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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宮廷風雲

第381章 宮廷風雲

一八五八年七月二十日,咸豐皇帝駕崩。遺命以皇長子載淳繼位,並派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景壽、協辦大學士尚書肅順、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等總共八人,「贊襄一切政務」。
西太后當然也有自知之明,不會自作聰明,胡出主意,因此表面不僅相安無事,甚至可說是意見頗為融洽的,以至於連站在恭親王這面,或者深恐肅順專擅,紊亂朝政的人,也不得不說一句:「長此以往,未始不佳。」
時機萬分珍貴,不敢怠慢,隨即趕到了煙波致爽殿。御前大臣都在殿外,站得遠遠地,一看這情形,就知道皇后在東暖閣。小太監打了帘子,一眼望去,果然皇后正跪在御榻前,懿貴妃進了門,隨即也跪在皇後身后。
所謂機會,是要等肅順做錯了什麼事,或者說錯了話,東太后對他不滿的時候,那樣借勢著力,進言才能動聽。
這個軟釘子碰得不小,肅順有些急了,「啟奏太后,奴才幾個,商量了好久,才定了這兩個字,其中有個說法兒。」說到這裏,他回頭望著匡源:「你把這兩個字的出典,奏上兩位太后。」
西太后見駁不倒他,只好忍一口氣:「各地採辦,眼下反賊鬧的厲害,路上又不平靜,能有多少銅運來?只怕無濟於事!」
說了半天,兩宮太后無奈,只得依了肅順這些顧命大臣的「請求」,准了先確定年號的事。
看他如此懍然的神色,表現出一片公忠體國的心情,連西太后也有些動容,「我這算明白了!」她點點頭說:「你要想把年號早早定下來,就是為了好鑄新錢。是這個意思嗎?」
「『同道堂』的那顆印。」
「現在是剛起頭,肅順的形跡不敢太露,日子長了,姐姐,你看著吧!」從御口親封太后之日起,兩宮正式以姊妹相稱了。
慈安太后目前還是信任肅順的,見到肅順堅持要和反賊打到底,一個婦道人家,雖然貴為太后,可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准了。
咸豐死了,他的兒子繼位了,是為同治帝,可是這個幼小的皇帝上台,卻並不代表著大清就太平了,就安然無事了,相反,更大的風雨也在同治帝登基的那一天就即將爆發……
殿里殿外,上上下下,早就把自己沉浸在凄凄慘慘的情緒里,蓄勢已久,肅順哭這一聲,就象放了一個號炮,頓時齊聲響應,號哭震天。
「喔!」懿貴妃又驚又喜,問道:「萬歲爺此刻怎麼樣?」
咸豐帝死後,皇子載淳即位,定年號「祺祥」。懿貴妃與皇后鈕祜祿氏慈安太后並尊為皇太后,是東西兩太后。
「象今天這個樣子,他說什麼,咱們便得依什麼,連個斟酌的餘地都沒有。姐姐,你說,大清的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咸豐終於倒下了,在風雲變幻之中,在北伐的聲聲吶喊之中,咸豐皇帝那脆弱的身子,再也無法支撐起大清這座江山,倒下了!
懿貴妃一直侍侯在外面,她雖然得到皇帝寵幸,但終究只是一個嬪妃,在皇上就快歸去的時候,若沒有皇上召見,就只能皇后服侍在一邊。
似乎總是肅順這些人話說的有道理,肅順在那侃侃而談,先是說什麼確定年號的重要性,接著說到他自己身上,講了許多職掌度支,應付軍費國用的難處。他說他曾奉先帝面諭:「務必量入為出。」為了遵行旨意,不能滿足各方面的需索,因而挨了許多罵,受了許多氣,真是道不完的委屈。但是,他表示他不在乎,只記著古人的兩句話:
「蘭兒在!」懿貴妃站了起來,順手拿著拜墊,跪向前面,雙手撫著御榻,把頭低了下去,鼻子里在嘶嘶作響。
顯然的,這些話多少是為現在上坐的太后,從前的懿貴妃而發,東太后頗有不安,等發完了牢騷,又發議論……
這是對滿清王朝最沉重的打擊,是將這個腐朽的政權徹底掃進垃圾堆的開始。
西太后眼睛朝那看了看,略顯驚異地問道:「大行皇帝大喪還沒有辦,似乎不用那麼急罷?」
肅順的地位看來相當穩固的了!因此原在觀望風色的人,態度開始改變,逐漸地向肅順靠近了。自然,離恭親王卻是越來越遠了。
可是,恭親王不管怎麼說終究還是大行皇帝的親弟弟,恭親王在朝里也有自己的勢力,尤其是那支在兩湖才滅了曾國藩的滿清新軍。
「議和?斷然不行!」還沒有等慈禧太后說完,肅順已經打斷了西太后的話:「我大清立國到了今天,哪有和反賊議和的道理?此事有損我大清國威,請太后今後提也休提!」
次后東西兩宮提出以鈐印作為諭旨曾經過目的憑證的辦法時,肅順表示,兩位太后只能鈐印,不能更易諭旨的內容,而且各衙門所上奏摺,不先呈覽。要照這樣子辦,兩宮聽政,有名無實,西太后堅持不可,於是,第二個回合是肅順輸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說咸豐皇帝是被生生嚇死的也不為過。
「唉!」皇帝的聲音不但低微,而且也似乎啞了,「我不知道跟你說些什麼好。」
「不如議和……」
皇上已經一點動靜都沒有了,肅順點了根安息香,湊到皇帝鼻孔下,去試探可還有呼吸?那支香依舊筆直的一道煙,絲毫看不出有鼻息的影響,肅順便探手到皇帝胸前,一摸已經冰涼,隨即雙淚直流,一頓足痛哭失聲。
皇帝緩緩地轉過臉來,看了她一下,又把視線移開,他那失神的眼中,忽然有了異樣複雜的表情,是追憶往日和感嘆眼前的綜合,不辨其為愛為恨,為恩為怨?
「這個給你!」皇帝氣息微弱地說,伸出顫巍巍的一隻手,把一個蜀錦小囊,遞給皇后。懿貴妃知道,那是乾隆朝傳下來,皇帝常佩在身邊的一枚長方小玉印,上面刻的陽文「御賞」二字。
咸豐,愛新覺羅·奕詝。清朝第九位皇帝,也是清軍入關以來第七位皇帝,道光十一年六月初九日生於北京圓明園之澄靜齋,為清宣宗道光帝第四子,母為孝全成皇后鈕祜祿氏。
肅順始終不相信西太後有什麼了不起的才具,能夠治理大政,所以雖然輸了,並不以為意,你要看就看,你要改就改,看你能搞出什麼花樣來!
「這是戶部照例的公事。」肅順的語氣也很硬:「不必請旨。」
「慢著!」西太后揮一揮手,打斷他的話問:「『祺祥』兩個字,怎麼講?」
就在這個時候,皇帝身邊的小太監匆匆奔了進來,就在院子里一站,高聲傳旨:「萬歲爺急召懿貴妃!」說完才跪下請安,又說:「請懿貴妃趕緊去吧!怕是萬歲爺有要緊話說。」
「蘭兒呢?」
「不錯!」難得開口的東太后,不由得贊了一聲:「這話不錯!」
陰冷的神色從慈禧太后的臉上一掃而過,但卻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現在肅順勢大,並不是自己能夠招惹的。
「反賊雖然勢大,但當年髮匪北犯之時亦如同此,不必過於驚慌,只要阻擋住了反賊攻勢,臣以為什麼都好辦了!」
「這……」東太后不能不說話了,「肅六就是太張狂了一點兒,要說他有什麼叛逆的心思,可是沒有的事。」
這位大清朝的皇帝貪女色、貪絲竹、貪美酒、貪鴉,一生也頗為不順。在他登基的第一年,就爆發了聲勢浩大的太平天國起義。
「在這裏。」皇后把身子偏著,向懿貴妃努一努嘴,示意她答應,同時跪到前面來。
「嗯!」西太后微微抬頭,用一雙生威的鳳眼,看遍了顧命八臣,然後問道:「改元是件大事!年號是怎麼來的?可也是象上尊謚那樣子,由軍機會同內閣擬好了多少個,由硃筆圈定?」
東太后的口才不及「妹妹」,只有一個辦法:「慢慢兒再說吧!」
又給皇后和懿貴妃兩枚代表皇權的印章,希望她們相互牽制。
朝里的大臣十有八九都是肅順的人,那顧命八大臣又都團結得很,想光憑自己和東太后兩個人的力量扳倒肅順,未免有些困難。
這一下,懿貴妃的剛低下去的哭聲,突然又高了起來,就象多年打入冷宮,忽聞傳旨召幸一樣,悲喜激動,萬千感慨,一齊化作熱淚……
想到恭親王和他一手栽培起來的那支滿清新軍,慈禧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在這個世上什麼才是最中的?手裡掌握著一支軍隊!
肅順只把臉對準了慈安太后:「皇帝的年號,奴才幾個共同商酌,定了『祺祥』兩個字。」說著,他把正楷寫了「祺祥」二字的紙條,放在御案上面。
東太后默然。她想替肅順辯護兩句,但實在找不出理由來說。
「外頭有人說,如今的體制,是『垂簾輔政,兼而有之』,這樣子不也很好嗎?」
懿貴妃知道,皇帝此一刻是「迴光返照」。
不過她也知道,東太后回護肅順,實在也有回護她的意思在內,怕真箇鬧決裂了,她會鬥不過肅順。這是好意,卻難接受。肅順是一定斗得過的,只要上下同心,把力量加在一起,一拳收功,這番道理,得要找個機會,好好跟東太后談一談。
「奴才已經有準備。派人到各地採辦去了。」
聽得這一句話,懿貴妃哭了出來,哭聲中有委屈,就這時,皇帝伸手到枕下摸索著,抖顫乏力,好久都摸不著什麼東西。於是,皇後站了起來,俯首枕邊,低聲問道:「皇上要什麼?」
邊上恭親王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又把話咽了回去。
「此刻人是好的。只怕……」小太監欲言又止:「奴才不敢說。」
其實在皇帝駕崩之前,自己和肅順之間的矛盾已經非常深了,當皇帝駕崩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勢同水火。
「太后說的是。」肅順緊接著這一句相當有禮貌的話,隨即話鋒又是一變:「可是太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現在京里不是沒有銅錢,無非有錢的人藏著不肯拿出來!只要新錢一出,他們那奇貨可居四個字就談不上了,自然而然的,市面上的銅錢就會多了。這是一計而已。」
「回太后的話,這有個緣故。」肅順從容答道:「如今官錢票不值錢,銀價飛漲,升斗小民,全是叫苦連天。奴才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官錢票不是不值錢嗎?咱們就不用票子,用現錢。那一來,銀價馬上可以回平,銀價回平,物價一定往下掉,物價一掉,人心自然就安定了。」
「這一計要是叫人識破了呢?」
老皇帝死了,新皇帝來了,可是擺在大清君臣面前的,卻是如何應對百戰軍的北伐。
北伐,北伐!!
聽口風如此,西太后見機,不再作聲,心裏卻不免憂慮。看東太后始終還有回護肅順的意思,顯得有些優柔寡斷,倘或到了緊要關頭,必須下重手的那一刻,她忽然起了不忍之心,那就大糟特糟了!
用兵的事定了,又商量起了新皇帝年號的問題來。
這點,恭親王有!只要恭親王能夠站在自己這邊,那什麼事情都好辦了,可是,恭親王又真的能夠站到自己的這一邊嗎……
西太后沒有說什麼,只死盯了肅順一眼,把放在御案上,寫著「祺祥」二字的紙條,用一隻纖長的食指撳著,往外推了開去。
這個時候慈禧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恭親王!是啊,肅順也根本沒有把恭親王放在眼裡,在肅順看來恭親王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僅此而已。
在突如其來的百戰軍北伐面前,咸豐皇帝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刺激,轟然倒塌,就好像即將如他一般倒塌的大慶王朝一樣……
只有西太後知道,肅順的地位並未穩固。遷入煙波致爽殿的第一天,西太后就向東太后建議,應該正式改為「垂簾」的體制。沖人在位,太后垂簾,史不絕書,可是在清朝絕無此傳統,因此,謹慎的東太后,反對此議,她的理由是:
次后,在太平天國起義剛剛有所緩解的時候,又忽然發生了張震獨立、兩湖獨立,尤其是張震之軍政府的成立,等於給了搖搖欲墜的滿清王朝最致命的一擊!
「我們怎麼不知道?」西太后的臉色不好看了。
西太后看了她一眼,徐徐說道:「話是不錯。可是,就沙殼子的小錢,也得拿銅來鑄啊!那兒來啊?」
「那怎麼會?」肅順搖著頭說:「誰也不知戶部採辦了多少銅?沒有人摸得清底細,倘或真的有這麼一回事,必是有人泄漏機密,壞了朝廷的大計,奴才一定指名參奏,請旨正法!」
在各線戰場,百戰軍勢如破竹,山東等地接連傳來清軍敗報,在百戰軍強勢的攻擊面前,清軍根本不堪一擊。
皇后雙手接了過來,強忍著眼淚說了句:「給皇上謝恩。」
「就是吉祥的意思。」
皇后探手到枕下,一摸就摸出來了,交到皇帝手裡,他捏了一下,又塞回皇後手里。「給蘭兒!」
之前在咸豐死後,兩人已經有過兩次交鋒,第一次是肅順贏了。兩宮並尊,卻非同日,懿貴太妃畢竟晚了一日才得封為太后。因為住在煙波致爽殿西暖閣,很自然地被稱為「西太后」,有時簡稱為「西邊」,或者「西面的」。這樣,另一位太后就應該是「東太后」,但臣下在背後談到,卻很少帶出「東」字來,兩宮高下先後之分,在這些地方表現得清清楚楚。
「是!等年號一定,馬上就可以動手敲鑄,奴才的意思,要鑄分量足的大錢,稱為『祺祥重寶』,這才能取信於民。」
「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在西太后看,肅順是一條毒蛇,非打在他致命的「七寸」上不可,稍一猶豫,容他回身反噬,必將大受其害。
匡源不象肅順那樣隨便,先跪了下來,然後開口說道:「『祺祥』二字,出自《宋史·樂志》:『不涸不童,誕降祺祥』……」
「臣以為,當召各地勤王之師,保衛京城,剿滅髮匪!」做為八大顧命大臣之一,恭恭敬敬地對著自己非常尊敬的慈安太后說道:
這一問,包括肅順在內,一時都愣住了!他們都沒想到西太后居然對朝章典故,頗有了解,於是領班的載垣,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一聲:「是!」
肅順一說話,邊上幾個肅順的親信都連連稱是,這個時候簾慈禧太后,也就是當年的懿貴妃開口說道:
肅順是一定要把他除掉的,不然放著肅順在自己面前,就絕對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可是怎麼斗卻必須大費周折。
……
等顧命八大臣退出以後,慈禧立刻向東太后說了她的感想:「看他那個目中無人的樣子,飛揚浮躁,簡直就沒有人臣之禮。滿口『咱們、咱們』的,把咱們姐兒倆,當什麼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