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煌煌大衍曆，何人執筆書
第934章 往事今朝憶（二）
千十七瘋狂地大笑著，轉眼后，他甩下戰袍，猶粘著鮮血的三叉戟轟然飛出，斬向覆海。
報仇，又是報仇，古往今來數不盡的故事中總是少不了它，雖是老生常談，可誰又能放下，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也難怪千十七後來會那般。
從周繼君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覆海面沉如水的神情，許久，幽冥海帝王迴轉過身，看了眼千十七道。
如此人物，當為世間至寡。
「哈哈哈哈……」
歲月的滄桑和芳華消逝指尖，一縷牽魂，看著慢慢隱去的輪迴漩渦，周繼君悵然若失，總覺差些什麼，若是將那所差的填滿，突破心境也未嘗不可能。
神遊于千十七輪迴之始的周繼君暗嘆一聲，眸中浮起几絲莫名，他雖不知道千十七的這段血仇為哪般，可他當初遠走雲州，不也是因為家仇己恨，若無那股子動力支撐著，周繼君又如何能九死一生攀爬上落雲山，更不會有今日君公子之盛名。
被自己生父當成外人，輕描淡寫的說出，任誰也會無法承受。
「明日你
當十七皇子提著鮮血未褪的三叉戟來到金鑾殿上時，那個男人並不在，環顧四周，就見窗外的碧水池邊，身材高瘦的男人正負手空望，黑色的大氅紋絲不動的垂於地面，直到千十七走近，他也恍若未察的站著，仍平少年火熱的氣息噴向後背。
「你若真想為娘報仇，那天宮還不是手到擒來……除非，你根本不在乎。」
不多時，百世輪迴漸到終了，周繼君雖閱盡百世，七州萬年了如指掌，可卻懵懵懂懂，患得患失，心境飛速攀升，卻又無法真正突破。
俘虜裝了一車又一車，而所獲的寶物神兵更是數不勝數，黑茫茫的大海中一片歡呼雀躍，百姓們扶老攜幼夾到相迎，而他們心目中已越來越像陛下的青年則一如既往的淡漠，他的眉宇略有些冷，殺伐之氣尚未消散，可越是這樣，越讓幽冥海子民感到親近。
千十七拔高聲音，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周
斬將過百，斬士過千，一場血與火的傾軋后，從不會讓幽冥海子民失望的十七皇子率眾迴轉。
「父皇，兒臣得勝歸來。」
「罷了，也只能如此。千十七的百世輪迴雖已閱遍，可那輪迴之始……」
說完，覆海抬腳便要離去，可他剛邁出腳步，眉頭陡然皺，回身望去，他最疼愛的皇子顫抖著舉起三叉戟，冷冷指向他。
「想要報仇，需要忍耐。」
千十七的聲音有些顫抖，相交四百余年，周繼君從沒見過這樣的千十七，好似精疲力盡了般，漂亮的雙眸中再沒半點銳氣。
「外人？」
順著鑲滿寶殿的夜明珠光輝看去，霧蒙蒙的天，霧蒙蒙的海，十七皇子手執三叉戟，通紅著雙目，嘶吼著，毫不留情地刺向覆海。海水升漲，潮起潮落，直到月兒躥上夜穹，覆海君聖都沒還手。
……
千十七單膝跪地，平靜地說道。
「出征前你說過，若我此戰得勝
短暫的安靜后，人群中發出熱烈的歡呼，端坐馬背的青年容顏俊美而冷漠，卻優雅的欠身致敬，隨後重重拍向坐騎后臀，駕著那匹八爪蛟龍獸飛奔皇宮而去。
「你騙我！」
聞言，千十七身軀微晃，俊美如妖的容顏上掠過一絲慘白，絳紫的眸中氤氳起輕霧來，耳旁傳來覆海毫無感情的話來。
「那件事，不足為外人道。」
「等你再長几歲，你便知道，和有些事相比，仇恨、感情都不算什麼。若放不下，你便會永遠被困在尺寸之間，危在旦夕。」
幽冥海底，父子反目，拔劍相向，卻讓原本興高采烈的臣子百姓全都目瞪口呆。
揚起手臂，止住百姓們的歡呼，十七皇子從鞍邊的錦囊袋中抓出一把金豆，灑向夾道歡迎的百姓們，此乃幽冥海的傳統，不論是誰，倘若出徵得勝歸來，自取金豆萬顆相贈百姓，以示不忘根本。
未經失血親之痛，誰又會從一開始
他還記得出征前，父皇對他的承諾，雖只是隨口一言，輕描淡寫的安撫，可也正是那個承諾，才讓他不惜九死一生，殺破千軍，屢屢身先士卒以激士氣，終大敗天宮。
「那讓你忘記娘的大仇的，又是什麼事？」
陡然間，周繼君心頭一動，目光落向興衰輪迴道意之始，眸里精光閃爍，猶豫著。
陛下對十七皇子疼愛有加，雖不形於色，可平日一舉一動足以說明。朝中眾臣樂見其成，皇家子弟雖嫉卻懾於十七子之鋒芒，不敢發作，而最開心的自然是百姓們，能有個像覆海陛下這樣偉大的帝王護佑著他們，乃是十輩子修來的福分。
這個覆海君聖，在他終日面無表情的容顏下，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坐擁偌大幽冥海，萬余高手，千萬雄獅，卻隱忍如斯，屈居平天之下，置愛妻血仇于不顧，視愛子為陌路。
他面無表情地望向十七皇子，擁有君聖封號的強者，穹天巔峰的絕世強者，即便一千個玄天都無法將他殺死，更何況對手是他了如指掌的兒子。
強忍著怒意，
說著，周繼君的身體漸漸僵硬如木雕，額心飛出一道黯淡的人影，下一刻「嗖」地沒入輪迴，隨著漩渦流轉到深處，不多時已不見了蹤影。
若不冷血無情、驍勇善戰，又怎麼做幽冥海的皇者，覆海陛下如此，日後接掌幽冥海的十七皇子亦如此。
「此戰之後，戰局又有變化，天宮尚有雄兵百萬，卻不知藏於何處，如若輕舉妄動，大勢岌岌可危。」
那時的千十七也不過法天，可他的心已被焚燒如灰，再不顧一切。
這一遭重遊故地讓周繼君越發好奇千十七的身世，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才不惜一切代價投入輪迴之道中，開創偉業留下子嗣血脈，卻在終了時心冷如鐵的將一切斬斷。在進入輪迴之前，在天地穹宇和紅孩兒爭雄于亂世之戰，那時候的幽冥海十七皇子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等了許久不見回應，千十七起身，看向男人的背影，半晌開口道。
覆海說出那番話時，眸中的冷漠清晰可見，看向千十七時和看一個陌路人幾無區別。
覆海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