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南疆
第136章 坐化
「我有幾個荒族朋友，老荒神如果坐化，再無人庇護他們，紀兄若能規勸貴教抽身事外，我將很感恩。」
蘇寒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了元虛老荒神的身影，那個高大威猛震懾諸天的老人，難道真的離開了人世嗎？
「即便是天地大劫的徵兆又如何？」紀傲臣神色恢復的很快，他一揮手臂，大聲道：「大劫若真的要來，誰能躲過？誰能阻擋？今天既然活著，就做好今天的事，接著剛才的拍賣，我以一件傳世聖兵來交換龍蓮，若無人競價，這株龍蓮就歸我了！」
「如此就多謝了。」蘇寒一揖到地，神色很鄭重。如果荒神坐化，荒族絕對會有大難，能讓他們少一個敵人也是好的。
賣場恢復了原樣，幾個老古董亦開始和紀傲臣爭搶龍蓮，眾人都不是凡俗之輩，但紀傲臣有備而來，對逆天龍蓮志在必得，最後終於如願以償，將這株還未成熟的龍蓮買到手中。
若死的其所，死則死爾，又有何憾？
虛空裂痕中的嚎哭聲時斷時續，讓人毛骨悚然，碗口大的雪花飄落了半個時辰，溫暖的六月立即變為嚴冬，將萬物都凍結了。斑浪古城亂成一片，諸多修士四處打探消息。
「蘇兄弟，是你！」
「皇者！現今世間唯有南疆荒族的元虛老荒神為皇者，難道是他坐化了嗎！」
「這是天地大劫的徵兆嗎？會否有更大的災難降臨東極？」有人鼓動咽了口唾沫，被剛才的異象嚇壞了。
不斷有若隱若現的嚎哭聲從虛空裂痕中傳出，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斑浪城中亮起了神燈，無數修士目瞪口呆。
此時，整個真極都轟動了，不少人在奔走。元虛老荒神證道萬載，始終身居南疆，但他坐化與否，卻牽動了億萬人的心。諸多無上大教皆在密議，妖族活動的尤為頻繁，幾個當世的妖王會面，以金虎王為首，商議如何處置荒族。
不多時，傳送大陣開啟，紀傲臣等人消失在虛空中。蘇寒在原地站立片刻，再不停留，大踏步回到居所，收拾所有行裝，于次日借大陣離開斑浪古城，一路南下。
蘇寒眺望天邊一抹浮雲，心中如同壓了一座神山，無比沉重。荒族若有難，就將是滅族之禍，他雖然剛剛步入十龍境，但在天下強者面前，不啻於一只螻蟻，即便立即趕赴荒族，也無法改變最後的結果。
「四處都在風傳，真假還難以辨別
「元虛老祖……坐化了……」蘇寒早已經得知了這條消息，但此時再從紀傲臣口中聽到，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酸。
這些密議，蘇寒不可能知道，他穿梭在虛空中，全力朝南疆趕去。這是一條曾經走過的路，至今仍很熟悉。古老雄渾的南疆大地，一如往昔，走在這條路上的蘇寒亦和從前一樣。他把一切都放下了，連生死都置之度外。
與此同時，中土東極諸教首腦各自聚集在一起，商議對策。人族與荒族沒有多少恩怨，但元虛老荒神曾手書元虛古經，這是無上的神物，是皇者對大道的感悟總結，對衝擊聖境的修士有巨大的幫助，說不準可藉此衝破多年的桎梏，一舉到達夢寐以求的境界。
中土月搖仙宮，太上長老紀先年猛然睜開雙眼，雪白的壽眉連連抖動，他眼神中充滿驚訝和不安，衝出閉關處，看到天地間的異像，頓時失聲驚呼：「這是為何！難道有皇者坐化！」
元忽王都，國主陸斬正攜太子與長公主陸萱祭祖，天地色變，讓人惶恐不安。陸萱膽子不大，被那道無以倫比的巨大雷霆嚇的玉容發白，她躲在陸斬身後，驚恐的向祖廟外張望。陸斬亦大吃一驚，但略一推算，面色立即凝重起來：「皇者永逝！」
南疆金虎族，絕代大妖金虎王亦在此時動容，身邊的子孫驚慌失措，以為天地大劫將要到來。他沉吟片刻，皺紋密布的臉龐上竟然泛起一絲笑容：「都不要驚慌，這不是大劫，而是有皇者坐化了！」
「對對對，紀公子說的極對。」摘星樓老者連連附和道：「天地大劫要來，誰也躲不過。紀公子已經出價一件傳世聖兵，諸位也不要在藏私了，逆天神物無主，價高者得之……」
「不會不會……」蘇寒使勁搖搖頭道：「元虛老祖證道萬載，可打碎星辰，震鑠古今，他不會死，一定不會……」
「這……」紀傲臣有些為難，他身份貴重，但卻無法主掌月搖仙宮的大事，過了半天，他才點頭道：「我無法左右大局，但一定會盡自己的全力。」
兩名修士嘀嘀咕咕，不遠處的蘇寒聽完這幾句話，心中立即一痛，像是被無數鋼針刺中了。
摘星樓老者也很喪氣，好好一場拍賣，原本可以獲得豐厚的利
「若有一日，月搖仙宮與荒族為敵，懇請紀兄規勸太上長老與掌教，不要為難荒族。」
第二日，就有一條爆炸性的消息迅速的傳遍了整個斑浪古城，蘇寒無意中聽到兩個修為很高的修士交談，頓時象被天雷劈中了，吶吶的說不出話。
元虛老荒神當初曾有一言，希望蘇寒日後大成時，可念在往日的一點香火之情上，在荒族為難時施以援手。
「或許此去，將會戰死，蘇寒，你怕嗎？」蘇寒自言自語，拳頭已經攥緊。
「荒族的領地乃南疆最大的靈地，不知道多少萬年的傳承，有無盡寶藏，將他們滅族，搜刮所有珍藏，使我族壯大，一步步北上，再復昔年的輝煌也不是沒有可能！」
「沒有二話，將他們滅族！」一名妖王怒吼連連：「昔年，我的祖父戰死在荒族聖山，皆為元虛老鬼所為，若非如此，家祖亦有可能證道為皇者，與他平起平坐！」
蘇寒避開了這些妖族，他對荒族領地很熟悉，沿一條無人的密道接近荒族。
……
「不與荒族為難？」紀傲臣很納悶，疑惑的看看蘇寒。
但他無法退縮，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即便在世風日下的現世，亦不能改變心性。
荒狄從人群中大步而來，他更加強壯了，手持一柄開山大刀，有無窮的神力。
「金虎老祖，你可放心。」一名妖王笑道：「荒族有聖兵，我族的聖兵難道是吃素的？還有，荒神坐化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中土東極人族大教亦不會坐視，肯定想圖謀元虛古經，這是皇者手書的古經，價值無量。荒族區區數萬人，四面楚歌，未戰已敗。」
這名妖王的祖父為昔年妖族唯一的妖聖，在聖山之戰中隕落了，從此，妖聖一脈對荒族有切齒之恨，只因忌憚元虛荒神，才不敢妄動。
「說的不錯，一定要將荒族滅族，從真極將他們徹底抹去！」又有一名妖王附和道：「荒族不知擊殺了我妖族多少族人，元虛老鬼坐化，正是我們一雪前恥的大好機會！」
「我原本要在斑浪逗留一段時間，但元虛荒神坐化，家祖命我火速趕回仙宮，有要事商議。」紀傲臣帶著一絲歉意道：「未能好好招待你，心裡不安，不過日後機會還多得是，咱
眾人都很心驚，他們看的出，撕裂蒼穹的雷霆顯然不是一般的天雷，比劫雷還要浩大，且來的如此突然，沒有一點徵兆。
他再也無心去關注誰最後買到逆天龍蓮，擠出人群，獨自來到南窗，朝遠在百萬里之外的荒族眺望著。
蘇寒慢慢轉身，遙遙朝星神群山方向跪了下來：「師傅，駝叔，弟子將要遠赴荒族，或許一去不回，你們的恩情，弟子銘記在心，來世亦不敢忘懷……」
隨著天地趨於正常，眾修士的心也逐漸平穩下來，但蘇寒心頭卻籠罩著一層極為不詳的預感，老荒神賜予的玉符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破碎。
「此時正是六月，為何有這麼大的雪花飄落！」
老荒神的預言來的如此之快，蘇寒遠未大成，但荒族的劫難已經到來。
「我們只要元虛古經，其餘珍寶絕不沾手，妖族可能不會太過反對。」
巨大的雷霆簡直將蒼穹撕裂成了兩半，大地在劇烈顫抖，如同山崩海嘯一般，密密麻麻的雪花片刻就將黃天厚土籠罩了，天地一片銀白。
「老祖……你真的坐化了嗎……」
數位妖王皆主戰，想要趁荒族無庇護者之機，將他們全族擊殺。
天地異象大約持續了一個時辰，就在眾人的驚懼與不安達到頂點的時候，巨大無比的雷霆漸漸退去，虛空愈合，蒼宇恢復了原貌，陰暗的天空露出一線光明，而後大日升空，一切都歸於平靜。
順著想下去，蘇寒感覺非常不妙，荒族佔據南疆最大的靈地，他們族人不多，過去萬載歲月中，一直都靠元虛荒神的庇護，才得以安身。荒族與妖族關係一向很緊張，昔年聖山一戰，幾位大妖連同一位妖聖都被老荒神擊殺了，荒神而今若真的坐化，妖族可能放過荒族嗎？
他只有十幾歲，正是人生大好的年華，或許會有遠大的前程，且尚未找到師傅，尚未洞悉自己的身世之謎，若真的戰死在南疆，這一切都將化為泡影，成為死不瞑目的遺憾。
距離荒族的靈地越來越近了，以往，這裏很安靜，妖族很少會涉足此處，而此時，到處可見妖族的身影。他們遊走在荒族領地的四周，雖然還未大舉進犯，但不軌之心已人盡皆知。
西域大雲光明教，侍奉教主武羅的侍女都小心翼翼，不久前，神子武曉樓在東極遭到重創，被人截殺于神鴉山，一身寶物洗劫的
「老祖一旦坐化，荒族危矣！」蘇寒頓時冒出一身冷汗，幾萬人的荒族，何堪與強大的妖族對抗，一旦失去荒神的庇護，立即要灰飛煙滅。
蘇寒整整衣裝，而後挺胸走向荒寨。荒族戰士發現了他，許多人持兵器沖了過來，當看清蘇寒時，他們都很驚訝。
而後，紀傲臣吩咐仙宮弟子收拾行裝，當天就要借斑浪古城的傳送大陣離開東極。蘇寒前往送行，將要分手時，他考慮再三，將紀傲臣拉到一旁，道：「紀兄，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兄弟，我將要趕回中土，你大概也要繼續尋找師傅，這個這個……」紀傲臣小心翼翼道：「方家妹子身體太虛弱了，經不起顛簸，你看是不是，由我先代為照料？你放心，有我在，斷然不會讓方家妹子吃一丁點的虧……」
此言一出，蘇寒心中立即生出了警覺，元虛荒神坐化的消息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荒神坐化，關月搖仙宮什麼事？
「恩。」蘇寒心裏很亂，來不及細想，不過覺得紀傲臣此人雖然年輕氣盛，但不失是君子心性，且對方紫瑤很關心，值得信賴與託付。荒族或許將有大難臨頭，蘇寒受荒族恩惠很深，不可能坐視，將方紫瑤帶在身邊，很不安全。
一株逆天龍蓮的得主尚未產生，天地卻發生巨變。一道常人無法想象的雷霆撕裂了天穹，正午的天空陰暗無比，如陷入了永恆的黑暗。
「昨日的天地異象，你猜是怎麼回事？」紀傲臣低聲道：「都有傳聞，是南疆荒族的元虛荒神坐化了，且我收到家祖的消息，此事可能十有八九是真的！」
蘇寒亦很吃驚，隨著諸人擠到窗前，想要看個仔細。就在此時，珍藏的亂空盒一陣輕微的搖晃，而後噗的一聲，放置在其中的那塊玉符突然炸成了粉末。
蘇寒更加驚懼了，這塊將要破碎的玉符乃元虛老荒神所賜，但此時居然無緣無故的爆裂成了粉末。
進入荒族領地，蘇寒心中的不詳似乎是得到了印證。荒族舉族皆如臨大敵，精壯的男子手持兵器，護衛荒寨，就連婦女與孩子亦拿起了弓箭長矛。往日的酒香與歌舞全部都消失了，一
「自古皇者化道，不留傳承，很少會傳下古經，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不能錯過。」
「這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轟隆隆！
元虛老荒神坐化的消息如同一陣狂風，不到半日時間，傳遍了斑浪古城。蘇寒獃獃的站立了許久，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尚未進門，紀傲臣快步走來，道：「兄弟，正好有事要找你。」
「兄弟你儘管說。」紀傲臣點頭道：「我做不到的事情還很少。」
蘇寒連連勸慰自己，但他卻知道這是自欺欺人，世間誰能不死？仙祖太丘亦化為了塵埃，何況元虛老荒神。
「恩？」蘇寒不願讓人知道自己的心事，他深深吸了口氣，裝作若無其事道：「紀兄，有什麼事？」
「老祖對我青眼有加，荒族眾人亦對我恩重，他們若有難，我不可不管。」
「進軍荒族，勢在必行，妖族估計也要從中作梗，我們諸教最好聯合，壯大勢力，荒族滅族是肯定的，沒有人能夠挽救，只有聯合起來，才能與妖族共享戰果。」
「你聽聞到消息了嗎？昨日的天地異象並非大劫的徵兆，而是一名皇者坐化了！」
「這是那裡話。」紀傲臣一聽蘇寒答應，心花怒放，道：「方家妹子就在月搖仙宮，兄弟你什麼時候想要看望，隨時恭候大駕。另外，你在外界行走，有很多不便，遇到麻煩時可報我月搖仙宮的名號，想來還是有點用處的。」
蘇寒獨自上路了，直到此時，他仍抱著一絲幻想，幻想老荒神坐化的消息乃是妄傳。
「既然諸位皆有共識，我亦贊同。」金虎王沉聲道：「只不過此舉要慎之又慎，元虛荒神坐化十有八九是真的，天地異象不可能無緣無故發生，但他們仍持有兩件聖兵，蠻荒磨盤與荒古戰矛，兔子急了也會咬人，若荒族持聖兵拚命，將會對我們造成不小的威脅。」
「老祖，你賜予的玉符為何會破碎？為何？」
蘇寒無心在顧念這些，心神不安的回到居所，適才的天地異象不知波及了多大範圍，浩大的斑浪古城以及城外無窮無盡的土地，俱覆蓋了尚未完全融化的白雪。
「好吧。」蘇寒點點頭道：「師姐就暫時擺脫紀兄照料，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天穹的黑暗無邊無際，彷彿永遠看不到光明了。整個斑浪古城中的強者都面帶俱色，不約而同的眺望遠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