女后,似乎收斂了很多,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依附於海龍女的漁民日重,就連附近的官府也沒有辦法,老百姓告狀都不上衙門了,直接找上了海龍女,不過那海龍女的確有些能耐,凡是惹上她的人,只要在這太湖周圍的,不拘遠近,必定會落到她的手中。」七郎接著講道,「我聽人說,就連蘇州城中的鄉紳們,對她也很忌憚呢!」
聽到我們進來的腳步聲后,那人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身來,笑呵呵地說道,「京師一別,已然數月有餘,楊大人依然是春風得意步步高升啊!倒是讓老道兒為你的事情跑斷了腿,如今總算可以撂下這副挑子了。」
反正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來研究,也就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了。
「知道了!我這就去安排一下!」七郎雖然不知道我葫蘆裏面賣得是什麼葯,但還是很痛快地應承下來。
「這件事情——」我沉吟了一下道,「還是暫時不要讓她知道為好,就說我們有公事要處理好了,我們府里的心腹家丁帶上幾個,其他的人一概不要驚動。」
我拆開那被火漆封得嚴嚴實實的信封一看,裏面只有八個瀟洒飄逸的大字,宛若就要脫紙飛去,「寒山古剎,桃花盛開。」
看不出來,這老和尚居然也有八九十歲了,外貌上似乎不過六十多而已,兼且臉色紅潤如嬰兒,臉頰豐潤飽滿,印堂油光可鑒,真的是修持有功呀。
龍力圖倒是非常盡心地在蘇州呆了一陣子,為我跑前跑后地張羅各種事情。看得出來,這人雖然貌似粗人一個,辦起事來還是能夠令人比較放心的,尤其是處理起軍中事務來,更是絲毫不會含糊。
見我有些疑惑,陳摶就解釋道,「慧遠禪師與我是總角之交,只不過後來他作了和尚,我作了道士而已,雖然殊途,卻是同歸。」
「我當然是有信心了。」我淡然回答道。
虎丘去城可七八里,其山無高岩邃壑,獨以近城,故簫鼓樓船,無日無之。凡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遊人往來,紛錯如織,而中秋為尤勝。
望著深有兩丈許的池水,我忽然有一種想要把它抽乾的想法,費了好大的心思才將其按捺下去,重新看了一眼清粼粼的池水,猶自有些心跳不止。
好在陳摶並沒有在意,誰也沒有細究我剛才哼哼的究竟是什麼。
「六十名弟子啊——好極——好極——」我聞言大喜。
「呵呵呵呵——」陳摶捻須笑道,「你以為光靠我一個人,就能把這些東西平安地帶過來?為了跑這一趟,我特意在桃花嶺中挑選了六十名比較精明能幹的弟子,這回算是便宜你了!也不知道抱朴飛升前起了什麼念頭,居然將自己的弟子都託付給了你?真是有些怪異了!」說罷搖了搖頭,很是不解。
這時候,出去為我打探消息的七郎回來了。
我點頭應道,「沒有問題!若是拿不到銀子,你就直接拿我的腦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