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嘉靖一年
第二百四十八章 這裏居然是房山
那個裡長戰戰兢兢地走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回大老爺的話，小老兒名叫周新樹，這裡是房山縣周家莊，小人正是里長。」
他一整面容，平靜地喊了一聲：「我是房山縣新任知縣孫淡，你們這裡是什麼地方。誰是里長，出來回話。」
孫淡知道那老頭是里長，指了指他：「過來回話，你姓什名誰，這裏又是什麼地方？」
見突然有這麼多人凶神惡煞殺出來，以為遇到了強盜，心中一驚，立即抽出放在馬鞍上的短刀。
況且，從他們的憨厚樸實的面龐也可以看出，這就是一群土生土長的普通農民。
因此，他一開口將讓對方的里長出來說話，只要找到里長，就能將局面控制下來。
「乖乖個咚，果然是縣大老爺！」眾人都是面色大駭，有人驚叫了一聲：「村長，叫你呢，糟糕了，這一頓扳子可少不了要吃。」
這群百姓是窮狠了的人，見到漫天都是銀子，立即呆住了。
孫淡知道現在不是同他們發生衝突的時候，也不能胡亂動手。也不做任何動作，只將雙手放在身後，大聲喊：「你們是什麼人，我們素不相識，怎麼一見面就動手了？大家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然後就是三個壯實的漢子一撲而上，像強姦犯一樣將史萬全撲在地上。
須臾，才有人大喊一聲：「錢！」
明朝在農村基礎實行里甲制度，一百一十戶為一里是定製。北方的村子規模都大，一般來說，一村就有一里的規模，而村長或者族長即為里長。
史萬全大驚，連聲喊：「孫大人救命啊，孫大人救命啊！」如今，四人當中也只有孫淡一個人毫髮無損地站在地上，史萬全下意識地向孫淡呼救。
只呆了一瞬間，就有一個鄉民突然叫了一聲：「村長，我們好象得罪了官老爺了？」
孫淡本以為碰到的是一群強盜，可這裡是京城近郊，天子
聽到這兩聲喊，眾鄉民已經搶完銀子，眼睛紅通通地盯過來，卻看到一個頭戴素銀烏紗帽，身上青色官袍的男子長身玉立於前，都不覺呆住了。
確實是一群鄉民，孫淡看得明白，這群人都衣衫破爛，有的人還光著腳。
又有一個村民叫道：「究竟是不是官老爺啊？」
可惜他沒有武藝在身，剛抽出刀子，一根木棍就掃過來，將他掃倒在地。
「轟！」一聲，幾十條漢子同時俯身去搶地上的銀子，倒將孫淡放過了，就連剛才被撲倒在地上的史萬全也脫了身。
那條漢子被一巴掌扇得臉都腫了起來，卻不敢還手，只拿眼睛看著人群中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村長，我們得罪了大老爺，這事可躲不過去
孫淡見這群人都是青壯漢子，總數起碼有三十來人。如果沒有里長帶領，根本不可能發動如此大規模的集體行動。
老實說，明朝的官服很寬大，穿起來不太舒服。尤其讓孫淡不能容忍的是那兩片大得離譜的袖子，一但穿上，活動不便不說，渾身也不得勁。因此，自從領到這件官服之後，孫淡只穿了一次，就放在行李包裹里，再懶得去穿。
孫淡心中好笑，自己官服胸口上的補子上畫的可不是鴛鴦，而是鸂鶒，一種常見的水鳥，個頭可比鴛鴦大多了。胸口綉鴛鴦，難道所有的縣官都變成新郎官了？
史萬全見大家害怕，心中更是得意。他剛才吃了一棍，身上疼不可忍。如今是又氣又惱，又仗了孫淡的勢，見沒有說話，提起右手就給了剛才給自己一棍的那條漢子一巴掌：「大老爺問話，竟敢不回答，好大的狗膽，叫你們里長出來說話。」
可惜他身邊的史萬全反應
里長在地方上權勢極大，民間有了糾紛，一般都由里長裁決。實在處理不下來的，才上交官府決斷。可以說，里長雖小，卻手握地方上的民政權和執法權，是大明朝統治的基礎。
聽到史萬全的叫聲，孫淡猛然醒悟過來。既然這群人不是歹人，事情就好辦了。一般的百姓心思都很單純，百姓怕官，只要表明自己的身份，就能鎮住局面。
「是的是的，你看他的帽子，還有他胸口畫的那頭鴛鴦，我以前在縣大老爺身上看到過。」
說話間，村民手中的鋤頭木棍紛紛落地，有膽小的人已經在悄悄朝樹林里躲去。
自古百姓都怕官，尤其是在封建社會，對政府權威的敬畏已經深入到骨子
孫淡這一把散碎銀子有大有小，大的有拇指大小，小的如一粒花生米。這一在空中散開，聲勢頗為浩大。
孫淡吃了一驚，跑馬跑了半夜，居然到房山了。可沒想到，一到自己的地頭，居然被手下百姓伏擊，這事還真有些倒霉。
史萬全脫了身，忙跑過來幫孫淡穿衣服，並扯直了嗓子用吃奶的力氣嘶聲大叫：「大胆刁民，竟敢對孫知縣大老爺動粗，想造反嗎？」
可正因為是淳樸鄉民，一旦參与進暴力事件，最是難以控制，什麼出格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想到這裏，孫淡也不敢耽擱，為了爭取時間，他從懷中抓出一把碎銀子朝人群夾七夾八地扔過去：「給你們，都給你們。」
天色突然亮開，十幾枚散碎銀子在空中掠過，被清晨的日頭一照，耀眼生花。
說時遲，那時快。孫淡也不敢耽擱，一個箭步躍到馬匹旁邊，從行李包里掏出官服，先將官帽扣在頭上，然後一邊穿衣服，一邊大喊：「都不要動，都不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