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章 論道天機（上）
枯木逢春一般，神運算元那乾癟的身軀漸漸充盈，氣息百倍增長，激起漫天塵埃共靈氣震蕩，生出聲聲氣爆之音。
「我輩修士，演算天機，于無數可能中窮盡一條生機，一念而生禍福，才是正途。」
「神運算元啊神運算元，你迷失了。」
張凡的眼中，儘是倒映出的耀眼金光，夾雜其間不能掩蓋的是出直欲透目而出的狂喜與熱切。
「可能性？」
一人一樹，融為一體。
他的語氣極致平淡，沒有半點緊張與急迫，不像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倒更像是在街邊算命小攤，以無可無不可的語氣詢問那模稜兩可的讖言。
恰在此時，聲嘶力竭的呼喚裹挾著勁風洶湧而來，人尚未現瘋狂之意盡出。
破空聲中，神運算元坐在輪椅上，與他那小童兒一起乘風而來，所有的一切似與此前全無變化，然只要看一下他那瘋狂的神態，就知道這個為雲中諸仙敬仰的神運算元，已經是徹底亂了方寸了。
「天演龜甲在手，我不會輸的，一定不會。」
隨著每一步的邁出，神運算元都厲聲大喝，那瘋狂無比的言語在其滔天氣勢下，竟顯不出滑稽，反而有幾分理所當然在其中。
天地乾坤，逆轉翻覆，肉身若成皮筏，倏忽之間渡過萬重山水，達于彼岸。
「怎麼樣？」
「你什麼意思？」
一人一樹，一與天齊高，一脫去蠻荒野人形貌，重新化作常人大小，兩者並立，有天上地下的差距。
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聲中，狂沙漫天，塵
張凡隨意地瞥了一眼，輕笑著道：「那又如何？」
「天機盡在掌握，老夫怎麼會輸？老夫怎麼肯服？」
「我……」
「噔噔噔……」
「神運算元，你無所悟嗎？」
「扶……桑……樹……」
「我就是天，我就是命，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
眼見著天地傾覆般黑暗，又重演一片光明，好像瞬間老去了數百年光陰，本來雪白而光亮的鬚髮盡數顯出枯麻般的色澤，彷彿所有的生機都已經離去了一般。
張凡的語氣始終淡淡地，好像根本感覺不到將他全身上下鎖定的殺機一般，悠然自得地說道：「天機之道，本非人可掌握，然我輩修道人，自當披堅執銳，化不可能為可能，想要做到這一點，就要明了什麼是真正的天機，要有代天之心，不讓天道的意志。」
神運算元怔了一下，方才明白張凡口中的「論道天機」已經開始了。
「可笑！」
「你問我應該是怎麼樣？」
「張某問你，可感受到那天道反噬了？」
「我讓他富貴，就是坐等家中，亦有滔天財富天降；我讓他貧窮，縱使百般努力，萬般才華，終逃不過潦倒一生！」
「哦！」
「嘭！……」
「我掌天機！」
「不該是這樣的！」
五步邁出，神運算元竟是已經穩穩噹噹地站在了化神境界，單論修為實力，他甚至更在此時猶自在
「我不服……服氣……」
「今天，張某就與你在此論一論道，論一論那天機！」
「張凡……張凡……張凡……」
「不服，老夫不服！」
「轟！」
神運算元手中的天演龜甲，亦是大放光明，無數的命運絲線在其中交匯，隱然有不盡的悲歡離合在其中上演，有富貴貧窮，有安樂蹉跎……恍若天地間的一切，真的盡在指掌之間一般。
驚天動地的震動，霎時間在整個天地所有人的靈魂深處現出，時間、空間，盡在這一刻凝固、堅硬，牢不可破。
神運算元猛地一下神色大變，這番話落入其他人的耳中，與囈語無異，但是在他聽來，卻若有所悟，好像一層迷障揭開了一條縫隙一般。
「天機之道，本就千頭萬緒，無盡的可能，吉凶禍福皆有，是非成敗一念！」
不知為何，神運算元的吼叫聲中，竟是帶出了幾分驚慌失措。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麼，眼中神光閃爍了一下，竟是真的停下了腳步，傲然說道：「願聞其詳，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資格在老夫面前言天機，有何本事能贏我？」
「就是可能性！」
「這些，你有嗎？」
話音未落，他空余的一手揚起，瞬間星光漫天，觸目皆為璀璨。
「神算先生，你可知道，自有弈棋一說誕生以來，天上地下無論是國手對弈還是庸手擺子，都絕無重複的對局，你可知這是為何，又代表著什麼？」
「弈棋之
任何人都能從他的話音中聽明白，他念念不忘，無法放下的，正是那最後一點：張凡是如何贏他的。
沉悶的著陸聲中，神運算元的聲音破開漫天煙塵傳來：「張凡你知道嗎？不該是這樣的。」
練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
在張凡的目光注視下，神運算元狂笑出聲：「論道？論道天機？世上有何人夠資格與老夫論道天機？」
「身為可演算天機之人，竟是連規則都勘不破、看不穿，老夫看你也不過如此。」
惟有張凡的手掌毫不停留，不受任何限制，緊緊地貼上了扶桑樹的樹榦。
張凡根本不等神運算元回答，自顧自地說道：「在張某看來，你始終抱著一個『竊』字不放，不將天機下的眾生視若己有，只把自己當作一盜賊，恣意地搗亂著，全無主人之心態，單憑這份心，就註定了你走火入魔，迷失在天機中的下場。」
聽了張凡的話，神運算元如被小山迎面撞中了一般，連退了數步，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縱橫十九路棋盤，看似簡單卻有無窮的可能，哪怕無數年億萬對局，亦無法窮盡，也不可能窮盡。」
神運算元一拍輪椅，竟是從那須臾不離片刻的輪椅上站了起來，以僵硬的動作直起身來，一步踏出。
「砰！」
往複兩搖頭，擲地雙可笑，就好像兩把重鎚砸在神運算元的心中，讓他不由自主地頓了頓腳步。
在箭射十日，繼而化身大日的剎那，張凡便發現整個世界都已經
張凡似乎對神運算元的出現毫不奇怪，手掌須臾不離扶桑樹，回首淡然道：「那麼，神算先生認為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然而若有人在一旁觀看，便會發現張凡雖然自將手掌貼上扶桑樹后就凝立不動，連眼睛都已經閉上了，但是他的氣息卻在不住地攀升著，直至與扶桑樹等高。
「我要誰生，誰就生；我要誰死，誰就死！」
「哈哈哈……」
且不提神運算元如何的不甘，怎樣的掙扎，張凡此時已經站在了他夢寐以求的地方了。
「嗯？天演龜甲？！」
「你……這……」
一點天元，八個星位，縱橫十九道，赫然是一副以璀璨星辰為棋子的棋盤。
張凡的聲音雲淡風輕地傳來，落入耳中神運算元立刻一皺眉，顯然心中諸般念動思索，非是其口中的那麼不在乎。
半晌，神運算元忽然冷哼出聲：「老夫看來，真正可笑的是你張凡才是，弈棋弈棋，弈棋豈可論天機？你難道想說那規則之道不成？」
「呱……啊……嗚……」
換句話說，在張凡化身大日的剎那，不僅僅這方天地的幻境徹底地消失了，他自身還在瞬間穿越了時空的距離，直接被傳送到了扶桑樹下。
「可笑！」
神運算元大笑著，舉起了一隻手臂來，對著張凡晃動著。
東方天際，扶桑樹似天柱支天，看上去仍然遙遠，卻沒有那種朦朧與不可及的感覺，顯然那種隔絕天地，無論如何也走不到盡頭的限制已經消失不見了。
烏啼之聲，驀然間在扶桑樹上響徹，
他的一隻手掌緩緩探出，虛空在此時彷彿成了一張薄薄的紙張，無盡的距離倏忽跨越，虛按到了扶桑樹的樹榦上。
最後一句，張凡的聲音中隱然帶出了銅鐘其鳴之聲，若晨鐘暮鼓，一下子撼動了神運算元的心靈。
「我不服，張凡，老夫要與你再較高下！」
「哼哼哼！」
從一個隨時可能倒斃的瘋狂老者，到恢復應有的強者威勢，不過是在那邁出的一步步間。
「強行扭轉天機，不過是無謂之事，更要受天道之力反噬。」
「是嗎？」張凡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繼而話鋒一轉，道：「不知神算先生可通弈棋之道？」
神運算元一巴掌拍在輪椅把手上，迴光返照般地神氣大張，大喝道：「走，扶桑樹下，老夫要與那張凡一會！」
在張凡化身大日，凝成金烏之時，扶桑樹對他再無半點抗拒，真正地接受了他，他的心神、他的烙印，毫無阻礙地印入了其間。
「規則？」張凡啞然失笑，搖頭道：「非也，不是規則，而是可能性！」
「嘎吱嘎吱」的聲音響起，神運算元坐著輪椅從煙霧中出現，見得扶桑樹，見得張凡，他好像從瘋狂中掙脫出了少許，言語間竟是多了幾分調理與理智。
「砰！」
「我持命運！」
鋪天蓋地的威勢與殺機撲面而來，張凡卻是動也不動，手掌壓根不曾離開扶桑樹枝半點，只是搖了搖頭，輕笑道：「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