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水星戰亂篇
第501章 事態激化（二）
「七」字還沒有出口，突然之間，虛懸半空的立體全息影像顫動了兩、三下，就彷彿是因為訊號延遲而造成了影像傳送的輕微故障一樣。但下個剎那，影像又恢復了正常。但那個「七」字，他卻終究也沒有說出口。取而代之者，卻是一抹同時包括了狡猾、得意、殘忍、以及嘲弄諷刺的古怪笑容。他雙眼放光，獰聲道：「笨蛋！以為我真會給時間讓你們慢慢解散嗎？別做夢了。無知蠢人，統統都給我——受死！」
遺照之上章哉的笑容，實在並不能給予邗缸以絲毫安全感。但縱使如此，此刻情況騎虎難下，再想要走回頭路，顯然亦沒有可能了。邗缸緊握拳頭暗地裡給自己壯膽，隨即用力咳嗽兩聲，提起電子喇叭，便要開口說話。然而，還未等他真正吐出片言隻字，眼前忽然光影閃爍，將他所想說的話硬生生堵了回去。
「早安，月球人。或者說，自稱為『黑衫軍』的各位。經過昨天白晝里那場血腥狂歡之後，相信各位昨夜晚上肯定都睡得很好了。能夠精神飽滿地迎接新一天到來，呵呵～～這確實非常可喜可賀啊。」存身懸空的藍海影像。居高臨下低頭俯視著那黑壓壓無邊無盡的人潮。淡然語氣之間，卻蘊藏著辛辣諷刺。剎那間，成千上萬「黑衫軍」成員，甚至也包括了邗缸、姚家兄弟、荀絲露與瞿思樂，還有那些被清洗的銀月長老之門下弟子們，忽然沒來由地只感覺一陣心虛，下意識移開目光，不願與藍海的全息影像進行對視。
藍海森然冷笑，續道：「你們沒有聽錯，那些幕後指示者唯一想要從你們這群蠢材身上得到的，就只有你們的命。說得更明白一點，那就是要你們死。但，卻並非死在月球。如果你們在月球死了，那麼這些慫恿你們起來暴動的傢伙，便只會血本無歸。然而！我藍海的立場，卻和他們完全背道而馳。」
沒有人可以回答藍海這句質問，更沒有人膽敢回答。這一剎那，千萬「黑衫軍」成員，同時下意識地垂目低頭，將視線投射到自己的鞋尖之上。無邊無際的黑色人潮，原本任何時候都處於騷動不安之中的。但在這個剎那，人潮赫然竟完全靜止下來。到處都瀰漫了壓抑的死寂氣氛。
章哉遺像脫離原位，翻著筋斗摔下去。「乒乓～」清脆碎裂聲音響起，遺像鏡框直截了當地摔成粉碎
今天，城裡已經沒有其他值得下手搶劫的對象了。在昨天的擄掠過程當中，「黑衫軍」也得到了不少武器。即使這些武器絕對比不上軍警裝備精良，卻也可算是鳥槍換炮，「黑衫軍」的整體戰鬥力可謂打著筋斗翻倍上升。再加上從其他月球城市趕來的後繼人員，「黑衫軍」人多勢眾，信心爆棚，早就把昨天的失敗忘記得乾乾淨淨了。在初起晨曦照耀之下，赫然只見黑色人潮分從四面八方匯聚成流，口號聲更加喊得驚天動地，緩緩向著「月帝塔」涌過去。
沒有再繼續廢話下去。藍海用力一揮手，將這個果斷動作將自己的意志傳達出去。下個剎那，【燎原火】立刻對此作出了反應。隨著陣陣冰冷的機械摩擦聲響起，超級戰艦打開所有炮門，彈出所有發射架。就像野獸露出獠牙，迫不及待地準備開始大開殺戒一樣，數以百計的黑洞洞炮口以及數以千計的各式導彈，同時對準了地面處那密密麻麻，無邊無際的黑色人潮。這種情況之下，它們也根本用不著作什麼瞄準了。反正只要隨便開火轟下去，不管炮火與導彈的落點究竟是哪裡，保管都是一殺一大片，一死一戶口本。
話聲未落，電光石火之際只見「咻～」一道霹靂銀光悍然劃破長空，猶如天神降落的懲罰般筆直轟下。說時遲那時快，蘊藏無匹殺傷力的眩目強光轟然爆發，赫然在「黑衫軍」當中製造出一處蒼白的死亡地帶！位處強光籠罩範圍中者，立刻連皮帶骨被徹底蒸發，甚至連半點飛灰都沒有留下。
沒有回應。良久良久，依舊沒有回應。藍海嘿聲淡哼，冷冷道：「不肯出來嗎？好，那也沒關係。自稱為『黑衫軍』月球人們，現在我就要把真相告訴你們知道。你們今天聚集在這裏，藉助正義之名究竟都做了些什麼，你們自己完全心知肚明。但你們並不清楚，那些唆使你們出來鬧事的人，他們之所以要這樣做，根本和什麼正義毫無關係。甚至於，打破月球現存秩序，也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他們真正想要的，其實只有你們這群
藍海目光轉冷，語氣中儼然已帶上了絲絲教人為之不寒而慄的殺意。他凝聲緩緩道：「我不能看著你們這群蠢材，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這樣被人推去送死，因為我的良心不允許這樣。但我終究還是高估你們這些蠢材的智商了。隨便被人煽動幾句，居然就學人玩什麼遊行示威？呸！難道你們當真覺得這種無聊行為會有哪怕億份之一的成功可能性嗎？好，就當你們確實這樣天真吧。但遊行就遊行，殺害自己的同胞，放火、搶劫、強姦、還有穿刺酷刑，這些他媽的究竟又算是什麼？告訴我，究竟算什麼？」
既然嘗過了甜頭，便不會再有「黑衫軍」成員捨得放棄這種打破所有秩序，盡情放縱的美妙滋味。所以老實說，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對於遊行示威其實沒有任何興趣。反而對於打家劫舍，搶錢搶糧搶女人興趣濃厚之極。可是南巴吐城雖然大，無奈參加暴動的人實在太多。昨天是三百萬，今天匯合了來自月球其他城市的「黑衫軍」以後，數量登時暴增至接近二千萬左右，都超過南巴吐城戶籍人口了。
通過間諜衛星，即使本體依舊置身於「月帝塔」內，但「黑衫軍」成員的各種動作反應，藍海仍然可以觀察得明明白白。他冷冷一哂，從容續道：「在你們當中，可能已經有很多人認識我，但也有可能更多人不認識。沒關係，現在便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地球的武神藍海，同時，也是【銀月派】當代首席真傳弟子狂風武神的義弟。殺死章哉的人是我，銀月長老議會那幾十名長老，也是被我下令清洗的。甚至於，封鎖月球、各大小城市一律執行戒嚴、對外來人身份進行甄別這三條禁令，也是我親自下達的。至於究竟為什麼……嘿嘿，其實你們自己已經很清楚了。至少，你們當中某些人很清楚。」
聲色俱厲！藍海陡然伸出右手，直接指向下方街道上那黑壓壓密麻麻，彷彿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近兩千萬名「黑衫軍」！被其氣勢所震懾，剎那間千萬「黑衫軍」成員又是一陣騷動，人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同時向後踉蹌倒退了七、八步之多。「月帝塔」最終防線與人潮之間，更隨之
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城裡大戶富戶即使再多，也都早被搶得乾乾淨淨，哪裡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們再下手？勉強說還有一處地方可例外的話，那麼顯而易見，非「月帝塔」莫屬。作為月球政府、【銀月派】總部、以及「月武神」居所這三大重地聚集之處，在很多月球人想來，那裡面必定儲蓄了數量驚人的財富。而事實上，「月帝塔」裏面也確實有大量軍火、大量食物、以及歷代月武神的私人珍藏物品。對於「黑衫軍」來說，正是一大塊引人垂涎的肥肉。
不知不覺之間，洶湧黑色人潮逐漸停止了移動；無聲無息之中，驚天動地的口號聲迅速消失；患得患失之際，那興奮狂熱被畏懼所掩蓋。數以百萬計算的「黑衫軍」成員，也不管到底屬於普通平民抑或戰將、司令級強者，他們統統閉上了嘴巴，滿懷敬畏地抬首仰望。成千上萬道目光，最終也全部投射向同一個目標：那艘充滿壓倒性壓迫力，從到頭尾都充斥了暴力美感的巨大戰艦。
質問聲猶如滾滾雷鳴，在南巴吐城上空滾過。霎時間，城內城外已經聚集起來的這二千萬「黑衫軍」，赫然人人雙耳內都是嗡嗡巨震，當場引發頭暈目眩，簡直連站也站不穩當。由數十名戰將級戰士用肩膀扛起來，上面豎立了章哉遺像的那張簡易架棚，更隨之不斷左右劇烈搖晃，終於「轟～」地斜斜栽倒。
已經品嘗過鮮血滋味的野獸，是絕對不肯自動放棄狩獵，心甘情願地回去吃素維生的。「黑衫軍」是雙足行走的人類，不是四腿著地的野獸。然而，當他們肆意放縱本身慾望，沉迷於殺戮和劫掠之中的時候，他們靈魂內的獸性成分便迅速增加，將人性成分徹底覆蓋淹沒了。面對著這樣一群野獸，什麼好言勸慰什麼苦口婆心什麼循循善誘，根本連屁用都沒有，他們根本聽不進去。所以現在，唯一可以讓他們乖乖聽話放棄參与暴動的，就只有更凌駕於他們所有人之上的鐵腕暴力！
藍海又是一聲充滿諷刺的冷笑，沉聲道：「或許，先前我的想法是錯了。你們這群蠢材，你們這群不知所謂的笨蛋，繼續活在世上就只是禍害。根本沒有拯救價值。統統都死光了，正好一了百了，大家都省得繼續操心麻煩，對不對？哈哈～～只要你們最後不是死在月球之上，
藍海伸手出去，搭在身邊的奧雲肩頭，冷冷道：「你們這群愚昧無知的蠢材，統統都應該感謝你們的『月武神』代理奧雲。是他，代你們這群蠢材求情，讓我無論如何也不要放棄你們這群無可救藥的人渣。所以看在奧雲的面子上，現在我，藍海武神，就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所有人立刻就地解散，回去繼續過你們原來的生活。肯乖乖聽話的，先前不管做過什麼，都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有誰不肯放棄，堅持繼續侵害無辜平民和掠奪你們不該佔有的東西，那麼我便不會再手下留情，將你們這群人渣敗類統統殺光！」
安置在「月帝街」各處角落裡的全息投射發生器，同時開始啟動並且運轉起來了。零點五秒以後，巨大得足以讓方圓幾公里範圍內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立體全息影像，隨著空氣中一陣如水波蕩漾般的顫動而出現。數以百萬計算的「黑衫軍」雙眼瞳孔內，映現出了藍海和奧雲兩人的模樣。
戰慄、顫動、畏縮、猶豫。頭頂那艘超級戰艦【燎原火】，再加上藍海作為當世最強者之一所具有的氣勢，所有這一切加起來，足夠讓那些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僅僅單純被煽動起來加入「黑衫軍」的月球人們，同時感到一陣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湧現襲來了。
藍海頓了頓，銳利目光在黑壓壓人潮里來回掃視了兩遍。但很可惜，並沒有找到那些真正興風作浪的人。此時此刻，他們根本不在遊行隊伍之中。藍海遺憾地搖搖頭，沉聲道：「鐵馬，我知道你可以聽得見的。如果你還自詡是那尊貴血脈的繼承人，那麼就別鬼鬼祟祟地躲著了，站出來吧。做這種損人利己，喪盡天良的勾當，難道你就不怕玷污了自己父親的一世英名嗎？」
越接近「月帝塔」，口號聲越顯得低落。先前那種高亢狂熱的興奮感覺，也隨之逐漸消退。原因無他，就只在於頭頂上那片將朝陽晨曦也徹底遮蔽，令「月帝塔」方圓千米範圍內依舊黑沉沉宛若午夜的巨大陰影。那是藍海的座艦【燎原火】。僅僅這麼一艘戰艦，只要它火力全開一次，死傷人數便絕對會數以十萬計算。「黑衫軍」雖然人多，可是誰知道這十萬死傷裏面會不會包括自己？故此，即使此刻【燎原火】只是靜靜懸浮半空，甚至連炮門都沒有打開。但那股強烈
黑夜很快成為過去，太陽照常升起，又是全新一天到來。參加暴動的「黑衫軍」紛紛從香甜美夢之中醒來。他們懶洋洋地打著哈欠，慢吞吞地刷牙洗臉。然後再呼朋喚友，一起去指定地點領取早餐。等到吃完這些免費供應的食物以後，就領取標語、旗幟、橫幅、頭巾等各種裝備，重新集結起來，浩浩蕩蕩地離開駐紮地，開始進行遊行示威。
對於邗缸這種小人物，無論他遭遇了什麼，藍海都完全不會關心。被推出來舞台之上活動的三流演員，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非都是按照劇本安排進行表演而已。無論他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抑或木頭皮革造成的傀儡，又能有什麼區別了？所以現在，真正值得藍海關心者，就只有編寫劇本的鐵馬。
畏縮的人群再度產生騷動。然而那畢竟也是兩千萬人。即使只是兩千萬隻螞蟻，要在瞬間便達成完全一致的意見，也根本不可能吧？所以儘管已經被震懾而鼾聲恐懼，產生了撤退解散的意願，但真正要落到實處，卻還必須要經過臆斷絕對不可能太短的時間才對。然而，藍海可沒心情陪「黑衫軍」磨磨蹭蹭下去。他背負雙手，居高臨下俯視著黑色人潮，以不容反駁的語氣斬釘截鐵道：「給你們一分鐘時間。超過這個時限還不開始解散的話，一切後果，由你們自己負責。現在開始倒計時，六十、五十九、五十八、五十……」
肥肉雖然美味，但吃不吃得下去，卻又屬另外一回事了。昨天暴動剛剛搞起來時，「黑衫軍」已經嘗試過了衝擊「月帝塔」。但卻遭遇軍警部隊迎頭痛擊，以至於除去白白拋下上萬具屍體以外，完全一無所獲。當時城裡還有大把富戶可供搶劫，犯不著來啃硬骨頭。「黑衫軍」於是暫時撤退。不作無謂犧牲。
說不上萬籟俱寂，但沉默確實於人潮中肆意蔓延。就在這一刻里，很多自制力比較強，本身實力較高者都強行收回目光。其視線隨即便忍不住都匯聚到邗缸身上。今天他為了出行方便，故此並沒有再把棺材扛出來，改由身邊人用那種建築專用的腳手架，紮成了一張簡易架棚。足有三米高的巨大黑白遺像，此刻就豎立在架棚上。形容笑貌栩栩如生，宛若活人呈現眼前。而邗缸就站在遺照旁邊，高處眾人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