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章 裂神之遺禍，為何不造人
至此，張凡才知道叔通臉上的麻木從何而來，他現在的表情也相差無幾了。
「聖父！」
「唉……」
張凡震驚到無以復加，其實他還說得不準確，別說天上仙人，就是太古妖神，人族聖皇，誰敢言造物？
張凡也不去打擾於他，靜靜地看著。
張凡心中的激蕩，簡直無法言述。
心中一片通明，張凡清楚答案肯定在那一閃而逝的血色漩渦上。
聽到他這一問，戰皇叔通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苦之色，手上的動作也不由得僵住了。
身處此地無數年，只有狂獸為伴，冥骨天人為敵，連一個同族都沒有，只有「戰戰戰」，便是被稱做戰皇，也難以其心中寂寞。
「為何不造人？」
任誰聽了不知多少聲「聖父」，然後眼看著「子女」在面前失去了生命氣息，從無例外，也會是這麼一副模樣。
那是鴻蒙初辟，天地主宰才能有的手段，除非假借外物，否則絕非後天生靈所能達到的境界。
「你自看吧。」
張凡終於動容，目不轉睛地望著整個過程，不過片刻功夫，一個老虎一般的輪廓漸漸成形。
張凡在叔通的聲音中，分明感受到了一種遺憾與悵然，還有無邊的寂寞在縈繞。
「我不願！」
這種凝練的元神，天性上就是一體的，除開少數的裂神秘法，壓根就無法分割；即便是分裂開來了，歸於一體也是嵌入核心的本能。
「老夫又何嘗不想造人？」
是啊，為何不造人？
猛虎嗚咽了幾聲，似為告別，
戰皇叔通的臉上顯出了一抹微笑，輕輕放手。
他不想回到過去的那個樣子，那個只有丹道執著，其餘方面膽小如鼠，怯弱如雞，哪怕是身為化神，得證長生，也是無用。
沉默稍頃，他緩緩開口道：「你若不願出來，我又如何逼迫得到你？」
感覺到神情聲音中的疲倦與黯然，張凡也不由得沉默，他明白，叔通這是在恐懼、在不甘、在不願……
那樣一來，身為這個種族的創造者，叔通自身也當有大氣運大功德庇護，豈不是兩全其美？
叔通滿臉的疲倦之色，三字吐出，有說不出的無奈與黯然神傷。
恍惚間，他似可看到前世神話傳說中永恆的一幕，第一批人族拜伏在地，口稱「聖母慈悲」，同時宣告人族誕生於天地間的景象。
此時擺在他面前的，便是裂神之遺患，前車之鑒，豈能重蹈覆轍。
「非不願也，是不能為。」
這戰意狂獸，畢竟是獸，哪裡比得上人族，得天地鍾愛，有大氣運傍身。
叔通手上動作一頓，長嘆出聲。
這頭老虎雖然只是靜靜地趴窩著，卻有猛虎深山在，百獸不敢呼的威勢，配上衝天戰意，更顯出王者微風。
張凡的意思，無非是叔通就躲在這個地方，不曾遠遁千里，足見其心中矛盾，便是他自身也無法抉擇。
現在戰皇叔通竟然說「不願」，如何讓張凡不驚詫。
「嗷嗚……
至此，張凡瞳孔驟縮，多少明白那些戰意與狂獸的真正來歷了。
「不願？」
剎那間，「咔嚓咔嚓」聲響起，一道裂縫自其頭上出現，延伸下去及至全身，最終直接裂開成了兩半，彷彿被人當頭劈了一劍般。
在他一時默然的時候，戰皇叔通繼續以疲倦到極點，心力交瘁一般的蒼老聲音說道：「你又何必非要逼我出來呢？」
張凡就隔著數丈的距離，眼看著血色「泥團」在叔通的掌中變幻，漸漸浮現出了人類的輪廓來。
戰皇叔通並沒有直接說明，而是又重複了一次此前的動作，將一團血色握在手中。
這個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不過眨眼功夫，甚至那個新生的人類拜伏的動作都未徹底完成，突變忽生。
在新生猛虎的安慰下，戰皇叔通也回過神來，寵溺地在其身上撫摩了一下，隨即拍了拍虎頭。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無兩樣。
元神之凝練，之純粹，是一種已經超乎了天地法則的存在，故而有長生之功效，不與草木同朽之神奇。
「你現在明白了吧？」
張凡在讚歎之餘，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前世神話傳說中的先天大神女媧娘娘，傳說中的人族聖母。
「叔通怎麼可能達到如此境界？這是元神強者能摸到邊緣的嗎？想來便是天上仙人，亦無此手段吧？」
「果然神乎其神！」
彷彿感受到了創造者心中的痛苦，那頭新生的戰意猛虎朝著張凡咆哮了一聲，
她便是以捏土造成，補天之裂而亘古威名傳誦的。
「那個血色漩渦，定有玄妙！」
想到此前戰皇叔通看到裂神偶的反應，以及現在疲倦與黯然，不難看出他不願的是什麼。
風從虎，虎嘯山林，一團血光從他的掌中蹦下，虎嘯帶起狂風肆虐小山。
叔通的臉上則盡為麻木之色，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顯然這個結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如此精粹的戰意，究竟是從何而來？」
「身為分裂出去的元神之一，竟然不願重歸一體？」
但他們又畢竟是一個整體。
片刻之後，一頭袖珍的，只有一掌大小的老虎，終於徹底成形。
他的動作猛地一下僵住了，臉上崇敬的神情定格，就這麼凝在地上，彷彿瞬間失去了生命，化作了雕塑。
戰皇叔通收回了目光，望著張凡搖了搖頭說道。
與此同時，張凡心中也難免疑惑：「這不是很成功嗎？為何叔通一副不能為的模樣？」
一邊說著，他一邊伸手在虛空中一抓。
這個結果，卻是此前張凡所沒有想到的。
從頭到尾，這頭猛虎的靈性表現都不下妖獸，哪裡如傀儡般僵硬，反而有著自身的思想與靈性。
「嗚嗚嗚……」
「嗯？願聞其詳！」
「現在要讓他回到過去，回到那副模樣，無異於讓一個頂級強者失去力量，在凡人市井中沉淪，又有幾人願意？」
看到這般情況，張凡心中暗暗下定
想到了這裏，張凡忍不住脫口而出：「叔通前輩，為何不造人？」
彷彿被張凡一言點中了心中的痛處，戰皇叔通不再開口，重新低下頭去，不住地以枯瘦如老樹盤根般的手掌捏合著。
到得此時，戰意消散，身軀化作黃土，剛才還口呼「聖父」的新生人類，徹底失去了生命的痕迹。
他幾乎是悚然而驚，涉及到神魂玄妙，元神奧秘，果然玄之又玄，不可盡解。
張凡愕然，一時無語。
不過片刻功夫，叔通手中的泥人已經成形，「嗖」的一聲靈活如猿猴地從他的掌中蹦下，拜伏于地，口稱：
張凡心裏清楚，抱著這般想法的戰皇叔通，又因為是同一個人的緣故，在恐懼的時候也渴望著成為一個整體，於是掙扎，於是矛盾，於是痛苦。
「為何不造人？」
「好一頭猛虎！」張凡暗贊一聲。
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美，有丑；有強，有弱……
「失去了性格弱點和丹道執著之後的叔通，本性中的強者心態樹立起來，遂有戰皇叔通。」
想明白這些之後，張凡也不由得搖頭嘆息。
手掌過處，一處血紅色的泥沼憑空浮現，他的手掌在其中一掠而過，再縮回時已有一團血紅在手中拿捏。
這團血紅蠕動著，彷彿摻多了水的泥巴，不停地戰皇叔通的掌中變幻著各種形狀。
僅僅此點，就可說叔通的手段，堪
「如此靈性，就是隨手捏合而成？」
這個時候，他心中已經有數了，不是戰皇叔通不造人，而是他造不了人。
「這是造物主啊！」
張凡皺起了眉頭，對方的話雖然沒頭沒腦，但並不影響到他的理解。
「這……」
在這整個過程中，濃濃的戰意散發出來，非是這團「泥巴」有意，而是其本身就是戰意之凝練。
類似的事情，叔通在這無數年中不知做了多少次。張凡甚至能感覺到，叔通在捏合成人形的過程中那熟及而流的動作，遠非此前的兔子猛虎能比。
這頭新鮮出爐的戰意狂獸身上，看不出半點的人為斧鑿痕迹，除卻衝天戰意之外，自具猛虎神韻，百獸王者風采。
叔通長嘆一聲，停止了無意義地動作，眼中帶著悲涼之色說道：
分裂元神的本能，終究不是那麼容易抵抗的，戰皇叔通的猶豫又如何瞞得過他的眼睛。
張凡見狀眼中放光，心中吶喊：「果然是萬物之靈的人類，生而能言，明祭祀禮儀，若能造就，定然不凡。」
叔通嘆息了一聲，隨即集中精神，再不多言。
這般捏合出來的人族，或許比不上真正的人類，但當不下於那些北疆異族、雲中天人，自有氣運庇護。
苦笑，苦澀到極點的表情在叔通的臉上浮現了出來。
新生人類創造失敗，他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而是接連不斷地又捏合出了一個又一個。
在此處威風八面的戰皇叔通，在鎮府石碑中瑟瑟發抖的丹師叔通，終究是一體兩面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