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南疆
第137章 生死與共（一）
「聖人之下皆螻蟻，你們還有聖人嗎？一群螻蟻，螻蟻！」紫猿王狂妄大笑，他踩著一輛古妖戰車，手中的大棍橫掃諸天，兩隻獠牙外露，血腥且殘忍。
「想不到，這麼快就見到你了。」荒正使勁拍拍蘇寒的肩膀，道：「身上的傷還要緊嗎？從這裏帶走的靈根合用不合用？」
「兒郎們！」金虎王在黃金巨輦上俯視四方，而今老荒神坐化了，聖人亦絕跡，他真正成為了世間頂級的存在，橫掃一切對手：「乘戰車向前，踏平荒族！殺戮他們的男子，以人皮為毯，擄掠他們的女子，為奴為妾！」
「荒月，此番你跑不掉了！」金明子在金虎王身邊，眼中有復讎的快感：「你幾次維護該死的人族小子，不給我留一點臉面，此次將你生擒，讓你跪伏在我腳下，苦苦哀求！」
蘇寒久久說不出話來，那個威猛且慈祥的荒族老人，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寒弟，自你走後，我與妹妹都很記掛你，但這次，你來的不是時候。」荒正收斂臉上的笑容，表情變的很沉重。
諸教首腦亦率領教眾出現，曾在上古征討四方的戰車發出轟鳴，上面有刀劍痕迹和大道的烙印。
隆隆！
無數荒人眼中充血，將牙齒都咬碎了。連一些人族大教中的人也感到紫猿王很過分，大戰歸大戰，但對坐化的皇者不敬，古來亦無幾人。
西域大雲光明教，中土皇甫世家，太虛宮，盤龍山，火雲聖地，東聖教，東極長孫世家，羅浮寶殿，玉龍洞……五洲大教幾乎全部出現了，聲勢無比驚人。
「好大的口氣！」
「說的不錯！荒人都有一身鐵骨！」荒狄喝的有些醉意，他一把扯開身上裹著的獸皮，露出堅如精鋼的身軀，大聲道：「自始祖起，我荒族從不懼怕強敵，想要毀滅我的家園，殺戮我的族人，就要從我胸膛踩過！」
大棍將面前的一切全部震成粉末，沖向紫猿王的荒人還未到近前，紛紛爆成了血霧，白色的骨渣橫飛。紫猿王單手持大棍，神色輕蔑。
拉開這張大弓需要萬鈞神力，即便步入十龍境的蘇寒也感覺無比吃力。荒正的脊骨幾乎都被嗡嗡的弓弦震斷了，冷汗直流。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出，虎背熊腰的荒正大踏步走來，他既有欣喜亦有不安，與蘇寒緊緊擁抱在一起。
「寒弟！」
「這個王八蛋！」
「既來之，則安之，酒可以痛飲，
「放肆！」
咔嚓！
整個真極都被元虛老荒神坐化的消息轟動，經過緊張密議，妖族諸部與人族諸教爭先恐後，不久，許多外敵已經聚集到了荒族領地四周。另外還有不少看熱鬧或渾水摸魚的修士，都源源不斷的趕赴南疆，一時間，這裏成為了真極的中心，每日都有大量消息散布到各地。
第二日，荒正引領蘇寒拜見荒野王以及幾位荒族族老，荒族的寶樓披掛著一條條潔白的紗綾，在祭奠老荒神。且寶樓中有強大的波動，顯然有重器鎮壓在此。
玄天紫玉矛激射而出，一道紫芒穿透虛空，超越了世間一切極速，快的無法形容，似乎一瞬間就可射至域外。點點恐怖的紫光閃爍，直奔古妖戰車上的紫猿王而去。
「戰吧！戰吧！神兵久未飲血，已經乾涸了許久，以強敵之血，祭奠老祖！」
荒野王立於荒寨寶樓上，他環視四周，大聲道：「老祖坐化，我族竟成天下公敵，除卻蘇寒，五洲再無一人救援我們！這筆賬，我們記下了！這恩情，我們也記下了！」
「荒月！」蘇寒上前，四目相對，相見本是歡悅的，但全部被老荒神坐化的噩耗衝散了。
「蘇寒！」
數十名荒人就這樣犧牲了，他們的怒吼聲還在群山回蕩，但身軀卻已經永遠消散在天地間。下方的無數荒人大喝起來，紛紛揮舞手中的兵器，血氣染紅了長空。
咚咚！
「何必這樣，你不是荒人。」荒月低下頭，擺弄著衣角，輕聲道：「你很重情義，但不需留在這裏。」
「你長高了些，且更加健壯了。」荒月擠出一絲笑容，道：「比上次來時英武了許多，身上的傷痊癒了嗎？會不會再被先天奇毒折磨？」
呼啦啦！
荒野王及幾個荒族宿老對蘇寒印象很深，對他的到來亦感到吃驚。
「只有戰死的荒人，沒有屈服的荒人！」荒野王持傳世聖兵荒古戰矛，神威凜凜，他大喝道：「我族旦有一人，就不容外敵踏入家園一步！」
兩股大軍漸漸逼近，妖族未與人族諸教為難，此次是為滅荒族而來，沒必要樹大敵。何況諸教不是吃素的，強者如雲，幾個次聖修為的老古董
幾個荒族族老盤坐在寶樓的角落中，一個個如同古井枯木，他們俱在注視蘇寒，片刻后，其中一人緩緩道：「既如此，拿起武器吧，你將是荒族的戰士。」
「你從外界來，想必已經有所耳聞。」荒正的眼眶一時間充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讓它滴落：「老祖，坐化了！」
縱觀整個真極，除去進犯的妖族諸部與人族諸教，以及那些看熱鬧的零星修士，荒族沒有一支外援。並非他們人緣不好，而是敵人太強大了。
蘇寒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從東極一路走來，到處都是風傳，而今到了驗證消息真假的最終時刻。
天際傳來狂笑聲，幾位妖王從虛空中現身了，一個個有恃無恐，將三千里荒域看做自己的寶庫。
到處都是熟人，蘇寒一路走進荒寨，和相熟的荒人打招呼，對方都很驚訝，不知道蘇寒為何這個時候會趕赴南疆。
「已經好了。」蘇寒心中說不出的感動，荒正兄妹對他如一家人般關懷，初一見面，都對他的病情垂問。
「一切都好，荒族孕育靈秀，靈根很是好用。」蘇寒和荒正漫步上前，在一個僻靜處駐足。
砰！
「殺你們如殺土雞瓦狗，荒野王，上來送死！」
諸多荒人熱血沸騰，將酒碗摔的粉碎，人人都如上古戰神復生了，大義凜然，豪氣直上雲霄，將天穹衝破。
荒族領地內大大小小數十個寨子的人全部都搬到了主寨，大戰將來，人人自危。此次不可能再象當初那樣，為了迎接蘇寒而舉行盛大的宴會，但荒正仍然端出美酒，招待蘇寒。
「快回來！不要妄動！」荒野王大喝，卻來不及阻攔。
往日繁忙的荒寨已經成為將要來臨的戰場，婦孺老幼皆披甲上陣，頭髮花白的老者手持兵器，在寨門周圍游弋，七八歲的孩童亦不甘示弱，拿著二尺多長的小弓箭，挺起胸膛。
「元虛老鬼此時已經化成了灰，我有何懼，難道他還能從墳里爬出來咬我一口？」紫猿王讓人恨的牙根發癢，他將古妖戰車踩的嘎嘎作響，揮動手中的大棍。
「元虛老荒神乃是荒族最大的底蘊，他一坐化，等於失去了保護神。荒族此代沒有超級強者，族長荒野王未到次聖境界，他們確實堪憂。」
「今日一醉，就當永別。」荒正心直口快，不加掩飾，對蘇寒
「完了，荒族完了。」有圍觀的修士站立在遠空，搖頭嘆息：「屹立南疆億萬年的荒族此次大難臨頭，沒有人可以挽救。」
大戰若來，他們都不能倖免，將要埋骨在此，但荒族人乃天生的戰士，不會屈服於任何人，為捍衛家園與親人，人人都會血戰到底。
但此時的真極，皇者全部隕落，只有證道萬載的老荒神屹立南疆，他成為世間唯一的皇者，一旦坐化，天地異象會席捲整個世間。
「混蛋！」
無數荒人都悲憤欲絕，元虛老荒神在他們心目中不啻于神明，即便坐化了，也是供奉萬代的存在，紫猿王出言不遜，讓荒人怒不可遏。
滾滾的人流在奔涌，其中不乏強者，讓他們垂涎了億萬年的南疆靈地就在眼前，人人不肯落後。
「我們的蠻荒磨盤和荒古戰矛全部修復了，這是兩件傳世聖兵，任何人進犯，都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作陪的俱是當初就結識的熟人，他們都很善飲，以大碗大口大口的喝酒。
嗖！
「玄祖！」金明子意氣風發，在自己的黃金小輦上大聲道：「此次滅掉荒族，只留下荒月，我要納她為妾，一雪前恥。」
大棍勃發出了近乎聖人氣息的威壓，如同一道天雷橫空出世，將蒼穹震開了裂縫。紫猿王乃妖聖後代，血脈純正且強大，他在南疆僅次於金虎王，快要步入聖人境了。
蘇寒留在了荒族，他和其他荒族人一樣，穿起獸皮戰衣，以獸血塗抹臉頰。
「孩子，我的孩子……」一名荒族老者伸手接住半空飄下的血花，他的獨子死在紫猿王大棍下，荒族老人無淚，他將血花攥在手中，老邁的身軀愈發挺立。
金虎王到了，黃金巨輦壓塌了虛空，滾滾車輪在耀眼的金芒中飛速轉動，九頭異獸，九隻靈禽盤旋在華蓋上方，一縷近乎于聖威的氣息垂落下來，地面群山崩碎，大河倒流。
大片大片的妖族部眾乘古妖戰車而來，跟隨在幾名妖王身後，戰車化為洪流，古老肅殺的氣息在四周瀰漫，他們殺氣升騰，雙眼血紅，只要攻入荒族主寨，立即就可大肆掠奪，將荒人億萬年累積的珍寶洗劫。
荒族主寨中亦充斥著無邊的殺氣，人人如鋼鐵般的戰士，上至宿老，下至幼童，俱挺起胸膛，要以血肉之軀捍衛家園與族人。
「荒族已成魚肉，任人宰割，那是我們的寶庫，想拿什麼就拿什麼。」金虎王眼中亦有寒光，前次他被元虛荒神一指點的身軀爆裂，恥辱已經深深烙印在心頭。
「老祖真的坐化了！」蘇寒呆立，前幾日聽到的消息無論真假，此時完全得到印證，無上的老荒神，打破萬古諸天的存在，永逝了！
「此處的寧靜不會保持太久，生死之戰即將到來。」荒正勉強一笑，道：「寒弟，今日一見，了卻了我一樁心事，明日你就動身，從密道離開領地。」
紫猿王很嗜血，殺了數十名荒人，毫不知足，他在戰車上狂笑：「沒有元虛老鬼的庇護，你們只是一團廢渣，不堪一擊！」
無論荒正和荒月如何勸說，蘇寒始終初衷不改，他既然來了，就不會再走。
「哥哥！」一名荒族幼童撲上前，在漫天紛飛的骨渣中失聲大叫，他只有十來歲，手裡握著一把小斧，瘦小的身軀不住顫抖，忍了幾忍，兩行淚水終於滴落下來。
青蝠王到了，在一片如海的隨從中展開雙翼，遮擋住了半片蒼穹，腥風陣陣，血雨飄落，他功參造化，為南疆絕代大妖之一，一柄修羅劍殺魔斬神，橫掃諸天，此次親自趕赴荒族，要將此處變為一片血海。
「紫猿王，不要太過分！」荒野王面色鐵青，他托起荒古戰矛，挺胸上前：「元虛老祖在世時，你為何不敢大放厥詞！」
「元虛老鬼死去了，你們還有什麼可依仗的！」紫猿王雙目神光爆射，抽出一根直搗天界的大棒，壓塌虛空，他大吼道：「此次為家祖復讎，荒域將寸草不留，所有荒人俱要擊殺！」
老荒神坐化，不可能再象兩三千年前那樣隱瞞世人。自古諸族都有皇者，他們為世間極巔的存在，大道的化身，諸皇相互隱隱制衡，共分天道，一皇坐化，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會被其他皇者壓制下去。
「我不會離去的，即便戰死在此。」蘇寒很決絕，不容勸說。
妖族大軍遮天蓋日，早已經趕到南疆的人族諸教亦坐不穩了，生怕元虛古經被人先行搶走，諸教首腦一聲令下，他們匯聚成了一道汪洋，猛衝向前。
「避敵之長，攻其之短，
「紅屁股猴子，去死吧！」蘇寒低喝道。
荒族眾戰士均未想到蘇寒會在這個時候故地重遊，他們交談了幾句，就將蘇寒讓進寨子。
「正兄，老祖他……他……」
荒神坐化的消息得到證實，無人再忌憚荒族。蘇寒來到荒族的半月後，妖族諸部已經蠢蠢欲動，很多妖族進入了三千里荒域，直逼荒族主寨。
遠處傳來了荒月的叫聲，美冠南疆的少女赤著雙足跑來，她換上了一身獸皮戰衣，手持長弓。
他還很年輕，但義無反顧，與死亡共舞，不為其他，只為對得起那兩個字：人心。
強敵終於來了，數都數不清楚，鋪天蓋地，有妖族亦有人族。異獸坐騎升騰在天空，獸吼震動南疆。
蘇寒與荒正對望一眼，都氣的七竅生煙。荒正反手拿出一張古樸的大弓，彎腰跪地，將大弓撐在脊樑上，蘇寒亦很迅速，將紫玉矛當成利箭，搭上弓弦，兩人合力，弓如滿月。
「我不是荒人，但和所有荒人一樣，有一身鐵打的骨頭。」蘇寒將大碗中的酒一飲而盡：「此時走了，會在我心中留下心障的種子，永生不可消磨。」
紫猿王亦出現了，他身軀百丈，頂天立地，一雙火眼彷彿容納兩個世界，可焚毀星宇。他是昔年妖族妖聖的子孫，與荒族有徹骨之仇，不殺光所有荒族人，難以平息心中的怒火。
荒族人身軀內的鮮血是滾燙的，猶如他們那顆滾燙的心，蘇寒也很激動，大戰要來了，誰的心裏都不輕鬆，但兩人相視片刻，都大笑起來。
「讓他們來吧！從我胸膛踩過！」
一些荒人忍耐不住，衝天而起，持兵器殺向紫猿王。他們無所畏懼，面對威震南疆的絕代妖王也毫不退縮。
他們均有備而來，為抵擋荒族的兩件傳世聖兵，妖族諸部與人族諸教均攜聖兵，雙方還未開戰，浩劫的氣息就瀰漫到了天邊。這麼多聖兵中的兵魂若同時被激活，不啻于諸聖重生，會毀掉一大片廣袤的天地。
「此來就未打算離去。」蘇寒恢復了心緒，他鎮定道：「我修為淺薄，但不會退縮，將與數萬荒族人共生死。」
「老祖坐化前留下法旨，他一旦逝去，強敵將會大舉進攻荒族，要我族人做好一切準備。」
「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膽敢褻瀆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