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名動五域
第266章 隕落
啪嗒……
「不行！不行！」鎮定如蕭慕白，也心神慌亂：「不能再讓他們登船了，否則被兩個莽荒武祖追殺，大家都要死！」
「這一招！你練錯了！」
蹭蹭蹭……
甚至到了生死懸於一線的關頭，父親，可以捨棄自己的生命，保全自己的兒女。
在雷霆劈落的一瞬間，天地都似乎要崩潰了，巨大的湖泊，湖水開始沸騰，被雷霆的力量蒸幹了一半水分，湖中所有生靈，全部滅絕。
蕭慕白一縱身，從城頭躍上五行之舟，站立在船頭的莫嘯天，已經傻了。
成千上萬的大衍精兵，在黑白二老面前，如同無物，他們衝殺過密密麻麻的人群，繼續追尋著虛空中的一抹殘影。
所有雷霆，全部被雷帝虛影環握在手中，它要衍化一道無上神雷。
黑梟狠狠撞擊錘鑿，半空中的雷帝虛影，猛然勃發出這一道醞釀許久的神雷。
「一人死，總比大家一起都死的好，走吧！」
還不等蕭慕白答話，莫嘯天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在五行之舟上居高臨下，可以清晰的看到極遠處，有一黑一白兩道渺茫的身影，正飛速朝大衍王京而來。
莫嘯天的身影從五行之舟上一躍而下，落在城頭，又兩個起落，就消失在了遠處，趕去召集原屬於摩雲宗的舊部。
五彩光芒大盛，將半空中的古船全部籠罩在光暈之內，蕭慕白手持鐵棒，鐺的敲響了古鍾。
空中，有一點點的血花飛落，滴入沸騰的湖水中。
在場所有人對五行之舟並不陌生，這是大衍國立國的根本，是震懾外敵的依仗，自從大衍國建立之後，蕭慕白不知道多少次乘五行之舟檢閱軍隊，巡視四方。
神雷不過一尺粗細，卻象徵這天地間威力最大的諸雷之一，它有起源的力量，堪與混沌媲美。
這條路上，只有滅亡。
「這麼快，一轉眼間，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比爹爹還要高了。」蕭慕白放緩語氣，輕輕替蕭勉整理略顯凌亂的戰甲：「記得小時候，你天天騎在爹爹脖子上，在後花園摘果子……」
「你跑不掉了！」
古老的大門，如同生鏽，艱難的打開一道縫隙，蕭慕白漂浮於半空的身影，被這道漸漸洞開的大門猛然吸了進去。
轟隆隆……
「雷震鑿閃電錘，召喚雷帝！」
城牆之上，蕭勉正焦急的翹首盼望，這已經不知道是蕭慕白御駕親征的第幾天了，自從前線傳回了慘敗的消息之後，一直都沒有蕭慕白的音訊，這讓大衍國所有核心人物都忐忑不安。
五行之舟在大湖的邊緣，終於走不動了，只能以自身緩慢的速度，繼續前行。
他奮鬥一生，拼搏一生，肩負祖先的期望，以布衣之身，一手創建帝國，
頓時蕭勉帶領幾名武聖，一涌而來。
「好孩子。」威嚴中年人將蕭慕白緊緊抱在懷中，眼睛中也有淚光在晃動：「莫要怪爹爹心狠，你是我蕭家的血脈，爹爹一生成就有限，無法完成祖上的夙願，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幾天之後，整片大陸都轟動了。
夜深人靜，蕭慕白獨自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燭光搖弋，他一雙手，腫的幾乎拿不起東西。
第三根手指舒展……
北域，幅員遼闊，疆域萬里，兩名莽荒武祖不知疲倦，繼續追擊虛空中的五行之舟。
「人皇！我們怎麼辦！」
噗！
蕭慕白不由自主閉上眼睛，這一生的經歷，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中晃動著。
「人皇！究竟怎麼回事，前線只送來幾條戰報，說我大衍在北陲慘敗。」
無數虛空被震碎了，五行之舟再一次暴露在空氣之中。
啪啪啪……
雷帝的一根手指舒展，有無比耀眼的光芒閃現，就如同太陽墜落在了湖泊上方。
水面上，黑梟站立在一小塊碎木屑上，一手高舉雷震鑿，一手緊握閃電錘，錘鑿碰撞，有千萬道雷霆衍生。
「人皇……」幾名武聖長老，雖然修鍊一生，但此時此刻，卻有老淚縱橫的感覺。
「還有一點時間……」蕭慕白回頭看看極遠處那正急速而來的兩條身影，轟隆隆的降低五行之舟，縱身一躍，從船頭落於城頭之上。
蕭勉和幾位武聖長老，都跪拜在地：「我等願與王京共存亡！」
「父皇！不！我不走，死也不走！」蕭勉熱淚盈眶，對於別人來說，蕭慕白或是個高高在上，神一般的存在，但在蕭勉眼中，他卻只是個父親，慈祥的父親，如同天下所有父親一般，對自己的兒女關懷備至。
「以為這個破湖，就能攔住我們？」
楠竹製成的寬大戒尺，在鹽水中浸泡過，被威嚴中年人持在手中，重重抽打蕭慕白的手心。一陣陣劇痛襲來，年幼的蕭慕白，緊緊咬著嘴唇，眼淚在眼中打轉，卻不敢出聲。
兩名莽荒武祖，接著漂浮在湖面上的一點點木屑，飛速前行，追擊五行之舟。此時，五行之舟已經沒有多少餘力，黑梟白魔卻仍然精神煥發。
「都起來！」蕭慕白沉聲說道：「聽我說，兩個莽荒武祖，萬里追擊，不僅我大衍要亡了，大衍亡后，鐵烈也不會安穩，莽荒勢必要趁此機會掃平北域諸國。勉兒，不久之後，王京就要大亂，你帶著妹妹，和幾位武聖長老，從王京向東，乘船入海，一路南下，到漢威南部之後，不要停留，立即趕往山南或是維兀，那裡暫且沒有遭受莽荒鐵騎踐踏。」
英雄也好，梟雄也罷，誰
蕭慕白鐺的一聲，再次敲擊銅鐘，龐大的五行之舟，如同一個垂暮的老人，緩緩飛行到了百里湖泊中央。
半空中，蕭慕白衣袂漂浮，他緩緩而落，此時，白魔挺身而上，一拳轟出。
五行之舟一尺多寬的裂縫，再次脹大，此時，蕭慕白已經失去了大半精血精氣，五行之舟的光芒黯淡了，無法再全力吸取更多的五行之力加持。
「父皇！父皇！」蕭勉一時間驚喜交集，在城頭大聲呼喝：「快！快派人去迎接父皇！」
但到了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只不過是一廂情願，兩個莽荒武祖，如同跗骨之蛆，一路追殺了足足有上萬里，不依不饒，一定要擊毀五行之舟，手刃自己和莫嘯天。
而此時此刻，先前那個意氣風發，泰山壓低而其色不變的大衍人皇，大陸武道的泰山北斗，卻失去了鎮定，他髮髻散亂，面色蒼白，明黃龍袍上有點點血跡。
這可能是他最後僅能聚集的精血，等五行之舟再次停頓下來，他就只有以生命本源催動古鍾了。
莫嘯天一咬牙，抬頭看看蕭慕白，此時，他心裏也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感覺。
轟隆……
威力巨大的神雷，從五寸小鑿上衍生出來，全部劈落在五行之舟上。
「浮屠神拳！」
悠揚的鐘聲，在天地間回蕩，它像是彰顯新生，又象是一聲喪鐘。
「不！我不能進城了！」蕭慕白的心念在飛速的轉動著，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兩個莽荒武祖，修為高的駭人，萬里追擊之下，將五行之舟都打出了一條尺許長的裂縫，在這麼追下去，遲早有崩滅的時候。
前方傳來了不利的消息，大衍軍被莽荒圍困，人皇蕭慕白和莫嘯天駕馭五行之舟遠遁。
「天要亡我大衍啊！」
失去了五行之舟，船上的任何人都無法逃脫一死，現在若是將蕭勉蕭月和幾個武聖長老接到五行之舟上，結局不言而喻。
喀拉拉……
五行之舟又一次速度緩慢下來，蕭慕白強咬牙關，猛然又是一口精血噴出。
「我不走！我不走！」
所有手指，全部舒張開來，一道神雷，在雷帝的掌心中萌動。
「父皇……」
「父皇！您先進城！」蕭勉在城頭上大叫道：「我們還有精兵二十萬，還有幾位武聖長老，足能應付一切強敵！父皇請進城！」
「來不及了！」蕭慕白站在船頭，大聲對蕭勉叫道：「快！去接你妹妹，讓幾位武聖長老也火速前來！」
此時，五行之舟再也無法衍化五行巨人，以混沌之氣對敵，它走到了末路。
「父親……」蕭慕白從冥想中蘇醒過來，喃喃說道：「孩兒並未辜負您的一
而此刻，這一切，似乎又要離他遠去，化為泡影。
被戒尺啪啪抽打時尚且不流一滴眼淚的蕭慕白，此時此刻卻再也忍耐不住，兩行淚水順著臉龐滴落下來。
「人皇陛下！」
轟隆隆……
大衍國人皇蕭慕白，隕落於北域五龍湖。
「父親……」蕭勉跪于城頭，涕不成聲。
「伸出手來！」
黑梟和白魔，在湖岸的一片樹林中重重轟出一拳，高大的樹木折斷，被摧毀成無數碎片，雨點一般的灑落在湖中。
「太子！人皇陛下的囑咐，你不能忘記！王京將要大亂！速帶公主，逃離這裏！」
為了自己的目標，蕭慕白捨棄了很多，很多。
七彩的閃電，重重轟擊在五行之舟上，一瞬間，五行之舟上的光芒，全部黯淡下來，那道將近兩尺寬的縫隙，猛然暴漲了不知道多少倍。巨大的船身無法承受神雷的力量，從中間咔咔裂開。
「父皇，究竟出了什麼事！」
「幾位長老。」蕭慕白又轉頭對幾個跪在地面的長老說道：「這乃天數，我五行宮創大衍國，卻如同曇花一現，諸位是我大衍弘股之臣，此次南下，望對我一對兒女多多照顧。」
白魔縱身躍起，拳頭打穿一片天地，生死輪迴拳的威力，毋庸置疑，拳頭下的一切都要粉碎。
咚……
蕭慕白苦澀的搖了搖頭，五行之舟，乃是五行宮歷代的鎮教之寶，只有宗主本人掌握，天下間，只有他一人懂得駕馭之法，若是時間來得及，還能傳授給幾個武聖長老，令他們合力駕馭，但此時，兩個莽荒武祖已經近在咫尺，什麼都來不及了。
「父皇，咱們死守此城！」
但燃燒了本源，生命也就終結，再催動五行之舟，又有什麼意義？
巍峨高大的大衍王京，有無數的士兵團團守護，在寬廣的城牆上，一道道武者的身影來回遊走巡視。
「走！帶著妹妹，現在就走，一刻不要停留！」蕭慕白眼中的一絲濕潤和溫存，剎那間消失不見。
萬千雷海中，一尊王者的虛像，再次出現，它舉手投足間都有天地之間的雷霆神力被吸納過來，彙集在虛像周圍。
一個威嚴的中年人，靜靜佇立在當時只有六歲的蕭慕白身前，一字一頓說道。
「陛下！陛下！」幾個武聖長老跪地撲上前來，齊聲說道：「臣下願駕馭五行之舟，引走強敵，請陛下和太子立即離開王京。」
就在眾人和往常一樣憂心如焚的時候，大衍王京城外的半空中，傳來隆隆之聲，一艘古船，撞破虛空，出現在眾人上方。
「給我站起來！」蕭慕白知道兩個莽荒武祖越來越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他猛然拔高聲音，厲聲喝道，
蕭慕白每噴出一口精血，就能催動五行之舟飛速遠遁千里，但人體精血有限，即便他這種武聖七重的強者，也不能不要命的噴出來，萬里逃亡，已經耗費了他大半的精血，此時此刻，為了保全大衍國的基業，保全自己的一雙兒女和五行宮弘股，蕭慕白斷然拿出了拚命的勢頭，五行之舟在虛空中不斷急速飛行著，每過一千里，蕭慕白毫不停留，繼續以自身精血祭獻古鍾。
五行雷，太陰雷，虛空雷……
第二根手指舒展……
「好孩子！你要記住！你姓蕭，乃是我蕭慕白的兒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整片天地都在顫抖，日月無光，從莫名的空間中，傳來無數佛陀的誦經之聲，天王的虛影，從破裂的空間中浮現，它手托一道古老的大門，有無數羅漢明王在四周漂浮。
「快走！孩兒，記住我的話！好好活下去！保護好你的妹妹！」
他比任何人都要刻苦，別人在美夢中安睡，他在練功，別人在遊山玩水，他在練功，別人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抒發情懷，他仍在練功……
「人皇陛下歸來了！」
「爹爹，孩兒知錯了，孩兒知錯了……孩兒練功不專，愧對爹爹的教誨……」
嘭……
「父親！」
「兩個陰魂不散的老東西！人皇，他們又追上來了！」
一連一萬多里過去，以蕭慕白之強，也到了強弩之末，他面容無比蒼白，一頭整齊的黑髮，完全散亂，凌空飛舞，一身明黃龍袍，被虛空亂流刺穿的支離破碎。
就在這一瞬間，蕭慕白內心緊張的鬥爭著，寧為玉碎？還是保全一點血脈？
「人皇，你多保重！」
嗡嗡嗡……
蕭慕白重重噴出一口鮮血，五行之舟船頭高懸的古鍾，收到精血的祭獻，似乎重新猛烈燃燒起來。
年幼的蕭慕白看到威嚴的父親，不敢有一點點的反抗，只能伸出稚嫩的小手。
遠處，有一個大湖，方圓百里，湖水清澈，一片湛藍，有無數生靈在其中存活。
「父皇！我不走！我要和父皇一起，生也好，死也罷……」
他要全力將兩個莽荒武祖引開，給大衍王京內的蕭勉蕭月以及幾個武聖長老爭取逃亡的時間。
「去！」
一千多里過去，五行之舟在虛空中漸漸放緩了速度，蕭慕白勉強支撐身體，仍然敲動古鍾。
小屋的門，被人輕輕推開，那高大威武的身影，出現在蕭慕白面前。
就在他身形消失在大門內的一瞬間，一切虛像全部爆裂，那道大門，無形無蹤。
裂縫在不斷的擴大，迅速從船身向船頭和船尾蔓延，這艘上古武仙環遊宇內的
蕭慕白的心，頓時沉到谷底，他在北陲慘敗之後，不得不捨棄幾十萬大軍，甚至是捨棄剛剛建立起來的大衍國，想要火速趕回王京，將自己一子一女以及大衍國幾個支柱人物全部接到五行之舟上，暫時遠遁，躲避兩個莽荒武祖。
「父皇！」
斷裂的五行之舟從半空摔落下來，重重沒入沸騰的湖水中，無數翻滾的浪花，似乎在訴說一個傳奇的覆滅。
「人皇，這……」
「這是我們的仙器！」有武聖長老大聲叫道：「是人皇陛下駕馭五行之舟歸來！」
一轉眼間，年幼的蕭慕白漸漸長大了，童年的很多回憶，他已經淡忘，但只有父親的淚光，和幾句言語，深深烙印在內心深處。
懸浮不動的五行之舟，彷彿突然間被一股不明的力量猛烈催動，船頭撞開虛空，全速飛行。
天雷似乎無窮無盡，沒有停息的時候，一道雷霆，能讓武者化為飛灰，千百道雷霆一齊轟擊，即便五行之舟這種殘破的上古仙器，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父親！父親！」蕭勉拚命想要追趕，卻被幾個武聖長老死死按住。
劈嚓……
「桀桀桀桀……這破船走不動了。」
「爹爹……」
「不管那麼多，此船是心腹大患，必須完全摧毀！繼續追！」
直到有一天，他終於站立在了這個世間的頂端，俯視蒼生大地。
嘎嘎……
「好孩兒，守不住了……」蕭慕白眼望著自己的兒子，猛然間有一種英雄末路，日暮西山的悲涼。
收到武聖精血祭獻的五行之舟，一瞬間就淹沒在了虛空中，無影無蹤，就在古船消失的那一刻，一黑一白兩條身影，已經從極遠處飛奔到了王京附近。
「莫兄，原本要和你合力開創一片盛世，天不遂願，你可自行離去。」
吱呀……
沒有了混沌之氣的威脅，雷帝虛影肆無忌憚，在虛空中盤坐，穩如泰山。
「這艘破船竟然不在王京停留，桀桀桀桀……」
「諸位，勉兒和月兒，拜託諸位了。」
千里路途，在尋常人看來，無比遙遠，但在兩名莽荒武祖和五行之舟面前，也只不過是半天的功夫。
呼！
威嚴中年人，輕輕坐到蕭慕白身邊，看著他稚嫩又茫然無知的小臉，再看看他已經紅腫的不像樣子的小手，心中也忍不住一陣刺痛。
「混賬！留的我蕭家一絲血脈！遲早有報仇雪恨的機會！你非要讓我蕭家絕後嗎！給我走！」
但此時，這一切都要化為飛灰了，強大的帝國，遼闊的國土，繁華的王京，甚或自己的性命，都要消散……
啪嗒……
「孩子……」威嚴中年人拉過蕭慕白的手，以靈藥輕輕塗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