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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生死之間（三）
若是有一天，他真正的要對戰莫嘯天甚或蕭慕白這等絕世強者，這種心障臨陣發作，將是致命的，無可挽回！
但在衍生萬物的混沌之氣中，又有什麼堅固可言，即便佛陀，也是天地初生之後悟道于菩提樹下。
「你還有什麼伎倆，都使出來吧！」
「饒你不得！」
方岩大喝一聲，邁步上前，收起大道兵器，一拳轟出，一片虛空在鐵拳神力下，塌陷下去，老祭司正在消失穿行於虛空的身影，頓時彰顯無疑。
他幾乎為當世的神明，此時卻不出手相助方岩，要讓他在生死戰鬥中，再次升華到一個新的高度。
這一夜，讓方岩大感暢快，和老乞丐並肩而行，一口氣狂奔二百里。
老乞丐大口喝酒，不亦樂乎。望著他皺紋密布的臉龐，方岩總覺的有些遺憾。
已經慢慢枯萎的自然種子，似乎在這一刻煥發出新的生機。
但這樣下去，老祭司再用出別的巫術，方岩仍舊會陷入無盡迷茫，處處被動。老乞丐總不可能一生都跟隨在他身邊，時時指點。
山南巫毒之術，方岩過去從未目睹，因此第一次交手時，才會吃了大虧。老乞丐親自來到大軍中，方岩第二次遭遇大流放術，他一聲斷喝示警，令方岩自己脫險。到了老祭司運轉挪移空間援救山南武聖時，方岩又被這門奇術迷惑，不知所措，老乞丐親自出手，將虛空震散，攝拿出山南武聖，令方岩又感悟出破此術的法門。
方岩開啟武道天眼，再沒有什麼能蒙蔽住他的一雙眼睛。山南老祭司的斷續虛空，乃是山南中古大聖，感悟空間法則所創的聖術，也是山南流傳至今為數不多的無上術法，人體浮沉于虛空中，浮沉在兩個不同的空間內，肉眼絕難分辨察覺。
方岩的眼前，萬物逐漸清晰，雙耳中聽聞的聲響，也越來越大。他凝立許久，猛然揮動大道兵器。
「大錯！」老乞丐面容肅穆，矮小的身軀在黑暗中如同一座令人仰望的山嶽：「真正的心障不除！以後遇見一術，就有一次心障！」
「老伯！這又是障眼法！我斬心障！殺他！」
方岩此時，才是真正有了一些心悸的感覺，他終於明白，老乞丐為何在山南大軍中一直袖手旁觀，不相助自己。
爆炎……
右拳冥龍三劫，如同純陽寶器，吸取了天地間最為陽剛的九雷神威。
「你生在凡塵，長在世間，如何沒有心障？它依舊在蒙蔽你的心神！」
于萬千軍中斬武聖，這是何等的氣魄！
「若要殺他們主將，只是舉手投足的事
「出來！」
「感悟大道，晉級又有望了！」老乞丐凝聲說道。
他眼前景物模糊，雙耳聽力銳減，三次揮動大道兵器，想要將老祭司擊殺，但對方有無上巫術，改變了空間，在虛空中閃現，讓方岩三擊落空。
精神上的窗戶，嚴絲合縫，卻在方岩的沉思中，慢慢打開了一條縫隙，一道光明透入了他心靈上的黑暗。
「老頭兒再流浪幾天，隨你看看那口仙冥古鍾，然後就要回島了。」老乞丐喝空了酒葫蘆，舒暢的伸個懶腰，道：「這次出來，算是讓你這小傢伙得了好處，老頭兒我自己的事，卻是沒辦好。」
「這就是你的力量！大道在天，本道在你！你感悟了道，就是你自己的道！」
嘩啦……
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已經超越了極限，這是世間真正的「極」！
幾十萬大軍，仰望帥旗之上的漢威少年，呆若木雞。
「犯漢威者，雖遠必誅！雖強必誅！」
「我想要在武道一展宏圖，想要出將入相，光宗耀祖，想要擁得月妹若蘭，想要合併古經……」
「心障，我的心障在那裡？」方岩雙目流血，凝聚成一行血淚，在臉頰流淌。
「野鹿連！」方岩環望：「出來！」
遠處的一處叢林中，趁亂躲避在此的山南大軍主將野鹿連，面色慘白，僅存的一條手臂，瑟瑟發抖，軍中的一切，都被他悄悄看在眼裡。
「這並非我的力量……」方岩喃喃自語道：「這是大道的力量，是法則的力量……」
噼噼啪啪……
道紋在神兵上交織，蜿蜒，它是這天地間一切的起源，一切的本質，洞悉道，則洞悉萬物，洞悉法則。
……
方岩早已經遠去，只有這鏗鏘之音，仍在四處回蕩。
「無妨。」老乞丐被美酒所陶醉，擺擺手道：「多活幾百年，又能如何，到頭來，還不是化為一懷黃土。」
雖然這團方岩衍化出的迷濛中，只有若有若無的一絲絲混沌之氣，但也可毀滅一切。
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響發出，山南老祭司周圍十丈內的虛空，都被這一斬之力，震的粉碎。
潮水一般洶湧的迷濛之氣，將狂奔的山南老祭司完全淹沒進去，他堅硬的肉殼，猛然在這一片霧氣中迅速分解，四肢脫落，血肉消融，精金一般的骨骼，爆發出噼啪亂響，一道道裂痕，在骨骼上盡顯，不多時，就化成了粉末。
因此
但方岩總是心中隱隱覺得可惜，這是當世僅現的一名武祖，識窮天下，神功蓋世。
話音一落，方岩身形飄動，和老乞丐並作一處，疾奔而去。
「你的術都破了！還要逃！逃的掉嗎！」方岩一步二十丈，瞬間就閃到對方身後：「四十萬大軍打到我漢威的家門口，有恃無恐，真以為我漢威無人！」
「武道有言，千種戰技，萬般功法，卻不如一力，一力破十方，裂大地，破蒼穹，寰宇無敵，力在那裡！」
「武道修行，修心為上……」
嘭！
心障，其實早已經生出，只是他沒有察覺，若是沒有今天老乞丐的指點，這道心障，將會永遠保留下去，使得方岩在以後的路上，迷失自己。
方岩的感官，徹底恢復，心頭那一陣陣的刺痛，也隨著傀儡的爆裂，而當然無存。
「當初在霧蒙古山，我沒能有今日的感悟，否則，就算不能擊殺摩羅陀，至少也能逼他將神蓮留下。老伯功參造化，但總歸活了漫長歲月，一隻蓮蓬，足能增加幾百年壽元。」
「這不是我的力量！絕對不是！」
一團迷濛的氣息，在方岩身前爆發，這是天地間最為神妙的融合，他開創了自己的術。
這是一副恐怖的畫面，自古以來一直並生卻不能融合的兩種相反的本質，卻在一個漢威少年神威凜凜的鐵拳上附著。
玄冰……
嘭！
「野鹿連！你聽好！回去告訴朵骨扎，告訴你們山南國主！我漢威，不可侵，趁多事之秋，破我西南國門，只是妄想！今日留你一命，回去報信，山南軍不撤，方岩誓不罷休，遲早會殺到百萬軍前，殺到山南王京，取朵骨扎和山南亡項上人頭！」
兩人隱身在一處密林中，天色大亮，霧靄消散，林中一片清新，嫩草山花，沾染露水。
頓時，方岩雙眼更加模糊，幾乎已經看不到眼前那來回閃動的萬千條人影。他的心神，真如同蒙上了一層隔膜，從而隔絕六識感官，如同再次被流放到了無盡黑暗。
方岩此時的信心，如同瀑布下的水囊，迅速脹滿，他收回大道兵器，左右雙拳打爆了空氣，一拳剛猛無雙，一拳小溪流水，一剛一柔，一陰一陽，其中又有世間最為灼熱的烈火精氣，玄冰寒氣凝聚。
方岩只是失神了一個瞬間，立即就明白過來，這是大道兵器自己的力量，是道的力量！
大道兵器橫掃，帶動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這
方岩雖然勃發神力，但心神卻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安靜，他象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不管外界如何，他總保持著平穩，寧靜。
且在這時，老祭司手中不停，不斷以五寸鋼針，猛刺黑色小人七竅，雖然只是一隻一尺長短的黑色傀儡，但方岩卻覺得自己肉身也接連受到重創，劇痛攻心。
他在此時，象西天佛陀，象九天飛仙。
嘩嘩……
這是一個非常深奧，卻又非常淺顯的道理，其實方岩在肉身上的資質，十分尋常，否則當初也不會為了晉級先天而拚命，但他在精神感悟上，卻超乎常人，只要達到了一定境界，進境如同飛行。
這就好比一間房屋已經建造出來，只要人搬進去，就能居住。
「瑪庫！瑪庫！」
老乞丐一聲大喝：「破心障！」
一片夜色中，山南老祭司的身影，在虛空中清晰的顯現出來，方岩的一雙眼睛，就在頓悟的同時，勃發出神光，彷彿能夠看到萬物的本質，看穿一切虛妄。
「老伯，你準備到那裡去？」
「犯漢威者，雖遠必誅！雖強必誅！」
他充滿了力量，象從荒古走來的上古戰神，一雙手，就能毀滅一方天地。
「真正的心障……真正的心障在那裡？」方岩一時間茫然無措，但老乞丐的話，卻如同醒世警鐘，在方岩耳邊縈繞。
山南祭司，雖然身修巫術，不修武道，但他們的肉身，都經過秘術磨礪，強大無比，山南老祭司浸淫此道一生，早已經把肉殼磨練的如同精金。
一法通，萬法通，心障除，萬法皆破。
「這條路，總算鋪開了。」老乞丐長噓一口氣，彷彿是完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如釋重負，伸手掏出大葫蘆，吱的大喝一口：「一往無前，走下去，總有一天，你的成就，將超越於我。」
山南老祭司是山南國內幾個最為厲害的祭司長老之一，此時，他卻和山南武聖一樣，對眼前這個漢威少年，生出了極為強烈的恐懼。
左拳冥龍千機，如同柔水精華，蘊含了水浸萬物的氤氳氣息。
「武道天眼！」
不得不說，他的氣運，大的超乎想象，有小龜和老乞丐這種人物的提攜指點，再加上自己的資質和奮進，想不晉級飛快都很困難。
萬物，皆從此處而生。
唰……
武道修行，到了某個地步，修力已經不足取，需要精神上，心靈上的頓悟和突破，才能一步步向更高處邁進。
山南老祭司如同鬼魅，又象洞悉了
「老伯說的是。」
老乞丐一轉身，就要離去，方岩卻飛身一躍，站在五丈高的山南帥旗頂端。
方岩凝立在原地，鋼針入體，痛楚難當，但他似乎忘記了這一切，在苦苦沉思。
山南老祭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乞丐深不可測，能在挪移空間得萬分之一個呼吸間，將山南武聖攝拿出來，這也倒罷了。而今，連這個漢威少年，也彷彿神明附體，看穿一切，大力一拳，將虛空都震碎了，令他無處藏身。
方岩算是一個特例，一般來說，只有修行到了武聖境界，武中聖者，才能初步觸摸這天地間最為神秘最為博大的「道」，但他卻在這個年紀，這個境界中，提前一步，感悟到了大道的一絲真諦。
「殺你！證道！」
「老伯！我是否慾念太多，不知不覺中，蒙蔽了自己！修行者該當無欲無求。」
前後兩個呼吸間，這名山南老祭司，已經消失在世間，什麼都沒有剩下。
他面容剛毅，目光深邃，黑髮舞動，有懾人氣機飛散。
「這是老伯指點……」
「破心障，天眼通明！」
「我的心障，其實就是自己……」
但這絲光明，卻是一瞬即逝。
「咱們走吧，這半夜折騰，老頭兒腰杆子都要累斷了，回去需得好好休息，另外你這小傢伙，不要忘記替我多多尋找美酒佳釀。」
但此時，方岩的一雙眼睛，看穿了這一切，聖術也好，小道也罷，於他來說，只是一層薄紙，吹彈可破。
驟然，周圍的一片天地，彷彿重新陷入了天地初開時的情景，一片黑暗，一絲光明，在一起翻滾纏繞，形成一團混沌之氣。
老乞丐生性豁達，活到了這樣的年紀，已經將生死，看的很淡。
「他不是人，不是人！」山南老祭司嘴唇一動，身軀就在黑暗中猛然倒飛出去，想要逃遁。
轟隆……
一片前所未有的氣息，從神兵瀰漫出來，它能絕滅萬物！
「是！」方岩眼前猛然閃現一絲光亮：「人人都想以凡俗肉身，成就武仙，千年不死，縱橫天下，萬人膜拜，這就是最大的慾念！與之相比，出將入相，又算的了什麼！」
山南巫術，只是小道，方岩此時猶如身坐靈台，不沾塵埃，他在運用道的力量。
蒙蔽在方岩心神上那隱隱一層隔膜，隨著這一拳轟出，瞬間消失殆盡，方岩的一雙眼睛，看到了更多，不僅如此，即便他閉上雙眼，也能透過一顆心，看的更遠。
「若你心
一聲聲斷喝，如同雷聲炸響，在四十萬大軍中擴散出去，遠近群山中，迴音不絕。
一老一少，在幾十萬大軍中，如同自家庭院，交談甚歡，方岩此時環視四周，那些匆忙趕來的山南武者和士兵，幾乎已經傻了。
老祭司黑色短杖上聳立的那隻小傀儡，猛然間爆裂開來，化成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氣流，來迴旋轉，越來越弱，消失在空氣中。
「罷了，今天你我一行的目的，已然達到，明天消息傳開，這四十萬大軍的膽子，就算寒了，沒有士氣，四百萬大軍也如同紙紮一般。」
武宗高手，雖然能夠開宗立派，但開創一種傳承，那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除非歷史長河中那些驚采絕艷，萬年只出一個的奇才，才能為之。
方岩雖然只是武宗修為，但于精神上的感悟，已經足以超越一些武聖強者，只要力到，立即就能躍入一個新的境界。
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更無一個人敢上前，他們彷彿看到了兩尊神，降臨在西南，在四十萬大軍中。
也就在這一刻，方岩對先前老乞丐所說的這句話，猛然間無比通透，修行者，一顆心豁達，則萬法不能沾身。
老乞丐一步來到方岩身前，頗為讚賞的看看他，道：「你這小傢伙，比老頭兒我少年時，要強了不知道多少，悟道有望。」
方岩收回雙拳，他的心境，依然平靜如常，波瀾不驚。
「不僅大錯，而且特錯！」老乞丐面容猛然冷峻：「世間的每一個修行者，都妄圖以凡體肉胎從武入道，登臨武仙業位，俯視天下，享漫長壽元，這就是最大的慾念，又何稱沒有慾念？無欲無求，才能攀登高峰，只是一句謬言！」
「修行者，心無旁騖，無欲無求，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我，是否慾望太多，太重……」
大軍中兵不刃血，老乞丐以非常手段散盡山南武聖一生修為，方岩又臨陣感悟，開創自己的術，滅殺老祭司，這樣的強者都身死，更何況是野鹿連。
「這小傢伙，倒真出乎我的意料。」老乞丐直到此時，才微微露出一絲笑容，目光中全是讚許。他原本以為要方岩真正的在戰鬥中感悟，親手擊殺山南老祭司，才能將一切虛妄破除，但對方只是一番沉思，就已經破除了阻礙自己的心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