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南疆
第089章 入草廬
大印一尺方圓，方正渾然，它像是鎮壓天地的一件重器，不可撼動。蘇寒抑制住心頭的激動，一步步接近這方大印。
蘇寒覺得不解，仙祖太丘，自古聖王中最強者，這世間幾乎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了，可上九天攬月，若這等人物有憾，可想而知，其心中的憾事或許比登天都難。
「仙祖……」蘇寒在此時重重跪倒，幾乎不受控制，跪地膜拜淡薄的身影。
「會否是黑暗經！」
聖兵之上，就是諸聖王，妖皇，荒神所鑄造的仙器，但非常罕見。並非證道為皇之後就能百分百的鑄造出屬於自己的仙兵，聖兵的鑄器材料已經鳳毛麟角，許多上古聖人都未能有聖兵流傳下來，更不要說品階最高的仙器。
身影或許就是仙祖太丘當年的一抹真容，他並不多麼高大威嚴，卻如同世間慈悲寬懷的象徵，凜然正氣浩浩蕩蕩，散出無數里。這片小世界到處灰霧密布，不見光明，唯獨仙祖當年的容身地，神聖不可褻瀆，沒有一絲灰霧敢於靠近。
等到蘇寒慢慢跨入有雪堂的時候，眼睛猛然一亮。草廬中四面牆壁均一塵不染，有淡淡的光芒浮現，平滑如鏡，一個又一個小字，如蝌蚪游弋，彰顯出一縷神妙。
另間草廬中，有一排玉瓶，蘇寒拿起一隻，其中有幾顆丹藥，他一陣激動，這是聖王所留的丹藥，效用不言而喻。但讓他失望的是，丹藥也腐朽了，根本無法再服用，手一碾就化成了灰。
最後一間草廬中，空無一物，只有一座小小的石台，石台正中，有一方巍峨的大印。
此時，草廬中歸於平靜，身影完全消失了，就如同他從未出現過。蘇寒如在夢中，如果不是他穿越了無堅不摧的聖威，置身在草廬中，很可能會覺得自己所看到所聽到的一切，都是黃粱一夢。
「剛才是聖王的虛影嗎！我看見他朝這邊走來！」
蘇寒將剛才回蕩在腦海中的那句話仔細咀嚼了無數遍，卻根本無法從中揣度到什麼。
蘇寒凝神，捕捉在四面牆壁流動的字跡，但是只看了幾眼，他就察覺出，這些字跡，並非黑暗經，而是一篇名為凈心訣的經文。
但他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波動，大印顯然也在時間的流逝中被磨滅了。蘇寒輕輕拿起這方大印，它沉重的如有萬鈞，壓的人喘不過氣。大印的神性全部無存，只因為鑄器的材質罕見，所以保存下來，不過已經無法對敵。
此間的草廬大約有七八間，俱都不大，方圓三五丈而已，如寒士居住的茅屋。其中有雪堂乃是主室，寬大的匾額一塵不染，有一片難見的光輝流轉。
「仙
百丈龍身，蜿蜒出去很遠，九轉化龍通體淡金，一片片鱗片，如同黃金打造出來，皆有一尺大小。碩大的龍頭不屈，仍然昂視前方。這雖然不是傳說中的真龍，是由獸身九化而來，但依舊有一股睥睨諸天，無視天威的氣勢。
「此經對現在的我來說可能用處不大，但日後進入了悟道境界，能堪大用！」
凈心訣，如同西天菩薩在誦經，九天仙女在吟唱，諸天神明在祝福，一切虛妄和心障皆不存在，身在蓮台，不染塵埃。
還未等蘇寒再有別的反應，身影化為一縷輕煙，如它剛從有雪堂中飄散出來的一般，消散在了天地間。
一切真相都隨著仙祖的淡薄身影消失而湮滅，無法推測。蘇寒獨自想了一會兒，沒有任何頭緒。他俯身將陸萱和老瘸子扶正，替他們灌下一口九花玉露。不多時，兩人都醒轉過來，老瘸子眼睛中還有血絲，見了鬼一般大叫。
老瘸子頓時猶豫了，他也心有餘悸，適才的虛影一出現，屈指輕輕一彈，將殺神彈的粉碎，小刀幾乎損毀，現在聖王的身影雖然不在了，但誰也不敢保證會否再出現。
所有玉瓶皆是如此，神妙的靈丹不可使用，時間的力量沒有任何人或物可以抗衡。
蘇寒慢慢走出草廬，回味這一切，恍惚的好像並未發生過。
有雪堂的一縷清煙凝聚出淡淡的身影，屈指將殺氣衝天的五寸小刀彈的幾乎碎裂，而後，它漫步而出。蘇寒身不由己，魔怔一般的隨著身影慢慢走向草廬。
若是別的修士身在草廬之中，恐怕都要歡喜的昏厥，此處乃仙祖的容身地，有一絲聖王本道的氣息，牽引著天地大道，形成一縷天成道韻，神妙不可言，在這裏修行，事半功倍，很容易進入道境。
其餘幾間草廬中，皆有各種物品，但被時間磨滅掉了，都不能再用，令人感覺很可惜。
蘇寒將所有經文全部烙印下來，一字不露。此時也不是參悟經文的時候，他烙印下所有經文後，從有雪堂退出，而後轉到其餘幾間矮小的草廬前。
草廬外圍的聖威似乎不存在了，雲淡風輕，蘇寒慢慢離開此處，順利來到外面。
經文如同一汪清泉，滋潤了萬物萬生，蘇寒在此時幾乎不由自主沉浸在了其中。他的見識不多，但也可以確定，這篇經文並不是什麼殺伐秘術，卻可以凈化人的心靈，清如明鏡，極易由此引動進入悟道的微妙境界。
他不知道這方大印還能有什麼用處，但小心翼翼的將其收了起來，而後退出最後一間草廬。
草廬漸漸近
聖王威震萬界，但並非不朽，遲早要死。唯獨踏上一條名為「極」的道路，羽化成仙，才能夠與天地同壽，永生不滅。
「那些修士都隨大教高手趕到前面去了，想要尋找仙祖的坐化地，咱們去的晚了，連湯都沒得喝。」蘇寒不想再讓老瘸子驚擾此地，以言語誘惑他。
草廬中真的有一絲天成道韻存在，蘇寒修為不深，練體境界尚未圓滿，無法感受到更多的東西，只能體味此處很不尋常。他獃獃的站立了許久，回頭看看，老瘸子和陸萱仍在原地昏迷不醒，但並未有性命之憂。
「有字跡！不知道存在多少萬年了！」蘇寒心頭猛然一動，仙祖乃是近古時代末期的聖王，距離現在二三十萬年時間，他容身的草廬仍在，且牆壁四周有字跡在流動。
「仙祖是在遺憾自己未能羽化飛升嗎？」蘇寒暗中猜測。
真極的歷史億萬年，但有史可查的仙器，寥寥幾件而已。
不過玉瓶都保存了下來，蘇寒收起一隻，這是空間法器，小小的玉瓶可容納江河。
此時的蘇寒神智都有些混亂了，但他心念堅毅，仍保持著一點點清明。隨著一步步走向草廬，他心中的那點清明在提示自己，此處有聖威，無堅不摧，一旦踏入，將要粉身碎骨！
小世界被推斷為仙祖的仙墳，其中最大的價值就是黑暗寂滅經。而今看到這麼多字跡，連蘇寒也怦然心動。
所有草廬都被走了一遍，其中沒有任何黑暗經的線索，蘇寒又將目光聚集到兩條盤卧在草廬邊緣的九轉化龍屍體上。
蘇寒在有雪堂外佇立了片刻，而後鼓起勇氣，輕輕推開那扇虛掩的房門。
而今世間的人，不管壽元多長，都未見過仙祖，但蘇寒今日卻親眼目睹了仙祖的一抹儀容。他不敢心有妄念，搬走大印還不算什麼，但連守護容身地的九轉化龍屍體也給弄走，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且弄走龍軀根本也不現實，它沉重的壓塌天穹，沒有滔天神力，無法收取。
吱呀……
「虛影一聲輕嘆，我就覺得五雷轟頂，直接昏倒。」陸萱一臉迷糊，大眼睛里全是茫然。
蘇寒心中非常震驚，此時他已經身在草廬之內，無數修士以諸多道兵都無法破開的聖威，卻沒有攔住蘇寒，他就在心神恍惚間，跨入了草廬。
輕煙化出的身影更加淡薄了，似乎隨時都會消散在天地間。它緩步而行，進入草廬，
「有雪堂中一縷輕煙化為聖王的身影，可破碎道兵，但對我沒有分毫的傷害，反而引導我進入草廬，目睹了凈心訣，還有這方無名大印，我不能太沒天良。」
等到他親自在草廬內走了一遍，又毛髮無損的重新走出來，心中非常疑惑。
九轉化龍的身軀堅硬如鋼鐵，一片龍鱗都沉重的不可想象，整條龍軀比一條山脈都要沉重。蘇寒輕輕試探，以他強大的力量，都無法觸動龍軀一絲一毫。
「這是仙祖的兵器嗎！」蘇寒激動的無以復加。現在的這個時代，聖兵幾乎就是世間的頂級兵器，由上古聖人祭煉，溫養了一生，威力不可想象。
輕煙一般的身影慢慢轉身，它的面容已經淡薄的模糊，卻有一雙星辰般的雙眸，注視著蘇寒。
老瘸子一句話尚未說完，平靜的草廬突然微微一動，天地彷彿都隨著草廬的晃動而不穩，兩條百丈龍軀，瞬間便扭曲了，乾坤晃動。蘇寒三人被牽連的站不住腳，東倒西歪。
「此處沒有黑暗經的下落，也沒有仙祖坐化的痕迹，可能他的坐化地，還在別處。」
「小友說的不錯，但我心裏總是……」
一間草廬中，滿是書籍，年代久遠的不可查，其中還有以樹皮為紙的原始古書，非常罕見。蘇寒輕輕拿起一本，但就在他手指觸到書籍的一瞬間，整本書便化為了粉末。
「你還要試？」蘇寒立即拉起陸萱，道：「我們倆先走，你自己留在這裏試吧，剛才你用小刀斬向草廬，就惹出聖王的虛影，差點把我們害死！」
一道若有若無的聲音，在蘇寒腦海中響起。
「仙祖！」蘇寒連忙起身，一步上前，但身影真的消散無存，再也沒有一絲一縷的煙氣。
適才有無數大教中的高手竭盡全力轟擊草廬未果，蘇寒的心緒漸漸平穩下來，他心裏也有很多好奇和求知的慾望，想要看看仙祖太丘昔年的容身之地。
「聖王的虛影不在了嗎？」老瘸子左右環視，並未懷疑蘇寒的話，仙祖的一抹身影輕輕一嘆，世間無人可擋，就連他都昏厥了，更別說只有神池境修為的蘇寒。
「這條身影難道是仙祖的容貌嗎？它一聲輕嘆，如同天雷，震昏了陸萱和老瘸子，唯獨我無恙，且是身影將我引進了草廬。」
這個問題讓蘇寒很想不通，要知道先前諸多大教高手以道兵轟擊聖威，連月搖仙宮太上長老那種存在都親自出手了，均無功而返，反而使所有道兵受創，沒個百八十年時間，根本無法恢復。但蘇
「一切都來不及了，太丘有憾。」蘇寒仰視前方的有雪堂：「這必然就是仙祖，他有憾，有什麼樣的遺憾？」
「草廬怎麼了！連帶兩條九轉化龍，好像要騰空升起！」老瘸子眼睛都直了，被眼前的一幕驚的目瞪口呆。
百丈草廬，寂靜無聲，茅草搭建起的小屋，簡樸無奇，只有草廬邊緣兩條拱衛此處的九轉化龍，才彰顯出了這裏的不凡。
這是一種心靈上的超然境界，不能對敵，也無法提升戰力，卻可以讓人更加容易的感受道韻，且諸般心魔不能沾身。
身影第三次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如同憐憫世間生靈，彷彿天空的大日將要墜落，整片天地都陷入無邊的黑暗。江河乾涸，萬花枯萎，生機消亡。
兩條神秘的九轉化龍，傳聞不是世間的物種，不知道仙祖從何處得來。它們在此守護仙祖的容身地，壽元乾涸后隕落了。
「那一定不是仙祖的一縷不滅神念，否則我們剛才就死了。」老瘸子死死盯著草廬，賊心不死：「還可以再試試！我的小刀都快破碎了，付出的代價太大，不撈取點好處，這次就虧本了！」
「不能走！不能再向前走了！」蘇寒隱隱大吼，但他的身軀卻好似不受自己控制，無法停下腳步。
「我連黑暗經都沒見過，卻被人誣陷為小妖皇，冤的夠嗆，現在可能真的能目睹黑暗經了！」
一個「道」字，楔刻在大印之上，寥寥十二筆，卻如同將世間一切法則囊括其中，輕輕翻動大印，仍可感覺到天地大道隨之共鳴。
「這難道真的是仙祖的一縷不滅神念？」
「仙祖當年就是在這裏盤坐，參悟天地大道的嗎？」
「難道是我身修焚魂魔功的原因嗎？」蘇寒琢磨著：「仙祖太丘和嘯月妖皇都修黑暗經，老荒神說過，焚魂魔功來自黑暗經，會否因為這個原因，仙祖的那一抹身影察覺到我修有魔功，感應到了彼此之間有一絲絲微妙的關聯，才會容我進入草廬？」
「仙珍啊，九轉化龍的龍軀啊……」老瘸子焦躁的在原地走來走去，既害怕又不甘心。
「好像是不在了。」
世間不知道有沒有仙，但仙的蹤跡億萬年都未出現在真極，聖王已經是絕巔的存在，卻無法逃脫歲月的侵蝕，強如太丘，在時間的流逝中也要坐化。
沉寂了無數歲月的房門，一推而開，映入蘇寒眼帘的，不是傳說中光芒璀璨的仙珍，也不是失傳許久的起源母經，只有一張小榻，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隨著接近草廬，蘇寒的心神也奇迹般的漸漸恢復，他能夠
蘇寒有空間小玉瓶，可容納下九轉化龍的龍軀，但它太沉重了，根本收不動。
且仙祖震鑠古今，只要草廬隨意留下一點他當年的隨身物品，就是無價的仙珍，會令無數人瘋狂。
蘇寒的心神漸漸清明，但前方的淡淡身影，卻一瞬間飄渺了，淡的幾乎要被一絲微風吹散。
「這真的是傳說中的仙兵嗎？」
「所有人都對這兩條龍軀非常渴望，急欲得到，老瘸子差點走火入魔，要不要想辦法弄出去一條？」
「凈心訣，是什麼樣的經文？」蘇寒暫時不解，不過仍然看的非常仔細，這是草廬中的東西，仙祖的容身地，即便一隻蒼蠅都是仙蠅。
蘇寒心中如同一道霹靂炸響，這道聲音若有若無，但回蕩在自己腦海中，卻無比的清晰。而且此時的蘇寒心神清明，這道聲音絕對不是幻覺。
「你問我，我問誰，我也是剛剛醒過來的。」蘇寒不敢將剛才的事情說出去，老瘸子不是善人，雖然暫時和自己同行，但這老傢伙心眼很黑，巴不得眾人全部死絕，而後撿他們的寶物，發死人財。
「一切都來不及了……太丘有憾……」
更為關鍵的是，仙祖太丘以黑暗經大成證道，這部起源母經而今已經失傳，只有在這片小世界才有可能找到一點線索。
「小友！究竟是怎麼回事！」老瘸子拉住蘇寒，急聲問道。
且蘇寒想了想，也不願搬走龍屍，這是守護仙祖容身地的生靈，雖然仙祖和九轉化龍都隕落了無數歲月，但蘇寒心有不忍。
「這就是仙祖的憾事嗎？」蘇寒自失的搖搖頭：「恐怕不是，否則他就不會說，一切都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大印的神性不存在了，連道則都被磨滅，只有一條條淡淡的痕迹留了下來。但蘇寒的激動仍然抑制不住，能夠親眼得見仙兵，那怕是一件腐朽的仙兵，都是莫大的機緣。
轟隆！
這縷輕煙所化的身影深不可測，不知道是如何凝聚出來的，很難和不朽神念聯繫在一起。但蘇寒還算比較安穩，他已經看出，身影對自己並無惡意，否則一指彈來，再強悍的肉身都要破碎。
蘇寒頓時一驚，接著便恍然大悟，草廬存在二三十萬年了，若沒有聖威的庇護，早已經坍塌無存。這些書籍腐朽的不成樣子，只保持著形體，稍一觸動，立即化為塵煙。
「這會否是仙祖的一縷不滅神念？但現在為什麼會消失？」蘇寒怔怔站在原地，震驚的同時又有無數的疑惑：「陸萱和老瘸子都被震昏了，只有我平安進入草廬，剛才仙祖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一切都來不及了，是什麼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