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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平行世界 清平樂(六)

番外篇:平行世界 清平樂(六)

她當然知道這什麼東西,她問出口,只是驚異於事情突然的翻轉,一時沒回過神來。
衡南睜眼,吃了一驚,公子立在她身側,臉上沒什麼表情,正把她往起拽,「吃飯了?」
盛琨也怒道:「你不要喊來喊去。君殊就這麼一房妾室,她不陪著去誰陪著去?讓她去照顧君殊食宿,好讓他安心考試,就這麼定了,有什麼事情回來再說。」
「你說公子是不是和夫人杠上了?夫人看不上衡南姑娘,專給安排到東院,他就把人日日養在自己屋裡不讓回去,聽說東院的梳妝台上,灰都有一指厚。」
衡南眯了一覺,從桌上爬起來,聲兒立馬沒了,原來盛君殊把窗戶關上:「聽什麼聽。」
「哪裡是公子跟夫人杠上,我看是衡南姑娘和夫人杠上了。」另一人道,「聽說夫人給了七天期限,才第一日就把公子拿住了,纏得夜夜**,公子給她當刀當槍,這不是給夫人一個下馬威。」
薛雪榮躊躇:「他能同意嗎?」
「你不是自己要學詩書的嗎?」盛君殊道,「人又不是為了功名才讀書,順著心意就好。」
盛琨道:「他不同意,是因為沒見過面。當時那瘦馬直接關在他屋裡,他現在不也接受了嗎?他能接受一個瘦馬,受不了一個知書達理的閨秀?我不信。」
「試試好不好。」盛君殊見她沒反應,急得捏住衡南肩膀,「若不這樣,母親就要你走。你難道想走?」
可是睜眼,朦朧中見那一小團纖細的影子,不帶血色的臉,他垂下整齊的睫毛,任她撕咬在唇上:「公子,你看好。你要這樣待我,這樣待我才是對的。」
「沒有。」她仔細地凝視他,竟笑了。
衡南伸手一拽,盛君殊沒有防備,轉瞬讓她按在下面,翻個身騎在身上:「你——」
「不是我不推,咱們先定下的婚事,我表哥次次提著禮物來拜訪,咱們卻一推再推。人家是女孩家,三天兩頭上趕著找咱們,外頭早有閑言碎語,說小雁倒貼。幸好是我表哥,要是別人,早就受不了了。」
薛雪榮背過身去揩淚。
「書中自有顏如玉么?」衡南譏誚,才開了頭,「啊」了一下,眉頭都皺在一起。
「你出來吧,我洗過了。」
衡南叫他拉到屋裡,飯擺了一桌,極其豐盛,大約是等的久了,已沒什麼熱氣。她在琉璃碗里凈了手,水是熱的,飯菜香味一飄出來,她慌張地端起碗,狼吞虎咽地把米飯往嘴裏塞。
他在桌案前坐下,把筆記攤開,紙上批註記得密密麻麻,大活頁夾著小活頁,收得很整齊,瘦長的指頭從上面掠過,看她一眼:「昨天早上教的,我考考你。」
晌午,衡南拖著裙角回東院,還餓著,睜著眼睛蜷著在硬板床上躺了一會兒,睡不著,又起身。坐在鏡子前梳頭,臉上依舊沒什麼血色。肘架在桌上,揚起下巴,閉起眼睛勻胭脂,手腕忽然讓人握住。
「這是什麼?」她怔怔看他手裡的東西,盛君殊利落地擰開蓋子給她看,「問人要的軟膏,聽說能少受些罪。」
衡南看了他好半天,擰眉「啊」了一聲,椅子一響,盛君殊站起來,嘴立馬讓人捂住,公子竟然緊張出一額頭冷汗:「聽懂就行,別喊。」
「沒吃飽就再吃一碗。」盛君殊平和地看她一眼,拿起碗去給她添飯,平舉起來看看,小小的紅梅瓷碗,吃得乾乾淨淨的,小貓舔過一樣。
薛雪榮心想,哪是這麼一回事?不就是怕把衡南留在家裡,讓她偷著收拾了嗎。
以往都是她先洗,洗熱了立馬叫盛君殊來,這份伺候男人的體貼,盛君殊一開始不習慣,推三阻四,後來被她拉的次數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目不斜視地往進鑽。
盛君殊正坐在椅子上,扭過來看她,半天沒答話,空氣便沉下來。盛君殊斟酌了許久,在她奇怪的視線中道:「我們……圓房吧。」
大門外站了好些人,盛琨也在裏面,背手立著,馬車停在外邊。盛君殊正著人把釘好的木箱一個一個搬上車,箱子里裝些必要的書籍和衣物。
她怎麼也是個大家閨秀,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怪道煙花女子都是禍水,這麼一個瘦馬來了家裡,就鬧得母子離心,眼見馬車遠得就剩個影子,不由得落下淚來。
盛琨道:「他是去考試,又不是去擺場。咱們家在金陵擺場也就算了,天子腳下,皇城根前,行事收斂些。再說了,你就是讓他帶那一串過去,他也分不出區別,都是浪費。」
「衡南姑娘說,她的臉面早就沒了, 但公子心思透凈,都在詩書上,硬逼著他, 就是侮辱他。她不做。日後有了機會, 定然報答夫人相救之恩。」
他的掌心極熱,包裹著她冰涼的手腕,胃裡正抽搐,「……還沒。」
衡南錯愕看著眼前裝滿飯的大瓷碗:「我……」
衡南還玩著頭髮發獃,眼梢帶著一點不自知的慵懶。
衡南想了想:「我要事事順著心意,世上就大亂了。」
衡南探頭,盛君殊立即拿手擋著,不讓她看見。問了幾個問題,衡南答了,答不上的,她就慢慢從座椅扶手上滑下去,臉埋在他頸上,嗅他領子里整潔的的松香,弄得他耳根發紅,才幹脆道:「我不會。」
……
盛君殊呼吸漸沉, 靜靜看著寫了一半的字。
衡南的氣息很冷,碰到腰,她打了個激靈,寒冷得像蛇一樣的吐氣吁在他耳邊,盛君殊竟也起了,睫毛眨著,耳根通紅。衡南腦子裡來來回回都是他失態的眉眼,「你難道想走」,那是不是說,有一個人捨不得她走,急了,慌了,什麼都很願意做。
「弄疼你了?」盛君殊緊張地抬眼。
薛雪榮一看,這出去就是活受罪:「怎麼就一個車,夠嗎?」
「以後你用這個。」
衡南看了他一眼,順從地爬上了床,盛君殊把那一摞「界碑」搬開,放下帳子,裏面更是朦朧昏暗。盛君殊把她抱在膝上,二人寬了衣裳,斂聲閉氣地,探尋地摸索過去。
轉眼到了會試的日子,盛君殊要坐車赴京。薛雪榮在屋中置氣,也就氣了幾天,畢竟是從小疼到大的兒子,離家十天半個月的,總是不放心,臨行一早跨出門檻去送。
盛君殊只坐在對面,靜靜地看著她吃了滿碗:「還要嗎?」
盛君殊抿著唇,猝然將筆擲在桌子上,骨碌碌滾到牆邊,飛墨四濺。
「飯沒吃化什麼妝。」盛君殊拉住她不放,掉頭就走,「去我屋裡吃飯。」
「沒這個需求。」
盛君殊推著她的腦門:「坐直。你記憶力這樣好,倘若有我當年半分認真,早就不得了了。」
「洗過了?」衡南疑惑嘟囔,捋一把眉毛上的水珠,穿好衣裳出來,屋裡一個丫鬟也沒有,越發顯得空蕩且昏暗——昏暗,是因為窗前的竹簾全都拉下來,白亮的日光籠罩在清薄竹簾背後,鼓漲漲的,光亮從四邊滲出來。
「都哭了還沒有。」盛君殊斂眉,擦了擦她臉蛋上的連綴而下的淚珠,越擦越多,心裏一緊,斷然起身,「不弄了,想別辦法算了。」
衡南的眼睛大而漆黑,像某種凶獸,探頭過來,聞嗅獵物。盛君殊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凶獸未來會蠶食他,吞得骨頭都不剩。
「夫人說, 要不是公子不通□□, 她就沒必要去勾欄走一遭。公子從小什麼都是最好的, 從勾欄里抬一門妾, 本就是委屈了公子,回來還被老爺、老太太責罵,她是裡外不討好。早知衡南姑娘麵皮這麼薄,來了只管吃喝,正事硬拖著,就沒必要花大價錢贖買她回來。」
「有什麼稀罕。」衡南垂著眼,不屑地理著頭髮,「我又不考功名。」
「這些日子吃喝用度,可不和公子平分,誰敢少了這屋裡的炭火?公子也就是看著話少,較真起來,真讓人沒辦法。知道夫人不好說話,那立妾文書都繞開她,專門問老爺討了來,聽說連『曾子殺豬』都用上了,臊得老爺跟夫人大吵了一架,怪她不守信用,沒主母氣度,夫人就哭了,連老太太都驚動了。」
薛雪榮只得點頭,見盛君殊最後伸掌,將衡南扶在馬上,那瘦馬一身榴紅裙子,養得白裡透紅,長開了些許,越發明艷,不禁大怒,「你還帶她幹什麼?」
「以前有人躺在這張床上吧,你怎麼不都碰。」
「胡說。」盛君殊翻書,「我講今天的了。」
「話說得硬了些,夫人便大怒, 男女之事人之常情,哪個男人都愛的事, 怎讓你說的如同受刑一般?我兒正常得很, 你若只能硬逼著他, 說明是你沒本事。你要沒這本事, 趁早換了別人, 還比你清白。」
「別玩了。」盛君殊叫了三四遍不應,把她的臉猛扭過來,在嘴上親了一下,衡南眼睛睜大,他垂眼,臉紅心跳地捏緊了書,「我開始講了。」
全部的技巧,便都成了造作,只環著他的脖子,看著他滿頭大汗嘗試,半天連位置也找不著。
「衡南姑娘跪下求夫人, 求了好一會兒,夫人方才息怒,只給她七天時間,屆時她還不動,就把她退回勾欄去,左右立妾文書還沒寫……啊!」丫鬟驚退了一步。
盛琨道:「你哭什麼?我也不是有意吼你。」
盛琨嘆了口氣:「我們的孩子講理。你若是憂心哥兒婚事,跟他好好說,切不可違他意願,武斷安排,那婚期,我先看推一推比較好。」
衡南一頓,見大半菜都下了自己的肚,趕緊含糊道:「不要了。」
早上在太陽底下跑了那麼久,身上出了一層汗。衡南在屏風後面洗了澡,裹著衣服,滾落水珠的小腿跨出浴桶,踩在地上的錦緞上,蹭了蹭雪白的腳背。小間里雲霧繚繞,她一邊系腰帶一邊探頭喊了一句:「公子,我洗好了。」
他雙手捉住她,衡南的眼睛通紅,冰涼的手卡住他的脖子,按住他跳動的血管,他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帶著鐵鏽味的纏綿鼻息,像是血的味道,也是雨的味道。
「唉,這事的確是咱們家不對。」盛琨想了一想,「不若這樣,趁著哥兒不在,把薛雁接過來住一段,對外就說到姑姑家來過暑,讓她先熟悉熟悉家裡環境,也讓老太太跟她培養感情。哥兒孝順,一向最聽奶奶的話,到時見了面,讓老太太從中說和,想必他會同意。」
「你難道要睡午覺么?」衡南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