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孤注一擲
在傷害了高炎和烏蘭德之後，迪米爾一定志在必得，他不會再考慮到我們還有能力去狙殺他！
烏蘭德捻起一個魔訣，幸好我看出了他的意圖並迅速制止了他：「不，不要用『祝福』魔法！」
不，我還不能倒下。我趕忙掙起身，我感到自己的右半邊身子已經幾乎完全麻痹。然而沒有關係，自從我右肩負傷之後，我就沒指望我的右臂能幫助我戰鬥了。
迪米爾！這個巫師打扮的牛頭怪一定就是迪米爾！雖然我從未與他謀面，但他身上那種強大的魔法意志，是掩飾不住的。在雷、露娜、卡特琳和烏蘭德他們的身上，我早就體會到了那種只有頂尖魔法師才擁有的氣度和意志。
「好主意！」高炎的唇角浮出一絲笑意，「放心，讓我來結束這一戰！」
「空間傳送！」我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些，「你這個大德魯伊，應該有辦法把我準確地送到迪米爾身邊吧……」
「沒錯，」烏蘭德沒有對我說話，但他似乎已經看透了我的念頭，「迪米爾剛才一直把自己隱藏得很好，但我的抗魔結界必然會把他逼得全力施展的！那時候，迪米爾在全力對抗我的時候，是一定會暴露出自己在戰場上的位置的！」
我忽然發現自己在下意識地念動咒語，我猛然想起這是關於什麼的咒語……
算了，烏蘭德，顧你自己吧。我苦笑著。我知道剛才那一箭終究還是傷到了這個毫無提備的矮人——高炎神箭的殺傷力，又怎麼能夠用身體完全阻擋得了呢……烏蘭德抗魔結界的力量已經悄悄地陷入了低落，我能夠察覺得到，迪米爾應該也察覺得到。
而城頭之上，精靈和矮人們也匆忙退向烏蘭德身後，這將是兩個傑出魔法師之間的強力對抗！
「再見吧，人類！如果我們還能再見！」烏蘭德用他那特殊的口氣向我致意道。
烏蘭德，你不要看不起我，即使我受了傷，我還是比現在這裏剩下的任何人都更適合完成這次狙擊。
「那我也不能讓一個『半死人』去！」烏蘭德叫道，「受傷的你這樣出去根本就是送命！」
原因？我感到有些惘然。但這時我們的頭頂又響起了隱隱的雷鳴，我知道自己已經不需要解釋。「烏蘭德，用魔法加強我！」我儘力喊道。
高炎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他毫不猶豫地控滿了弦，他真的就在這一瞬息間，辨清楚迪米爾的位置了嗎？
而高炎的神箭，可以精確地打擊這個戰場上
「烏蘭德，你這個狡猾的矮人！」我的耳際又響起了迪米爾那陰惻惻的聲音，「我看你還能支撐多久，我看你還有什麼技倆！」
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的骷髏兵們雖然打了古納一個猝不及防，但它們的實力並不足以威懾住古納這個雄心勃勃的敵人……可是古納看來是真的敗退了，他們迅速脫離了戰場，然後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荒原地平線的遠方。
一個念頭忽然在我心中電光石火般掠過，「糟糕！」我只有搶上前去，把正顧著念咒的烏蘭德一把推開。我隨即感到一股強力襲及我的身體，「嚓」的一聲，那支銳不可擋的箭頭已經扎破了我堅固的鎧甲，我眼前一黑，然後發覺自己已經被擊倒在地上。
然而我沒有功夫再仔細考慮迪米爾了。冰環的效果已經失去，更多的敵人正從四面八方向我湧來。我想重新念動咒語，但我雙膝一軟，已經跪倒在地上。
「你這個可惡的傢伙，你破壞了我們的整個計劃了！」一個牛頭怪提著巨斧來到了我的跟前，他的身型比周圍任何一個魁梧的牛頭敵兵都更加高大強壯。
流星雨已經擊落，我重新睜開了眼睛，我期待地望著烏蘭德，我知道他的結界已經不能維持太久。
流星雨！流星雨的火光已經映亮了高炎的臉龐。城牆底下的敵人唯恐被這毀滅性的魔法波及，他們已經顧不上嘗試攀爬城頭，而在狼狽不堪地紛紛倒退，前排潰散中的敵人，不可避免地與後排不明所以的、向前擁擠著的敵人撞成一團，自相踐踏著。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場魔法與精神意念的拚鬥。流星雨就在我耳邊轟鳴不止，我的御魔光環早已經黯淡無光。烏蘭德急促地念頌著一道道咒語，他彷彿在維繫著一種力量，這力量正在把迪米爾呼嘯而來的一次次攻擊從我們的身畔硬生生地推開。魔法力量的激烈撞擊，在我們身邊掀起了一道道漩渦般的氣流，原先被古納的投石車破壞的城牆牆體上不斷有磚片和碎石被這強烈的氣流捲起。精靈和矮人們蜷伏在烏蘭德的身後，在烏蘭德勉力維持的抗魔結界底下縮成一團，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他們在戰鬥中曾經體現出來的英勇無畏，在這颶風迅雷般的魔法衝突中根本毫無意義。在魔法強大的毀滅性
古納揮起的巨斧停滯在了空中，因為他看見了一具具森然白骨，被我從洞穴人和牛頭怪的殘骸中召喚而出。
烏蘭德終究還是對我發話了，「你也退到我身邊來吧。」
古納？我想要站起身，但我腿腳已經麻痹。我想提起劍，但我的肩臂也已經毫無氣力。高炎的那支箭還刺在我的身上，剛才的劇戰不可能不牽動它造成的傷勢，我已經感到血液從那個傷口溢出，在我的身軀上如同蟲蟻般爬行著。我不知道現在解開鎧甲的話，自己的身體已經是一副怎樣的情形……
烏蘭德，聽我說，我不想浪費我最後的氣力來忍受箭創的痛苦，也不希望你浪費自己殘存的精力來救治我……現在你的魔法力，還能夠抵禦住下一陣流星雨就不錯了……
這個矮人真有悟性啊，他又說對了一次，我苦笑道：「我倒巴不得你多傳幾個戰士出去為我陪葬，可惜你現在的狀態可能做不到了吧……」
「你想怎麼做？」這個傲慢的矮人終於放下了架子，用一種近乎徵求的語氣來同我說話了。
「他沒有事的，他只是昏迷一陣子而已。」烏蘭德氣喘吁吁地說，「我倒是看不出……你怎麼能承受住揚·凡·高炎的這一箭的？」
「古納將軍，大事不好！」一個傳令兵模樣的鳥身女巫忽然飛到了古納身邊，她的語氣這樣驚慌失控，竟然讓敵人也聽到了她的報訊？！
我沒有命令骷髏們抵抗，它們很快就被風捲殘雲般地清洗了。我看見一重銀色的影子已經降落在我的眼前。「你是誰，你到底是誰？」那是艾俄里斯的聲音。
這怎麼可能，我親眼見到實力不俗的艾俄里斯毫無還手之力地倒在了這個魔法面前，他沒有喪命只是因為他運氣實在太好，這一點就連烏蘭德也不得不承認。
猛然間我聽到矮人德魯伊發出一聲憤怒的低吼，我發現一束火光已經透過了他的身側，矮人和精靈當中頓時發出一陣驚呼。
迪米爾就這樣在我眼前消失了。我緩緩地把劈出的劍收了回來，我猛然發現我的劍身上似乎帶起了一件什麼事物……那是一串鏈墜，那是在攻擊迪米爾的時候從他身上挑落下來的嗎？我注視著那項鏈的紋樣，心中不由得一陣混亂。
「你不是人類，絕對不是！」迪米爾陰慘慘地笑道，「真是失算……可是矮人和精靈怎麼會找到你這樣一個同盟
「老人家，少說幾句吧……」我閉上了眼睛，竭力讓自己清醒並冷靜，「我不需要祝福……至少你還能給我些幸運吧……」
「我？」高炎顯然感到有些意外。
烏蘭德沉默了一小會：「你這樣捨生忘死一定還有什麼原因，告訴我這是什麼原因！？」
「你不用因為迪米爾的強魔法而畏懼他！」烏蘭德又恢復了他那傲慢而略帶挖苦的語氣，「雖然你的實力還不能同我這個大德魯伊相提並論，但百發百中的射手一直就是那些巫師的剋星，你的神箭完全可以毀滅迪米爾！」
「可惡……你居然不是人類……可惡啊……」我感到我的劍似乎擊中了目標，迪米爾那凄厲詭異的呻吟讓我心中一片寒冷，但是，他的「死神之手」魔法竟然沒有傷到我，絲毫沒有傷到我……
然後，我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城外，置身於一大群牛頭怪之間。「霜環！」我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積蓄自己的精神。肉體上的傷痛還沒有讓我喪失魔法和鬥志。周圍的敵人被冰環的寒氣凍成了一片，隨即，我就看到了那個敵人。
可是我確實就這樣擊倒了迪米爾！？無視著他連續發動的兩次陰毒魔法的攻擊，就這樣用最簡單的近身武器打敗了他？？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
此刻，高炎並沒有再看我，他只是幾大步跨到烏蘭德身邊，抬起鐵弓，眼睛緊盯著城外那片黑壓壓的敵人：「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無謂犧牲了，」高炎已經把一支亮閃閃的箭頭搭在了弓上，「我要趕快結束這一仗，因為我很想早點聽到一個『複雜的故事』！」
然後我聽見古納怒吼了一聲，開始命令他的部下向後撤退。他訓練有素的陣型即使在這樣突然的命令中，也保持著相當的穩定。不少試圖追擊他們的骷髏兵被殿後的牛頭怪們乾淨利落地砍翻在地。
我忽然感到高炎這話中有一種特別的意思，他似乎不是在回答烏蘭德，而是在對我說話。
「我敗了，但我會記住這個教訓……」迪米爾顯然也在強忍著傷痛，「總有一天，我會向那些矮人和精靈找回這一場的……可是你！？」迪米爾桀桀笑道，「你這樣努力地為他們贏得這一戰，對你自己有什麼意義？！你這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然而我沒有回答，我已經維持不住自己的意識，我眼前的一切忽然已經變得模糊而遙遠，越來越遠……
不斷增加的骷髏兵已經同古納的部下混戰在一起，毫無心理
我可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我用力再邁出兩步，側身用左手抽出了佩劍。迪米爾已經進入了我的攻擊範圍，「死神之手！」我聽到他惡狠狠地怒喝道。顧不上這許多了，我用全身力氣把劍劈向了這個可怕的敵人，我不怕他的魔法會給我帶來怎樣的傷害，但我要拼一個同歸於盡！
迪米爾，竟然已經看破了烏蘭德的計劃，並且將計就計用高炎的箭來狙擊這個自信滿滿的德魯伊！我想要再蹲下身檢查高炎的傷勢，但我發現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已經變得那樣吃力。
「你是什麼人？你究竟是什麼人？！」古納的話音里充滿了駭異和驚惶，可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孤注一擲，這真是孤注一擲啊……」烏蘭德搖了搖頭，對我念頌了咒語。
我的身子微微一震，我感到自己已經支持不住了……
烏蘭德看來已經察覺到了我的真實狀況，「在那裡別動，人類！」他召喚著身後的女精靈，「把她扶下來，別觸動她身上的箭！」
「女騎士，不論你是什麼人，你的御魔光環還不夠抵禦迪米爾最強的流星雨。」
「再遷延片刻，只怕我們全城的將士都性命不保！」我用力說道，「我們必須當機立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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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炎已經倒在了烏蘭德身前，而烏蘭德的身子也在微微顫抖：「是催眠術，迪米爾竟然用催眠術控制了我們的神箭手……」
「真有你的，人類的騎士！」迪米爾桀桀笑道，「居然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出來送死！」
矮人德魯伊奇怪地叫了起來：「你難道害怕祝福？我還以為這是人類的招牌把戲呢……」
承受住？我暗自苦笑。我學著雷的樣子施展了護體石膚的魔法，可是，我知道自己的魔法力遠不能達到雷那樣的程度……
「迪米爾的魔法的攻擊力在所有的尼根巫師中是最強大的！」烏蘭德神色鄭重地望著高炎，「如果他真的能夠克服意氣用事，如果他再多哪怕一點點經驗，那麼很快就誰都克制不了他了……」
「所以，就在今天，就在這裏，我們必須打敗他，徹徹底底地打敗他！」烏蘭德加強了語氣，「而這就要看你的了，揚·凡·高炎！」
我咬著牙向迪米爾逼近，身上的箭傷讓我失掉了足夠的敏捷。但有恃無恐的迪米爾並沒有打算躲閃，他默念著什
或許，迪米爾也一直小心在意著高炎的神箭呢。在剛才的戰鬥中，這個憤怒的巫師不斷通過意念力發話，來回應烏蘭德的挑釁，但他一直卻很小心地不讓高炎也聽到自己的「聲音」，難道這真的是因為迪米爾也很怕把自己暴露在高炎的狙擊之下？我心頭不由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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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一陣流星雨降落的時候，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我淡笑道。
「揚·凡·高炎！」烏蘭德大喊道，「你聽到了嗎？這下你該聽到了吧！就是現在，快！」
「你瘋了！」烏蘭德「恍然大悟」地說，「你自己都已經半死了……」
烏蘭德，其實我們還有一個機會，最後的機會。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人選么？」我昂然道，「你自己要繼續維持魔法結界，那位高明的德魯伊艾俄里斯正在急救帳篷里睡覺，而高炎又已經中了催眠……」
不，我掙開了過來扶我的女精靈，反而退後了一步。我怕這一箭拔出，一切就要結束了……
矮人德魯伊哼了一聲，但目前的險惡局面他已經不得不承認。「但是，你難道要把這支箭留在自己身上？你的傷勢再遷延片刻，只怕你小命不保！」
這是「死亡的紋章」，這是亡靈巫師的標誌。在為埃拉西亞戰鬥的日子里，我已經在敵英雄的殘骸上多少次看見了這個標誌。在烏蘭德的印象中，迪米爾似乎還只是一個「有潛力」的巫師，難道他的忽然變強，也同死靈陣營有關么……
不久，我發現我的骷髏兵陣後傳來一陣騷動，石城的城門已經打開，飛馬騎兵和矮人們已經向骷髏們殺來。我看見一支支凌厲的神箭在密集的骷髏方陣里撕開了一道道缺口，我淡淡一笑：那一定是高炎，迪米爾敗逃之後，加在他身上的詛咒看來也失去了效力。
他還記得？……「一個複雜的故事」……那是他昨天詢問我來歷的時候，我對自己身世的形容。他現在還願意聽我說這個「複雜的故事」？很多人都有自己難言的苦衷的，但很少人能夠去理解別人的無奈。我感到自己已經很難抑制住心底的衝動，我只有用力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泣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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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逞強啦！」烏蘭德怒吼道，「快靠近我一點，我幫你把箭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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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他算是說對了，我早就是「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