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第二部分 一九五三年一月十三日~二十七日

第九章

第二部分 一九五三年一月十三日~二十七日

第九章

「要是你認為很有必要的話。」
路金按了好幾下門鈴,但是過了一分鐘仍沒回應,他看見樓上一扇窗後的窗簾掀了一下。他靈機一動,按了樓裡另一套房子的門鈴,當那女的住戶來開門並看見外面KGB的人和汽車時,她人一下子呆住了,身子釘在原地並全身哆嗦起來,但是路金卻只是從她旁邊擦身而過,烏卡辛緊跟在後。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腹部。「你就不怕做愛會傷害到肚裡的孩子嗎?」
她嫵媚地笑道:「給你一個意外,尤里.安德洛維奇。我在黑市上買的。」
第五主要管理局是負責監察國內的異議分子,這包括猶太人和反蘇聯的所有地下組織,涵蓋範圍從西邊的波羅的海一直到遠東。而邊防主要管理局則負責封鎖和巡邏所有的蘇聯邊境。
他將滾熱的咖啡倒入杯中,並舀了三匙糖。當他走到桌旁並坐在上面時,廚房門被打開了。
「不知道,但我想你會告訴我聽的。」
帕沙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他。「你他媽的怎麼還不閉嘴?整天指手劃腳、神氣活現的,他媽的腳都要翹到我的臉上來了。」
「那莫斯科其他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買到這樣的女人內衣?我才不管它是不是違法呢。每個人都會到黑市上去買東西。你不會認為史達林同志會為了這一套內衣褲而送我去西伯利亞吧?」
路金走近工房樓前門按響了十八號的門鈴。他看見那結霜的窗玻璃後面亮起了燈光。
她牽著路金的手將他引進臥室。那張床仍保持著微溫,路金和他的妻子在那上面盡情歡娛著。而頭上方的窗戶,已經透進早晨交通的車噪聲,莫斯科開始蘇醒了。
第一主要管理局是對外情報部門,主要運行於蘇聯在國外的大使館裡,指揮著間諜、國外情報人員,還有那些能提供價值無比的情報協助的同情者的網絡。
當這支車隊朝南駛向莫斯科河時,在那輛轎車裡,那名坐在前排乘客座位上的身穿便服的軍官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舊的鍍銀菸盒,「啪嗒」一聲打開,抽出一支香菸。
這也是路金自己失策,沒有想到預先把烏卡辛支在一邊,但他還是禁不住被他的這種搶越行為弄得有幾分惱火。這種人舉止傲慢,靴子擦得雪亮,正統觀念,而做事一切喜歡從書上照搬。路金看見其他人從那寬大、尖頭的吉斯卡車後車廂魚貫般地跳下,帕沙也跑了過來,一邊不住地搓手驅寒。
她慵懶地回笑了一下。「你回來我一定會醒的。你到床上來嗎?」
「你們是什麼人?來這兒什麼事?」
「我恐怕目前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是他父親安排了他這個位置。所以奉勸一句——從現在起你要管住你自己的性子,還有你的嘴巴。怎麼樣?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路金在早晨七時過後離開了KGB總部。
她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她那銀鈴般的笑聲和那看著他的碧綠、嫵媚的眼神使得他心知自己要墜入她的情網了。不到六個月他們結婚了。而現在,三年過去了,她有了四個月的身孕,路金感到很是幸福滿足,甚至超過了他以往對生活的憧憬。
「請原諒,女士,」路金盡量用寬解的語氣說道,「希望這完全是一場誤會。不過最好現在你丈夫能跟我們走。」
他報以一笑。「那只有在別人朝我們開槍的時候。」
娜蒂亞站在門口,穿著淡藍色的睡袍。一頭火紅色的頭髮披散在肩上。他看著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由得莞爾一笑。
當烏卡辛沿牆倒下時,他的臉也都撞出血了,帕沙急忙衝上樓來查看個究竟,手槍也已經拔出來了。
儘管它有八個各自獨立的、處理蘇聯國內外安全事務的管理局或專業部門,但這當中其實只有四個無論是在規模上還是職能上是稱得上重要的,並冠以「主要管理局」的名號,而各自都有著獨立的和明確的分工職能。
「行了,中尉。」路金出言制止道。
路金大吼道,「把這醫生帶下樓去。快!」
「那就快到床上去吧。」
娜蒂亞搖著頭。「看看你的樣子。你太緊張了。你需要比咖啡更好的東西。」
即使在這昏暗的早晨她看上去仍顯得極其地漂亮。她人漂亮得總是讓路金覺得自己不相配。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個朋友的夏日婚禮宴會上,那時她十九歲,而他三十歲。當婚禮的樂隊在演奏時,她坐在他的桌對面嫣然一笑並頑皮地說道:「這是怎麼了?難道KGB的軍官嚴肅得連舞都不跳嗎?」
「是,長官。」
醫生用手臂挽住他妻子的肩膀,微抖著身子朝路金點著頭。
當他驅車趕回自己在庫圖佐夫斯基大街東面盡頭的家時,整個莫斯科的天已經開始發亮了。
路金站在那裡,還在想著凌晨的那場拘捕。
當車隊通過阿巴特區,沿著凍結的莫斯科河岸折向東時,路金又再查閱了一下膝蓋上鐵夾紙板上的名單,上面詳列了姓名和地址,一共有九個人,全部是醫生,要在這個寒冷的凌晨全部予以逮捕。
這是個KGB的全方位的國家安全部門,它的負責範圍最廣,包括監視所有長期居留或短期到訪的外國人和外國商人,還有外國大使和使館工作人員;追捕和拘留那些想逃往國外或逃離勞改營的或殺了人或犯有嚴重罪行的蘇聯公民;監督管理藝術家和演員;招募和指揮治安情報員;以及取締黑市。而最後一個、卻也是很重要的就是追蹤和捕獲那些潛入蘇聯境內的敵方特務。
烏卡辛一言不發,只是昂著頭,傲然地睨視著路金。一縷鮮血從他嘴上淌下。帕沙又奔回到樓上,當他跨進房時,路金將烏卡辛朝旁一摔。
路金看見她舉臂脫掉她的睡袍,展露出她那薄如蜂翼的粉紅色內衣。儘管她的身子很是嬌小,但她仍有著修美的大腿和渾圓的臀部,而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甚至更添幾分性感、挑逗的風姿,使得路金臉上感到發燥。
「我只知道像這種人就應該好好給他點教訓。」
當逮捕任務完成時,已經將近早晨六點了。
路金從座位上轉過頭去。「講到尊重上級,烏卡辛,現在這裡我是最高負責人;至於我的言論,只是個人的一種看法,談不上什麼攻擊、誣衊的,所以為什麼你就不能少操點心,在後面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地乘你的車呢?」
問話的那個人肩上披著件大衣出現在門前。他穿著睡衣,那連腮的雪白鬍鬚使他看上去極具學者風度。他用雙手戴上眼鏡,朝外張望著街上的卡車和其他人,然後再看著路金。
烏卡辛勃然大怒,他對路金說道:「你可聽到了,少校。這個人在侮辱我,他居然這樣對待一個軍階比他高的上級。你要向上頭彙報,要是你不彙報的話,我自己會去反映。」
他回過頭來,睹見帕沙浮出一絲笑容。
「非常抱歉,女士。拉帕波特醫生在家嗎?」
當路金抬眼掃了一下外面冰天凍地、空無一人的大街時,獨自坐在後排座位的那名隨員將身子湊向前來。
名單上大部分醫生都是束手就擒,但全都震驚無比,有些人提出了抗議。還有一個人是被強行拖到卡車後車廂去的。沒有一個醫生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你覺得那些醫生是真的犯了罪嗎?」
這個蒙古人是一個出色的警察,仗義的朋友,而且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路金也知道他性子火爆、桀驁不馴,再鬧下去的話,他很有可能剎住車子跳下去,把這個上尉從後座拖出來揍個半死。他才不管什麼軍階高低呢。再說,凌晨時分執行逮捕任務,大家本來就已經夠緊張和心煩的了,烏卡辛的盛氣凌人只會火上澆油。
「準確點講,是六個猶太人。」他冷冷地回答道,「不過這跟他們是不是猶太人無關,你要知道,烏卡辛,他們還未被審訊過,究竟有沒有罪還不知道。」
盧比揚卡監獄就座落在捷爾任斯基廣場的KGB總部裡,這個總部是一幢巨大的、方方正正的辦公型建築物,裡面共有七個樓層,這幢建築物占去了整個廣場的東北角,一直伸展到卡爾.馬克思大街。它其實是個凹字形的建築物。中間是個院場,正前方和兩翼有七層樓,都是KGB不同的辦公區和部門所在地。
「進來吧,少校。我這就去穿衣服。」
「那你倒說說還有什麼代用品?」
路金抽著香菸,默默地凝視著擋風玻璃外的夜色。
車後座,烏卡辛語氣冰冷地說道:「我可以談談我的一點意見嗎,路金少校?」
「快別笑了,中尉。再轉一個彎我們就要到了。」
「少校同志,我可以看看那份逮捕名單嗎?」
帕沙疾忙照他的吩咐做了,而路金則一把將這上尉拎起身來並兩眼怒視著他的臉。
「我是路金少校。我接到了任務不得不通知您根據KGB第二管理局的命令您被拘留了。如果您能配合穿好衣服跟我一起走的話我將不勝感激。最好穿暖和點,外面很冷。」
「你可真的會胡鬧。」
而第二主要管理局,也就是路金所屬的部門則可能是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
他跟她講了凌晨的工作。
波里斯.烏卡辛上尉要比路金年輕些,剛剛一個星期前分到他的辦公室來。路金反手將那夾紙板朝後遞給他,後座的座位燈「啪」地打開了。
在納伽蒂諾區最後一個地址,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波折。這一發生在這個早晨的插曲後來被記錄在KGB逮捕檔案中。被傳訊的那個醫生是一個年近六十的鰥夫,獨身一人住在一幢工房樓的三樓。
「那好,開始行動吧。」
帕沙咧嘴一笑。「遵命,長官。」
路金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
路金轉過頭去,烏卡辛的臉上浮著獰笑,煞有介事地橫眉怒目,那張薄薄、冷酷的嘴唇流露出一種凶殘的本性。路金立即對這人產生了一種反感。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親愛的。」
「馬上就來。」
他感覺到那雙手在他的脖子上停了下來,只見他妻子臉上嚇壞了的表情。
臨近凌晨兩點,捷爾任斯基廣場邊響起隆隆引擎聲,隨著車輪的滾轉,一輛埃姆卡轎車和兩輛吉斯卡車相繼從KGB的總部後門咆哮躥出。
過了片刻,烏卡辛說道:「上面講,這些醫生都是克里姆林宮的內科醫生,從名字上看,至少有五個是猶太人。該是我們跟這些猶太佬刀光見血的時候了。」
「當一個女人朝一個男人展開她的兩腿時,她的魅力也就像蝴蝶一樣飛走了。」
「我父親說了,史達林同志相信這些著名的醫生都參與了一個陰謀,企圖毒死克里姆林宮的一半國家領導人,他懷疑他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來給我們弄點咖啡吧。」
八點過後,KGB第二管理局的少校尤里.路金終於酣睡入夢,他全然不知道這個凌晨逮捕行動的消息——也就是日後在共產黨國家裡廣為流傳的「醫生陰謀案件」會很快就越過五千哩發到華盛頓。
「尤里,你不要亂講。搞不好會有人在偷聽的。」
第一個地址是在莫斯科河的左岸。這是一幢沙皇時代建造的老式大樓房,現在被改成了工房,處在莫斯科較好的地段。路燈照在凍實的雪地上,而莫斯科河面也凍結成硬邦邦的冰層了。路金可以看到在那冰上鑿了一些洞,那是人們用來釣鱒魚的。但是凌晨這麼早還沒有人跑來釣魚。
這個醫生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這一定是弄錯了。我根本就沒犯什麼罪。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這幢KGB建築樓底下還有一層,是另一個令人注目的部門:那就是盧比揚卡監獄本身,一個令人毛髮倒豎的黑窟,裡面是刑訊室和沒有窗子的地牢,路金知道那些醫生就是要被送到那裡去的。
娜蒂亞走過來坐在他的膝蓋上並按摩著他的頸脖。他能感覺得到她那小而結實的乳房挨擦著他的胸膛。
「我就是。」
路金一個箭步跨到烏卡辛背後,朝著他的後頸背狠狠地一拳,這一記打得這個上尉迎面砰然撞在牆上。
他深情地看著她的臉。「不過你卻不是,你的魅力一直在增添。」他吻著她的前額和環繞在他頸上的那雙玉臂。「我愛你,娜蒂亞。」
他微微地側了一下頭,對他的司機說道:「下一個路口我們要左轉,帕沙。」
「起來,你這猶太鬼!起來!」
那女的還未及回答,路金聽到她身後的走廊傳來問話聲。「什麼事,莎拉?是誰在這個時候來敲門?」
房子裡很冷,娜蒂亞仍在睡著。路金走到窄小的廚房裡灌了一壺水並點燃煤氣煮咖啡。他脫下大衣,並解開襯衫,然後走到窗前並朝下望著,將前額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
娜蒂亞嫣然一笑。「當然是我嘍。」
「尤里,求求你了。斯各可夫會偷聽的。」
「都好了。」
「你的夜班怎麼樣?」
他最終按捺不住而對那個上尉大動肝火,但那個狂妄的蠢貨也是活該,儘管路金會免不了遭到一通嚴厲的訓斥。他久聞名單上這幾個醫生的名望。都是些受人尊敬的醫學專家,過去毫無犯罪的跡象。這次拘捕實在是讓他弄不懂,尤其是他們當中許多人都是猶太人。不過毫無疑問他很快就能問明白他們為什麼會被弄到盧比揚卡監獄。
莫斯科
「這很可能又是貝利亞玩的把戲。他就是喜歡整人。」
路金還未及回答,旁邊帕沙不無憎厭地朝後視鏡裡的這個上尉翻了一眼。「為什麼我們這裡老是分來這種混帳的貨色?」
「最好搞清楚,烏卡辛。只要是我負責拘捕,你就永遠不許動手打被捕者。你抓的是人,不是牲口。你聽明白了沒有?」
「還是說給我聽吧。」
大雪在去年十一月就早早地在莫斯科降下,現在大街上雪層積得高高的,看起來這雪會沒完沒了地下個不停,絲毫沒有放過這個已經是世界上最冷首都之一的意思,毫無減弱跡象。
一月十三日
「把你驚醒了?」
在冬天,莫斯科一天裡只有幾個小時能見到白晝,那河變成了一大片蒼白的冰層,看起來就像是陰暗天空下的魅影。有兩個小孩在暗色中在那結凍的冰上奔跑著,拖著一個木製的雪橇,一隻小狗在他們腳邊嗅拱著,滑著步。
這個蒙古中尉鼻子哼了聲說道:「這個狗東西已經搞得我頭痛了整整一個星期了,尤里。你就不能想法子把他調回原來的地方?」
「把這個白痴帶遠點,別再讓我看見他。」
司機帕沙.庫昆庫中尉是一個敦實的蒙古人,年紀三十多歲。他的那張黃皮膚臉和肌肉發達、彪悍威猛的體形常會使人會心地想到那種在蒙古大草原上穩坐在四蹄奔騰的駿馬上的騎手,而不是眼下駕駛著四輪滾動的轎車司機。
一個穿著睡袍的中年女子開了門並探出頭朝外張望。她的頭髮裹在一頂捲邊的網線睡帽裡。「什麼事?」
「可這是事實。你知道我們這個國家安全機構的首腦是怎麼尋找刺激的嗎?他的司機馬拉科夫告訴過我。他開著車子兜風,貝利亞看中一個漂亮女孩,可能是十四歲或十五歲。他就捏造一個罪名逮捕她並把她給強姦了。要是這個女孩敢不從,他就把她給斃了。有時候不管這個女孩是否順從,他最終都把她給槍斃了。沒有人管得了他。」
路金仰頭朝冰冷的轎車廂裡吐了口煙,烏卡辛的父親是黨內的高級領導人,在克里姆林宮有很多的朋友。路金語露輕蔑地說道:「你父親講的只能代表他自己的意見。至少到目前為止,法庭還沒有作出判決;要說一個醫生懷有這種惡意我還相信,可是九個?哼,只有神智錯亂的人才會相信。」
路金得到的命令是要悄悄地執行這次拘捕行動而不要驚動四周圍,但是路金還沒來得及走近那個醫生,烏卡辛已經衝到那個抖縮成一團的醫生跟前,揮打出他的拳頭。
他三十二歲,是一個相貌英俊的男子,長著一頭黑髮和一張氣定神閒、讓人感到和善的臉。他身穿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裡面是一件灰色的便服。他的左手臂肘部以下一段都沒有了,在那裡接上了一個金屬製的人工肢體,外面覆上了一個黑色的皮手套。
路金搖下車窗,一股刺冷的寒風撲在他的臉上。他將餘下的香菸彈指射了出去,然後又搖上窗子。
每一幢工房樓裡,每一個住戶裡,都有它的KGB治安情報員。斯各可夫,住在樓底下的大樓管門人,就是他們中的一員。把耳朵貼在別人家的門上是他的正當的工作範圍之一。路金看見他妻子害怕的眼神便用手捧著她的臉,吻著她的前額。
「求求你……」這女人哀求道。
「你知道法國人有一句諺語嗎?」
KGB人上門通常喜歡破門而入闖進被捕者的家裡。這樣一下子就讓犯人處於驚嚇失措的狀態,人軟了下來,審訊起來也好辦多了。但是路金寧願採取比較文明的做法。一般見了被告,會跟他宣讀他受到的指控。名單上第一個名字是雅科.拉帕波特醫生,是一個病理學家。
「這個人是個蒙古人,所以在這方面就有特殊優待。你知道有關蒙古人的情況嗎,烏卡辛?除了他們是紅軍隊伍裡最優秀的戰士這一眾所周知的事實外,另一個事實就是最難叫他們服從上命、遵守紀律了。」
路金上到三樓,捶打著那醫生的房門。當烏卡辛最後把門踢開入內時,他們發現這個人縮躲在浴室裡。很明顯這個醫生看出這些人是來拘捕他的而處於完全驚嚇的狀態之下。
尤里.路金少校,KGB第二管理局的,深知這個凌晨他執行的任務是不會受人歡迎的。當他點燃香菸,身子靠在椅背上時,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
醫生還在猶豫著,而他的妻子則猛然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她張眼看著路金,像見到惡魔似的,臉上現出驚懼的神色。
「我認為你的言論帶有點誣衊,而且侮辱到了史達林同志,我父親所講的只是重複史達林所相信的事實,所以你最好搞清楚。」
「才不會呢,傻瓜,那只會對寶寶更有好處。」她咯咯地笑了,「你就盡情發揮你的本領吧。接下來幾個月你可就得束好你的褲鈕了。」
「我也是,醫生。但是我得奉命行事。所以請給予配合照我說的做。」
他將車停在住所外的街道上,他和他的妻子住在一套一房式的房子裡,靠近莫斯科河。這是在一個曾經為莫斯科富商所熱衷的黃金地段,但是現在,這裡的建築從外觀上看上去已顯得有點破敗了,那荷綠色的外牆漆都已經剝裂開來並掉落了,但是裡面的管道和供熱系統卻一直保持正常運行,這在莫斯科城也是很難得的奇蹟。他走上樓梯,上到四樓,便開始輕手輕腳起來。
路金擁有的這輛橄欖綠的寶馬三二七是造於一九四〇年,是當時戰爭結束時從戰敗德國那裡繳獲來的眾多車輛之一,但是那馬力強勁的六缸引擎性能仍然十分良好,開起來得心應手,這輛車是他這樣KGB官員級別所能享受的一項豪華的奢侈品。
車隊停了下來,路金鑽出埃姆卡。當他點燃一支香菸時,他聽到烏卡辛已經搶先跑去指揮集隊了。這個上尉的臉色都緊張激動得發白了。
「是拉帕波特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