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南疆
第070章 盒中日月長
「任何代價都可付出，難道這點痛楚都忍受不了嗎？」
神焰金爐很不一般，是金虎族的寶物，由強者鍛造，材質出眾，可隨著祭煉溫養進化。據荒無涯說，只要祭煉者的實力夠強，小爐將來進化為道兵都有可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條路，或許是冥冥中上天註定，沒有選擇的餘地。
……
通明的右腿滲出一片紫光，瞬間從神池涌動出來，而後沒入了蘇寒的右腿中。
這就是所謂的窮山惡水，卻是無數妖靈的樂園，有無數大小妖獸在此繁衍。
隨即，一道人影從遠處閃現而來，他與金明子的相貌十分相像，只不過上了年紀，比之後者多了很多沉穩之色。
就在這一瞬間，從無名通道而來的氣機，似乎完全融化在了蘇寒的血肉中，銀芒化為紫色，滲入骨髓。隨之，蘇寒的一條右腿中，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卻無法形容。
可想而知，荒無涯給蘇寒的建議有多兇險，但也能猜到，神識在這種環境下一點點的磨練，若能苦苦堅持下去，它將強大到何等地步。
他已經在這裏跪了三天三夜，前次與蘇寒大戰時受到的重創全部愈合，但他的目光卻更加犀利兇惡，有寒芒閃動。
有頭頂辟火珠的保護，蘇寒的肉身尚能抵禦這縷神焰的炙烤，但神識卻沒有這麼幸運了，他的境界本來就低，從未磨練過神識，而今受到神焰侵襲，險象環生。
茲茲……
「想要壯大自己，想要儘早修復破損的記憶，這條路非走不可！」蘇寒紊亂的心神逐漸平靜下來，隨著他離開星神群山，離開過去那些平靜的日子，心中對自己身世的渴望，越來越甚。他曾經想過，若是能將自己殘破的記憶恢復完整，讓他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他願付出任何代價。
神識在祖竅內左沖右撞，幾乎要冒煙了。這是一種肉眼看不見的磨練，但蘇寒身在其中，種種滋味都感受的非常清晰。神識被錘鍊，苦不堪言，但每過一段時間，他會覺得神識似乎被凝練了一分，強大了一分。
此時，荒無涯的一縷話音在腦海中響起，令昏昏沉沉的蘇寒猛然一驚。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七爺爺的話必然不會錯的，以金爐磨練神識肯定痛楚，但磨練出的神識強大，對我來說，有很多好處。」
以蘇寒現在的境界來說，還未到磨練神識的地步，因為靈宮陣圖未凝聚出來。但荒無涯此人對神識很看重，專門摸索出一套磨練神識的法門，傳授給了蘇寒一部分。
蘇寒枯坐了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寒幾乎要撐不住了，神焰的神能無休無止，彷彿要一直炙烤下去，這樣被折磨，時間長了誰都受不了。蘇寒心神慢慢有點鬆懈，他心裏的念頭都漸漸消失，只想將頭頂的神焰收起來，而後好好躺在原地大睡一場。
但蘇寒未敢亂動，亂空盒內的兵魂已經消亡了，荒無涯沒有說其中會有什麼危險，不過這裏很瘮人，深邃無邊的黑暗，破碎的空間，無盡的亂流，似乎隨意一動，就要被吞沒在其中。
鬆懈的念頭一旦產生，就如同一場滔天洪水的前兆，要將萬里長堤沖毀。蘇寒的心念開始晃動不穩，他想要停止下來，結束這種地獄折磨一般的錘鍊。
「玄祖！玄祖！我要見玄祖！」金明子跪在洞府外大聲喊叫。
金明子身邊，站立幾人，均是他的長輩，正在苦苦相勸。
此處距離荒族領地四十萬里，依然山巒疊起，浩瀚如海，但萬千山勢之間，卻顯現出蒼茫和一絲凶氣。怪石橫生，雜木無邊，有河流色如淡血，奔涌咆哮。
十多縷神焰從爐身溢了出來，這已經是蘇寒的極限了，由此就可看出，十龍境修士與神池境修士之間有著質的區別。或許蘇寒戰力無匹，加上血碑秘術和臂骨紫光，可在近身肉搏中大戰金明子，但說到法力，他不如金明子，運轉法寶同樣如此，金明子催動黃金小爐，能夠同時溢出成千上萬縷神焰，鋪天蓋地一般涌動過來。
氣機如龍，成百上千道的飛來，在亂流中飛舞，閃動點點銀白的光芒。瞬間，整個亂空盒幾乎化為一片無盡的浩茫宇宙，星辰閃爍，如銀河垂落，銀芒絲絲縷縷流淌，全部朝蘇寒而來。
「老祖正在閉關，你不可造次，一切都等老祖出關之後再說。」
眾人皆有驚色，也顧不上再說什麼，一起跪倒在地。
「恭迎老祖。」眾人都虔誠無比，金虎王在族中的地位，不啻于神明，金虎族之所以能夠如此強大，與這位功參造化的大妖有很大關係。
氣機來的飛快，不等蘇寒有更多的想法，萬千氣機匯聚一團，如一條巨龍衍生，在黑暗的亂空中瞬息萬變，嗖的鑽入了蘇寒的右腿中。
「不能！不能放棄！」蘇寒快速穩住自己的心神：「愈是難熬的時候，則愈是見效的時候，說不準熬過了這一刻，下一刻神識就是一個全新的
蘇寒起身，在原處稍稍走動幾步。他進入亂空盒內不知道有幾天了，但全身上下的傷處已經痊癒，以此判斷，最少也該有十幾天時間。
玄妙的亂空盒，自成世界，蘇寒置身其中，不知歲月長。他全力煉化了身上幾乎所有魔晶寶玉，將神池內紫色小人的一條右腿，全部催動通明。
但這十多縷神焰，如果運用得當，無疑也是致命的殺伐手段。蘇寒只牽引其中一絲神焰，其餘的全部沒入了周圍的亂流中。炙熱的神焰勃發不可想象的溫度和神能，幾乎將一片亂流都燒塌了，蘇寒咋舌，他覺得荒無涯的眼力真的是獨到，這隻黃金小爐若掌控在合適的人手中，隨著催動者的修為加深，以及小爐自身品階的提高，燒死大教掌教高手，絕對不是一句空話。
空間微微一陣晃動，亂空盒中些許亂流更加混亂，有莫名氣機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穿透了無數亂流和破碎的空間。這種景象並不浩大，卻神秘無比。
「胡說八道！」金明子轉頭怒視眾人：「人族荒族聯手欺辱於我，這就等於向我族開戰，若不回擊，我族如何在南疆立足！」
根據荒無涯的傳授，蘇寒知道自己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神焰之下磨練神識，利用這種神能，將弱小的神識逐步磨練強大，等到神識強大到一定地步，就可跨入「凝神化形」的境界。
「所有魔晶寶玉基本都被煉化了，現在可以用神焰金爐磨練神識。」
人體的神識若未經錘鍊的話，是無形無質的，但修士的神識強大，可幻化出實質。譬如將祖竅內的神識化為一柄戰刀，一口小鼎，這同樣是殺伐手段，而且比肉身搏鬥和法力對決更加兇險。神識攻擊，沒有任何前兆，往往都是眉心一閃，神識化殺器衝出，瞬間將對方的元神絞碎，犀利無比。
「你在此跪了三天，叫了三天，老祖豈會聽不到？但他遲遲未現身，說明參悟玄法到了緊要關頭。」
祖竅內的元神滋滋作響，幾乎要冒煙了。蘇寒立即停手，將一縷神焰定在上方，這已經是人體與神焰之間最極限的距離，遠一點的話，磨練神識的功效將會降低，近一點的話，說不準會被神焰灼傷。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上那縷神焰終於將要熄滅了，蘇寒身心疲憊，幾欲栽倒。
「玄祖！玄孫金明子求見！」金明子依舊在大聲喊叫。
蘇寒一頭黑髮都捲曲起來，承受不住一縷神
呼呼……
「等離開亂空盒，到了外面再說吧。」
千百條銀河般的氣機飛來，讓蘇寒微微有點心驚，他不知道這些氣機從何而來，亂空盒逆轉時光，是一片隔絕於天地的小世界，這些氣機似乎通過無名通道，進入了亂空盒。
幾個金明子的長輩面面相覷，他們雖然是金明子的長輩，但金明子血脈純正無比，千年難見，又是金虎王最溺愛的玄孫，在族內地位超然，尋常族人根本不敢對他呵斥。
蘇寒重新催動黃金小爐，氣喘如牛，小爐再次微微一震，從爐身中溢出十多縷神焰。蘇寒故技重施，將其餘神焰全部打入了周圍的亂流中，只剩下一縷，而後慢慢牽動到自己頭頂上方。
「父親。」金明子看到自己父親親自前來，氣焰也收斂了一些，卻仍然不肯善罷甘休：「孩兒被荒族和人族欺負，來求玄祖主持公道，這並未有錯。」
金虎族祖地，此處有大片的殿宇，均以萬千斤巨石壘砌，雖然並不富麗奢華，卻無比高大雄偉，與整片南疆的地勢暗暗隱合。
目前小爐只是靈器級的兵器，不過這倒正好，若品階再高一點，蘇寒根本就無法催動了。
蘇寒完全安靜了下來，從肉體到精神，他如同入定一般。頭頂的神焰仍然勃發神能，但此時的蘇寒，精神似乎超脫到了另一個境界中。他清明，無暇，一塵不染，卻有一種永恆不動的信念。
不過荒無涯的話仍在耳邊繚繞，他飽覽諸多典籍，修為見識也是蘇寒可望不可及的。
神焰燒塌了虛空，距離蘇寒越來越近，頭頂的辟火珠瞬間紅芒暴漲，一條條肉眼可見的紅光從頭頂垂落，如華蓋般，將蘇寒全身都護的滴水不漏。
神焰彷彿要燒塌半邊亂空小世界，這種磨練手段果然痛楚的讓人骨頭髮寒。神識受神焰炙烤，比之肉身受創難熬百倍。蘇寒一瞬間就淌下無數冷汗，隨即又被高溫蒸干。他的神識似乎每一刻都有湮滅的可能，又如同魂魄被抽出，置於煉獄中受酷刑折磨，其中的痛楚，言語都形容不出。
「有什麼事情，等到老祖出關后再說也不遲。」
他祭出神焰金爐，全力催動，越級催動法寶和跨境對敵一樣吃力。好在蘇寒體質超長，實力要遠
「外界三日，盒中三月，我只管修鍊就是了，到了最後，七爺爺會將我攝拿出去。」
剛毅的心念對一個修士來說，至關重要，修行一途崎嶇坎坷，從來都不是懦弱的人的道路。上古大聖先賢，屹立於人世巔峰，俯望諸天萬界，成就震鑠古今，但榮耀的光環背後，卻是他們千萬年不停不息的修鍊，忍受孤寂痛楚的漫長過程。
蘇寒心裏很癢，卻對亂空盒有點忌憚，他穩穩心神，將念頭壓制下去。
元神在掙扎，幾乎不受蘇寒的控制，想脫體而出，離開這片被神焰籠罩的恐怖之地。蘇寒咬牙苦苦堅持，不僅未讓神識退縮，反而不斷的靠近神焰，在這樣恐怖的磨練中，一點點艱難的行進著。
「不要這麼倔強。」金明子和幾個族中的長輩都一起相勸，但金明子這次是鐵心要搬金虎王去荒族找回臉面，寸步不讓，堅持跪在這裏等老祖出關。
心神不穩，神識遭受到的炙烤更加嚴重，蘇寒的精神幾乎都出現了恍惚，他將要放棄。
金明子的父親不動聲色，但看看眼前的兒子，心裏也很心疼，他一共七個兒子，金明子最小，卻最爭氣，血脈純正無比，在族內千年難見，也正因為如此，金明子出生之後，他們這一支在族中的地位節節攀升。
神焰消失，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但這絲輕鬆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心裏很清楚，若自己真的要繼續磨練神識的話，那麼今天所受的這點折磨，根本不算什麼，只是一縷神焰懸在頭頂。隨著修為的漸漸加深，日後將要以更多的神焰來磨練神識，說不定要千絲萬縷一起涌動下來。
一道聲音傳來，眾人都微微鬆了口氣，他們已經聽出，來人是金明子的親生父親。
在無數殿宇最深處，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洞府之地。此時，金明子正跪在洞府之外。
「老七，你不要在此胡鬧。」
「什麼事都不能誤了老祖閉關。」
一縷神焰，威如烈火的汪洋，高溫逼人，將四周的亂流都逼退了。蘇寒盤坐在下方，雙目緊閉，心神收斂，物我兩忘，僅有心頭一點清明，在指引他不斷的錘鍊下去。
這種微妙的變化讓蘇寒猛然萌生出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的右腿無比有力，可帶動自己升騰於九天，橫跨一片星空。
蘇寒將辟火珠懸在頭頂，護住全身，然後拿出了神焰金爐。小金爐有拳頭大小，通體金黃，宛如一件精美的玩物，雕琢的
「那好！」金明子一扭頭，道：「我就在此跪等，等到老祖出關為止！」
受苦，其實未必是一件壞事。每日被風雨洗刷，常年累月，即便是真正遇到了狂風暴雨，也能泰然處之。
就在幾人爭執不下的時候，洞府厚重古樸的大門猛然發出兩聲輕響，而後緩緩分開。
「老祖出關了！」
若換另外的修士，以這種非人手段磨練神識，說不準剛剛上來就要慘叫著敗退。但蘇寒從小受先天奇毒折磨，儘管有靈藥壓制，不過靈藥不是每時都有，也有青黃不接的時候。每當此時，蘇寒都要咬緊牙關，苦苦抵擋先天奇毒。他體內的先天奇毒發作，其實並不比神識受磨練輕鬆多少，接連幾年下來，蘇寒的承受能力比同齡的修士要強的多。
蘇寒頭頂辟火珠，慢慢將一縷神焰牽動到了自己的頭頂上方。荒無涯借給蘇寒的辟火珠貨真價實，乃是罕見的靈珍，但即便有小珠保護，蘇寒仍舊感動接近自己的一縷神焰發出恐怖的熱能。
轟隆！
「做一個修士，或一個凡俗人，都是一輩子，無人可以不死。凡俗人羡慕修士，可騰雲駕霧，化水為油，壽元漫長，豈不知修士也在羡慕凡俗人，一生短暫卻快樂，身在萬丈紅塵，卻不必洗去鉛華，悠然自得，清凈自然。」
「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就要一直走下去，沒有回頭的機會。」
「老祖閉關，參悟玄法，你不要在這裏大呼小叫。」
小爐的爐蓋開合，周圍溫度急劇升高，它如同一輪燃燒的金色太陽，爐身上的雲紋和火焰圖形更加璀璨奪目。
而今金虎族是南疆最強大的部族之一，他們的領地佔據千萬里，廣袤無邊。妖族與中土東極距離較近，雖然一些蠻獸至今仍茹毛飲血，居於洞穴，但一些化形的大妖，卻仿照中土和東極人族，在領地內修建起連片的建築，供族人居住。
但蘇寒卻知道，這隻小爐對於他這個境界的修士來說，非常恐怖，一旦祭出對敵，爐蓋開合，萬千神焰垂落下來，一縷就能讓人化成灰。
南疆，妖族腹地。
「我等不了！」金明子怒喝，雙目如同充血：「荒族和人族辱我，等於辱了金虎一族！你們不管也就罷了，我在此求見老祖，你們還推三阻四！」
直到這時候，蘇寒心裏仍然很不踏實，前幾日他和金明子大戰，確實被這隻小爐和碧綠天鉤給搞怕了。神焰沾在身上都受不了，更何況拿來磨練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