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善惡有報虎賁堂
第141章 浪逐千秋峰
江央走出去，將手中的氈帽重新戴在了頭上，耳掛雙檔，那耳垂上的鈴鐺叮鈴鈴地響了一下，然後手掌在身上搓了搓：「喊什麼喊！走了！憑什麼？憑人家將這幾年拿不回來的金面佛拿回來了，憑人家能夠輕輕鬆鬆宰掉那些惡人。」
多有習武，至民國才衰敗，到新中國之後，就和周圍無二致了。
他知道自己幹掉警察搶走佩槍這件事情是最大的污點，是怎麼洗都洗不掉的，和國家暴力機關對抗過之後，就沒有好結局。
馮如定和衛藏小僧江央的先祖是過命的交情，其先祖靠著這把腰刀，將馮如定從八條十三條惡狼口中救了出來，因此這把刀，又被馮如定稱作「十三狼血」。
尚和心嗯了一聲，看著前面，一隻手擱在桌面上，手指頭有節奏地敲了敲桌面，然後才沉聲道：「按照一般的規矩，是拖後半年，才會報道。不過這一次，卻有一些其他原因，中亞五國如今少了劉峰，又沒有了彭一彪，那麼另外的人，剩下的人，豈不是就要耀武揚威了？現在沉寂，保不準一年之後就是比彭一彪和劉峰他們還要囂張跋扈。」
於是馬孫便成了尚和心手中一副牌裏面必死的梅花三。
這把「結刺」贈予張賁，也算是大恩，不過江央卻也明白，自己現在還弱的很，他們十個人出來，簡直就是自討苦吃，且不說金牌狗王彭一彪了，連那些誆騙他們的江湖騙子，也能夠從他們身上將三松贊銀元拿走，悲劇之處，真是讓人不得不嗔目結舌。
而遠在哈薩克共和國的一處莊園內，一個身穿西裝的壯漢正舉著酒杯對著牆壁上的崑崙紅日圖笑著念唱道：「看……雲海……滾滾，恰似……那浪滔滔……逐千秋峰！」
反攻倒算？
「知道？」張賁一愣。
「這廝圖謀不小。」
這是尚和心要擔心的事情。
衛藏小僧江央的這把腰刀來頭不小，往遠了說，那起碼是十九世紀末的事情了，而那個時侯，這把刀已經有了不少年頭。
論起來，馮如定是馮子材的分家，馮子材是馮家的本家，分家各有不同，三教九流皆可，而馮如定，便是馮家分家中的「鏢」。
但是馬孫能夠從這裏混出頭來，一是他自身彪悍，同時吃了三年官司，腦子也活絡起來。二是他在監獄中並非沒有幹事情，學會了兩門外語，出獄之後，因為在西疆倒騰文物，他也學會了哈薩克語和塔吉
在張賁的邀請下，倒是正兒八經地遊玩了半個月，祁連山的北大河一行人倒是愉快，又去文殊山石窟留念了一下，倒也讓這些衛藏小僧感慨萬千。
「什麼？！」張賁一愣。
只是馬孫也是聰明，並非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肌肉棒子。
尚和心道：「一言一語，一句話就換的一把百萬美金都換不到的寶刀，這不是本事，是什麼？」
「多吉佛爺說，你是堅若磐石的英雄，本來我不懂，現在我懂了。好！就照你說的，等我將來出人頭地了，便來尋你要個好禮。」
他咧嘴一笑，竟然頗有幾分豪爽，讓邊上喝著茶水，閉目養神的尚和心也微微一愣，心中暗道：這小子倒是有意思，人家一把祖傳護主腰刀，就被你支吾了一句廢話還感恩戴德。
「我要將剩下的一條大魚給逼出來。」
江央這兩天過的倒是滋潤，也是極少這樣鬆懈享受，自忖太過沉湎安逸，連連道：「罪過了罪過了，已經出來許久了，也要回去和活佛報喜。這一次，真虧是遇到了你，真是太謝謝了。」
他兩手托起，伸展開來，然後鞠躬，另外幾個漢子都是連忙有樣學樣。
馮家源自欽州，也是廣西人，馮子材開堂的時候，便是稱作廣西欽州勇毅堂，本家男丁一共四十二人，七路分家，共計男丁六百餘人。
尚和心看著張賁說道。
「走了！還站在這裏幹什麼？」
不過馬克身為三宣堂「破軍」，三宣堂和勇毅堂又是祖上的袍澤之誼，算起來，這把「十三狼血」落在張賁手中，冥冥之中，也是天意。
馬孫讓尚和心不痛快的地方就在於，他在中國公司能夠伸手的地方搞事，而且那些地方還都是外國，中西亞混黑的老大一旦做大，左右政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可以輕鬆壟斷某種服務型行業，這是絕對的暴利，很多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江央先是一喜，接著是一愣，隨後臉色有些嚴肅，最後將氈帽單手拿下來，又是行了一禮。
衛藏小僧江央本來是要回去的，不過如今因為出了這檔子事情，周遭的武警多的離譜，路上搭夥兒的黑車少了許多，於是客運壓力大了不少。只得和張賁他們一起轉道去了甘肅嘉峪關市。
這時候張賁才反應過來，搖搖頭，正色道：「不，這個衛藏小僧，還不夠資格在江湖上行走。我若是現在還禮，倒是讓他
邊上尚和心從張賁那裡接過了刀，鏘的一聲抽出來，這刀身宛如皓月光白，紋理上彷彿還能看到百幾十年前的歲月，彷彿那被斬殺的惡狼凶靈就要衝出來一般。
張賁提醒道。
「就是，江央，去要回來吧！」
尚和心羡慕地將刀收好，還給了張賁：「真是沒瞧出來，你小子還有這樣的本事。」
當時茶馬古道上為大藏輸送茶磚的馬隊不少，馬幫頭領有好幾撥，其中有一支是漢人馬幫，頭馬是一匹棗紅滇東馬，外號「雪里紅」，是白馬寺活佛親自取的名字，抗英名宿馮如定，便是這支馬幫頭領的師傅。
尚和心拿起桌上的茶杯，嘬了一口，眼睛很是清澈，掃了一眼張賁，道：「馬孫算起來，應該是高雄的師弟，都是洪拳，不過師傅嘛……唉，算了，這裏面關係還真是複雜的很，不用多說了。」
尚老闆如果留意的話，興許就會發現，張賁比之一年前，那是有著本質的區別，經歷的越多，領悟就越多，這是毋庸置疑的。
「好刀！我收下了！」
衛藏小僧江央看著另外幾人，瞪大了眼珠子，用藏語說道。
若是張賁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刀柄的鏤空內里，十十三顆紅色瑪瑙，這便是馮如定贈予江央先祖的。
尚和心將核桃收好，指關節捏了捏，嘎啦嘎啦的響，雙目如電，有神說道：「托你的福，原本活不了多久的我，現如今還能續命三五年的，那些巴望著我快點死的人，失望了。所以，既然有此良機，我就多做些事情，讓將來的人少受罪些。」
「黑狗」的毒品王國，九成靠的是彭一彪坐鎮和威名。
馬孫是誰？張賁自然是不知道的。
而馮如定本人，則是將一套滇東八路探山刀傳給了江央的先祖。而馮如定的本家兄長，便是抗法名將，七十歲出鎮南關的馮子材。
雖然只是區區黑道大佬，但是能夠上了尚老闆的五十四張牌，也足可見其破壞力之大，不容小覷。
「高雄。」
完事之後，精絕國的遺迹到底還是沒有被人發現，這片鬼地方也是被人看做不祥之地，彭一彪和劉峰先頭被斃，這個風聲放出去的版本起碼有二十種。張賁問尚和心緣由的時候，尚
他一百年也別妄想。
馬孫。
將這把「十三狼血」收好，張賁坐下，和尚和心對面而坐，先頭三號已經出去，就這時候，差不多可以送衛藏小僧他們上飛機前往拉薩，到時候自有專人送他們去日喀則，沿途絕對不會遇到任何麻煩。
「小心謹慎是任何一個超級罪犯的基本特徵，但是這個傢伙還有著別人難以企及的特質，那就是冷靜。不論在什麼情況下，他都能夠保持冷靜。殺掉警察奪走佩槍，倒賣文物，流竄國境線，最重要的是，他將這種冷靜轉化為一種低調，真正對他提防的人實在是不多啊。」
張賁點點頭，說道：「正是。」
一百五十年過去，便是一個巨大的輪迴了。
張賁注意到，尚和心並沒有提到「黑狗」，雖然實際上大肆報道的內容中，「黑狗」是屬於頂級大毒梟那個範疇，但是在西疆混跡的人都知道，「黑狗」的才能最多就是中人之姿，但是有了彭一彪這條金牌狗王，哪怕他是三國演義里的劉玄德，有了關雲長張翼德，他也早晚會有一塊地盤。
鏘！
逃過鐵拳鎮壓，馬孫就已經很清醒了。
那刀柄出鏤花和瑪瑙都是極品，想來這個衛藏小僧的祖父，是個頗有威名的頭人，而且很有格調。
不過尚和心會告訴他：「馬孫，早年在蘭州監獄關了三年半，籍籍無名之輩，不過後來在寶雞隴縣火燒寨弄到一批東西，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曾經搶過警察的佩槍，是個兇悍無比的人物，算起來，他和你認識的一個人，也有點交情。」
尚和心暗暗咂舌，卻又是暗道：這廝好重的江湖習氣，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已經是完全判若兩人了。
張賁不解：「什麼本事？」
張賁判斷說道。
「老話說的說，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不過這個馬孫，撐到現在都沒撐死，除了有副好牙口，這人的肚子也是不小啊。」
尚和心眼睛中的惱怒已經自然而然流露出來。
張賁將腰刀握在手中，然後看著衛藏小僧江央，鄭重說道：「我雖收下了你的刀，按照規矩，我是要還禮的，但是，我想還是等到你什麼名聲大顯的時候，我再來還你這個禮，如何？」
「誰？」
張賁拿起了這把腰刀，看了一下，可能在四十公分以上，半米左右的光景。
江央連連點頭
要知道，這裏的人口加起來，比中國絕大多數的省份都要低得多。
「你們如果不介意的話，倒是可以乘飛機去拉薩，然後轉到日喀則，這樣安全些，再一個，路上也好有人照應，金面佛到底是貴重無比的，惦記的人不少。」
尚和心揉了揉太陽穴，有些沉悶地說道：「彭一彪這條金牌狗王，可未必比得上馬孫啊。」
而馮子材和劉永福在抗法過程中，都是名宿，手底下的人自然是有過交情。
中亞五國自前蘇聯解體之後，內部的問題很嚴重，那就是沒有工業支撐，同時沒有農業產出，十分的痛苦，陣痛十年之後，也是難以緩解問題，於是社會矛盾累積，才使得中亞五國的黑社會問題一直沒辦法根治。
「江央，真的就走了嗎？」
不過衛藏小僧江央卻是不這樣想，那幾個藏人並不知道彭一彪的厲害，而江央卻是要受多吉金剛衣缽的，自然知道彭一彪是何等的生猛，張賁能夠擊殺彭一彪，那自然本事在彭一彪之上。
「壟斷數千萬人口的垃圾處理業務，承包中亞五國數十個城市的地下管道安裝，還有保安公司和中介……這些，聽上去都是沒什麼意思的小玩意兒，可是一年下來，這廝幾十個億累積速度，這還不算他走私中亞五國的文物，還不算他在中亞五國和中國之間進行的貿易走私。」
那後頭的幾個藏人眼珠子都要鼓出來了，且不說這把漢人英豪口中的「十三狼血」拿走了，你好歹也支應一下東西吧，結果就說一句話，然後就完了？
張賁看著尚和心，只看見，尚老闆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張撲克牌來，一張梅花三，只是那牌中央，寫著一個人的名字。
抽空打了個電話去中海，寬慰了一下夏真真這個傻妞，興許也是知道了自家男人又死到外面去風風火火，這小娘們兒竟然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哭著喊著在電話裡頭讓張賁回家去。
張賁問道。
張賁點點頭，有些意外：「倒是沒聽高雄提起過。沒想到他師兄弟裡頭，還有和彭一彪那樣的悍勇之輩。」
嚴格地說，是馮子材比較親近的一個分家，只要有事，基本上是第一時間就會襄助本家。
浪逐千秋峰，現如今，茫茫昆崙山，還有誰能夠沉浮西疆
尚和心微微一笑：「你要問什麼，我知道。」
至於張賁和尚和心說話，那是因為張賁有一事不解。
尚老闆半開玩笑地說著，張賁卻是越發地奇怪：這樣的人居然能夠混到現在而沒有被幹掉，真是匪夷所思。
因此在他的手下中，基本上都要強制接受教育，這才是讓尚和心惱怒的問題。
這小子兩耳垂當，頭髮披著，戴著一頂氈帽，腳上一雙黑色的老舊皮靴，不過說話的時候，卻是眼神清澈，有著難能可貴的樸實。
「好刀，放在家裡頭，也是鎮宅之寶啊。」
尚和心從邊上二號手中拿走幾張紙，遞給了張賁，張賁粗略地掃視了一遍，奇怪道：「這人倒是神奇，國內幹了一票大的之後，立刻遠遁外國，專門在中西亞混跡，連老毛子的猛虎幫都被他耍，怪不得你要弄他。」
馬孫甚至如今已經過了全靠一雙拳頭打天下的時代，知識的累積對於他要從這條道路上崛起，也是必須的。
張賁奇怪道：「這廝想要幹嘛？推翻中亞一個小國然後自己當總統？」
張賁唔了一聲，皺著眉頭，嘆了一聲：「這樣的人物，倒也是異常的讓人佩服，你拿他這麼多年沒辦法，顯然這小子的本事非同尋常。」
尚和心這麼一說，張賁才皺著眉頭，道：「這人實在是膽大包天啊。」
「江央，就這麼走了？你把『結刺』送給了那個漢人，這算什麼嘛。憑什麼給他！」
他雙手托著，遞了過來，後頭幾個衛藏小僧大急，正待說話的時候，江央笑呵呵地看著張賁：「我本事不好，和你比起來，差的太遠。就像是小土丘和大雪山。你是猛虎獅子，我卻不是。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這把『結刺』，你就收下吧！」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這回彭一彪和劉峰被斃，要這樣大肆報道？」尚和心手中兩顆獅頭核桃轉動著，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來。
江央如今是將張賁敬若神明，他自然是知道那兇悍無比的彭一彪多麼厲害，連大喇嘛金剛佛爺多吉都無法降服的人物，犀利無比，是漢人裡頭一等一的凶神惡煞，卻沒料到，竟然死在了這個多吉佛爺的朋友手裡。
「尚總，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想要請教。」
他臉色一黑，竟然是自己走了。
張賁自然是聽不懂的。
張賁看著尚和心，正色說道。
「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有這樣的念頭也說不定。」
猛地抽了出來，刀刃反光，竟然是耀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