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名動五域
第241章 聲震維兀（一）
方岩冷冷注視對方，手中加力，大喝道：「你們手上沾滿了薛府人等的鮮血，恃強凌弱，屠戮無辜，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有今天！」
「這小子失心瘋了！」
早在北域時，方岩就能一拳力斃武宗，何況是現在，武宗級別的高手，在他手中如同螻蟻。
此時，在方岩眼前晃動的，是薛府上下一具具橫陳的屍體，是薛家兄弟兩人橫飛的血肉……
「就是這小子，就是他！」
直到最後，薛家滿門連同親屬僕役，全部被殺，薛公佐和薛公佑兩人，每人都被零割幾百刀，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毫無懼色，雙雙身亡。
賣茶老人看著方岩，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就連瞎眼老僕，雖然目不視物，卻也感覺到了一陣讓人心悸的威壓。
因此龍虎堂眾多高手蓄謀已久，猛然圍攻薛府，薛府上下，只有薛家兄弟算是高手，但也不足以抵擋這麼多人的合力圍剿，先後被生擒下來。
這瞎眼老僕身上多少也有點修為，不過並不高深，只是先天武者，他在悲憤之中，只顧著狂吼，現在平息下來，心智也跟著清明，知道將自己帶出車池城的這個人，是個修為高強的武者。
「硬闖正好！」一名大漢陰陰一笑：「試武堂內高手如雲，就怕他不進去！進得去，出不來！咱們關門打狗！」
「此仇不報，方岩誓不為人！」
「老哥！這小夥子是個好人！你這是為何！」賣茶老人不顧一切，將瞎眼老僕死死抱住，那瞎眼老僕猛然間嚎啕大哭，一行血淚，從渾濁的雙目中流了下來。
方岩步履沉重，從城外一步一步走向車池城，他的心頭，也如壓了一座山嶽。
「他敢硬闖我們試武堂！」
賣茶老人說著，老眼中不由自主落下兩行濁淚。
說完，方岩快步朝車池城趕回，他心裏雖然狂怒，但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只打算先將薛府僥倖逃生的那名瞎眼老僕人帶出來，讓賣茶老人帶走，然後再慢慢和龍虎堂算賬。
方岩將這武宗攝拿在手，高高舉過頭頂，一名武宗，就像一隻豬狗，被方岩牢牢掌控，掙扎不得。
「哈哈哈哈……」瞎眼老僕突然一陣大笑，隨即，又化為痛哭：「你要替家主報仇，替家主報仇，是贖罪？」
一雙大手，如同天神巨掌，無邊的巨力籠罩下來，這名武宗高手並非泛泛之輩，但在方岩這雙大手之下，沒有多少餘力反抗。
「老伯，還有什麼事嗎？」方岩心念轉動，道：「是否你
「龍虎堂！龐遜！必殺！」
薛公佐和薛公佑，算不得超強的強者，但一身鐵骨崢嶸，絲毫也不理會對方的逼迫。龍虎堂屬下，將薛家的女眷，甚或子女，一個個屠戮在薛家兄弟面前。兩人瑕疵欲裂，卻仍然沒有妥協。
「就是他了。」方岩一看這老人，依稀覺得有些眼熟，他過去在薛府住過一段時間，雖然上上下下的僕人不是那麼熟識，但也留下了些許印象。
不久前剛剛被方岩痛打的兩名大漢，面龐高腫，正在門內呲牙咧嘴的敷藥，看到一臉陰沉的方岩，頓時大聲吆喝起來，手中藥瓶也隨手甩向方岩，隨即，門外的七八名大漢一起圍了上來。
「我只當這輩子都沒有人會替家主來申冤復讎了……」瞎眼老僕厲聲喝道：「方岩！你果真會替我家主復讎？！」
「不要和他廢話，先拿下，慢慢折磨，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岩幾步跨入門內，那七八名大漢隨即便跟隨進來，哐當一聲，緊緊關閉上大門，其中一人一聲清嘯，頓時，從薛府內，蜂擁出十幾名武者。
「老哥，不要傷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先行離開車池，找個安穩的地方，我這裡有銀子，尋個好大夫，能將你眼睛重新治好也說不一定……」
「這老伯怎麼還不肯走？」
此時，方岩渾身熱血翻滾，氣沖雲霄，怒火焚燒，無可阻擋，眼望遠處的車池城，鐵拳緊握。
「那就再好不過，再好不過。」賣茶老人急忙對方岩說了那老僕的年紀相貌，末了，又面帶憂色說道：「剛才在城中惹了龍虎堂的人，現在再回去，怕是有些不妥，不如等等，到了天色晚一些，他們鬆懈了，再過去也不遲……」
「老伯，你既然孤身一人，了無牽挂，這就離開車池吧，我自然有分寸的。」
「若有事，不妨直說。」
「呵！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是給薛家幾個死鬼討公道的？」一名武宗高手冷笑一聲：「在維兀，我龍虎堂就是王法，就是天！」
「小夥子！」賣茶老人急切道：「你是外來人，可能不知道龍虎堂在我們維兀的勢力，他們不僅和當今的皇室有血緣關係，而且龍虎堂內有許多高人，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你切不可妄動，不要妄動啊……」
賣茶老人雖然只是車池城中千千萬萬普通
「不怕！」方岩心裏一陣冷笑，憑剛才那幾個龍虎堂大漢的身手，給他提鞋都不配。
「那就好，那就好……」賣茶老人滿口答應，卻仍是不肯邁動腳步，過了半天，才為難說道：「小夥子，我一看你就知道也是武者，雖然我孤身一人，一走就能了之，但……但還有個人，能否一起帶走？」
「墳塋！墳塋！哈哈哈哈……」瞎眼老人剛剛恢復常態，被方岩一說，頓時又發起狂來。
「薛府的故交……薛府沒有了，人都死光了，這時候還會有誰，來看望我家主人……」瞎眼老人神情木然，似乎並不相信賣茶老人的話。
方岩和薛公佐在丹爐山大戰龍虎堂高手，脫困之後，方岩便立即趕回了漢威，薛公佐初時只以為這是江湖上尋常的一些矛盾摩擦，但龐遜原本就對方岩恨得入骨，鬥武會的衝突再加上丹爐山一番惡戰，更讓他下定擊殺方岩的心。
「老伯要帶誰走？他現在在何處？」
一名五十余歲的武宗巔峰高聲低聲喝道，他的修為，只差一線就能步入武聖。
車池城門內的牆角處，有不少乞丐聚集，都曬著太陽閑聊天，方岩放眼一看，在牆角遠處的一個角落中，一個衣衫襤褸的瞎眼老人，正獨自枯坐。
面對這一切，方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心中的憤恨頓時膨脹到了極點。
「老伯，你在這裏安心等候。」
「老哥！你這是何苦！」賣茶老人也面色大變。
「你……」
「我是薛兄的朋友！只可惜來晚了一步！」方岩看著瞎眼老人的神情，心中立即一緊，沉聲說道：「你們速速離去。」
「不是不是。」賣茶老人連連擺手道：「我孤身一人，沒有什麼家眷，只是……」
方岩已經離開維兀，龍虎堂雖然在維兀勢力雄厚，但也不足以在漢威國掀起波瀾，再說，整個漢威國地域寬廣，摩雲宗這些漢威的無上大派想要圍捕方岩都不能得手，更不要說龍虎堂。
「將我眼睛治好？眼睛治好？」瞎眼老人猛然精神一振，語氣也犀利了許多：「快將我眼睛治好！我要給家主報仇！我要殺了那幫狼心狗肺的東西！快！快給我治好……」
「敢問，你是家主的那位朋友？」瞎眼老僕嗓音沙啞，他在薛府當差足足有幾十年時間，是看著薛
「放下他！」武宗巔峰高手一看眼前情景，就知道遇到了勁敵，連忙大聲呼喝道：「有話好說！」
方岩雖然是在極度的狂怒之中，但六識感官卻絲毫沒有鬆懈，就在此時，已經感應到距離自己極遠處，有輕微的響動傳出。他微微一轉頭，立即看到了給他透露信息的賣茶老人，收了自己的銀票之後，卻仍然不肯離去，一路跟到了這裏。
「先廢了他再說！」
瞎眼老僕聲淚俱下，言語哽咽，方岩卻從他的話語中，得知了薛府被滅門的經過。
「都燒成了灰！」方岩儘管極力壓制自己的怒火，但此時再也按捺不住，低吼一聲，轟然一拳，將遠處一大塊山石打的粉碎。
一千丈，八百丈，六百丈……
「方岩！」
「薛兄，薛兄……」方岩再也忍耐不住，眼眶中充盈淚水，單膝跪倒，雙手顫抖。
一時間，瞎眼老人木然的神情突然大變，情緒也焦躁不安，大聲呵斥，要讓人將他眼睛治好。賣茶老人極力安慰，同時又無可奈何的看著方岩，搖了搖頭。
方岩轉身，快步來到賣茶老人面前，那賣茶老人眼望著他，嘴唇哆嗦了幾下，象是有話說不出的樣子。
一滴滴鮮血，就像一把把利刃，將方岩的心，徹底刺痛。
「這人！這人是什麼修為！」
過了許久，方岩才慢慢起身，一字一頓道：「兩位老伯，你們速速離去，薛家的慘案，全受方岩牽連拖累，我必報此仇！」
他認準了這瞎眼老人，毫不遲疑，上前幾步，將他抓在手中，風馳電掣一般離開車池城，讓周圍那些乞丐目瞪口呆。
一直聽到這裏，方岩眼前一陣眩暈，他甚至能夠聯想到，當時是多麼凄慘的一幕，一個個薛府的親屬，包括十多歲的孩子，被龍虎堂屬下一刀一刀屠殺在薛公佐兄弟兩人面前，而薛家兄弟，被數百刀斬的支離破碎，形神俱滅……
唰！
賣茶老人連連勸慰瞎眼老僕，又過了半天，才算再次將他的情緒平復下來。
「我……我是方岩。」
「是薛府的老僕人？」方岩心中一動，立即道：「老伯，此人什麼相貌，你不必擔心，我必然平安帶他出來。」
「老哥！老哥！你這是幹什麼！」賣茶老人連忙上去勸阻，卻被狂暴中的瞎眼老僕甩到一旁：「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一走了之！我薛家如何會被龍虎堂滅門！你！你還我家主性命……」
「
瞎眼老僕好容易平復的情緒，頓時有躁動起來，大吼一聲，全力掙脫賣茶老人的攙扶，兩步撲到方岩身前，一拳擊來：「你就是方岩！你還我家主人的性命！還我家主人的性命！」
噗！
「快快放了我們壇主！否則，別怪把你大卸八塊！」
這是極度的悲憤，極度的狂怒，如同天威，從方岩體內勃發！
方岩乃極重情意之人，時隔許久來到維兀車池城，首先聽到的卻是薛公佐滿門被滅的噩耗，他凝立在小山腳下，目光逐漸深沉，面孔上顯露出一片殺戮之氣。
車池城，越來越近，方岩步履不改，每踏出一步，都是一個深深的腳印，這腳印中，隱含著他的怒火和意志。
「離去，還能到那裡去，我自幼長在薛府，家門都被滅了，還能到那裡去，蒼天，你無眼，無眼……」瞎眼老人似乎被牽動了心頭的痛楚，言語無比悲戚。
「老哥，老哥，你不用怕，這小夥子是你們薛府的故交，千里迢迢過來看望老友，卻不料……不管怎麼說，你來了就好，咱們兩個老東西，無牽無掛，這就離開車池，再找個安穩的地方落腳。」
瞎眼老僕拳頭雨點一般的轟擊過來，方岩心中有愧，也不閃躲，任由他捶打自己。
「你放心去，薛兄的滿門血仇，有方岩一力承擔！」
「我愧對薛兄……」
「薛兄，我替你們報仇！」
這名武宗高手全然沒有想到，面前這面黃肌瘦的少年，竟然比地獄中的死神都要恐怖，只是一個照面，就將他完全攝拿在手中。
「這人，是薛府過去的一個老僕，我常年在薛府不遠處擺攤賣茶，和他很有些交情，薛府滅門，上上下下死的一乾二淨，只有這名老僕，僥倖躲過一劫，混在死人堆里逃了一條命，但一雙眼睛卻是瞎了，他每日都在車池城門附近枯坐，也不乞討，我顧念他可憐，每天收了茶攤，就帶他回家，管他吃住，我一走容易，留下他一個人，還瞎了眼睛，該怎麼活啊……」
「不錯。」方岩也不隱瞞，點點頭道：「我和薛府公佐兄公佑兄，都是至交！」
「你愧對！說的好輕鬆！」瞎眼老僕雖然不再擊打方岩，但依舊悲憤欲狂：「一句愧對，就能抵消薛府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嗎！你可知道，我家大爺，二爺，被龍虎堂幾十名高手圍攻，生擒下來，一刀一刀活活斬成了肉泥，我家三個小少爺，都是十多歲的年紀，也都跟著陪葬，他們犯了什麼
即便承受如此的慘禍，兩人依舊沒有半句妥協之詞，其實，只要他們輕輕一封書信，傳遞到方岩手中，這場滅門慘禍，可能就會化為無形。
方岩一步上前，大手探出，速度快的如同天際一道閃電，只是十分之一個呼吸間，已經來到一名武宗高手身前。
方岩停下腳步，緩緩掃視眾人一眼：「殺害薛兄家人，想必你們都有份！」
「小夥子……」賣茶老人目光閃爍，遲疑了半晌，才問道：「你是否是薛家的故交？」
之後，龍虎堂高手就逼迫薛家兄弟，給方岩傳信，將他誘騙到車池，那個時候，方岩不僅僅是被龐遜所極度憤恨，且他身懷麒麟聖獸下落，以及白骨戟神兵，都是天下武道門派渴求的至寶。
「是贖罪……」
賣茶老人趕緊把他按住，長長嘆了口氣，小聲道：「薛家大爺二爺，連同家裡的家眷孩子，僕役傭人，身死之後，都被一把火燒成了灰，那裡還有什麼墳塋。」
一直來到龍虎堂霸佔的薛府門前，方岩猛然深吸了一口氣。
那瞎眼老人雖然全力掙扎，但怎麼可能是方岩的對手，方岩此時也不多說什麼，全力回到城外那座小山腳下，賣茶老人正焦急等待，一看方岩帶著瞎眼老人回來，大喜過望，急忙迎了上來。
過了良久，那瞎眼老人才慢慢恢復了常態，方岩慢慢問道：「我是薛兄的故交，薛兄的墳塋在何處，容我先去祭拜……」
「很好，很好。」方岩收回目光，一字一頓道：「你們都有份，今天一個也走不了！龍虎堂是天，我就打破這天！」
「殺薛家人的，就是我們，你能如何？」
「好好好！我總算等到這一天，我就在這裏，看你替家主復讎！」
瞎眼老僕身軀猛然一震，方岩大吃一驚，想要阻攔，已經遲了，這忠烈的老僕人，自絕心脈，已經無救。
方岩再次挪動腳步，朝薛府內走去，七八名大漢被他身上強大無匹的氣機逼退幾步，踉蹌著站不穩腳。
「吃了豹子膽！敢打我們龍虎堂的人！」
眼望著眼前這些凶神惡煞的龍虎堂武者，方岩心裏頓時又猛然展現出一幅幅凄慘的畫面。
「狂妄！不知死活的東西，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方岩雙手微一用力，將手中這名武宗高手，硬生生撕成兩半！
「龍虎堂！納命！」
薛府被龍虎堂滅門，說起來確實是和方岩有著一些關係，他和薛公佐在丹爐山惹了禍，一走了之，剩下的包袱，都由薛府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