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六一章 官字兩張口

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六一章 官字兩張口

使了個眼色,手下幾名喇嘛就衝著秦林怒罵:「癩蛤蟆打哈欠……口氣大什麼玩意兒,敢在佛爺面前撒野?」
「唔,是這樣啊……」張公魚嗯嗯啊!啊,然後瞧著秦林臉色:「對了,這位兄弟,你又怎麼說?」
張公魚張都堂正領著兩員巡城御史,帶著五城兵馬司的官兵朝這邊來,他不停地拍著轎杠,一迭聲的催促:「快快快,喇嘛和百姓打起來,不是玩的朝廷講柔遠人,靠他們羈縻烏斯藏,要是打出事來,朝廷面上不好看。」
「揍他!」喇嘛們揮舞著拳頭,氣勢洶洶的衝上來。
可看到秦林的眼神,不知怎的膽子就大起來,朝張公魚福了一福,道了聲萬福,然後準備跪下稟告。
大俠們之所以這麼客氣,只因為他們本來就是秦林手下的親兵校尉。
打量打量秦林,德楞很有幾分眼色,覺得這人穿得雖然普普通通,但氣質不凡,一雙眼睛尤其亮得嚇人,不知什麼來頭,一時間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德楞真的愣了,打架對方有大俠幫助,以勢壓人對方是個愣頭青,根本不怕,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難對付的傢伙。
鄭楨瞠目結舌,像不認識一樣看看秦林,又看看幾位大俠,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生疼,不是做夢。
鄭楨心中幾分感動,卻又感覺怪怪的,暗道這傻子心腸固然是極好,可太愚鈍太無知,將來難免處處碰壁,一輩子難以翻身啊!
這漢子面如鍋底、吼聲如雷,伸出一隻平平板板厚厚實實的手掌,第二個喇嘛就像一頭撞上了塊鐵板,哇呀一聲,整個臉都被打得血肉模糊。
細瓦廠啊!細瓦廠,秦林腦門一頭的黑線,弱弱地道:「我姓秦……」
德楞大喇嘛一聽,差點沒把鼻子笑歪,原以為這人有多大的來頭,原來只是細瓦廠的工匠。
又來這套大話了!鄭楨聽秦林話里意思,好像並不是為了自己,心頭就有幾分酸不溜丟的,故意問道:「還沒請教大哥貴姓?今天你不在細瓦廠做工嗎,對了,細瓦廠和我家窯場一樣,要過了元宵節才上工的,怪不得你有空逛廟會。」
張公魚這人糊裡糊塗的,經常都自以為是,見秦林和親兵校尉都穿著便裝,還以為他在執行什麼秘密任務,就故意把臉一板,假裝不認識:「咳咳,什麼人在這裏鬧事啊?!本都堂正要刻花摘句作詩呢,被你們打擾雅興,真是沒趣得很!」
鄭楨道萬福,張公魚就也忙不迭地作揖還禮,口稱「老哥這廂有禮了!」見鄭楨要下跪,他越發手忙腳亂,連聲叫使不得使不得。
下一刻,也許他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了吧?!
大官?秦林回頭看看,嘴角就翹了起來。
百姓們都以同情的目光看著秦林,鄭楨更是恨不得挖個洞把他埋進去。
更何況,秦林的脾氣從來就是該出手時就出手。
幾個喇嘛互相看看,笑得鼻子直冒泡:這人非但是個愣頭青,而且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秦林衝著張公魚微微一笑。
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或者聽評書聽多了?江湖俠客雖然並不是傳說,可哪兒會到處都有?
那喇嘛亡魂大冒,趕緊停住腳紋絲不動,忽然金光一收,趙無敵笑嘻嘻地把他看著。
「哇呀呀,原來如此!」張公魚將袍袖一甩,極有氣勢地逼視著幾名喇嘛:「朗朗乾坤、湛湛青天,竟敢誣陷百姓偷竊,還要當街搜身,誰給你們的權力?」
秦林不慌不忙,既然鄭楨誤認了,就故意和她開個玩笑,正言厲色地道:「我雖然身份低微,但正所謂公道自在人心,喇嘛囂張跋扈,當街敢搜查女子身體,明明就是侮辱咱們京城的老少爺們,瞧不起咱們中原豪傑我相信善惡有報、正義必勝,一定有大俠及時出手,教訓教訓這些惡喇嘛。」
好嘛,這才是官字兩張口,咋說咋都有,張大老爺威武!
鄭楨聞言就愣了,她家做窯場生意,也認得幾個官府的人,不過只是什麼捕頭、書辦之類的角色,聽德楞開口就是左都御史和禮部尚書,她心裏免不得害怕起來。
幾位大俠客氣得很,齊齊抱拳回禮:「公子仗義執言,豪氣干雲,咱們都佩服得緊!」
說著幾名喇嘛就逼上來,摩拳擦掌地想打秦林。
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呼啦啦上去,就把秦林和幾位大俠圍住。
「白兄好身手!且看我雁盪山王霸天的鐵掌!」
忽然眼睛一亮,德楞有了底氣,很囂張地道:「哈哈,朝廷的大官來了,你們等著倒霉吧!」
張都堂下一句話剛剛到喉嚨口,就被硬生生吞了回去,沒別的原因,那鬧事的年輕人正是他的把兄弟,多次替他陞官出力的秦林。
「你你你你你……」現在輪到德楞大喇嘛著急了,指著秦林一連串的你,就是說不出話來。
喇嘛惶急的摸著身上,不痛不癢的好像沒有受什麼傷,忽然僧帽、僧衣碎成了巴掌大的塊塊,一塊一塊的落下來,他從頭到腹精赤著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什麼俠以武犯禁?本官沒說過」張公魚眼睛一翻,重重地哼了一聲:「本官是說他們行俠仗義,實乃我大明義民!」
秦林拱拱手:「張都堂,德楞喇嘛誣陷這位鄭姑娘,請你明察。」
「我……我沒有冤枉你!」德楞嘴巴很硬,梗著脖子吼道:「你不僅偷了我家的法器,還勾結綠林道的朋友來打傷喇嘛,我要上奏朝廷,告到都察院陳老大人、禮部潘老大人跟前,治你的罪!」
這下倒把百姓們都弄暈了,這時候除了有功名的秀才、舉人見官不跪,尋常百姓見七品知縣都要下跪的,張大老爺是正四品僉都御史,比知縣大了不知多少圈,怎麼他給鄭家姑娘還禮,別人要下跪,他還連聲道使不得?
鄭楨心裏面也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看看秦林,現在她不知不覺地就把這個遇事不慌,永遠從容鎮定的「細瓦廠工匠」當作了主心骨。
「壞喇嘛,你為什麼要冤枉我?」鄭楨氣鼓鼓的質問德楞。
說罷,他朝鄭楨使個眼色,讓她說話。
難道秦林已經把大預言術練到了言出法隨的境界?
哪曉得突然冒出個年輕人,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把他的心腹小喇嘛打得七葷八素。
「我就說嘛,大俠是很多的……」秦林笑嘻嘻地朝諸位大俠拱拱手:「多謝、多謝!」
德楞大喇嘛嚇了一跳,他仗著朝廷優容,在京師橫行霸道久了,大官大府固然不敢去招惹,欺負老百姓還是沒有壓力的。
秦林不閃不避,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但在別人眼中,好像是嚇呆了一樣。
「是、是啊……」鄭楨看看秦林,目光一觸就趕緊躲開,兩腮生出了幾許紅暈,期期艾艾地道:「對、對不起,上次在太醫院門口,我有急事……這次又勞你幫忙,真是、真是過意不去。」
不少善良的百姓已經閉上了眼睛,不願意看這年輕人被喇嘛毒打的悲慘場面。
秦林哪裡把幾個喇嘛放在心裡?眼皮子都不夾他一下,只顧著和鄭楨談笑:「怎麼,鄭姑娘也到這裏來趕廟會嗎?」
說罷,鄭楨就自作聰明的笑起來,還朝秦林眨了眨眼睛。
好嘛,這大喇嘛倒也夠實在,居然直接對張公魚下起命令來了,丫是掌東廠呢!還是掌錦衣衛,是刑部尚書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張公魚獬豸冠、獬豸補服,搖搖擺擺地走出轎子,大約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原委,張都堂打著公鴨嗓子,嘟嘟囔囔地道:「俠以武犯禁,這些江湖中人,動不動喊打喊殺,豈是朝廷王法能容的……呃,你!」
「是你?」鄭楨驚喜交集。
秦林忍不住揶揄道:「鄭姑娘,這次不喊表哥了?」
德楞大喇嘛氣急敗壞,一時間想不到該怎麼辦。
秦林摸了摸鼻子,實話實說:「沒關係,畢竟我職責所系嘛,並非只對鄭姑娘一人才如此。朝廷綱紀所在,天子腳下豈容幾個喇嘛橫行霸道,欺負我大明百姓?」
別說張公魚本來就偏幫秦林,就算是不偏不倚的,聽了德楞這話也要心頭犯嘀咕啊!
這時候百姓都怕官,見大老爺來了,齊齊往兩邊閃開,讓出一大片地。
「金刀趙無敵在此,賊子著打!」
德楞惡人先告狀,搶上兩步:「張都堂明鑒,這個女子偷了我們的法器,這個年輕人和幾個江湖豪客都是她的同黨大老爺知道我們出家人是從來不說謊的,他狡辯你不要相信,只管抓回去嚴刑逼供,一定能審出實情。」
遇到張公魚這傢伙,德楞實在無計可施,想想這位開始說的話好像還偏幫自己,連忙把話鋒一轉,指著躺在地上哼哼的幾位喇嘛,哭喪著臉道:「張都堂,您剛才不是說俠以武犯禁嗎?看看,咱們的人,都被這幾個俠客打得重傷啦!」
「撒野,我還想抓你們進詔獄呢!」秦林桀桀乾笑,那陰冷可怕的目光,叫幾個喇嘛齊齊打了個冷顫。
「子不語怪力亂神……」張公魚把臉一板:「本官可不信你們那些歪理。」
這小白龍白是白,可惜臉上幾顆麻子,不過身手真不賴,砰的一拳就把為首的喇嘛打趴下了。
使金刀的是個紫檀臉的大漢,將刀舞得虎虎生風,只見一團金光把第三名喇嘛周身圈住,晃得人眼花繚亂。
那笑容最猥瑣的小喇嘛被秦林一記大耳刮子打了個倒栽蔥,秦將軍雖不通武藝,下手卻是毫不容情,只見那喇嘛滾在地下,臉上五道鮮紅的手指印,嘴角鮮血直流,哎喲哎喲的呼痛。
秦林哈哈一笑,「怎麼著,要打架有大俠,要講理有王法,大喇嘛你想選哪樣?」
鄭楨本來是很害怕的,她打過交道的最大的官,也只是個大興縣的佐雜太爺,什麼都堂大老爺真是從來都沒說過話呀。
不料張公魚看鄭楨和秦林一路,生得又很美貌,便以為也是秦林的哪位紅顏知己,心說這位老把弟處處留情,論起來鄭姑娘也是弟妹了,我可不能缺了禮數。
秦林笑著點點頭,他對鄭楨談不上什麼好感,但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喇嘛居然當街要搜閨閣女子的身,幾個衙役還溜走了,試問若真的讓他們得逞,大明朝的尊嚴何在,百姓們又將如何看待這個朝廷?
百姓們全都看得呆了,只覺今天看的熱鬧比聽十遍評書還過癮,原來京師真的藏龍卧虎,民間就有這麼多大俠。
出手打了喇嘛的,正是曾經在窯場被她設計,替她擋了吳家大少爺的人,也是她報名選秀女那天,在太醫院門口偶然相遇,聽醫官說他是個學醫不成、只好到細瓦廠做工的年輕人。
兩個巡城御史是認得秦林的,見狀都摸不著頭腦,略一思忖,也和張公魚猜測的差不多,就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
他們身為錦衣官校裏面挑出來的高手,好些還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對付幾個喇嘛那真是牛刀殺雞,不費吹灰之力。
秦林笑得比誰都燦爛,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德楞的臉:「莫說陳炌和潘晟,你就把六部九卿一塊叫來,老子照樣揍你看看到時候他們怎麼說?」
顯然不是。
哪曉得突然有人叫道:「賊喇嘛焉敢作惡?洞庭湖小白龍來也!」
秦林無所謂地道:「大老爺不叫你跪,你就不跪唄。」
鄭楨見張公魚那副著急的樣子,倒也覺得很有趣,不必下跪就更加有自信了,她本來口齒靈便,就把事情經過繪聲繪色的說了一遍。
德楞又愣了,噎住半天才眼珠一轉,大聲道:「張大老爺,這黃金轉經筒是我們喇嘛教的寶貝,今年是大朝覲的年份,咱們扎論金頂寺威德法王將派師弟入京朝覲,到時候……」
「快走……」鄭楨拉著秦林胳膊,急得額頭上浸出了一層細汗。
鄭楨臉色越發紅了,心中又氣又急,怎麼這人像個愣頭青,不識時務啊?!他孤身一個人,只是個細瓦廠的工匠,能和這些喇嘛斗嗎?要知道連尋常衙役都不敢惹喇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