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喝問的顯然是警探。「住客是什麼人?」
「怕不全是美鈔!」一個回答。
「我不能大聲,秀珍,你聽著,你立即到機場去,有一個天香酒店的侍者,手中提著一隻箱子,你自稱是莎莎夫人派來的,在他手中將箱子接過來,立即回家,你明白了麼?」
木蘭花當然知道,她的身後,有著各種式樣的跟蹤者的,她來到了酒店大堂中,打了一個電話。
「別胡說了。」
「你是什麼人?」莎莎夫人傲慢地問。
「你知道,秀珍,那隻箱子中所放的,就是我費盡心機奪回來的五隻木雕人頭,如果我們滿足的話,那麼五隻木雕人頭,是可以十萬美金的價格,立時脫手的。」
而隱伏在他們住所附近的幾個人,也紛紛跳上了汽車,跟蹤而來。
「是一個中年人,很瘦。樸克面孔,大約我忘記給他貼士了!」
那警員提著箱子,向外走去。木蘭花睜大了眼睛,無法可施。
「那太好了,這五隻木雕人頭,終於被我取回來了。」木蘭花欣慰地說。
出了酒店之後,木蘭花慢吞吞地在街上閒逛著,一遇到有電話的店舖,她便進去打電話,總是叫對方在什麼地方等她。木蘭花一共打了十五個這樣的電話。
但是跟蹤者隨即不在乎,因為他們想:那又是另一次無聊的玩笑,我們聽到了不會上當。未曾聽到,當然也沒有什麼損失。
莎莎夫人作狀地笑了起來,道:「小姐,你弄錯了,這隻衣箱不是我的。我沒有這種舊貨的。」
為什麼她親手將那五隻木頭放進去的箱子,箱中會變成了滿滿的一箱睡衣了呢?她記得自己幾乎沒離開過那箱子,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她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著。在七分鐘之後,便已趕到了機場。
高翔揮手,三個看來像是酒店清潔女工的女警,將木蘭花帶到了房間內。
「是啊,那侍者穿著制服,我還未曾提起沙沙夫人,她便將箱子交給我了。」
木蘭花突然撮唇,發出了兩聲尖嘯。
「謝謝你的提醒,」木蘭花壓低了聲音:「我有一隻箱子,請你立即派侍者上來,將一隻箱子帶到機場去。」
「穆小姐。」彼德遜和木蘭花並肩向外走去,「國際警方是不會使你太吃虧的。我在向總部請示之後,會給你合理的代價?」
「彼得遜!」她尖聲低呼了一聲。
「是美國有名的富婆沙沙夫人。」
穆秀珍吐了舌頭。要講的話,也縮了回去。
「我們的房間中。」
「蘭花姐,那 箱子……那箱子……」
「秀珍!」木蘭花一躍而前,按住了坐在沙發上的穆秀珍,「你可是在天香酒店的一個侍者的手中,將箱子取來的?」
「莎莎夫人不趕這班飛機了,」木蘭花向機場員下令:「她所有的行李,也都留下來,一件也不准少,快去進行。」
她故意將聲音放得十分低,她知道聲音的高低是一樣的。對方的跟蹤者一定有著偷聽器的。
木蘭花陡地一呆,抬起頭來。
「蘭花姐,」穆秀珍哭喪著臉。「我一將箱子帶到家中,便打開來看了。箱子裡面——」
穆秀珍慌失失地點頭,木蘭花迅速地換著衣服。穆秀珍也很快地打通了電話。「沒有,莎莎夫人錯過了原定的班機,但幸而還有一班飛機,是在二十分鐘之後飛到檀香山去的,莎莎夫人正在貴賓候機室中大發牢騷。」
木蘭花幾乎想笑了出來。她笑自己的運好。莎莎夫人是有名的富婆,名列世界十大富有的女人之一,警探當然是不會懷疑她的。
她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是麼?快將我的行李搬下來。」
「是秀珍麼?」木蘭花壓低了聲音。
木蘭花不再聽下去,她來到了窗口,向外看了一眼,酒店的下面,甚至街道的對面,也全是警探,但是木蘭花看到,那侍者提著箱子出了大門,召來了的士,疾馳而去。
木蘭花三步迸著兩步,到了戴著彩色羽毛大帽子的莎莎夫人面前,道:「夫人,我們可以和你講幾句極其重要的話麼?」
兩人正好走到幽暗盡的門口,忽然聽得外面起了一陣騷亂。有人高叫,有人奔走。彼得遜的面色一變,待快步向外衝去。
穆秀珍十分惶恐的站在木蘭花的身後,小聲地問道:「蘭花姐,我做錯什麼事了麼?」
不多久,木蘭花在三位女警的陪同之下,走了出來,她面上帶著勝利的笑容,同彼得遜和高翔兩人,行了一禮,道:「國際警方和本地警方的高級人員,我這無辜平民,可以離開了麼?」
彼得遜已經提起了那隻箱子,他面上充滿了笑容。「小姐,這隻箱子,莎莎夫人說不是她的,在公共場所發現的無主之物,理應歸警方處理,是不是?」
她在床前站著,剎時之間,她彈智竭力地思索著,毛病是出在什麼地方呢?
「穆小姐!」高翔的聲音十分嚴肅,「你該知道我們為什麼在這裏等你了。」
高翔的神色,十分尷尬。 彼得遜英俊的臉上,表情十分嚴肅。
本來,在這時候響起來的電話聲,使得木蘭花已經困難的處境更加困難。可是世事往往是正反相成的,木蘭花如今真得感謝這個來得正好的電話!
難以解決的問題,就此解決了,而且還解決得如此輕易。
她講完那句話,便立即放下了話筒,又戴上了那頂草帽,在酒店正門,走了出去,司門瞪著眼睛瞧著她,不知她是怎樣進來的。
木蘭花伸手向那隻衣箱一指,道:「這隻,我一看就看出來了。」
她留意著後面跟蹤著她的人,開始的七八個電話,每一次之後,跟蹤的人中,總有一個匆匆地離去,那自然是偷聽到了她的話,趕到她順口說出的地點等候了。
當她到家門口的時候,她看到跟蹤的人也已經趕到了。木蘭花笑了笑。推開了花園的鐵門。穆秀珍已跳了出來。叫道:「蘭花姐,我——」
「夫人,你不能走,你必需吩咐將所有的行李搬下來,我敢擔保,在你的行李箱中,有巫術的驚人發現,五隻人頭!」
「穆小姐,」彼得遜嚴肅地道:「我承認你是很聰明勇敢的女子,但是你認為和國際警方作對,是很光榮的事情麼?」
木蘭花著了看箱子,箱子是旅行用的箱子,難以分辨得出來。
「什麼,木雕人頭已不見了麼?」
木蘭花輕輕地放下了電話,她閃到了臥室門口,看到床上那胖婦人,翻了一個身,抱著一隻枕頭又睡著了。
木蘭花不必再看,也知道這箱子中決沒有木雕人頭在的!
「我已經這樣吩咐了。」
「快去,我們快去!」
木蘭花心中急速地想著:「不,這是不能怪秀珍的,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是自己在聽電話的時候?不可能,絕沒有這個可能,那麼——」
「侍者一點也沒有疑心,我一到就取來了,順利得很。」
機場中的腳夫,川流不息地進出,莎莎夫人的行李。多得實在驚人。大大小小,一共有二十三隻箱子之多,一齊排在莎莎夫人和木蘭花的面前。
「那箱子呢?」
「噢,那的確是弄錯了,這隻箱子,讓我交給機場人員吧。」木蘭花走到了那隻箱子面前,彎下腰,去提那隻箱子。
木蘭花在門後,遞出了一張大額的鈔票。侍者的眼都凸了出來,接過了鈔票,點頭躬腰。走了出去。
「噓——」木蘭花將手指放在唇間。
那隻箱子是她從彼得遜的房間中帶出來,又交給侍者帶到機場來 的。如果不是穆秀珍弄錯了人,和湊巧又有一個天香酒店的侍者在替住客送行李的話,這隻箱子已在她的家中了。
「我們要是有那麼一箱美鈔——」
過了二十分鐘,彼得遜也匆匆趕到。他知道房間中正在進行搜身。不禁嘆了一口氣,道:「不必了,那份情報的體積十分大,絕不是可以放在身邊的東西,當然不在身上的。」
木蘭花撮唇尖嘯,是為了使在貴賓室外的穆秀珍聽到,知道那警員手中的衣箱,正是她們所要尋找的目的物,木蘭花心想,如果穆秀珍夠機警的話。那麼她仍可以奪回那隻衣箱來的。
「別說了,是我不好,少說一句,你快打電話到機場去問,莎莎夫人離開了沒有。莎莎夫人是名人,你自稱是新聞記者。機場方面一定會回答你的。」
木蘭花舒了一口氣。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警方的確是有權去處置這隻衣箱的!
木蘭花明知自己到機場去,是一定會被人跟蹤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擁有五隻木雕人頭的箱子,一定混在莎莎夫人的行李中了。如果那班飛機一起飛,她就要到檀香山,才能取回那五隻木雕人頭了。
飛機引擎的怒吼聲,傳了過來,莎莎夫人又尖聲叫道:「天,我又誤了一班機!」
「一個深通巫術的東方少女。」木蘭花平時廣博的知識,這時派上了用處,她知道莎莎夫人是十分醉心巫術,神術的人,所以特地以這句話作開場白,來吸引莎莎夫人的注意。
「怎麼樣?」木蘭花覺出事情有一些不對了。
「我明白了。但是,為什麼?」
「胖子?你在電話中說明了麼?」
她撥的號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的,她只等對方取起了話筒,電話鈴不響了之後,便道:「秀珍麼?我是蘭花。」
她扶著莎莎夫人,進了貴賓休息室,莎莎夫人其實早已醒了過來,但是她仍然讓木蘭花扶著。直到在皮沙發上坐了下來,她才戲劇化地「啊」叫了一聲,道:「巫術的奇蹟,這太刺激了。」「是的夫人——」木蘭花故神其詞:「有人妒嫉你的美麗。要咒你變成醜陋,所以在你的一隻衣箱之中,放下了五隻木製人頭。」
木蘭花陡地想起:穆秀珍說她在機場,還未曾提起莎莎夫人,那侍者將箱子給了她,天,可是箱子不同了麼?難道恰巧也有一個天香酒店的侍者在替住客帶行李到機場去麼?
她估計穆秀珍已經取到這隻箱子了。這才站了起來,走出茶樓。召 的士回到了家中。
她和穆秀珍兩人,走了進去,莎莎夫人正在準備登機,在閘口向歡送的人揮著她的肥手。
木蘭花在茶樓門口的報攤上,拿了七八份報紙,走進茶樓,坐了下來,一面飲茶,一面看報紙,足足過了一個小時。
「夫人,」彼得遜微笑著,「我想這位小姐怕不能給你有關巫術的知識了。」
她才走廿了兩步,才發現警方動員的人力之多,遠在她的想像之中!一時之間,四面八方,已全是便裝或武裝的警探了。而高翔也從鄰室趕了出來,推開眾人,來到了木蘭花的面前。
她繼續地說道:「你到天光道去,等候一個穿黑衣服的男子!」
但是,彼得遜若是出去,穆秀珍是一定難在他面前玩什麼花樣的。
「我不能決定,」彼得遜微笑著。
可是,就在這時候,斜刺裏突然另有一個人,以十分快的速度衝了過來,比木蘭花快一步,握到了那箱子的把手。
「穆小姐,我們接到國際警方一位高級人員的緊急求助,有一份重要的情報,在這酒店被你竊走了。」
「是,夫人,遵照你的吩咐。」
「什麼?」穆秀珍卻立即站定,面上現出了一分奇怪的神色來,「你說什麼?」
彼得遜一招手。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員,走了過來,彼得遜將衣箱交到了那警員的手上。
她的行李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可能正在過磅。可能已經進了飛機,在機場中所有的衣箱,都是貼滿了標簧,看來幾乎都是同樣的。
這正是木蘭花求之不得的事!
木蘭花拉著穆秀珍,兩個人奔出大門,跳上車子,汽車由於發動得太急促。跳了幾下,才向前疾駛了出去。
「別廢話,快去。」木蘭花放下了電話,回過頭去,她看到一個跟蹤者在皺眉。那當然是因為茶樓中太吵了,跟蹤者聽不到她的話。
接下來的事情,簡單之極了。她只要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到機場去找那侍者,將箱子取回來就行了。
穆秀珍呆呆地站著,忽然,她的身子搖了幾下,坐倒在沙發上。
「嘿,」木蘭花冷靜地回答著:「看來我是解釋不清了,你們可以派女警來搜查我的身子,看我是不是身懷這份重要情報。」
木蘭花連忙將門關上,貼身在門上,向外面聽去。只聽得兩個警探正在交談。一個:「哼,你猜,這箱子是什麼?」
「是啊,你的聲音這麼低,大些可好?」
木蘭花像一支箭也似地竄上了樓悌,衝進了房中,那隻箱子打開著放在床上,裡面全是女裝睡衣 ,顏色鮮豔奪目。
兩個人一齊進了客廳,木蘭花才低聲問道:「得手了麼?」
「哎,可惜你來得太遲,我要離開了。」她肥胖的身子向閘口移動。
在和彼得遜交手幾次之後,木蘭花已覺得彼得遜的機警絕不在自己之下了。她向彼得遜微笑:「當然,我是不能不服氣的了,是不是?」
她打了第十六次電話。
「曾經有人出到十萬美金的高價,國際警方可以給我多少代價。」
她將車子停在機場門口。那是犯例的。但是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唉!」木蘭花重重地瞪著足,「弄錯了。我叫你去找的侍者。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胖子。 」
可是到了後來,跟蹤者顯然也已經知道了木蘭花是在開他們的玩笑,她的電話已經不能再支開跟蹤者了,跟蹤她的人已不再重視她的電話了!
「啊!」莎莎夫人驚叫了一聲,竟弱不禁風也似地倒了下來,木蘭花連忙踏前一步,將她近三百磅的身子扶住。
木蘭花想跟著那警員出去,可是莎莎夫人卻將她拉住,尖聲問道:「巫術的人頭呢,在什麼地方?快指給我看,我相信這一定會成為紐約上流社會最好的談話資料了!」
「為什麼啊?」木蘭花笑嘻嘻地反問:「警方什麼時候權力大到可以在公共場所。隨意將人的去路圍住,不讓人走路呢?」
彼得遜兩道濃眉,向上一揚,道:「穆小姐,你還不服氣麼?」
「根本沒有什麼木頭,只是一箱女裝睡衣,全是最好的質地——」
那個人正是彼得遜!
「對不起,」木蘭花的面色一沉,「我不知道和什麼人作對,我只知道取回我們買自古董市場的東西,難道私有財產受保護的法律,現在已經不存在了麼?」
「秀珍,」木蘭花轉過身來,「那個侍者是什麼模樣的。」
木蘭花一看便看到了那隻箱子!
這一次,是人聲最嘈雜的茶樓中,她打到了家中,電話鈴響起,便有人接聽。
接著,便傳來了敲門聲,木蘭花將箱子放在一開門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她打開了門,人閃到了門後沉聲道:「就是這隻箱子,你替我送到機場去等我,這是給你的貼士,快去!」
搜身足足進行了二十分鐘。高翔隔著門,不斷地詢問著結果。當然他是失望了。
木蘭花回到了門口,只聽得走廊中有人喝問:「作什麼?」一個侍者答道:「這間房間的住客要起程了,我來拿行李。」
「秀珍,你可是高興過頭了?那箱子呢?」
彼得遜啞口無言,木蘭花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