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最後的輓歌（一）
「我軍已經克取天津，兵鋒直逼北京！」
「太平天國殿前冬季電察天軍頂天扶朝綱嘏王讓千歲見過忠，忠將軍！」盧六緊緊握著手裡的武器，大聲說道。
百戰軍的士兵們並不明白，為什麼金陵的城門會忽然打開了，那些太平軍的士兵們，好像發瘋著魔一般不斷沖了出來。
這是一個政權覆滅的開始，也是一個政權統一的開始！
衝出城門的那幾千人，已經越來越少了，炮聲卻還是在那一直不斷響著，隆隆的轟鳴聲不斷摧殘著太平軍的士兵們。
「這個李秀成，怎麼磨蹭到現在才打！」車毅一邊嘟囔了句：「要換了是我只怕幾個金陵都已經被打下來！」
正在衝鋒送死的那些人，其中有許多都是自己昔日的部下。
盧六面如死灰，一言不發走下了城樓。
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放眼看去，一疊疊，一層層的，城樓上，城樓下的士兵，全都在那安靜地看著，一點聲音也都沒有。
而太平天國，將成為軍政府統一中國的第一個犧牲品！
戰鬥打到了現在，已經完全是在那裡拿著人命在填了……
這是洪仁達的聲音，他匆匆的跑了進來，滿頭都是汗水，神色之間慌張驚慌，看到自己親生兄弟這個樣子，洪秀全在心裏又發出了長長一聲嘆息，如果石達開或者李秀成任何一個人在這裏的話，都絕對不會那麼慌張失措的。
「不錯，就是陳玉成的那幾萬人馬！」張震放聲大笑：「有請英將軍陳玉成！」
盧六的嗓門在城樓上顯得格外的大，拼了命的，把一撥又一撥的士兵拉上了城樓，自己負責防禦的這個區域，遭到了百戰軍最猛烈的炮火轟擊。
「忠將軍，這些瘋了嗎？」
皇宮裡總是有嘈雜的聲音傳來，透著一些慌亂，洪秀全很有重重的斥責他們一下，但不知道為什麼張了張嘴就是說不出話來。
「陛下，陛下！」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張震環顧諸將，緩緩說道：「諸位，咱們百戰軍雖然在國內戰場之上百戰百勝，但是和那些先進的洋夷國家相比，還是有一段很大的距離。這點咱們承認也得承認，不承認也得承認，落後就是落後了。
當張震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陳玉成之後，陳玉成不暇思索：「回大帥，玉成這兩日也看了一下上海之戰的進展，玉成以為，此時只要再有兩萬人馬，上海之敵就可以肅清，雖然洋夷佔據戰艦炮火優勢，
「好！」正在大帥府里議事的張震猛然站了起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李秀成此戰不打則已，打之必勝！派人去告訴李秀成，前線戰事都由他自己做主，不必向我彙報！」
盧六還沒有死，盧六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到了現在自己還沒有死。那些多的兄弟都死了，但只有自己還活著。
「你個小小讓千歲，焉懂兵法之妙？本王胸有成竹，此去一定能夠成功，休要多言，讓你去也就去了！」
統一這個國家，從這裏開始邁出強盛的步伐！
在英國人和法國人內心的最深處，起碼目前還是對中國有一定畏懼的。自己可以值得慶幸的是，自己避免了第二次鴉片戰爭以及次后的一系列讓中國增加無數恥辱的戰爭！
從當初的金田起事，意氣風發的進入金陵，到後來的天京事變、第二次天京事變、第三次天京事變，到石達開、李秀成出走；到楊秀清、洪仁軒一個個的離開，不過短短的幾邊時間，好好的一個太平天國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放棄吧，金陵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來這，這裏才是最有希望的地方，你，還有金陵城裡的那些兄弟，我都會和過去一樣對待你們的！」
盧六忽然想到，過去的那個天王現在去了哪裡……
「羽林軍是用來做最後防禦的，豈有大戰剛一開始就調動的道理？」洪秀全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甚有威嚴，沉著冷靜：
攻克金陵，平定太平天國！
李秀成靜靜地看著盧六的屍體，一句話也沒有說。
每一發炮彈落下，總有一大片的太平軍士兵倒下。這樣的衝鋒，根本沒有任何章法，根本沒有任何的目的，好像那些敵人完全就是來送死一般的。
聽到部下奇怪的問話，李秀成苦澀地搖了下頭。
張震心裏這個時候是最清楚的，儘管英法聯軍取得了第一次鴉片戰爭的勝利，但英法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中國這個老大的國家並沒有一次戰爭的失利而跨掉。
敵人不斷的用炮火反覆梳理著城牆，不斷的把自己的士兵炸倒一片又一片。前面死了一批，後面很快又調上去一批。
太平天國最後的輓歌，已經在這塊戰場之上奏響……
忽然，炮聲嘎然而止，天地間的一切，一下又都恢復了平靜……
盧六看到一個身影朝自己走了過來
盧六倒下了，天地之間一片蕭索。
炮火在那宣洩屠殺著，赤裸裸的屠殺。
在洋夷和一切勢力面前，自己表現出了最大的強硬，但是現在是該暫時收斂一下，把目光放到統一后的中國身上了。
可是自己不能背叛天國，盧六怎麼也都無法忘記，當初自己在打長沙的時候身負重傷，大家都以為自己快死了，是天王讓人不惜一切代價救回自己的，要不然現在哪裡還有自己盧六？天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絕對不能背叛恩人。
其實盧六心裏非常清楚，信王只是想讓自己去送死而已。在自己的那個老部下陳大被殺之後，自己心裏一直都對信王滿是怨言，這點信王也是非常清楚的，現在不過是想藉助敵人的手來殺死自己而已。
李秀成的聲音平靜，沉穩，盧六在那怔怔地聽著，忽然扔掉了手裡的刀，放聲大哭起來：「忠王，忠王，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啊！」
統一全國，不過是剛剛邁出了第一步而已，將來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自己每做出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會影響到中國的未來。
一批倒在血泊中的戰馬，似乎竭力想要站起來，但動了幾下后，卻又發出了悲鳴，然後馬身再也一動不動了。
「我倒有幾萬大軍可以調派上海！」張震忽然笑了起來。
一份接著一份的戰報，不斷飛到了李秀成的案頭，李秀成長長舒了口氣，自己這裏也可以開始了！
其實打這樣的仗，洋夷心裏是有顧忌的，但咱們心裏更加有顧忌，上海之戰發生在一個不應該打但卻打了的時候，如果真的徹底殲滅了上海的敵人，那麼洋夷的根本就受到了動搖，等消息傳到了英法國內，即便他們的皇帝不想打，但迫於輿論壓力，也非得調派大量遠征軍來到中國不可，這點是我們目前不願意看到的。
「當初我們金田起事的時候，我們抱著滿腔的熱情，我們以為我們一定能夠成功，事實上我們差一點也就成功了。可是現在想來，從進入金陵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已經註定了失敗，金陵城裡的那些人要的不是什麼太平盛世，他們要的只是自己的權利，是自己的享樂，他們從第一步踏進金陵之後，就再也沒有想過要統一這個天下。」
開始了，而這也是結束。
「去告訴那些
「一把刀只能殺一個人，一顆炮彈卻能殺上幾十個，甚至幾百個人，盧六，我知道你是條好漢，放棄罷！」
「我大軍兵鋒已經深入浙江，福建！」
僅僅如此，僅僅如此而已。
洪秀全陰冷的眼神看了一下洪仁達，讓洪仁達心裏打了一個哆嗦。那日殺洪仁軒的時候，雖然是自己動的手，可又未嘗不是天王在背後的默許才造成的？
……
洪秀全不知道，也無法回答自己。洪秀全始終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自己剷除了一切反對自己的勢力，鞏固了自己的權利，可是現在一切為什麼還是搞成了這個樣子？
說著，盧六又笑了一下，然後一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當初我也不明白，盧六，可是現在我想清楚了，什麼事情都已經想清楚了。」李秀成的聲音平穩沉靜，他默默地看著自己的這個部下：
……
忽然發現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一點底氣也都沒有！
「是啊，李秀成想的太多了……」張震微微笑著，拿起案几上的幾份急件看了一會：「北伐、金陵之戰都進展神速，兩湖也已經被左宗棠平定，浙江、福建等地我軍進展迅猛，現在該是在上海儘快結束戰鬥，把洋夷拉回到談判桌前，迫使他們和我們談判的時候了！」
「信王，不能夠啊！」盧六一下急了，大聲叫了起來：「這個時候哪有出城襲擊的道理？敵人炮火如此猛烈，只怕我們還沒有衝上幾步，就已經全部死光了啊！再說城外指揮的是李秀成，李秀成此人用兵如神，想來早有防備，豈有成功的道理？」
一片又一片的敵人倒下了，死傷之慘重讓人慘不忍睹，甚至就連那些炮手門，也都有些不忍的嘆息著不斷裝填著炮彈。
自從洪仁軒慘遭殺戮之後，金陵上下每一個人都知道，一旦百戰軍的攻勢正式拉開，那麼太平天國將再也無法支撐上哪怕十天。
那位天王痴痴的呆在自己的皇宮裡，不允許任何人來見自己。地上，是一具因為犯了小小過錯而被洪天王殺害的嬪妃的屍體。
殺人，成了洪天王唯一能夠排遣心中煩悶的事情……
「威武！！威武！！」
但是這話卻讓洪仁達目瞪口呆，這都已經什麼時候了那，天王怎麼還說出這樣的話來？天兵
在翼將軍、忠將軍、威將軍之後，百戰軍中再度有了一個英將軍，這些昔日的敵人，現在卻都成為了百戰軍中的中流砥柱！
和洋夷之決戰必然會打，但一定不是現在……
陳玉成在那沉吟了會，點了點頭：「大帥，職下明白！」
那些隆隆轟鳴的火炮，那些奮勇無懼的士兵，不斷在金陵城外構築起一道接著一道的絢麗風景線，在那訴說著軍政府統一中國的腳步已經正式邁出！
天王什麼人都敢殺，只要他覺得這人威脅到了自己的安全，不管是不是親生兄弟，天王一樣下的了手。
「諸軍準備，兩日之後強攻金陵！」
張震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莫黑：「莫黑，你可知道李秀成為什麼到現在才打那？」
那些舊日的兄弟，自己雖然不想殺他們，現在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倒在自己的炮火之下，死在自己的手裡。
「李秀成，李秀成，你們為何對個小小的李秀成如此害怕，在本王的眼裡一個李秀成算得了什麼？」一聽到李秀成的名字，洪仁發勃然大怒：
「如果再能給上海增派兵力，我以為必然能夠取勝。」方瑋明一邊忽然說道：「洋夷本來在上海就處境不妙，再增一支援軍，必然能夠讓洋夷心中驚恐。」
但是這樣的一往無前，透露出來的卻是更多的悲哀……
李秀成微微笑著，然後說道：「盧六，你看到了嗎，看到那麼多的火炮了嗎？即便現在在金陵指揮作戰的人是我，也一樣無法守住的，一樣會在炮火之下，丟掉這裏的。
「這是為了等北伐之軍到達北京而已。」莫黑面無表情：「李秀成心裏想著后動而先成，恐怕引起內外之軍矛盾，故此一直拖到北伐之軍消息傳來之後這才動手！」
這是徒勞而絕望的衝鋒，這是太平天國最後的輓歌。
洪仁達氣喘吁吁地說道：「陛下，敵人攻城甚急，那火炮多的數都數不清了，一炮一炮的，咱們的人死傷慘重那，懇請陛下把羽林軍調動出來，不然……」
莫黑想也未想介面說道：「大帥說的莫非是陳玉成的降軍？」
就和滿清一樣，他們已經落後于這個時代，他們所採取並且信奉的那一條，已經徹底的被時代所拋棄。
陳玉成怔了一下，張震拉著他坐了下來：「玉成，咱們現在的主要目的是統一全國，上海之戰不過是個局部戰鬥，而不是徹底拉開手腳大打！
「盧
「兩湖之地掃蕩完成，左宗棠將軍正在當地鞏固！」
天王，還沉浸在自己的那些夢幻之中……
……
盧六哭的就好像一個孩子一樣，那樣傷心。盧六不明白，好好的太平天國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謝謝，忠王。」盧六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慘：「你永遠是我最敬愛的忠王，但我不能背叛天王，不能，天王，曾經救過我的命！」
「那邊，快，快，那邊再去幾個人那！」
強大的炮聲，徹底掃滅了太平天國最後的一絲美夢；廝殺聲和吶喊聲，甚至驚動到了那位很少離開自己「皇宮」的洪天王！
隨著李秀成的這一聲令下，對太平天國最後的攻擊終於展開！
就和所有的太平軍士兵一樣，他們選擇了自己的命運。
「大帥，忠將軍急報，我軍即日即將攻擊金陵，！」
不過是在那裡苟延殘喘而已，不過是在那裡垂死掙扎而已……在金陵城裡的每一個人，都不過是在那裡等待著最後審判的到來……
「不成，不成！」張震面色變得嚴肅起來：「玉成，可以把洋夷打敗，但卻不能殲滅！」
咱們目前可以把洋人打疼，但不能完全殲滅，這點你一定要清楚，去了上海之後也要把我的這些話告訴那些將領……」
相反，中國還擁有著巨大的戰爭潛力，關鍵看是由誰來領導，誰來指揮而已。
太平天國的士兵們是勇敢的，哪怕這最後的輓歌已經奏響，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一往無前，依舊值得讓人尊敬。
一旦發生這樣的狀況，英法必然會暫時擱置歐洲國家之間的矛盾，甚至為了彼此的利益，和奧地利或者其它任何一個國家勾結一起，一起對咱們動手，而在北方邊境，俄國人也必然會插上一腳，這樣一來的話，咱們的處境就非常困難了。說不定眼看就要到手的北伐勝利，旦夕之間就會化為泡影，弊大於利……
對於自己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諷刺和悲哀……
咱們目前幾年要做的，一是儘快統一全國，二是儘快發展自己，而不是讓咱們國家陷入到無休無止的戰亂之中，先在國內發展壯大了自己，然後才可以考慮染指別的地方，和洋夷的全面戰爭我看拖延幾年也沒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