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水星戰亂篇
第503章 信水星，得永生（一）
藍海伸手凌空虛抓。無形吸力作用之下，這位腎虧體虛的工程師，立刻身不由己地被扯吸飛出，不偏不倚，正好把自己送入藍海掌握之中。鼻樑上架著的金絲眼鏡歪到了一片，原本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也跌落下來，被冰冷汗水粘在額上，模樣狼狽之極。他本能地竭力掙扎，嘴唇哆嗦抖動，似乎想要說話，卻即使憋得面色變成紫醬一般，終究還是連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就是雲山萬重？好，確實是好手段。托你的福啊，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指示戰艦對『黑衫軍』進行血腥鎮壓的人，就是我藍海了。」藍海淡淡道：「能夠以沒有超能力量的普通人之身，而將一位武神逼迫至如此境地，你倒也真了不起，簡直可以在史書上大書特書一筆了。不過……」
「雲山萬重？」藍海嘿聲冷哼，轉身回首。他交抱雙臂，舉目掃視全場。只見觀景平台之上，除去自己以外，現在又多出了兩個人。第一位是自己徒弟羅比，第二位則作工程師打扮，外表倒也衣冠楚楚。可是他面色蒼白，活像酒色過度導致腎虧體虛一般。而從他佩戴在衣襟左胸的銘牌來看，正是那位雲山萬重。
「月球戰艦」無法逃跑。即使它們企圖同時向各個不同方向分散，但【燎原火】的雷達監控系統、機動性、火力、還有射程，全部都遠遠凌駕於它們之上。哪怕以寡敵眾，可是在敵人逃出雷達覆蓋範圍之外以前，巨型戰艦已經能夠飛速追上去，然後迅速把敵人轟碎炸爛，再回頭去追殺下一個目標。三番兩次，兩次三番，永遠沒有例外。原本合共二十余艘的「月球戰艦」，不過短短十來分鐘之間已經被打沉了超過三分之二。烈焰火雨漫天降落，彷彿永不間歇。地面處多棟樓房大廈被先後點燃，無論天上地下都是一片衝天大火。此情此景，宛若地獄的無盡深淵！
強烈的頭暈目眩感覺立刻湧現，隨之而來者，還有濃烈得無以復加的恐懼。工程師本能地「啊～」一聲尖叫出口，下意識就想縮回去安全地帶。然而藍海按在他後背之上的那條手臂，卻牢固得恍若千年巨木。無論工程師怎麼掙扎，都只似蚍蜉撼大樹，根本沒有絲毫效果。反而腳底虛浮打滑，身不由己就要俯衝撲出。可是這個時候，藍海卻又成為了工程師唯一的救命稻草。也多虧工程師後背衣衫被
「水星？你們的天堂，就是水星？」藍海敏感地捕捉到了雲山萬重說話之中最重要的一點。他微微側轉身，向身後不遠處垂頭喪氣跪在地上的能量瞥了兩眼，暗自冷笑兩聲。用不著多問什麼。這個什麼「信水星得永生」，「水星即天堂」的概念，當然就是白無邊和段千山捏造出來，然後通過鐵馬和能量等人灌輸給月球民眾的了。宗教，從來就是蠱惑人心，煽動不明真相群眾起來鬧事的最佳法門。
所有所有這些問題的答案，似乎都已經非常明顯了。但，藍海依舊在等。等待更加確鑿的證據出現。而這次等待，並不需要太長時間。事實上就在此時就在此刻，從背後傳來的紛雜腳步聲，就是等待已經迎來結束的標誌。那腳步聲並非單單一個人便可以發出的，而從呼吸之間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位擁有武神級力量的強者，以及另外一名不具備超能力量之普通平民。而且很快地，這些腳步聲也停止了。「撲通～」輕聲響起，倒也算得整齊劃一。緊接著，羅比那與其說沉著冷靜，不如說木然更加貼切的語聲在狂風中傳播開來，沒有半點散失地全部傳達到了四周所有人雙耳之中。
霎時間，藍海內心赫然不再有憤怒，只有滿腔的可憐與可笑。對於雲山萬重這種充滿宗教狂熱的蠢材，言語其實已經沒有作用。即使出手殺掉他，也算不上什麼懲罰，反而只會成全了他。而對待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只有一個：告訴他真相。因為謊言總是美好的，而真相則永遠殘酷。所以有句老話說得很好：有些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啊。
聲嘶力竭地拚命掙扎著，雲山萬重大聲呼喊，向藍海發出他自以為是最惡毒的詛咒。藍海諷刺地冷笑一聲，道：「幸福天堂？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呵呵～～你是發自內心地相信有所謂天堂的存在？那麼協助外人殺害自己的同胞，難道也算是救助他們脫離苦海嗎？」
輕輕嘆了口氣，藍海抓住雲山萬重的手臂后縮，將他扯了回來。諷刺地冷哂道：「水星是天堂？呵呵，很好。那麼……現在我就來告訴你，這個所謂天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分說，藍海抬起左
那麼，究竟是誰？是誰打開潘朵拉之魔盒，放縱魔鬼進入月球人內心，將他們身上的人性徹底蠶食剝奪？是誰剝奪了他們繼續做善良市民的機會？是誰將他們賴以生存的社會秩序徹底擾亂，驅趕著他們走上不能回頭的道路？是誰蓄意侵入月球的超級電腦「玉蟾號」，篡改了藍海的說話和意願？更是誰派遣戰艦出來向「黑衫軍」大肆殺戮，把矛盾激化至無法再作任何緩和的地步？
「師尊，弟子復命。您要弟子去查的事，已經有結果了。先前那些月球戰艦，他們的身份都通過DNA鑒定而確認過了。分別來自七處月球軍事基地。而那些基地現在都已經被『黑衫軍』所滲透控制，不再接受『月帝塔』命令了。相同受影響，但情況沒那麼嚴重的軍事基地還有十一處，奧雲和長老議會的其他人正趕往處理中，相信可以盡量挽回軍隊的失控情況。另外侵入『玉蟾號』系統之中，對立體全息影像信號進行干擾和篡改的元兇，就是隸屬科技部維修科的科長，雲山萬重。究竟如何發落，請師尊指示。」
藍海根本不想聽他說話。所以無論這位腎虧體虛的工程師憋成什麼鬼樣子，也統統無關緊要。他揪著對方衣襟旋踵轉身，大步向前。觀景台位於「月帝塔」塔頂，面積不足三十平方米。僅僅走得這麼幾步路，馬上就到達了平台沒有圍欄的邊緣地帶。藍海鬆手放開對方衣襟，一撥一抓一按，直接將工程師的上半身按出了觀景平台，虛懸于距離地面超過八百米以上的半空之中。
藍海頓了頓，凝聲續道：「任何人做了任何事之後，都必須要付出相應代價。假如沒有能力去承受結果，那麼很容易就會導致悲劇的發生了。道理這樣簡單，應該也用不著我來告訴你才能知道的，對吧？而現在，我倒想問你一句話。看著那些和你同樣屬於月球人的同胞被殺，你究竟有什麼感想了？」
前任海虎帝皇與「凶獸天王」兩條老狐狸都熟讀史書，當然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更不可能放棄利用這件武器。而從現在看來，兩條老狐狸已經達到目的了。至少，雲山萬重這傻瓜就已經被忽悠得全身全心都相信了那個美麗謊言，並且滿懷狂熱，心甘情願
上百道眩目的雪白強光劃破長空，又一艘「月球戰艦」被轟成熊熊燃燒的火球，然後又是導彈齊射，將火球炸散成火雨。解決了一個目標，立刻又是下一個。【燎原火】一絲不苟地忠實執行著藍海所下達的命令。「月球戰艦」先前殺戮「黑衫軍」的時候究竟有多麼乾淨利落，那麼現在它們被【燎原火】毀滅，就同樣地也有如此乾淨利落。一報還一報，來得好快！
「月球人的罪孽已經太多。假如不先進行贖罪的話，我們就沒辦法脫離地獄，更不可以投奔天堂。所以，所以他們的犧牲，全部都是值得的！」雲山萬重理直氣壯反駁道：「更何況，更何況究竟什麼人必須犧牲，究竟什麼人可以活下來投奔天堂，一切也只看天意。犧牲的人因為罪孽深重，所以天意才註定他們不能到達天堂。可是雖然這輩子沒有希望了，但他們已經因為自己的犧牲而替全體月球人清洗了罪孽，功德無量。下輩子，下輩子他們就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在天堂幸福生活了。」
「月……月球已經完蛋了。這是一塊……一塊沒有希……希望的土地！所以，生存在這裏，就和生存在地……地獄里沒有區……區別。」雲山萬重背對著藍海，他的面色此刻究竟已經變成怎麼樣了，別人自然看不到。然而，儘管說話結結巴巴，他的語氣當中卻赫然蘊藏著某種特別力量，讓他還能勉強保持著一定程度的自我控制能力，不至於當場失禁，終於導致屁滾尿流的難看。藍海皺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太天真了！什麼妄圖同歸於盡的想法，簡直太天真了。面對著這殘存下來的不足十艘戰艦，【燎原火】甚至連啟動能量保護罩都不必，直接用外殼裝甲就擋住了對方的貧弱炮火。那稀稀落落不滿十道銀光落在巨型戰艦體表之上，甚至連在戰艦外殼製造些許凹陷，或者讓戰艦內部船員稍微感受到一點震蕩，也完全辦不到。【燎原火】活像一頭龐然巨怪，漫不經心地將炮火攻擊反彈開去，隨即突然亮出艦首沖角，加速！
說時遲那時快，巨大轟鳴聲震撼上下十方。一艘「月球戰艦」躲避不及，赫然被【燎原火】猶如猛虎獠牙，狂牛犄角般的艦
雙方戰鬥力之差距實在太大，故此無論【燎原火】使用什麼戰術，勝利本就是註定的。片刻工夫，所有殘存「月球戰艦」統統都撞成了廢鐵。而此時，戰場已經由南巴吐城上空轉移到了城外的無人地帶。也正因如此。【燎原火】乾脆連發射導彈將這些廢鐵炸碎的工夫都省下了，直接任由它們在爆炸火花中墜落月球大地，任由這樣一場中型地震悍然爆發。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月球戰艦」上那些還剩餘半口氣的船員們才明白過來。根本從一開始，指示他們來執行這個任務的那個人，已經對如此結局心中有數了。命令他們來這裏，實在就只是讓他們送死！
或許是被自己的說話所鼓舞，也或許是自知死到臨頭，所以反而再無顧忌。雲山萬重開口之際不再結巴，轉為變得流暢起來。他理直氣壯地大聲道：「我的意思就是、就是死亡並不可怕！因為現在的我們生存在月球這個地獄里，根本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沒有尊嚴，什麼都沒有。所有人都只是一具具行屍走肉，哪裡能夠算得上是『活著』？我做的一切行為，正是為了拯救我們月球人脫離這片地獄苦海，投奔幸福天堂！所以我沒有錯，我問心無愧！惡魔！藍海你這頭惡魔！一心企圖將我們永遠禁錮在地獄裏面的惡魔！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下輩子你一定也會轉生在地獄裏面，而且萬劫不得超生的，惡魔！」
狂風呼嘯，卻吹不走那遮天蔽日的滾滾濃煙。烈焰沖霄，照亮了奔逃號哭的芸芸眾生。屍體被焚燒的焦臭氣味瀰漫了整座城市，哪怕置身於擁有完善空氣調節系統的室內，鼻端處那股令人慾嘔的濃烈死亡味道，亦依舊揮之不去。雙眼所見，雙耳所聞，口鼻所吸，皮膚所觸，意識所及，所有所有這些訊息匯聚起來，終於便凝成了鮮血淋漓的兩個大字：地獄！
這種戰艦和戰艦之間的近身白刃戰，自從人類告別風帆木槳時代之後，幾乎就再也見不到了。只有前不久月武神座艦【月神號】，率領艦隊運載大軍前往平原星支援極北帝國的時候，曾經
雲山萬重閉上眼睛，滿面憧憬，活像夢囈般喃喃道：「在天堂裏面，我們將沒有飢餓、沒有寒冷、沒有悲傷、更沒有憂愁和煩惱。一切都這樣美好。而我，今天即使死，卻也為月球人洗清罪孽投奔天堂的大業，貢獻出了屬於自己的一份心力。所以，他們一定不會忘記我的！永垂不朽！我的功業將永垂不朽！信水星，得永生！水星天堂萬歲！萬歲！萬萬歲！」
殺氣由憤怒而來，憤怒則源自死亡。縱使「黑衫軍」任情肆意地放縱本身慾望，奸淫擄掠作姦犯科無惡不作無所不為，可說絕大部分成員都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但追源溯始，他們其中絕大部分人，原本也是勤勤勉勉工作，小心翼翼做人，認認真真生活，善良淳樸，循規蹈矩的良好市民。縱使他們對生活也有各種不滿和抱怨，然而社會所虧欠他們的，終究要遠遠凌駕於他們虧欠社會之上。
此時此刻，藍海就站在「月帝塔」最高處的觀景台之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片人間地獄。眉宇之間似是一派淡然。但假若仔細觀察的話，則「有一股猶如沸騰岩漿般的熾灼殺意，正隱藏於其表面之下」這個事實，是絕對不難察覺的。縱使這股殺氣並未真正爆發，然而壓抑得越久，積累起來的破壞力便越強。有朝一日當藍海再壓抑不住而將殺氣徹底釋放的時候，毫無疑問，勢必驚天動地，任何人也無從抵禦。
狗急尚且跳牆，螻蟻尚且貪生。到了這個地步，在那些殘存「月球戰艦」上的所有船員，都明白繼續逃跑只有死路一條。即使先前他們所收到的指令是大開一輪殺戒之後就儘快逃跑，無論如何也不要和【燎原火】糾纏。但現在顧不上什麼命令了。不約而同地，所有「月球戰艦」同時重新集結在一起，絕望地瞄準了【燎原火】傾泄出所有炮火彈藥，妄圖死中求活，至不濟也拼個同歸於盡！
雖然終於明白，卻已經太遲。緊接著，爆炸火光徹底淹沒一切，將所有生命全部帶往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