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伊人倚紅妝
第185章 偶魅
「好名字。」許仙放下酒杯站起身來。走到名為凈琉璃的偶魅面前，「不過，這世上沒有什麼命運，如果有的話也一定是可以改變的。」將指尖在凈琉璃的額頭上輕輕一點，深藍色的靈子深入她的體內。彷彿種下了一顆種子。
心一旦改變，一切皆成空。遊歷一番回來之後，她還是她嗎？
胡心月搖搖頭，「每個供奉她的少女都渴望能得到那樣的美麗，這樣對美的渴望是其他的魅所不會有的，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眉毛。只是可惜，人們在禱告的時候，同時也會深信她並非是真人，這種束縛也是其他的魅所沒有的。於是再怎麼美麗，也只是沒有靈魂的空殼，做人偶是空殼，好不容易化成了魅。還是空殼，這就是她的命運。」
許仙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這是一個人偶吧！」
那魅轉過頭來，用空洞洞的眸子望著許仙，那美麗而沒有生氣的樣子，可不就像一個美麗的人偶嗎？
一切都如此的自然而然，沒有半點唐突，沒有誰設下陰謀，有也是時間設下的陷阱。直到有一天，唯有望著魅的臉龐，才能依稀念起曾經有那麼一張容顏在自己的心中如此深刻。
許仙笑著捏捏她的臉頰，溫柔的道：「傻丫頭，遊歷也不一定要到很遠的地方啊，只是要體會從前不曾體會過的東西！畢方說這段時間可以到小倩的山中讓她陪著你看看山水之間的景緻，難道不是
雲嫣的螓首埋在他懷裡搖著頭。
「不過什麼？」
侍女只得退下。
「說不定我會要阻止你，不會讓你為所欲為。將來的事將來再說，今夜只談風月。不談國事，喝酒。」胡心月笑著舉杯，明明不過幾杯薄酒，她的臉上卻依稀顯出了醉意。
許仙放開雲嫣，對胡心月道：「現在你該完成另一樣承諾了吧，看來你也做好準備，把嫦曦的肉身還回來。」此言一出，嫦曦立刻豎起耳朵，用感激的神色望著許仙。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將這人世間遊歷個遍，但一定要有我在你身邊。你以為我會讓你逃離我的手心嗎？想都別想，等到我辦完事回杭州，無論你在哪玩，都得立刻給我回來乖乖待在房裡，不然就要被打屁股。」
胡心月嘟囔道：「混蛋男人。傻瓜女人。」
「正是如此，東瀛三月三會有偶人節亦稱為女兒節，許多這樣的人偶都會受到供奉。有不少名匠以製作人偶為業，她便是由這樣一位名匠製作集來的，據說是為了紀念自己早亡的女兒，傾注的情感造就了極致的完美。當地大名知道了這件事要他將這人偶奉上來……」
「凈琉璃。」
許仙不禁嘆息，魅是由人的心血精神而凝聚，
許仙喃喃自語道：「我認識的一個人倒是很了不起，只是不知她如今在何方。」
胡心月卻不答他，只顧得同嫦曦傳遞心語，嫦曦則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
「你一嘗便知。」
小倩搖頭放棄，雲嫣卻道：「看她身上的打扮，想必來自東瀛吧！」
胡心月拍手道：「還是嫣兒妹妹見多識廣，猜出她是什麼魅了嗎？」
許仙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只是這次可別忘了跟她約下歸還的時間。」
「東瀛人亦有千般物件，而且風俗大異域中土，這要如何猜得出？」
小倩道：「方才我還想問這個問題呢。這樣出色的容貌，即使是在魅中也不多見。」說話間卻將視線投進那魅漆黑的眼眸。但那魅只是面無表情，從方才開始就是如此，呆坐在胡心月的身旁，身上全無半點生氣，哪怕是成為議論的焦點也是一樣。
了卻了當了之事，甲板上也漸漸喧鬧起來。
胡心月狡黠一笑，「那好吧，不過法不輕傳。」拉過身旁那衣著和服的絕美侍女，用手勾起她尖尖的下巴，「你們來猜猜，她是什麼魅？猜對了，我便告訴你們，這可是我這裏最漂亮的魅。」
哪怕是體質最為接近凡人的雲嫣，酒量也很是不淺，更別說許仙這樣的怪物。
過了一會兒，胡心月道：
胡心月道：「當然沒問題。既然下了誓言，當然會履行承諾，不過……」
「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要跟嫦曦妹妹說！」胡心月詭秘一笑，上前將嫦曦抱起來。
小青和小倩一陣咳嗽，嫦曦也跟著喵喵叫！
不覺之間已飲盡了一壇佳釀，眾人都無絲毫醉意。
這卻將幾人都難住了，憑空對著一個大美人猜她是因憑何物而生。
許仙笑道：「想讓我們醉倒可不容易。」他的體質哪還怕醉酒。
許仙把玩著酒杯，「明日你也要回京了嗎？」他過了今夜，便要直接出海去尋找那一味煉丹的靈藥，「七明芝」。已去信去了京城，不必再回京復命。
許仙望著偶魅精緻的容顏，「果然是非常美麗，可惜不像其他的魅那樣靈活，是因為成形不久的緣故嗎？」他知道雲嫣身旁那三個琴魅雖然不像普通人那樣富有生氣，卻也能顯出喜怒哀樂。
胡心月忽然起身道：「飲酒而不醉便不算盡興，今日難得歡聚一場，明日便要各奔東西，正要一醉方休才是。」交代侍女道：「去取我釀的酒來。」
絲竹管弦在耳，美味佳肴在口。對著長空朗月，飲酒賦詩，不亦快哉。
胡心月道：「真假那麼重要嗎？我說是真的，你會相信嗎？我說是假的，你會在意嗎？這之間又有多少區別呢？真假都只是
雲嫣道：「如果是為了紀念女兒，想必是不肯出讓吧！」
侍女猶豫道：「主人，真的要喝那個嗎？」
「人偶？」小倩了悟道：「因為被人寄託了『美』的意志，所以才有這樣美麗的容貌嗎？」
雲嫣幾人也停下酒杯，望向胡心月，她們也有些好奇。
許仙道：「無所謂重不重要，只是好奇而已，這也算是今夜的風月。」
最為自在的怕便是許仙了。席上只有他一位男賓，在座的都是傾城國色，添酒的也是如花佳人。言語之間不必有任何顧及，盡可縱情談笑，偶有些千古悠悠之論，卻常能令人耳目一新。
胡心月道：「我有我的任務！」
許仙道：「我觀這大夏王朝雖到了盛極而衰的時候，但還沒有出現敗相，皇帝也算英明，離所謂亂世還遠，怎麼就讓你下界來了？」
許仙按住她的雙肩，微笑道：「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到現在還能有什麼別的想法了吧！」
「匠人當然不肯，他已經將人偶當成了女兒代替。結果遭了殺身之禍，人偶被奪走，但不久之後大名也被人刺殺，人偶也不知去向。傳說是匠人的鬼魂為了奪回自己的女兒而向大名復讎。過了許多年人偶再次出現時，已輾轉過許多人的手中，但每一位主人都遇到了不幸，成了有名的不吉之物。我找到她的時候，人們正打算毀掉她。她是我這裏最完美的魅，喜歡嗎？」
溫柔的話語讓雲嫣的眼圈一陣
許仙皺起眉頭，「你想說什麼？」
許仙笑了一笑，「倒是我多事了。」移開話題道：「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這是你的真容嗎？」她擅長幻術媚術，就連法海也沒看破她假扮的道濟，許仙也沒這個自信。
胡心月道：「果然被你給猜對了，她正是一個偶魅。」她的手輕撫著偶魅美麗的臉龐，只是那樣子並不像是撫摸著一個生命，而是愛撫精緻而完美的器皿。
嫦曦道：「我喵道的。」
雲嫣望著許仙，將手放在心口，「夫君，嫣兒寧可不修行不領悟，也絕不想讓此刻的心意有改變的機會。」她並非是不通世事的小女孩，會說出「永遠永遠如何」這樣話語，她清楚的明白人的心有多麼容易動搖，世事有多麼難測。所以才如此堅定的拒絕，她絕不願這顆心裏再出現別的影子。
嫦曦搖搖腦袋，「喵是的，是我自己願意喵，當初也算是胡姐姐救了，我才能，才能喵到現在，喵。」
大船緩緩而行，隨波逐流。嘩嘩的水聲在船的四周作響，天空星辰滿天。
胡心月不耐的揮手，「少羅嗦，讓你去便去。」
許仙伸手接過嫦曦，「嫦曦，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你真的決定放棄嗎？是不是她威脅你了？」
凈琉璃的身體顫動了一下，空洞的眼眸中似乎出現了一點靈性。
胡心月笑著擺擺手，「天命豈是你所能知？不過嘛，我也不知道，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