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六十一章 血和灰燼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血和灰燼

為什麼?!聖王留下的這個結界現在倒反成了他的護身符?只有他的「敵意」結界視而不見,懷斯滕要傷害海莉的時候,非戰結界倒反幫他!……
「不……」在我即將萬念成灰的剎那,猛然有一道寒光閃過!
沒錯,就是在魔法公會的密室里,就在米蘭達冒生命危險搶救海莉的時候,那個挾持公主身體的惡魔!——我們只是在事後逐漸了解到黑暗勢力的出現,被勒穆利亞人稱為「黑魔法師」的這些神秘人物,此後不斷地侵擾我們,其中也包括那個墮落的巫師迪米爾……
「霜環!」我心念一動,這不正是我釋放魔法的時機么……
可我現在還不能「垮」,不能離開!
「什麼?」懷斯滕劍拔弩張,他明知道,這個時候再多說閑話,屬於他的機會或許就會全部錯失,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問。
莫非,火怪的遺民,也會象我經歷的那樣——因為機緣巧合而進入另一個世界——而懷斯滕的身世,也源於那個火怪國家,源於舊世界的歷史之中?……
在此感謝在我最困難時給我幫助的朋友凌,如果各處書管大人仍有興趣轉載末日,請記得保留以上這段文字。
懷斯滕的潛入,幽靈龍的突擊都被穆西亞人頑強瓦解了,但土山腳下,還有圍得水泄不通的九頭蛇軍團和勒穆利亞近衛軍啊……儘管他們現在群龍無首,大概不會立刻策動攻擊,更不可能集中力量破壞脆弱的次元門吧——但一旦有人站出來發號施令,他們懸殊的兵力仍然不是穆西亞人能夠抵擋的。
懷斯滕大喝一聲又揮劍劈來!他的神情裡帶著一股怨念,那彷彿是被窺破陰私的惱恨。
劍,海莉的魔劍!剛才我昏頭昏腦中竟然握住了它的劍身!
可海莉卻在「不可能」中醒來了!
※※※
現在公主復甦,聖王的儀式無形中已經破壞了——當我們走出火場之後,這個非戰結界還能持續多久?
「啪——」的一聲!距離太近了,魔法的爆裂聲轟得我頭腦一陣空白。一股不知來自何處的衝擊力驟然間穿過我的身體,我感到自己有一種被抽乾的感覺……
「不——這隻是『天賜神力』魔法……」懷斯滕吐了一口濁氣,「但是……這劍招!這是那個女人用劍的架式!——現在你們兩個人竟然合在一體?!」
「你的影子承受不住法力的啊……」海莉的聲音里已帶著些許嗚噎。
蒸騰的聖火竟頓時被這個魔法光環撲得七零八落。
「不是你……不可能只是你……」懷斯滕盯著我手中的劍,「你連半條命都不剩,單單靠你一個人,怎可能還有力量傷我!」
阮達爾,他的狼人戰士們現在暢通無阻地邁過了火圈,簇擁到公主身邊。不遠處,此時傳來幾聲雷霆炸響,那是光之射手在收拾最後幾隻糾纏不休的幽靈龍。
「合體?」我微微一怔,兩個靈魂難道可以相安無事地合體?這完全超過了我所理解的知識……
「你提醒我了!」懷斯滕咬牙道,「你不止一次礙我的事情,我本想在了結你之前,讓你多『享受』片刻……」
「鐺!」向來善良柔弱的女孩海莉,卻仗劍同「第一勇士」懷斯滕拼了個旗鼓相當!
懷斯滕……懷斯滕安然無恙地退開了!?他手中仍舉著劍,臉上仍是冷笑。
「你還聽得見么,還聽得見么……」海莉卻似乎再感覺不到我的意念、我的存在。「你怎麼這麼傻,你怎能在這種狀況下使用攻擊魔法?!……」
鋒利的冰刀,致命的寒氣,美得耀眼的冰雪之環!
米蘭達!……
可惡,這傢伙是不是已經把我目下的處境看得一清二楚?
可就連米蘭達恐怕也沒想到,當日的那個惡魔,竟然就是懷斯滕本人!原來他自己也早已經是那些惡魔中的一員,這個傳說中「對魔法一竅不通」的傢伙,卻暗暗學習了最邪惡的邪術!
「呀!」海莉輕訝一聲,她手中的魔劍飛快地格住對手的攻勢,但若不是她及時補上一個「神盾護體」的祝咒,我們的劍法已根本不夠招架了。
我的意識正繼續變得淡落和慵懶,我知道,這是因為我正在被「排斥」著……現在的我已無力指揮海莉的身體,她實際上是憑藉她自己的力量擋下了這一劍的!
眼前又是劍影帶起的火星!一怔忡間,懷斯滕又在攻擊海莉了。火葬堆的火仍在燃燒,我方才布下的御火光環已即將失效,可海莉在懷斯滕的狂攻下,根本來不及重施護身咒語!我能感到那個女孩的呼吸和心跳,海莉雖然憑藉她自己的勇氣和我們的「合體」,勉強抵禦住了窮凶極惡的懷斯滕,但我能感到,女孩的心裏已生出怯意。而海莉畏縮的時候,我的意識卻變得稍稍清醒——
「這怎麼可能!」懷斯滕負痛後撤幾步,這倉促中的一劍看來只讓他受了輕傷,但他因為輕敵失機,一定很是惱羞成怒。
「為什麼,別人的生命如同草芥,我要毀掉自己卻那麼的難!」
懷斯滕的目光深處,原來真地燃燒著一種火光!這決不是一個普通蜥蜴人的眼睛。這個蜥蜴人,正是因為流著火怪的血,所以不怕烈焰,甚至不怕禁咒和結界么……
刺!
※※※
不象是使用御火術,他就象天生不怕火一樣……
非戰結界?非戰結界把我的反擊認作「敵意」……
那一定就是聖王的秘密,他這樣大動干戈,正是想搶在所有人的前面獨霸這個秘密吧……
猝不及防的懷斯滕,甚至來不及哼一聲就被包裹在了「霜環」之中……
說話之間,懷斯滕已經穿越了火海!他一橫身攔住了我的去路,他手中的兵刃已隨時可以遞到海莉身上……
※※※
釋放魔法的那一刻,我已經沒有可能多想,現在看來,實在是僥倖得很。或許,也正是因為我們的僥倖超出了懷斯滕的估計,「霜環」魔法才一擊成功的吧……
只是,米蘭達設下的陷阱埋伏呢?難道由於形勢的改變,米蘭達已經完全放棄了原先的決戰計劃?
海莉的劍,原本已經送到米蘭達手中的啊……現在她無法進入結界,但還是用魔法把武器傳送過來幫助我們么……
火怪的狂野此刻彷彿已經完全壓過了蜥蜴人的冷靜,懷斯滕大劍揮出,這一擊已完全不顧惜他想要搶奪的「身體」!
現在海莉是憑藉同我的「合體」才抵禦住懷斯滕的,儘管這樣的「合體」決不會久。
用劍,還是用魔法?他明明已經得手,我已經隨時任其宰割。多謀的懷斯滕為什麼還在拖延,不怕夜長夢多麼?
「不可能的啊……」海莉喃喃說道。
「這是什麼!」懷斯滕退開兩步,語氣里充滿驚疑。
「怎麼……」我猛然醒悟,我仍然是在這「身體」之中啊,為什麼剛才我的念頭卻完全把自己當作了旁觀者?
不,那一擊不僅僅發自劍的靈性,因為我已經感覺得到,就在我「身邊」——不,就在同一個軀殼之內,一種變化正悄然而至……
「蘭若姐姐,振作!」海莉低聲說,「別多想,不然你會『垮』的!」
「我不信你們這樣能維持多久!」懷斯滕一語道破,「很快,我會先打垮她,再打垮你,沃荑公主!」
※※※
一切都結束了,為什麼我的「感覺」還在。
我心頭一陣憤懣。我想要再次發動魔法!……可我的精神力卻被這一擊沖得渙散。心裏彷彿有亂潮翻滾,我再不能凝神念頌咒語,甚至站立不穩……
「沉肘,抬腕!」我努力平息住自己的雜念,讓我的意識平靜地向海莉的身體流去。
「火怪!?」我著實吃了一驚。
聖王的禁咒,對沼澤世界的所有人類、狼人和蜥蜴人都有效,就連法力高強的米蘭達也無法進入火場——可這個懷斯滕,這個在傳聞中對魔法一竅不通的懷斯滕,卻完全無視聖王的禁咒?!
「滾出來!」懷斯滕又進逼一步,抬了抬手中的劍:「我已經等了很久!公主的身體,她所有的秘密馬上就是我的了!——可你竟膽敢搶在前面!」
※※※
「是的,我原本不可能醒來。」海莉低聲說,「我已經清楚地聽見我血里的『聲音』……媽媽告訴過我,除非到死,我們特拉洛斯家的人是不可能自己聽到這種『聲音』的……」
懷斯滕輕蔑地哼了一聲。「米蘭達再多機謀,也沒能看破我的身世!……我的父輩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居民,我的身上,有一半是火怪的血……!」
我自己也詫異無比,沒想到此刻的我卻發動了有生以來最強的、或者也是最後的一次魔法……我不清楚這一擊是不是也藉助了「合體」的效果——這一記「霜環」,甚至比海莉在溪谷一戰中曾經使用的冰魔法更加氣勢撼人……
刺出去,刺出去啊!懷斯滕醜陋的身形近在眼前,我不知道他有什麼辦法把海莉「拿走」——但要阻止他,我還有力量阻止他么?……
影子……我現在還剩下影子么……?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海莉,但我自己呢,我自己現在又是什麼?……
我聽到火場外狼人已經咆哮成一片!懷斯滕沉重的劍身已壓住我的肩頭。一股麻痹隨即從肩至臂,然後遍及全身。
「那末,懷斯滕,你憑什麼……?!」我有些絕望地叫出聲來。就算這個陰惻惻的傢伙一直隱瞞實力,就算他的身體里有火怪的血,就算他不怕火無視結界的「種族禁忌」——但「封禁敵意」是這個結界最強的規則,他怎麼可能真的絲毫不受影響,為所欲為?!
非戰結界消失了嗎?事實上,剛才它或許就已經消失了。不然,我的「霜環」是怎麼繞開「敵意」的封禁的呢……
不能再耽擱了,全靠非戰結界庇護的次元門,眼看就會有危險,這個危險敵人馬上就會發現……
「米蘭達老師讓大家都退入魔法陣!」阮達爾在海莉耳邊輕聲道。他的眼神里似乎還有其他說話,但他欲言又止。
海莉和米蘭達沒有提過,她們自己也一定從未聽說過這種事情的!……如果非戰結界會對敵人一方有例外,公主的犧牲就毫無意義,甚至適得其反的啊!
火焰仍然在蒸騰著海莉血中的那個秘密,汗水彷彿早已蒸干,我感到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隱隱作痛——非戰結界因此仍然在持續作用!它不分敵我,將我和懷斯滕之外的所有人,都擋在了火場之外。
「海莉!」懷斯滕的眼神已經改變。
——不論如何,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蘭若姐姐,我在。」在同一個身體之中,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這聲音聽起來那麼親切、那麼熟悉。
海莉,就是他啊,你還記得么!?……
他!……這一下,我已經確定,那時候,竟然就是他!……
我眼裡只剩一片劍光。
那個「聲音」是什麼?他不可能不想知道。
公主血脈中的魔咒,在自焚時形成封禁敵意的結界。這個結界只有公主本人和那個身份詭異的懷斯滕能夠克服……
我望著海莉的魔劍刺向懷斯滕,刺進了懷斯滕的身體!
我這才想到提劍迎敵,但海莉早已振臂而起。
我知道,我感覺得到。懷斯滕剛才那一擊,被米蘭達干擾,而不能當即結果我……但是,它已經對軀殼中的我,造成了不能彌合的傷害。
儘管他躲在他人的軀殼中,儘管入魔狀態下的懷斯滕,與在眾人面前的那個懷斯滕遠遠不同……他可以改變口吻、改變腔調,但他的「氣味」沒有變。
雖然我沒有氣力,但我還能使用魔法!我決不會束手待斃的。
我很想仔細問個究竟,但我卻沒有聲音,不能發問。而就在此時,一陣不祥的馬蹄聲正從土山腳下蔓延上來。
「阮達爾叔叔!」海莉再不能維持公主的矜持,撲到了這個蜥蜴人勇士的懷裡。
「沒錯!」懷斯滕冷冷道,「因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我有資格多了解一些事!——那所謂的『聖王秘密』,特拉洛斯家族和米蘭達他們刻意隱瞞的事情!我就是要把這一切揭破,不惜任何代價!」
不,阮達爾是在望我,他還感覺得到我?!
因為那時她沒有知覺,那個時候,懷斯滕就在她的軀殼裡!
我血淋淋地抓緊了劍。
「蘭若姐姐!」海莉喊出聲來,其實我仍在她軀殼裡面,我同她是一體的,海莉你又何必喊出聲音來讓我聽見……
這種氣味或許只有「本能」可以察覺和辨認。當我的氣力消逝之時,這個本能卻正在逐漸蘇醒。
「你以為現在你還有力氣格鬥?!」懷斯滕看清楚了狀況,神氣又恢復了澹定。「你的那一點『影子』已經是燃到了根的蠟燭!米蘭達就算傳進來什麼上古神兵,你也沒命來使用了!」
他原以為得手在即,在制服我之後,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炫耀自己的勝利,他已經等了很久忍耐了很久,他實在很應該好好地炫耀一下自己處心積慮的成功……
現在我的劍勢只是個空架子!我隨時都會不支倒下……
「不可能!」懷斯滕就在我身前喊叫,但此刻這喊聲卻象包裹在濃霧當中。「沃荑公主分明已經死過去了!——就在剛才,你分明已經死了!」
「把秘密留下!」懷斯滕威嚇道。「不然別想離開!」
「你妄想!」我怒喊了一聲。可我最後的氣力,似乎已虛擲在了這一聲怒喊里。
——不,海莉不可能「記得」。
「那個惡魔就是懷斯滕!那時肯定就是他……」面對眼前的危險,我卻幾乎不能思考。我只是一遍遍地重複著這個念頭,當所有念頭都在變得模糊的時候,我的意識中只剩下這個印象清晰可鑒。
「懷斯滕?真的是他?」海莉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我們已經知道懷斯滕同黑魔法師的勾結,但我們還不曾想到他會墮落得如此徹底。
火怪?另一個世界?聖王秘密?這些念頭伴隨著懷斯滕的目光向我橫衝而來,撞得我心間一陣混亂。
此刻,這個曾讓我無比厭惡的蜥蜴人,竟泰然地置身火海!撩亂的火光在他銀亮的鎧甲上晃動著,飛舞的火星不斷地從他的須髯邊掠過,可這個傢伙卻神情自在,如履平地般從火焰里向我走來!
「果然還是你……」懷斯滕望著海莉的架式,眼色里浮起一片莫名的陰鬱。
海莉醒了……我感到她的「靈魂」正如春雨一般復甦,已經被烈焰烤得委頓不堪的軀殼很快又有了活力……可我自己,隨著海莉的醒轉,我的意識卻象沙砌的高塔——水一點點湧進來,沙就一層層垮掉了……
是米蘭達,米蘭達告訴他的么?……我和海莉的「合體」,只是一時權宜之計,阮達爾事先是不可能了解的。
只是一瞬息間,我來不及辨認這光是什麼,但在這猛火炙魂的結界當中,它帶起的那一線寒氣立即刺醒了我的神經。懷斯滕那一擊帶來的絕望和壓迫感竟然減輕了?!我還沒有「結束」么?!……
海莉被懷斯滕的攻擊逼迫得無法凝聚精神來反擊,但是我,我還能不能凝神作法?!
懷斯滕大搖大擺地欺近!這一回他已不是要對付我,而是要直接擄獲海莉的身體了……
我甚至已經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何處。我已經什麼也不剩下了么?可為什麼我的「感受」依然這樣清晰,清晰得有些殘忍、有些殘酷。
「誰,到底誰給你力量?!」我心頭狂跳。
是的,這是死靈的本能!我在用死靈的本能辨別死靈的氣味!現在的這個懷斯滕,不僅僅是蜥蜴人和火怪的混血兒,更是一個黑魔法師,一個屍巫!為了在短時間內修成那些可怕的本領,他連自己的肉體都用邪術改造!我不禁感到悚然。若我現在有一個軀殼,我的軀殼一定不寒而慄。
懷斯滕冷笑一聲,一步衝過火牆。「死吧。」他飛快地吐出一句。
「死吧!」懷斯滕再度遞出這兩個字。
火場外的穆西亞人此時已發現了懷斯滕!狼人戰士們怒吼著撲近火葬堆,但結界的禁咒如同看不見的高牆,將他們擋在外圍。米蘭達現在應該也看到懷斯滕了吧?但這個非戰結界的存在,是不是也妨礙了她發動預設的陷阱?……
海莉的身體仍然沒有完全「服從」我!我想要閃身避開懷斯滕,但我沒有絲毫力氣讓這身體移動。
可是,又有什麼可說呢?
天啊,我記得這聲音……這聲音難道就是……
專攻黑魔法會對正常人的身心造成不可挽回的侵害。米蘭達用「三重生命」的修習,才在光與暗之間尋得和諧。懷斯滕是一個有雄心壯志的統帥,又是一個狡猾謹慎的政客,他完全沒必要,沒必要為了掌握黑魔法的威力而用自己的身體冒險的!
在埃拉西亞的圖書館里,我曾涉獵過關於「火怪」國家的歷史。據說這個與火共生、不畏高溫煉獄的強悍種族,早已湮沒在古代的戰爭中……
「我們快走!」懷斯滕既然就是那個本領高強的惡魔,我和海莉這樣同他硬拼,勝算就太少了!
不止一次么……我心念一動。懷斯滕似乎話裡有話,但我恐怕沒機會仔細想了……在逃出囚牢之後,在這最後一戰之前,我是不是曾經見過這個傢伙……
「不。」海莉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但她的意思卻清楚堅定。
沒有海莉,我或許已經不存在了,但我的存在,對海莉還有意義。
「見鬼去特拉洛斯!」懷斯滕大呼道,「你們家族象守財奴一樣封鎖著這個秘密,卻不知使用它的力量!——現在如果你聽得見什麼『聲音』,就證明來看看!」
那個惡魔,是他給了我最致命的一擊,是他讓我失去了最後的希望……眼前的這一戰,彷彿只是石室中那場惡鬥的延續,那場惡鬥的「氣味」永遠烙印在我的回憶里。
「穆西亞人的反抗是什麼下場其實早已註定!」懷斯滕根本不屑回應我的問題。現在霹靂寒冰的餘波在火場中迅速消散,這一次他撲上來,已經毫無顧忌。
我不禁倒退一步。
我必須拖著海莉那不聽話的身體獨自對付懷斯滕么……我深吸了口氣,打開了御火光環。可是這防禦光環恐怕擋不住聖火的高溫吧……在火焰把我和海莉吞沒以前,我惟有儘力擺脫眼前的這個傢伙。
「沒人能進來救你,除非垂死的公主醒轉過來打開結界。」懷斯滕幸災樂禍地說。「你的精神力馬上就控制不住她的身體了!你的『影子』會被她排擠出來,然後在這火葬堆里化作灰塵……」
懷斯滕!這聲音竟然是懷斯滕!?
米蘭達精心設下陷阱,我們一直苦苦守他上鉤,可這個傢伙剛才卻潛伏得無影無蹤。
心念如電,但懷斯滕這一擊,甚至比電更快。我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一股震痛已襲遍全身……不,這一擊是直接擊中了我的影子、我的「靈魂」,我實在難以名狀那種即將被撕裂的痛苦。
海莉的劍勢變得更加穩定。
到火場外邊,到高炎和阮達爾那邊!
「你不是黑魔法師,你不會明白的!」懷斯滕按劍獰笑,「何況,那些黑魔法師就算明白,也拿這個結界無可奈何……」
懷斯滕已經顯得有些歇斯底里了。聽他剛才的口氣,這傢伙的邪惡知識不見得比道地的黑魔法師少!他一直在火葬堆邊窺伺著公主,他已經認定昏死過去的海莉無救。若不是我的出現延緩了他片刻,現在的懷斯滕或許已控制住了女孩的身體……
「因為我的力量,在這整個世界以外,在聖王以外!」懷斯滕放言道,「給我力量的人,遠在聖王之上!」
不管他是蜥蜴人、火怪還是變成死靈的火怪,那極寒的光環,都封鎖住了他不可一世的野心。
寒光就在我眼前,就在臂彎和懷抱之間。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握!掌心隨即傳來一陣割傷的疼痛。
「不要!不要逼我……」我感覺到海莉的心緒里湧出一陣猶豫。她這麼一疏神,我們「合體」維持的劍勢隨即露出了破綻。「錚!」雙劍一絞,海莉的魔劍被甩到了空中……
然後我們大家一起退入巫女們的次元門……
難道他竟然一直就躲在海莉身邊?難道在太陽之火點燃之後,懷斯滕就一直待在火場里?!可他是怎麼躲過「魔力神眼」的監視的?!……
「不惜任何代價!」懷斯滕狠狠地重複著,「你必須讓開,你擋住了我的路!」
在生死彌留之間,海莉難道已經率先解開了所有的秘密?所以,她才有本領變不可能為可能,從聖火的焚燒中蘇醒過來?
等,等一下!——我陡然生疑。
難道,他絲毫不怕非戰結界?光之射手高炎剛才一度闖進火場,但他也畢竟克服不了結界對「敵意」的封禁——可現在非戰結界為什麼還不收拾劍拔弩張的懷斯滕?
懷斯滕剛才說,認得我的劍法?——在什麼時候,這傢伙見過我用劍么?
我暗自嘆了口氣。
如果靈魂這般容易安頓,我又何必同維蒂斯弄得這樣「不共戴天」呢?……掌控他人的軀殼,實在是情非得已的反常的事情,現在我連「影子」都已經殘缺,又怎可能在海莉復甦的身體里待得長久……
我這樣猜想,懷斯滕自己一定也已然想到。他的臉上掠過一絲緊張,隨之而來的是惡狠狠地暴怒。
熊熊的火苗被我的咒語稍稍逼退,在御火光環的外側擠作高達數丈的火牆。儘管那聖火的灼熱依然痛得鑽心,但我卻壯膽了不少——是的,御火光環本身或許效用有限,但它說明現在的我可以施展魔法!在海莉的軀殼裡,我可以象過去那樣施展魔法!
是,我不該多想,可偏偏有這許多念頭飄過。
不,不是我的手臂在運劍,而是那魔劍在帶動我的手臂?!
是的,這不是我的力量,剛才那一劍,完全是魔劍自發的攻擊么?可是,這一劍的「敵意」又怎能繞開「非戰結界」?
「聖王?!」兩劍剎那間又再度相格,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里,懷斯滕駭異得連退幾步。
「氣味」,那個惡魔的「氣味」!血腥和死亡的「氣味」……
海莉凝立不動,但火葬堆的火已傷不到她。火場的中央,現在卻是一片魔法攻擊造就的冰原。懷斯滕呢?……現在我感覺不到他,他是不是已經被霜刃碾得粉碎?被霜環直接命中,就算是金剛不壞之身,也會四分五裂吧……
「海莉……」阮達爾一聲長息。他望著那女孩的目光,竟然象深入到她的軀殼裡……
現在,應該是逃脫這裏的最好時機了。
「不,這一仗遠未打完!」阮達爾回答。「堅持下去,直到勝利來臨……」
「米蘭達婆婆同意我的計劃?」海莉低聲問。
「你不是蜥蜴人,不是勒穆利亞人?!」我失聲叫道。
「讓開,離開海莉!」懷斯滕的眼睛死盯著我。「不論你是誰,從公主的軀殼裡滾出來!」
霹靂寒冰!我想一個不畏烈火的生靈,多半禁受不了截然相反的另一種力量。
※※※
「死?」我猛地察覺懷斯滕這句話有什麼異樣,但我怎有機會細想?
這劍好快,手無寸鐵的我,惟有連忙釋放魔法攻擊!
「那些騎黑馬的人!剛才追隨懷斯滕的人?!——那些黑魔法師!?」海莉倒吸了一口涼氣。
「來吧,懷斯滕!」我凝聚起意念,準備會心一擊。
「不能再同你耗啦……」懷斯滕叫道,「聖王的秘密,可不能毀在你們這些蠢貨手裡!……」
「所有災禍都因我而起,神為什麼不讓我自己一人承擔!?」海莉哭喊著,「我只想徹底毀掉自己,毀掉那個讓所有人不開心的『秘密』……」
看不出來,一點都看不出來……我連這個傢伙用的是武器還是魔法都分辨不出……無論如何,米蘭達,看來我們都大大低估了這個「王國第一勇士」的戰鬥力……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我很累,累得已不堪承受這幾種不同的劇烈的痛楚。「你的背後既然有這樣的高人,他一定教過你怎樣在海莉的軀殼裡直接殺我……」
是的,這個蜥蜴人在回答我,他真的感受得到我的存在,聽得見我的心聲?!
我惟有一陣悵惘不能散去。如果我現在能夠發聲說話,我真想好好撫慰這個多愁善感的女孩……
身子迅速發沉,而意識卻愈來愈「輕」。我正從公主的軀殼裡被剝離——然後,一切都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