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8章 通天之路（一）
循聲望去，入目先是桃林遍植累累掛果，一個個碩大得直需兩手方能捧住的蟠桃結于樹上，沉甸甸的果子甚至將一顆顆桃樹壓彎了腰肢。
驚雷在大地下滾動，狂風在虛空中呼嘯，岩漿倒卷而回，煙塵逆涌而上，如時間倒流一般，齊齊灌回了火山口處。
「這些上古靈仙們，倒也算是不容易了。」
在這所有的猴子當中，張凡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隻的不同。不僅僅他，換成任何一人到來，都能輕易地將這隻猴子從它的同類中摘出來。
「終於來了。」
張凡不由得嘆息，一步踏出，大道明指，就只能堅持下去，再不能易。
越是前行，猴兒越多，到得張凡止步時，目之所及每一顆桃樹上，都有兩位數的猴子在嬉戲玩鬧，在悠閑地啃著桃子。
張凡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熄了出手相助的心思，靜靜地站在村口，看著那岩漿漸漸涌近。
「轟隆隆……」
這氣息，彷彿是什麼寶物，其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之感，張凡腳步一頓，神念掃過，臉上不由得就浮現出了一抹異色。
「竟然……是這樣！」
從他的角度望去，正可見得數名七八歲的孩童，在村口玩著泥巴，歡呼嬉戲著；數名中年婦女腋下夾著木盆，內里堆積著衣物，顯然剛從溪流畔洗衣歸來；村中一株四五人合抱的大樹下，數名老者端著茶壺牛飲著茶水，吹牛年輕時候的飯量力氣……
到了這個地步
朝陽初升，一抹橘紅爬上了東方天際。
緊接著，那拱起的高山一點點地沉下去，就彷彿傷痛被抹平，恍若不存在。
這種距離，不要說這些婦女孩子老人都眼睛正常，哪怕是雙目失明者，也當感受到了末日的恐慌才是，怎麼能如此一片自然平淡呢？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就在那岩漿距離村口不足百丈的時候，恰在煙塵堪堪要將村莊中的一切生靈活埋的時候，一切定格！
轉眼間，已是百日光陰，一路行來，類似那小山村見聞，屢屢出現，山洪爆發，海水滔天，狂風暴雨，地動山搖……
累了倦了，隨手摘下一個桃子，汁水淋漓啃得香甜。
「大猿王，你倒是好生愜意，羡煞旁人啊！」
在這桃林中，有猴兒在樹上鑽進鑽出，時隱時現，「吱吱」有聲地嬉戲玩耍，無一刻安分。它們或是懷中抱著小猴兒，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或是以尾巴纏住樹枝，倒掉下來蕩來蕩去……
一切的一切，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又每時每刻都在抹平，靈仙界的確是處在了一個相當奇特的狀態下。
張凡喃喃自語，感受著天地間陡然變得充盈了的靈氣，他徹底地明白了過來。
時間，在這一刻猶如倒流，所有的變化盡在頃刻間完成，在張凡的
「在他們的眼中，也許在火山爆發天災降臨又倒退回去，就如那日出月升，潮起潮落一般，司空見慣，為每日必有，不足為奇吧！」
行不過數里，一陣桃花香氣，隨著風兒，撲鼻而來。循著香氣望去，可見得一片絢麗的煙雲籠罩林中，乃是桃花正自開得絢爛。
驀然間，他抬起頭來，仰望天際，除卻那一抹橘紅盡染的東方，尚有一處，雲燒如火，煙熏如墨，與那初聲的朝陽，一東一西，驅除著殘存的黑暗。
一路走來，那些猴兒們自顧自地嬉戲，彷彿沒有看到張凡這個人，又似有意無意地在為他指引著方向一般。
但見，那隻仰躺在粗壯的樹枝上的猴子臉上蓋著樹葉，睡得香甜，偶爾一陣風過，吹動樹枝晃動，帶起陣陣金鐵之聲，卻是那猴子身上鎧甲發出。
他一步步行走在靈仙界大地上，一如此前百日，心中正自感慨，一股奇特的氣息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些蟠桃上染滿了嬌羞一般的眼紅，透出沁人的甜香氣來，只是一望一聞，就讓人口舌生津，恨不得馬上摘取一個下來，大快朵頤。
岩漿滾滾而下，經行處，岩石融化，樹木燃燒，河流蒸發……一路前行，一路毀滅。
眼前儘是喧鬧，耳中都是猴子「吱吱吱」的叫聲，但不知為何，置身其間看著這一幕幕，張凡只覺得有一種名叫幸福的東西瀰漫
張凡莞爾一笑，徐徐開口說道。
沒有中天大日之刺眼不可直視，沒有西下夕陽之暮氣惋惜，唯有說不盡的朝氣，如青草破開泥土，樹枝長出嫩芽，最是生機勃勃時候。
不過片刻功夫，熾熱的氣息鋪天蓋地，一種足以讓青草焦黃，讓枯枝燃起的熱浪，滾滾而來，掀起張凡一縷衣角，似是火舌欲將其舔舐燃燒。
一聲嘆息，隨風飄蕩，在看時，這方天地間，已無張凡的身影。
在這火山灰飄蕩而去的方向，在那岩漿洶湧而去的所在，有炊煙裊裊，輕柔地扶風而上，與遮天蔽日的火山灰，氣勢洶洶的岩漿相較，如同弱女子與壯漢之別，倍顯微小與柔弱。
十息過後，岩漿離村口已經不足千丈，頭頂上的火山灰塵更是揚灑而落，眼看著只要再來個十息，這一片生機勃勃的小山村不是被岩漿毀滅，就是被火山灰埋葬。
停步半晌，張凡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笑容來，隨手從樹上取下一個大蟠桃，抹了一抹，接著一邊啃食，一邊向著桃林中某個方向行去。
想到這裏，張凡回過頭來，望向小小村莊。
最後感受了一下這種弭平一切，修復天地的神秘力量，張凡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這樣的一幕幕，或許在靈仙界各個地方，都在不停地上演著，持續了千年萬年，可能會繼續持續下去，也可能在某一日，那弭平修復的力量忽然失去，在平靜中死去。
入得林中，桃
以人類天生的樂生而懼死，能在這天災下鎮定如斯，不是常年見得，旦旦重複，決計無法至此。
煙塵遮天蔽日，沉甸甸，昏暗暗，隨著風氣向著遠處傳播，待得力盡時，就會如同雨水一般揚揚洒洒而落，能在極短的時間里，將一座繁榮的城市埋入火山灰下，將其中生靈塵封定格。
在這高山的巔峰處，滾滾黑煙冒出，火光衝天而起，岩漿滾滾滾而出，順著山勢而下，不過眨眼間，高山通體赤紅，恍若那剛剛從爐火中取出等待鍛打的鋼鐵。
即便是到了這個火燒眉毛的時候，他們的眼中、舉止，猶自沒有半點驚恐慌亂，有的只是淡淡的興趣，平淡到司空見慣一般。
一息，兩息，三息……至於十息。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尋常日子的傍晚，好像那近在咫尺的火山爆發，覆蓋至頭頂的火山灰塵，漸漸逼近的熾熱岩漿，都是那不存在的虛妄一般。
見得這一幕，張凡略一皺眉，旋即搖了搖頭，踏步向前。
「原來，這就是孔雀明輪王口中的氣運沖刷，靈氣灌注，弭平天災，讓靈仙界得以繼續苟延殘喘。」
張凡眼中神光一閃，一步踏出，便跨越了爆發的火山，來到了那炊煙源頭處的小小山村外。
這個時候，那些嬉戲的孩童，洗衣歸來的婦女，吹牛打屁的老頭兒，終於將注意力放到
在這滔天熱浪中，張凡神色不變，抬起頭來，臉上映滿了紅赤的光芒。正前方不遠處，一座高山正在拔地而起，數十萬年的造山運動，在頃刻之間完成。
移步換景，張凡穿梭于桃林中，漸至一空曠處，一陣喧嘩嬉鬧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村裡，嬉戲的孩童都被母親喚回，洗衣的婦女歸家勞作，吹牛的老頭兒各自散去，正是曲終人散，一天落幕。
試問，一隻穿戴著金色鎧甲，一手持樹葉捂臉，一手垂下猶自捉著半個蟠桃不放，怎麼看都不可能是普通猴頭。
張凡隨口一贊，踏步而入。
火山爆發這樣的災難，無論是在何處終究難免，雖稱不上多見卻也不足為奇，若非是神念掃到這處小山村正在火山爆發威力的籠罩範圍內，也不會有張凡來此一行了。
「好一片桃林！」
沐浴在朝陽第一縷光輝中，張凡一步步，行走在大地上。
然而，在他真正看清楚山村內情況的時候，張凡本來準備做出的動作猛地一滯，竟是停了下來。
順手而為，有數百生命得以延續，何樂而不為？
這火山爆發，對凡人來說是無可抵禦的天災，但對張凡而言，無論是將整個小山村收走，還是壓迫那火山停止爆發，甚至將其地下岩漿一氣熄滅，都非難事。
張凡微微一笑，向著那氣息所在的方向行去。
……
一步一閃，眨眼間，遠地就失去了他的蹤跡，百里千里之外，時有背影現出，亦是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