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家書》第二卷 魔都行北影幢幢

第五十一章 少帥辭職

第二卷 魔都行北影幢幢

第五十一章 少帥辭職

「先去外頭知會下張助理,讓他給你們準備下房間。」大夫人道,「金禾說得對,若是病了,可得先養好了,否則再坐一晚上火車,非出事不可。」
汪院長也很有演員的自我修養,說同歸於盡我絕對不獨活,張少帥還沒發聲明,他自己先辭職了,這就是果斷不願與那貨同朝為官的節奏。
黎嘉駿糾結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回去,扔下嫂嫂一個人出來玩什麼的太不厚道了,而且她也不想和這個張龍生孤男寡女的玩,張龍生也不介意,他沿途停車在各個小店小館子買特色小吃打包帶上車,很是仔細的介紹各個口味和來歷,如果不是長於此道,那準備工作做得也算充足了。
「啊?怎麼會疼的?」張龍生下意識問。
張龍生十分尷尬,他半摟著夜霓裳,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等放下去了,就聽夜霓裳嘶的一聲:「龍生,疼!」
果然人民的眼睛還是雪亮的。
但隨後他畫風一變,開始稱讚張學良,贊他辭職辭得好。
南京的八月末熱力四射。
被訓了……黎嘉駿看向低頭微笑的大嫂,嚴重懷疑她不是拉一把,而是往坑裡撒了把土。
雖然只是一撇而過,還是足夠黎嘉駿土包子一樣感慨一聲:「都好忙的樣子啊。」
「沒有,不是很甜,很好吃呢。」剛放下一碗的嫂子擦著嘴說。
陳學曦秒懂,點頭:「住處我會去找,就是車票需要幾張呢?」
沒有汪精衛,這句話也不會那麼有名。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現在還沒這種事呢……反正很心煩就是了。
大夫人客氣了兩句,就讓金禾理了東西準備出發了,大嫂被隨後趕到的大夫勒令回房休息,送站的活兒自然落到了黎嘉駿頭上。
好嘛,不是真愛也有情啦,黎嘉駿覺得挺沒意思的,她打了個呵欠:「既然認識,那就沒問題了,張先生,勞煩您了大半夜來接人,如果不方便的話,就讓你家屬繼續睡這兒吧,她的房間我們空著呢。」
這種甜度就算失去味覺也扛不住好吧!黎嘉駿一臉淚,忽然又驚了:「等下,著涼了?這天氣!?」
黎嘉駿強打精神看出去,就見一個恢弘的大門從窗口路過,長得和她以前見的差別不大,進進出出的人大多表情嚴肅而匆忙,外面還有不少舉著盒子一樣的相機蹲守的記者。
大夫人聞言,默默的看了大嫂一眼……黎嘉駿沒看到。
黎嘉駿和大嫂都一愣,大嫂很是不安:「娘,我,我還沒那麼嚴重,我們先去了上海再說吧,著涼而已」
雖然東北淪陷不是你一人的錯,但你責任最大,能利落辭職,有氣魄;你自己不辭職,中央也沒本事免你的職,現在汪院長給了你那麼大一個台階,你這麼有眼力見得下了,知好歹;雖然你年少,但經歷如此奇恥大辱后,應該懂事了,既然辭職了,就出去看看外面大千世界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利落滾!
大嫂先笑了,此時她聲音已經有點堵了,軟綿綿的:「我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竟然慌了,哈哈。」
「我早上看著少奶奶氣色也不怎麼好,最近確實太累了,昨晚那一鬧騰,我就擔心會不會弄病了,又勞神又費力的。」金禾很擔心的說,「夫人,您也要小心啊,等會兒火車上……若是再悶一天,會不會……。」
這個人就是汪精衛,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
可黎嘉駿在回憶汪精衛這個人時,腦子裡卻總晃過「汪偽政府」這四個字,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總感覺未來會有什麼神轉折,因為他現在表現的,完全就是一個挺身而出的愛國英雄。
「那你是看上誰了?」大夫人問。
若不是隱約記得「不抵抗」也有委員長的一份,看到這一句黎嘉駿都有悲憤感了,汪院長這通電一出,效果杠杠的,張少帥沒幾天就聲明辭職了,一紙通電干翻一個海陸空大元帥,這招杯酒釋兵權也算使得後無來者了。
張龍生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了兩個中年女傭,都沉默老實的樣子,進了屋被指了方向後,直接上樓,過了一會兒兒就抬了兩個藤箱下來,跟張龍生彙報:「少爺,都收拾了。」
這一點不得不說,這樣的富家子弟確實比較容易泡到妞,且不說錢不錢的,這些小點心加一塊都很便宜,全是老百姓圍在那兒買的吃食,而是他們知道怎麼讓人高興,怎麼不會冷場,察言觀色的能力非常強,雖然因為夜霓裳的事情有點膈應,可他的處理方式就讓人提不起輕視之心,只能說段位甩了黎嘉駿三條街。
黎嘉駿簡直笑得停不下來,值此國難之際身為一個東北難民看著政界文化界群眾爭相打少帥的臉,那酸爽只能用笑來表達了。
現在其實也鮮少有人對民國地圖有了解,黎嘉駿也是在各方口述和考證下腦補出的,現在的熱河省以及長城外一線是東北抗戰的主戰場,馬佔山則領導著新組建的東北義勇軍在日軍後背各種游擊,時不時會冒出點振奮的戰況來,但義勇軍再大的作為也比不過熱河節節失利,張少帥倒是在組織東北軍不斷反抗,反抗的結果就是前陣子終於有人看不下去,讓張少帥別折騰了快滾回家去睡小三吧。
見黎嘉駿猶豫,張龍生就開始掰著手指數景點,明故宮、明孝陵、第一公園、秦淮公園、薛廬、欽天山、五洲公園什麼的,聽得黎嘉駿忍不住張了嘴,乖乖,除了前面幾個,後面的都沒聽說過啊,第一公園是個什麼鬼,欽天山又是啥,話說夫子廟呢,雨花台呢,玄武湖、梅園呢!
「胡先生不是一貫如此么?」
「我覺得攬勝就不錯。」大嫂在一邊笑。
「你剛做完月子沒多久,照理也不該這麼奔波,既然病了,就老實養好,南京又不是什麼窮鄉僻壤的。」大夫人喝完了豆漿,拿手絹擦擦嘴,「我先去上海。」
黎嘉駿正想自告奮勇說她都能行,大夫人就決定了讓金禾留下,順便吩咐黎嘉駿:「你別搗亂,既然留下了,就與張家打好關係,昨晚那個結,你來解吧。」
「孩子離不了娘,就先放你身邊,病一好即刻回來。」大夫人剛說完,陳學曦一頭汗的進了屋,「聽說少奶奶病了?我剛請人去叫大夫了,嚴重么?」
難道以前那麼辛苦還白去了?
「哦……」黎嘉駿長長的哦了一聲,一邊覺得大夫人放養真好,一面又不安心,撒嬌道,「別呀大娘,以後我要是看上誰,爹他不同意,您可得給我做主啊。」
黎嘉駿問大嫂意見,大嫂沉吟了一會兒,點頭了,跟她咬耳朵:「這兩日準備多準備點禮品,別的就讓爹他們處理吧,畢竟人家求的不是你的人,是黎家的勢,人家也不缺錢。」
見黎嘉駿忽然莫名低落了,張龍生也沉默了一會兒,他拐了個彎,抬手給黎嘉駿指:「黎小姐看,總統府。」
最後來一句總結:「我們本君子愛人以德的古訓,很誠懇的勸告張學良先生決心辭職」。
但是張少帥的無能顯而易見,走跟沒走一個樣。你行政院院長一走,誰來干啊?能隨便扯個上來嗎?
「胡大大!」黎嘉駿驚喜,轉身拿了報紙翻開看,果然有一篇胡適對於這次辭職事件的評論文,剛看到文名她就笑了,「汪精衛與張學良……哈哈,這是在組CP嗎?」
其實胡適說得也對,他還是個孩子……
張龍生先生帶著一種明顯是東窗事發的表情衝進房子,誰都還沒開口,劉金丫先嚶嚶嚶的一頭衝進他懷裡:「龍生!我錯了!你不要趕我走!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塗臉實在睡不慣啊,我現在就走你不要生我的氣!」
「你說什麼?」
「……」
他以一副拼老命的姿態殺出來,通電要求張學良辭職,說他918后丟東北,擁兵華北卻備戰不利,說守備熱河還讓熱河告急,防也防不了打也不會打,卻特么還敢每月問行政院要三百萬!別說咱中央沒錢了,有錢也不喂狗啊!人十九軍抗日打掉人家四個指揮官也沒這麼要錢,人二十九軍現在還在校場上集體穿褲衩耍大刀,你個抽大煙泡姨太太的東北王竟然也敢腆著臉這般攤手要錢!沒錢!命你要不要?爺跟你一起辭職!
「我一個老太婆就不在這乾耗了,嘉駿,你留下來陪你大嫂,遲兩天去沒事,別把病給熬重了。」大夫人利落拍板,下面都沒反駁的餘地,「陳助理,要勞煩您了。」
一番欲語淚先流的哭訴讓黎嘉駿和陳學曦眼看著張龍生鼓動的氣場就這麼刷的平息下來。
黎嘉駿思索了一下,現在的南京城有什麼好玩的她是不知道,以後的南京城好玩的她可是都玩過的,說牛氣點,總統府她都一個房間不落的「視察」過,後花園里的防空洞來來回回走了好多遍,這待遇在這時代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我還沒看上,您也說了這世道變化太快,誰知道我以後會看上誰呢?」
黎嘉駿恩了一聲,便認真看了起來,胡適的態度與時人的不大相同,報紙上大多是贊汪精衛深明大義捨己為國,但是胡適卻批評汪精衛在這國難當頭之際輕易以職務為要挾,和作為國家機關的核心工作人員和一個封疆大吏過不去也是太拼了。
「玄武湖?就是五洲公園啊。」張龍生沒多想,直接就答道,「至於雨花台,那兒需登高,這個天氣實在不推薦,況且,論風景我還是偏愛秦淮公園這些有山有水又不遠的,」他頓了頓,問,「黎小姐想去雨花台么?那需要安排一下了。」
「……」一股急流從喉間一直爆炸到頭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有種滿頭短毛都豎起來的感覺,沒等咽下去她就吐著舌頭控訴大嫂,「sei 縮,不,甜……」
「哦沒沒,我瞎說的,這名字起得未免太隨便了。」
公館還比較遠,張龍生一路購物,時間久了,黎嘉駿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些景點的來歷,結果大跌眼鏡。
「……」
沒等夜霓裳回答,黎嘉駿搶先道:「不好意思啊,我打的。」
黎嘉駿哼一聲,望向大夫人。
張龍生隨意的擺擺手,讓兩個傭人出去了,對大夫人道:「那個房間我也收拾乾淨了,這真的是客用的房子,還是希望各位不要介懷,類似昨晚那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請黎夫人放心,能接待到黎少奶奶和黎三小姐這樣的貴客,是張某的榮幸,萬不敢懈怠。」
這邊大嫂已經放下了勺子:「金禾,別那麼擔心,要麻煩你分碗了,別過了病氣。」
「行了,別多想,就當做客,你可是黎家三小姐,要怕,也該男人怕你啊。」大嫂坑了一把立刻拉一把。
這是一個對黎嘉駿來說已經消失的省份,雖然大家習慣說東三省,可事實上,關外有四個省,省長又是【咦為什麼要說又】個名人,湯玉麟。它隔在遼寧省和河北省之間,差不多是在未來的河北、遼寧以及內蒙之間摳出了一塊地方,它被撤銷后,大部分區域都歸了河北。而它西面的綏遠省、察哈爾省和寧夏省則三分了幾十年後的內蒙,也就是說,現在是沒有內蒙自治區的,只有公雞背上的那塊外蒙。
「赤豆……元宵?」看著小湯圓配紅豆,黎嘉駿下意識的喉嚨一緊,「這個,會不會很甜啊……」上輩子吃過有木有,吃一口甜蜜得想哭第二口甜膩得想死啊!
一面日軍佔領東三省后,開始把手伸向熱河省。
這一路依然是張龍生開車,把大夫人,陳學曦還有海子叔送上火車后,張龍生問黎嘉駿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要說這個汪精衛,在未來也是如雷貫耳的人物,但對於黎嘉駿來說還是那個老問題,知其牛不知其為毛牛。現在她所知道的,就是和這個年代的文人知道的一樣,他也是一個民主革命的元老級人物,他是個刺殺清廷的義士,也幾乎參与了孫中山領導的所有革命,就連孫中山的遺囑都是點名要他記錄的,就比如那句著名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吧,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孫中山的遺囑,其實這是孫中山以前在一次大會上就提到過的,但那時候大家並沒那麼注意,直到汪精衛在筆錄了孫中山的遺囑后,再次從中提煉出這句話,才使這句話聲名大振。
早上黎嘉駿醒來的時候出了一身的汗,她簡單洗漱了一番去找大嫂和大夫人,在樓下早餐桌看到了她們,金禾做了豐盛的早餐,看到黎嘉駿下樓,還很高興的招呼著:「小姐醒了?來來來,這是南京地道的早飯,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慣,說真的,從沒想過這樣燒過呢。」說罷,就把黎嘉駿推到椅子上坐下,給她端來一碗紅色的粥。
「什麼?哦不不不,我不要去的我就是那麼一問。」黎嘉駿忽然想起來了,那時候她去雨花台,是和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一個線路,就連她後來沒去的梅園也是……傳說中的紅色旅遊線路……紅色……
「那……孩子……」大嫂說出了他最大的擔心。
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黎嘉駿一眼,嘆口氣:「這個世道啊,一天一個樣,我既然跟不上,就不自討沒趣兒了,吃力不討好的滋味,我是嘗夠了。」
這下張龍生的理智終於回歸了,義正言辭道:「這是絕對不可以的。黎小姐,今晚這事本就是霓……劉小姐的錯,就是你們不通知我,把她當賊砍了手都是情有可原的。如果您因為這個理由留下來,傳出去張某都無顏見人了,當然,如果您願意留下來在南京遊玩一番,張某絕對奉陪到底沒有二話,您看如何?」
為什麼雨花台是紅色線路?
「這樣吧張先生,談錢就傷感情了,明天勞煩陳助理把我娘和嫂子護送回去,我留下來照顧這位,劉小姐,只要別嫌我笨手笨腳的就行。」
……親爹的基業都被他坑沒了,再縱容他留在那個位置上,下一個被坑的就是祖宗了!
黎嘉駿一眼橫過去,悲憤莫名,昨晚她確實有這個想法劃過,如果是張龍生的話那還不如當初把蔡包子煮熟呢,現在大嫂一提她更心塞了,如此坑隊友的隊友不要也罷!
嫌補刀不夠,她又加了句:「可能力道沒控制好……我以為是賊,往死里打的。」
夜霓裳也不往回噴,嚶嚶嚶許久,張龍生頗為無奈:「這……」
「事多?是指哪個?」黎嘉駿這陣子雖然主要關注考卷大戰,但是也知道最近東北那邊戰況糾結。
等張龍生拉著他家金丫走了,黎嘉駿和陳學曦無奈的對視了一下,就回了房,激動勁兒過去后整個人都累跪了,她完全沒力氣胡思亂想,倒頭就睡,一覺到天亮。
「最近事多,忙點正常。」張龍生隨口道。
提起張家,黎嘉駿就想起昨晚聽到的消息,不由得一陣惡寒,她想到大夫人略有些突然和果斷的安排,有點陰謀論,該不會大夫人也想搞什麼貨運一條龍聯姻吧,說實話她雖然一向比較開明和強勢,但畢竟是個封建社會來的人,曾經還是個格格,照理說應該最看重門當戶對啥啥,雖說張龍生目前已經有「劣跡」,但大夫人的厭惡針對的還是「野女人」,而不是犯事兒的男人。
黎嘉駿剛想表示贊同,就聽大夫人正聲反對:「胡說,姑娘就要有姑娘的樣子,讓男人都怕的那是母夜叉。」
「那現在行政院院長誰在做?」黎嘉駿很好奇。
她只是純真的舀了一勺放進嘴裏。
大嫂一臉驚訝,「確實不是很甜啊。」剛說完,她忽然抖了一下,艱難的打了個噴嚏,隨後苦笑道,「哎,我約摸是著涼了。」
陳學曦小哥做事很利落,中午的時候就拿著車票和張龍生一道登門了,進來先彙報,車票已經託人準備好了,下午就出發,至於住的地方,張龍生死活不肯讓她們挪地方,堅持要她們住在這兒直到養好病玩個夠為止。
「不嚴重,何必叫大夫呢,只是要勞煩您去找下住的地方了,這兒畢竟不方便。」大嫂回答道,又詢問大夫人,「娘,要不你也留下來一道休整一下吧,昨日在船上您不是也很不舒服嗎?」
估計喊完張龍生的車已經到精神病院了。
「沒人肯兼任,汪前院長又謝病不出,正亂著呢。」張龍生說著,往後點點,「那兒有份報紙,獨立評論,前兩天的,你大概有興趣,第三版上胡適之的文。」
她一貫相信姜還是老的辣,既然心裏有了想法,悶出蛆來都沒用,還不如直接一臉純真的求解惑。於是便說了夜霓裳的小道消息。
黎嘉駿胡亂的點點頭,打了個呵欠,她實在是困得不行了,雙眼滿是淚水:「既然如此,那明日再說吧,張先生您是主人,怎麼安排您看吧,我就先回房了。」
「惟望兄以辭職謝四萬萬國人,毋使熱河平津為東北錦州之續,則關內之中國幸甚。」
黎嘉駿忽然後悔留下來了,她應該努力說服大嫂一塊兒走的,現在只要看著南京城外面走著人就整個人都很不好。她能開窗喊你們快走日軍要屠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