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女妖

「我說沙僧，你跟在師父身邊走了那麼久，他當真沒碰過女人？」

聞言，那女子止住抽泣，看向唐玄奘，又看了眼他身後奇形怪狀的徒弟，又啼哭了起來。

「高僧見諒，若是拙夫見著你這些徒弟，定會當作妖怪大打出手。到那時候，小女子我……我……」

唐玄奘無奈地擺了擺手。

唐僧所至，十不九全。

說著，女子神情微黯，看了眼打翻在地的湯水，長吁短嘆起來。

「哼，攤到這樣一個師父還真是累贅，別過了一年兩年才回來，身邊還跟著個小唐僧。」

看著漸行漸遠不多時消失在密林盡頭的兩人，孫行者伸了個懶腰，冷笑連連。

「出家人不近女色……」

「阿彌陀佛，悟空你給我站住！好一個不講義氣的猴頭，不和為師講義氣也就罷了，居然對八戒也不講義氣，不和八戒講義氣也罷，居然對沙僧都如此不仗義。你看看，這西行路才走了幾天，我這三徒弟就瘦成這樣。悟空，你於心何忍！」

「小女子娘家貧苦，于這荒山野嶺常年吃不到肉食。於是我便尋著一獵戶嫁了，每月都會帶些肉湯回家孝敬二老，可今次卻將沙罐失手打翻，若被拙夫知道，肯定又會落得一頓痛罵，也再討不來肉了。」

當那兩個小道童想起流傳於西牛賀州的「民謠」，為時已晚。

「師父放心，徒兒保證，這回若再遇見什麼好東西，徒兒絕不會獨食。」

「在下姓唐名玄奘，是從東土大唐來此的僧人，驚擾了女菩薩，還望見諒。」

「不知女施主何方人士，欲往何處去？」

感覺著背後大徒弟戲謔的目光，唐玄奘有些尷尬，他也未曾料到自己的出場會驚到這女子，抑或說是女妖精，總之這效果和原先想象中的相差太多。穩穩了神，唐玄奘目不斜視，作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低喧佛號道。

「女施主為何煩惱？」

「阿彌陀佛，女施主勿要擔心，不如小僧陪你回家一趟，和你夫君好生說道一番，想來道清原委后，他定不會再為難你。」

「為師早說過，我們四人當共進退。悟空別笑了，走吧。」

看了眼裝滿扁擔的人蔘果，沙和尚神情複雜，撓了撓頭，卻又無可奈何。

「罷了罷了，就我一人陪你去吧。」

「師父，前面那山好生險峻，定有妖怪，不如徒兒先去探路。」

「他只不過一時好奇罷了，見獵心喜，等他玩鬧夠了自然會回來。」

「女施主這是要去哪？」

「話說我們這位師父還真是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嘖嘖，見到一個美貌的女妖竟連肚子都不餓了。八戒，你說說，師父會不會真的迷上了那妖怪。」

女子猶豫著，偷偷打量眼俊俏慨然的唐玄奘，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唐玄奘瞪了眼那猴猻，抬腳向前走去。

尖嘴猴腮雷公臉，頭戴金箍的猴猻嘿嘿一笑，朝向英俊的僧人拱手拜道。

「你，你是誰？」

搜腸刮肚，許久唐玄奘方才鼓足勇氣道。

「呸！出家人還戒誑語，戒葷腥呢，這一路上我們這個好師父也不知騙了多少妖怪，吃了多少葷腥。沙僧，好歹我也是你師兄，你便實話實說得了。」

「噹啷。」

四人行於茫茫群山中，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待到晌午時分都覺有些餓了，唐玄奘命沙和尚放下扁擔，四人圍坐一圈，就欲接著食那草元丹。一陣清風掠過密林，沓沓的腳步聲傳來，四人同時抬頭看去，就見一穿著青綠裙紗的女子手提沙罐緩步走來。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唇紅齒白，走起路來腰肢扭擺，風姿卓越，真不像是那山野村姑，倒有幾分大家閨秀的味道。

話音落下，孫行者看向面紅耳赤的小胖和尚，半晌，捧腹大笑起來，一旁的豬剛鬣嘴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隨後繼續閉上眼鏡。

那女子長舒口氣，上下打量著唐玄奘，笑著道。

說著說著，女子臉上浮起哀憐之色，竟低聲啜泣起來。

「好一個不會演戲的女妖，漏洞百出。」

沙罐摔落，裏面的湯汁傾灑一地，那女子似乎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僧人嚇了一跳，雙手捧心，眸中閃過一絲緊張。

憊懶的豬剛鬣睜開睡眼，抓起一顆人蔘果塞進嘴裏咀嚼起來，待到吃完拍了拍手方才道。

看著大師兄一個勁地捉弄心性淳樸的三師弟，豬剛鬣耷拉著眼皮，嘴角卻彎開一道弧線。這樣懶散的日子過久了，他那顆不知是人是妖的心漸漸麻木起來，西遊之路遙遙迢迢，也不知走到終途的那一天，高老莊還在不在，然而這又是一條不歸路，走上了便永遠無法回頭。

話音落下，旁邊的沙和尚沒好氣的瞪了它一眼，正欲開口，就被唐玄奘打斷。

孫行者三人只覺眼前一花，唐玄奘已然笑盈盈的走了上去，舉手投足間，說不盡的儒雅風流。

聽得唐玄奘開口相問，女子嘆聲道。

沙和尚身體一抖索，喧了聲佛號道。

豬剛鬣只看了一眼就埋下頭，繼續吃他的人蔘果，孫行者細細盯著那女子，冷笑一聲，卻也沒多言，而沙和尚更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眼觀鼻鼻觀口，無比莊嚴凝重的吃著人蔘果。只有唐玄奘丟下手中的果子，怔怔地看向那女子，眸中似有什麼在閃爍著。

話音未落就被孫行者打斷。

孫行者嘿嘿一笑，躡手躡腳的就向前面走去。

「原來是東土的僧人，嚇了我一跳。」

孫行者沒好氣的說道，看著一旁安靜吃著人蔘果的小胖和尚，眼珠子提溜一轉，涎著臉皮湊了上去，嬉皮笑臉道。

見狀，唐玄奘頓時慌了手腳，站于原地不知所措。讓他講經傳道，定能說得頭頭是道，讓他訓斥手下三徒，他也能像市儈婦人般唾沫橫飛，可讓去他安撫一個「傷心落淚」的女妖，他卻不知從何下手。

唐玄奘氣急敗壞的說道，即便生氣時，他的面容依舊俊美無倫。

「悟空，你又想一個人去找樂子了嗎？上個月經過那五庄觀時，你說要去探路，結果一個人跑到人家觀里偷吃人蔘果，若非八戒提醒，那滿園的人蔘果恐怕都要被你吃光了。」

「此山叫做白虎嶺，再往西北去，便是積雷山，小女子的家就在兩山之間。今日本準備回鄉省親，不料正巧遇上高僧，也不知是福是緣。」

唐玄奘滿臉嚴肅，痛心疾首的盯著孫行者，漲紅了臉，半晌打出一個飽嗝，方才撫了撫胸，露出輕鬆愜意的神色，看得挑著扁擔的沙和尚眉頭直皺，不由暗嘆了口氣。前幾日四人經過那萬壽山五庄觀，大師兄先行探路，卻遲遲未歸，好在二師兄提醒，三人進入觀里看到那猴猻竟蹲在枝頭大口大口地嚼食嬰兒模樣的奇果，而守園的道童則被它吊在樹上。唐玄奘勃然大怒，當即喝止了大師兄的卑劣行徑，義正言辭的訓斥了一頓。五庄觀的道童正心喜時，卻見那英俊的和尚訓完話后大手一揮，那頭似乎永遠睡不醒的豬妖打了個鼾，睜開惺忪的睡眼，走進觀中，東翻西找，尋著了個一條金扁擔，在兩個小道童獃滯的目光中將滿園的草元丹洗劫一空，隨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