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家書》第三卷 守長城刀光血海

第六十七章 到喜峰口

第三卷 守長城刀光血海

第六十七章 到喜峰口

在車停下深吸第一口氣的瞬間,她知道,她到了。
沒聽說過,「古北口呢?」
裏面的所有火車運行時間都是結合現在和以前若干已知數據的比例估算的,不能作為可靠依據,那時候火車超……慢!
想起粗聲粗氣的大老爺們兒黎老爹,這才是個溫油有愛的帥爸爸該有的樣子嘛!黎嘉駿乖乖地睡過去。
「等等,讓嘉駿留在北平吧,去前線太危險了。」同為攝像師的小馮道。
「遺書。」
在他那般從容的姿態下,黎嘉駿出乎意料的平靜了下來,她拎著箱子站起來,胡亂的向同事們招了招手算是道別,像個小媳婦一樣地跟了出去。
看黎嘉駿一臉吃屎一樣的表情,丁先生忍不住笑起來,摸摸她的頭:「總算還像個女孩子。」
得虧天氣寒涼,氣息清新,吸進嘴裏像一股冰泉往下滑,防止她吐昏過去,她只能全程頭探在車窗外,迎著清晨的獵獵冷風,大口吞咽著,真正應了那句,喝西北風——當早餐。
黎嘉駿小心翼翼的問:「我能先問問總指揮是誰嗎?」
北方的三月冷得可以,幸好黎嘉駿準備充足,大家一起掏出最厚的衣服穿上,在北平站瑟瑟發抖,車站有幾個列車員等著他們,一般人到了這一站都下車了,繼續往前的大多都是公幹,所以他們得以專列待遇,過了幾個車軌,與駐守北平的周先生還有小馮道別後,上了一趟短小的列車,剛坐穩,車就開了。
首先,因為資料不足,民國時期從上海到喜峰口該怎麼去,我實在想象無能,只能查了很多條線路,自己腦補。
「沒事!就它了!」黎嘉駿坐著不動。
其實她對採訪稿是什麼樣的並不那麼感興趣,這幾個月見得也不少了,只是涉及戰爭的還從未有過,可那筆記本看起來很陳舊,總覺得很多內容,她只能獃獃的看了兩眼,又強迫自己閉上眼,結果剛閉眼,就被叫醒了。
「第十七軍,徐庭瑤。」
「這車到古北口,到了那,就要小心了。」列車員說完,就離開了。
無論經歷多少時間變遷,即使從不曾親密接觸,但是這個城市對她來說,總是有點特殊的含義。
「哎。」這時,坐在一邊一直不說話的丁先生說話了,他和周先生一樣是報社裡老資質的記者,周先生留守北平,那他就成了記者中最有經驗的,只見他拿著筷子夾了點菜放到碗里,眼都不抬的說,「人家小丫頭要去就讓她去唄,咱們這群人上了戰場有什麼男女差別?我也去那兒,你們繼續挑。」
「……」這麼早立Flag真的可以嗎?!
山間野路+渣抗震車=死亡之路。
「是,我們去喜峰口。」
天可憐見!路上沒事兒的時候,幾個年長的記者都已經開始籌備戰前報道了!草稿都寫了一簍子,結果現在戰場還沒到,過去直接戰報了!
可此時由不得她跪求離開,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問:「那冷口是哪路軍?」
這樣反覆給自己的決定打氣,被反覆遊說她自巋然不動,到後來反而又被佩服了一下,搞得她很不好意思,紅著臉低頭假裝看地圖,結果發現,自從日本佔領了熱河,其實現在前線與她,只隔了一個河北省,她所要去的喜峰口後面,就是北平,而這次,就是她到北平下車,再開赴前線。
此時所有人都已經散架了,一道去的其實有八個人,四個是專門的攝影,還有四個是比較年長的記者,其中只有黎嘉駿一個女的,年齡還最小,因為本身進入大公報的方式就不怎麼光彩,剛自我介紹的時候她還有點心虛,結果卻遭遇其他七位同僚的熱烈歡迎和慰問,她一頭霧水的瞎開心了一會兒,聽談話才明白……他們根本想不到會有富家女挖空心思潛(規則)自己,只當她是真的才能拔群。
黎嘉駿蠢蠢欲動。
如果北平淪陷了……
一片沉默中,在天快亮的時候,火車緩緩減速,停了下來。
她拿起照相機,拆開,看膠捲,對焦,檢查,努力想讓自己有點事做。
本來還慶幸全程專車的黎嘉駿在上車沒過十五分鐘就後悔了,她寧願連坐十天火車都不想在這車上再多坐一秒!
到了濟南,終於鬆快了一下筋骨,其實也就是出站在外面的小飯店吃了一頓飯,濟南辦事處的負責人方先生接待,聽他口氣,幾個一直在火車上的人才知道,原來就這麼幾天的時間,長城上中日雙方已經交上火了!
終於,車停了。
※※※
無力反駁,胃好不舒服!
幾聲后,同睡一個包間的都醒了,大家相互催促著,倒了點水拍臉,隨後下了車。
方先生無奈,只好讓其他兩組人挑選了要去的地方,連忙結了賬,催促他們上車了。
「好好休息吧,別多想。」丁先生走過來,他是個很適合穿長衫的中年人,整個人文雅雋永,現在為了行動方便,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裏面是簡單地白襯衫,袖子微微捲起,正在旁邊寫東西。
等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昏暗,她看了看時間,三點,看來是凌晨三點,丁先生正在對面的下鋪睡覺,他的筆記本放在桌上,攤開著。
「第二十九軍,宋哲元。」
丁先生緩緩站起,在一片同事緊張的注視中,他摘下帽子向眾人微微鞠躬:「可惜無酒無茶,敬道一聲保重。嘉駿,走了。」
有那麼點感覺,但還是不知道是誰,黎嘉駿小心翼翼的看周圍人都等著自己,便大發慈悲的繼續問:「喜峰口呢?」
方先生一臉好奇:「我也好奇,怎麼會有個女孩子,報名單的時候沒說,我還以為全是男的呢。」
北平啊。
接著,從北平去喜峰口,現在連自駕游都有,但我想民國時的路況,如果自駕游那不知道何年何月爬到,很慶幸我查到一條平熱鐵路,是從北平到熱河的,【但是】,這條鐵路只在維基有個名字,什麼時候完工的,什麼時候通行的,一概沒有,百度不到。
好幾次車顛得她和丁先生只能相互抓著增加自重,有兩次她被彈起來天靈蓋狠狠撞到車頂,偏偏這車是布蓋頭撞不暈,她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可以捅穿車頂,然後她整個人就噴射著嘔吐物被彈出去!
黎嘉駿雖然心裏打鼓,但她堅決表明她不會改。
她忽然明白了方先生所說的周先生的搭檔有任務的意思。
等到在火車上盤桓了兩天,黎嘉駿才知道自己上了多大一個賊船。
就連下火車時的藍天,都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灰濛濛的。
黎嘉駿連年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她以前可是玩轉遊樂園不帶眨眼的,連坐十小時大巴神清氣爽的!她多少年沒吐過了!得虧她沒喝什麼水,否則她得震尿了!
「既如此,那在下想動用一點私權,諸位同僚不介意吧?」方先生等其他人笑著搖頭,才問黎嘉駿,「那小黎,你先選,想去哪?」
黎嘉駿一愣,連忙問丁先生:「先生,我們不是去喜峰口嗎?」
當然,因為本身他們確實原定去察哈爾的,所以我沒有讓黎嘉駿他們怎麼從北平去南京的就怎麼回去,是因為戰況突發,中途改換了路線才有如此糾結的路線。
「額,對,這軍隊窮了,要什麼沒什麼,吃都吃不飽,武器都沒有……」
……但願他們一直不知道真相。
※※※
因為,她聞了滿鼻子的硝煙味。
「好,請上車!我送你們去。」
她悄悄的嘆了口氣,感覺小小的一口氣不夠,又大大的嘆了口氣。
她心裏有譜……雖然只有一點點。
「我知道,窮嘛!」
但鑒於國共皆有露面,那必然是幾年後的國共合作時期了。
「就他了!」黎嘉駿當場拍板,桌子都抖了三抖。
「這是平熱鐵路的一段,本身就只到古北口,下了車會有車載我們過去。」
小馮笑了笑,嘆了口氣。
方先生沉默了一下,誠懇道:「小黎啊,你大概不是很清楚,這二十九軍,他……不大好啊。」
黎嘉駿搖頭:「沒有……謝謝馮大哥,我有準備的。」
「想看?你先睡,等寫好了給你看。」
……頓時哪裡都不想去了好嘛!黎嘉駿在所有同事臉上看到同一個吶喊!
「三十二軍,商震。」
這般自我解釋后,黎嘉駿放下了一半的心,又吊起了另一半的心,怎麼搞,太行山都幫不了她,那前方戰場啥模樣她是真的一點頭緒都沒了!
黎嘉駿躺到床上,睜大眼看著丁先生奮筆疾書:「先生,您在寫啥?」
方先生露出個詭異的笑:「還是張漢卿,他尚未交接。」
在南京還沒出火車站,就心急火燎的被同僚和認都不認識的人帶著輪渡到對面,塞上了火車,本以為已經妥妥的了,卻不想吭哧吭哧一天到了河南洛陽被趕下,在火車站了痴等了半天,又被塞上了另一般火車,隨後走走停停開了一天多,看方向完全不是西北,倒像是轉往東北去了!
直到坐了很久的火車她才明白其實自己的擔心就是多餘的,即使是省會對省會!火車,根本,不直達!而且,不去,察哈爾!
外面有三輛軍車等著,一位年輕的軍人走上前問:「請問是《大公報》的記者先生嗎?」
上車前他還不甘心,讓黎嘉駿好好想想,千萬別逞強。
可問題是黎嘉駿壓根不記得太行山大戰哪一年啊!
有這麼個保命符一樣的名字在,三選一要選啥根本不需要想嘛!她知道其他兩個口守的都是中央軍,要錢有錢要裝備有裝備,可沒聽說過,一點底都沒,她才不選,更何況,她沒聽說長城抗戰贏啊。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簡直要痛哭流涕,媽媽呀,終於出來一個清楚記得一點歷史的抗日將領了,她對張自忠不大清楚,但血戰台兒庄當年可是考點!根據歷史書報喜不報憂的尿性,和台兒庄一道出現的張自忠將軍絕對是響噹噹的活到1937年後的!
「逗你的。」丁先生放下筆,「我在寫採訪稿,看情況是沒法到那邊再準備了,我要先準備一點。」
列車員晃著手電筒走過:「北平站到了,準備下車!」
而北平遲早會淪陷的。
太行山她門兒清啊!洗腦神作呢,老媽帶著看一遍,學校組織看一遍,國慶的時候中央六套看一遍,大腦是洗了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你怎麼偏偏挑了最苦的呢!」方先生跳腳。
「哎,但這是總部直接下地命令,因為北平有更重要的事,周先生和小馮老搭檔了……」方先生一臉為難,「你們來了就知道是做什麼的,這時候要是計較這些,那工作就不好做了。」他問,「小黎,有困難嗎?」
這章碼下來有幾個地方是待考證的。
黎嘉駿乾笑一聲,不作答。
列車員打開門,無聲的看著他們。
黎嘉駿有點不甘心,但她知道這不是自己逞強的時候,一個女的在前線確實諸多不便,沒有選擇的話自然要硬著頭皮上,有選擇的話當然要選不拖後腿的。
「現在剛交了一次火,聽回報說不太理想,但好賴爭取了布置的時間,冷口,古北口,喜峰口都已經布置好,總部的意思,大家兵分四路,周先生和小馮二位坐鎮北平,其他三個前線兩兩分組,等決定了,一會兒就要把你們送過去了。」
「可古北口……」就是前線啊……黎嘉駿忽然感覺到有點窒息,現在外面一片寂靜,只有火車的吭哧聲,但是越是這樣,越像倒計時,吭哧,吭哧,越來越近。
原以為是去二十九軍所在的察哈爾省,畢竟軍長宋哲元現任察哈爾省的主席,黎嘉駿還特地了解了一下那個地方,除了那裡有座太行山別的啥也不知道。
一路看路標,果然進了山東境內,此時已經坐了快三天的車,才到山東濟南,到了那,濟南辦事處的人又來接人,要所有人下車等新通知。
因為范師兄和在南京見到蕭振瀛的關係,她特地去了解了一下二十九軍,除了眾所周知的窮、散、雜以外,她還知道了其中的一個頂樑柱,名叫張自忠。
想到熱河,十來天掉得精光的「碩果」,在場所有同僚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怪異的神色,堂堂熱河十九萬平方公里,掉得那麼快,那照他們現在還在山東的進度,到了長城沿線,該不會已經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