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第四卷 嘉靖一年

第二百四十九章 都是彩禮惹的禍

第四卷 嘉靖一年

第二百四十九章 都是彩禮惹的禍

孫淡也拿他們沒辦法,拖起來一個又跪下去一個,也只能由著他們了。
那裡長還是掙扎著跪地不動:「我等得罪了大老爺,如何敢站起來說話,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大老爺責罰。」
「哦,是因為一樁親事。」孫淡倒有些意外。
馮鎮得了這個機會,雙手一撕,竟將一張魚網撕成了兩片。
只史萬全這麼一喝,那個叫周新樹的里長更是慌得不知所措。還是他身邊一個高大後生腦瓜子靈,突然一個響頭磕下去,哀號一聲:「知縣大老爺,小民有冤情啊!」
馮鎮小聲地提醒孫淡:「這群刁民甚是刁滑,大老爺不如先回縣衙,再傳相干人等過來問話。」
坐在熱炕上,喝了幾口熱水,身體暖和起來,人也舒服了許多。
幾十條後生也同時大聲喊起來。
周新樹回答說:「花家莊和我們周家莊情況一樣,人多地上,地里的糧食不夠吃。」
「看你們的模樣都是普通百姓,怎麼跑來劫道了?」孫淡心中好奇,大明朝正值鼎盛時期,國家富庶,海內昇平。雖然普通百姓的生活還很貧困,可也不至於吃不起飯。中國的老百姓最是善良勤勞,但凡有一口粥喝,也不至於揭竿而起,行那挺而走險之事。
同周新樹聊了幾句農民,了解了一下地方上的情況之後,孫淡這才問:「周里長,花家莊同你們周家莊的情形一樣嗎?人多不,地里打的糧食夠吃嗎?」
「以為什麼?」史萬全又是一聲咆哮:「你看我們像打手嗎,什麼眼睛,都瞎了嗎?」
只見馮鎮已經單憑著一雙肉掌硬生生撕開魚網沖了出來,他乃是拳法宗師,本就力大。剛才若不是一時不防,被人用魚網罩住,尋常幾十個百姓也近不了他的身。剛才孫淡表露身份,也沒人管他。
正在這個時候,只聽得裂帛般的一聲脆響,孫淡忙扭頭朝發出聲音的那邊看過去。
一聲「老爺」喊得孫淡微微一怔,他以前也被人「淡老爺」,「孫老爺」地喊,可自己知道那都是假的。明朝的稱呼有嚴格的規定,只有正七品的縣官和八就品的雜官才能被人稱之為「老爺」或者「大老爺」。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孫淡才意識到自己是這群人的父母官,才找到了一點做官的感覺。
而明朝中期正是人口大爆炸時間,從嘉靖年開始,人口一直呈高速增漲的態勢。到清康熙時,竟達到了驚人的四億人。
既然這裡是房山縣,這個老頭有是里長,如此說來,此人應該是自己手下的底層幹部了。
可見了村子,孫淡才發現事實並不如外面看起來那樣。村民都還很窮,村中的房子也大多是黃泥土坯房。房山還是在京城今郊,按道理不應該窮成這樣。就孫淡所知,他山東老家的百姓也比這裏的人生活要好許多。
孫淡聞言苦笑:誰說古代就沒有失業人口,像眼前這種情況,至少也算是隱性失業。古代人,除了種地,就沒被的出路,一旦土地被大量兼并,人地矛盾一突出,就是一場不可控制的大動亂。
「回大老爺的話,我等都是良民,怎麼可能跑這裏來做強盜。」里長被孫淡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下得一張臉白得像地上的白雪一樣,額頭上也有毛毛細汗沁出。絮語,他頭上便有白色水氣氤氳而起。
孫淡點點頭,伸手扶了他一把,又朝眾人喊了一聲:「鄉親們都起來吧。」
據孫淡所知,明朝中期以後,人口有多少一直存在爭議。在明末清初,因為戰亂,大部份人留離失所,但有戶可查的人口仍然達五千萬,所以保守估計當時明朝的人口大約在七千到八千萬左右。若真仔細來一個人口普查,孫淡認為明朝起碼有上億人,甚至更多。當時全世界的人口又不超過四億,所以明朝絕對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國。
孫淡看了看天,雖然已經晴開,可低上都是積雪,也冷得厲害。便點了點頭:「前面帶路。」
人地矛盾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這也是孫淡帶史萬全來房山的緣故,就是想能不能把這富裕的勞動力利用起來,給百姓找一條副業,消化人口膨脹所帶來的社會矛盾,併為地方百姓增加收入。
周新樹雖然是里長,家裡也很窮,只比普通貧民好一些。多少還有兩間大土坯房,家裡的人穿的衣服比一般村民乾淨些,可也滿是補丁。
「這事說起來話就長了,這天冷得,若凍壞了大老爺,小民的罪過就大了。大老爺若不嫌棄我們周家莊,不如隨小民等回莊子去坐做,也好熱湯熱水熱炕侍侯著。如此,草民這才敢回老爺的話。」
馮鎮等人也是無奈,只得隨孫淡和一眾鄉民去了。
因為封建社會的里長權力極大,真類比,這人若是在後世,起碼是個鄉黨委書記級別,將來也是他孫淡治理地方的得力幹將,所以,孫淡倒不想拿他怎麼辦?
孫淡:「你們和花家莊究竟有何過節,你們又在喊什麼冤,一一報來。」
「撲通撲通!」三十多條漢子跪了一地。
對於未來,孫淡早有計劃,也有心大幹一場。
明朝土地終究有限,正如孫淡以前對皇帝所說過的那樣。全國共有土地,六億多畝。平攤下去,一人也不過六畝,在沒有現代化農業的古代,六畝地的出產也只夠普通一戶人家吃一年。況且,這六億多畝土地還有一半以上集中在大地主大貴族手裡。如周家莊這樣的普通村,人均土地也不過兩畝多一點。
孫淡身為一縣之縣令,怎麼不可能不為原由就命人將自己手下的子民拿下,擺了擺頭,轉頭看著周新樹和那個說話的青年漢子:「這倒奇怪了,你們半路伏擊本官,做了作姦犯科的事,怎麼反叫起冤枉了?」
這一聲宛若杜鵑啼血,倒將孫淡嚇了一跳。
吃孫淡這麼一問,里長周新樹說不出話來。
里長立即回過神來,也大聲喊:「我等有冤情,請青天大老爺替我們做主啊!」
看起來,這件事應該是周家莊和花家莊之間的宗族械鬥,花家打不過周家,又不肯咽下這口氣,花了銀子派人去北京請黑社會流氓過來幫忙。周家的人知道吃不過那群打手,索性帶人埋伏在路邊,看能不能打他們一個伏擊。
那後生有些窘迫,「聽說花家莊請了一叫什麼光棍打行的人過來助威。那些打手們可都是武藝高強之輩,我等都是普通百姓,如何是他們的對手。想了想,明裡怕打他們不過。不如埋伏在路邊上,看有沒有機會將他們制住。今日正好是那群打手過來的日子,我們天沒亮就來路邊埋伏。剛才見大老爺騎著馬匹,又帶著兵器,以為是……以為是……」
孫淡搖搖頭:「不妥,等下花家莊請的打手就要過來了,若我先回縣城,只怕這一耽擱就是一場大火併。都是本官治下的百姓,本官卻不肯看到有任何人流血。再說了,這裡是房山,是本縣的治理所,我就不相信還會出什麼事故。」
一問,那個叫周新樹的里長才回答說,之所以這麼窮,那是因為人多地少,每年單靠土地里的那點莊稼,根本就不夠吃飯。村裡的人力倒是富裕,可沒土地,青壯年大多閑在家裡。
倒是他身邊那個後生膽子大,鼓起勇氣道:「回大老爺的話,我等不是來劫道的……我們……我們是來打花家莊的人的。」
史萬全身上還是疼得厲害,心中更怒,插嘴怒喝道:「良民,有你們這樣的良民嗎?竟然連孫大老爺都敢劫,我看你們再這麼良下去就敢帶人殺進北京城了。」他對這一群刁民是恨之入骨,只恨不得孫淡治他們一個謀逆大罪,通通殺頭才好。
看到馮鎮如此厲害,眾人都是臉上變色,心中膽寒。
孫淡「哦」一聲:「花家莊,這裡是花家莊嗎,依本官看來,這裏都是樹林,可沒什麼莊子。」
卻不想誤將孫淡他們當成那個什麼光棍打行的人了,這才引起了這場天大的誤會。
他和孫浩一人搶了一根木棍,對孫淡道:「孫老爺,需要將這些人拿下嗎?」
那個裡長一邊說話,一邊朝身後的家族弟子大喝一聲:「都跪下,這位是我們房山的縣大老爺。」
周家莊規模不小,有三十來戶口人家,共計算百余口人,北方百姓大多聚村而居,村莊格局都大,遠遠看去,好大一片房子,倒也阡陌交通,繁華富饒。
「那你們為什麼械鬥,可是為爭奪水源?」一般來說,地方上宗族械鬥,大多是為爭奪水源,爭奪礦產,孫淡以為這次也不會例外。
聽他這麼說,孫淡微微一皺眉頭,所謂「打行」其實就是明朝中期出現的黑社會組織。這些人大多是目不識丁的下層遊民,這些人大多以他們手中的武器為名號。比如光棍打行、棒槌打行、劈柴打行。
「不是,不是。」周里長嘆息一聲:「還不是因為小女……也就是財力惹的禍。其實……我們老周家同花家比鄰而居已經百余年,大家相互通婚,都是沾親帶戚的,這回打成這樣,小民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