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名動五域
第223章 物是人非
白髮老者被強壓硬生生擠出一隻眼球，鮮血淋漓，在這一刻，他卻如同忘記了徹骨疼痛，面容抽搐，另隻眼睛中，迸發出無比狂熱的目光。
一片殺機中，生機勃勃，石台上兩具軀體，睜開雙眼之後，默然轉頭。
方岩頓時收斂心神，此時，他的感官敏銳已極，但除了這些枯萎的花草，卻察覺不出任何危機。
「登天術，不值一提。」老乞丐大口喝酒。
「若是沒錯，這十有八九就是那口傳說中的仙冥古鍾！武仙鑄造仙鍾，妖主加持，且熔煉自己聖兵于內，催動古鍾對敵，無往不利。」老乞丐慢慢道：「可惜了，時間過的太久，古鍾的氣機，都被磨滅了，若是再過上幾千年，上面的道痕消失，這口仙冥古鍾，就真的成為一堆破銅爛鐵了。」
「無名山谷，幽蘭小築，若蘭，你還好嗎？」
「這是個好地方啊。」老乞丐對前些天喝得美酒意猶未盡：「可惜老頭兒天生就是奔波的命，這次離去，要回小島盤桓一段日子。」
幾日後，老乞丐萌生去意，方岩苦苦挽留，卻無濟於事。
「哎呀哎呀！」老道士在老乞丐面前，宛如十八九歲的懷春少女，老臉一紅，道：「只是表示老道對武祖的虔誠。」
啵……
「這還不值一提。」老道士腹誹，又滿臉笑容道：「老哥，你大破五行之舟時，據說手中一團金光，氣息遮天蓋地，那是什麼聖兵？」
大量的靈藥，全部化為氤氳的本源氣息，充斥石室，這樣的舉動，不知道前後經歷了多少年。
一聲乾涸嘶啞的低笑，從兩具軀體的喉嚨發出，比魔王怒吼還要令人膽寒。
「此鍾，仍是件至寶。」老乞丐遺憾道：「可惜，我無法參悟。」
「我也要出去了。」方岩心中感慨，此次外出，他只看了看方明和斗叔，還有不少事情沒有辦完。
一連多少天，白髮老者嘴中念念有詞，不斷來回重複這句話。
「若蘭是最愛花草的，院子里這些小花，平時精心打點，鮮艷欲滴，但現在，卻已經枯萎！」
驟然間，一股異樣的氣息，從石台的氤氳中迸發出來，雖然只是一絲，但是白髮老者在此呆了十年，對密室中情況了如指掌，只是一絲莫名氣息的波動，就引起了他的關注。
「老伯，這口鍾只是無意
帥帳諸將，看到摩羅陀面色大變，都惶恐不安。
「回頭再跟你細說，先把古鍾拿來。」
老乞丐身形飛轉，圍著古鍾接連拍擊，鐘聲不絕於耳，足足二十多次重擊之後，九尺高的仙冥古鍾，竟然縮小到了只有三尺左右。
嘭！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武祖威武！」老道士大聲贊道：「這麼大的傢伙，都能打成這麼小！」
武祖金人，不世聖兵，老乞丐想要效仿大道兵器，楔刻道與理于聖兵之上。若凝練成功，這件聖兵，幾可與仙器爭鋒。
老乞丐，總歸也是個人，總歸有他無法企及的事情。
「我看，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武祖，沒人惹得起啊。」
「桀桀……」
「方小子，本教興盛在即，你這是幹什麼！」
九尺高的古鍾，依舊靜靜不動，自從離開霧蒙古山，這口原本在古山中大殺四方，無人可擋的古怪銅鐘，就變成了一堆破銅爛鐵，唯有鍾身上楔刻的各種圖案和紋絡，尚未在歲月中被磨滅。
「若是參詳出什麼，你不要小氣，要分給老道一半……」
方岩不敢再想下去，一步來到若蘭的房間，推門而入。
古鍾巍峨，銹跡斑斑，它承載歲月，講述傳奇。
這是一塊好似隔絕於塵世的桃源之地，讓人流連忘返。
以古鍾為中心，一片氣浪蜂擁而出，將方圓幾十丈內的花草樹木亂石都卷上空中。
而幾個身高九尺，足足有四五百斤的莽荒力士，此時已經肌膚崩裂，渾身骨骼碎成了無數塊。
……
……
「他真要成長起來了，沒人可以阻擋！」
「太上長老復甦，莽荒無敵……」
「老伯，什麼事情？」方岩一怔，他簡直都想象不出，憑老乞丐的神通，世間還有什麼做不成的事。
「上次在洛南，武祖就出手將幾個和方岩為難的人廢掉修為，要是真動了方岩一根汗毛，武祖打上門來，誰受得了嘛！」
這裡是幽蘭小築歷代主人珍藏藏品的地方，方岩曾幾次進入，他記得，上次回來的時候，若蘭還將小麒麟隱藏在這裏，以免外人窺視。
「這件事情，不去想了，有件聖兵，老頭兒也不能不知足。」
老乞丐如神龍，去意已
當……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武仙為武道中「極」一般的存在，他所感悟的道，是最為接近大道的「道」。
良久之後，老乞丐自失的搖搖頭，道：「這是武仙和妖主的道，我無法參悟出。」
這種氣息，讓人不寒而慄，比任何神兵利器的殺機都要懾人。密室中幾個重做勞力的莽荒力士，九尺身軀竟然不住的抖動，全力抵抗這種突如其來的氣息。
「這是！這是！這是！」老道士倒退一步，倒抽涼氣，話都說不利索了。
莽荒舉國之力，一直都在供養這兩具幾乎滅絕了生機的軀體。
兩人交談許久，商議好了北歸的事情。昨夜一場大戰，雖然沒有擊殺野鹿連，但足能把山南大軍膽子嚇破，他們不敢久留，方岩也去了一塊心病。
「若蘭不在這裏了，不在這裏了！」
遠遠凝望下方群山中的那一道山谷，方岩的心，頓時泛起波瀾。他在上空盤旋一圈，落下地面，快步奔向幽蘭小築，幾乎要忍不住大喊出聲。
既象來自仙界，又象來自閻羅冥殿。
許多依舊在打方岩主意的人，頓時感覺脊背發涼。
方岩心頭的一絲不妙，漸漸擴散，伸手推開院門，小院中，花草枯萎，落葉片片，顯然是許久都沒有人打掃了。
老乞丐走後，方岩不多日也離開這裏，乘雲鷹趕往無名山谷，這裡是漢威東部，儘管西陲戰火連天，但東部還算是平靜，方岩在西南更換了飛禽，又有面具遮掩真容，這一路走得十分順利。
「既然如此，那不如將這口鍾當成我谷中鎮教之寶吧。」老道士趕緊插嘴道：「不瞞武祖說，老道最近夜不能寐，時常在恍惚中，看到自己師尊的真容，他老人家責備我說，沒落了門楣，因此老道痛下決心，要重振本教聲威，這鍾……」
良久之後，摩羅陀才鬆開緊捏的拳頭，目光中，流露出和那白髮老者一般無二的狂熱。
方岩的一顆心，猛然一空，彷彿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獃獃站立片刻，他快步來到牆角的暗門，步入地下的密室。
剛剛更換不久的巨大銅爐，猛然間崩裂，銅片紛飛。
……
頓時，氣息暴漲到了令人無法承受的地步
小山谷中，老乞丐足足盤桓了四五天，老道士以自己珍藏的美酒款待，讓老乞丐樂不思蜀。
「那裡來的這麼多廢話，趕緊。」
「老梆子，沒完了是么。」
「武祖看來是要力保這個方岩了！」
當……
方岩有些瞭然，老乞丐在當世，算是神一般的存在，但若倒退到中古上古時，武祖並非這個世界的巔峰，有武祖蘇屠之類的人物，甚或有遨遊寰宇的武仙。
「武祖……是武祖！」
「太上長老復甦！莽荒之福！莽荒之福！」
「老梆子，那口鍾呢？」
當日，兩人從西南出發，踏上北歸之途，還沒等他們回到老道士的小山谷，消息就散播了出去。
老乞丐生性十分隨和，絲毫沒有架子，老道士又是自來熟，跟誰都不外氣，幾句話說完，就好像認識了武祖幾十年一樣，連連朝裏面讓。
「當世武祖，在西南出現，協同方岩，于山南大軍中立威！」
山谷一片杏林之間，幾個小院子平靜如昔，但就在方岩來到小院附近時，猛然察覺到一絲不妙。
「鍾？」老道士擠到方岩面前，輕聲道：「這口鬼鍾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老道我苦苦參詳，啥都看不出來。怎麼，你是請武祖前來觀摩古鍾？」
老乞丐又出一掌，古鍾的氣機似乎又大了一分，遠處的慶毅親王等人，幾乎有些站立不穩。
「那涼快那歇著去，老梆子，你會不會說話。」
不日內，這條絕密消息，從王都飛傳到西陲帥帳，莽荒國師摩羅陀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竟然站立不穩，神情失控。
「國師，您？」
老道士大步上前，激動萬分：「武祖啊，武祖啊！今天竟然能夠親眼看見當世武祖！連我師尊都沒有這個福氣！這個這個……武祖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快快快，快擺香案，老道我要給武祖上香……」
不等老道士說完，方岩便一把收起古鍾。
兩隻神蓮已經化為本源神液送入了兩具軀體中，他們生機已經漸漸恢復，復甦只是遲早的事情，現在要做的，就是拚命以靈藥提煉本源，溫養軀體。
另具石台上的白衣軀體，隨即也緩緩睜開眼睛。
「我跟老哥說話，關你鳥事。」
「太上！太上長老徹底復甦！太上長老徹底復甦！」
嘩……
一瞬間，整個密室都承受不住這種巨大的強壓，轟隆一聲，四面牆壁變形，石台上那隻巨大的圓球，嘭的炸裂，不等碎片落地，就在一片瀰漫的氣息中化為了空氣。
莽荒聖殿。
隨著老乞丐一掌拍落，九尺高的古鍾，好像頓時縮小了一圈。
「這！太上長老……」白髮老者頓時張目結舌。
這是最為關鍵的時刻，摩羅陀雖然這時已經回到西陲指揮大軍，但白髮老者每天都要將密室中兩具軀體的動態，飛送到西陲。
氣息猛然間像是擴大了無數倍，石台之上，那具黑衣軀體，緩緩睜開雙眼。
嘩……
方岩心中一急，忍不住張口呼喊，若是在往常，不論若蘭或是玲兒，聽到他的呼喚，定然會歡快的奔跑而出，但方岩一連喊了幾聲，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石台上兩具軀體，此時此刻，已經完全恢復了生機，如同兩個行將就木之人，獲得第二次生命。
「沉睡了許多年……」
氣息不斷擴散，壯大，慢慢的，將石台上那一片靈藥化出的氤氳都吞噬。
方岩出現在小山谷中，讓老道士和慶毅親王等人感覺有點意外。隨即，老道士眼睛瞪的象銅鈴，猛然注視方岩身邊的老乞丐。
一道沉悶的鐘聲飄散出來，其中隱隱夾雜著當初方岩在霧蒙古山聽到的詭異之音。
方岩雖然不想老乞丐離開山谷，但也知道，這樣的隱世高人，能相遇已經是造化，不可能時時跟隨。
密室中，成箱成箱的靈藥，被大量投入銅爐，提煉出其中微乎其微的本源之氣，輸送到石台上方的大圓球內，氤氳的氣息籠罩著石台上兩具軀體。
老乞丐哈哈一笑，他喝了老道士不少美酒，心裏過意不去，又在山谷中多呆了幾天，傳給老道士一門戰技。雖然是老乞丐丟棄多年不用的戰技，但武祖身上，隨便掂點東西出來，出去就能橫行一方，老道士如獲至寶。
「拉到吧，上上下下就你一個人，說的聲勢浩大，有什麼用。」
「這就是傳聞中現身北域五行宮的當世武祖了！」慶毅親王等人，也是大吃一驚。
「終
以玄鐵鑄造的密室，被恐怖氣息衝撞的連聲作響，幾乎要坍塌下來。
「老伯是要……凝練道痕于聖兵上？」
「老哥……」老道士跟老乞丐已經套得很熟，稱兄道弟：「上次你在五行宮，七步震退莫嘯天和蕭慕白，那是什麼功法，小弟我歆慕已久……」
一路北行，小山谷依然寧靜祥和，怪石嶙峋中，一條條小溪蜿蜒流淌，雲霧升騰，晨陽初起，淡金色的光芒，鋪灑大地。
「那這口古鍾，不是沒有用了？」老道士扼腕：「原本以為弄到了什麼好東西，誰知道，這這這……」
老乞丐圍古鍾緩緩走動一圈，猛然伸手，在鍾身上拍落下來，嗡嗡震動，一絲殘存的氣機，被激發出來。
「這口仙冥古鍾，為武仙和妖主所持之物，上面的道痕，想必都是他們親手楔刻上去的……」方岩只覺得兩隻手心都是汗水：「若是真的能夠參悟出這些道痕，就等於得到了他們兩人的大部分傳承，也是最為精華的傳承！」
小院中，一叢鮮花，已經枯萎多時。
「莽荒！君臨天下！」
密室中的白髮老者，連日來不休不眠，全力督促。莽荒各地也都接到王都的王令，不分手段，搜集大批靈藥運送王都。
老乞丐圍古鍾看了許久，又觀看古鍾內部的冥殿萬鬼圖。
閨房內，陳設依舊，隱約還飄散著淡淡幽香，但物是人非，房內空無人影，若蘭平時常用的那張小桌，蒙滿了灰塵。
「方岩好像更不好惹了，不僅有武祖撐腰，聽聞，他在山南軍中，又有頓悟，開創了自己的術，將山南祭司長老這種人物都當場擊殺！」
「若蘭潔凈，若是她在，絕對不會讓小院堆積塵土落葉，難道！難道！」
黑衣軀體乾瘦的身形，直挺挺從石台上站立起來，隨即，白衣軀體也跟著效仿，兩具身軀凝立，嘭！白髮老者的一隻眼珠，從眼眶中崩裂出來。
「別拿這個眼神看我，老頭兒又不是神仙。」老乞丐隨手掏出五尺長的武祖金人，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找齊了寶托的寶體，鑄造出聖兵，但到了聖兵大成，我無法再進一步。」
「世間事，不能完美，這是天數，我無法逾越。」老乞丐道：「我的修為還不夠，感悟的大道也不多，無法效仿上古大聖，將道痕楔刻於聖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