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六十七章 公主回朝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公主回朝

「是元老院的人……」看到那大隊人馬前邊的白袍信使,我暗自舒了口氣。
「我現在不能過去。」米蘭達卻沒有再解釋原因,「但我和巫女們會用魔法祝福你們的馬蹄,讓你們在沼澤的淤泥里走得更輕快些……」
「不是,我很好!」我連忙甩了甩手,那枚生命之環似乎勒得我的手指有些發熱,那股熱流直貫入我心房,撞得我的心跳也急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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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地有很多話想說,可我們無暇多說。大家翻身上馬,而米蘭達的學生們早已布下魔法陣,為我們的坐騎「祝福」。這是一種比戰場上的「疾行術」和「傳送術」效力更持久的法術,米蘭達說,它可以讓我們在沼澤地里如同在平地上一般行走,那些青色和棕色的討厭的淤泥將不再隨馬蹄飛濺,即使我們一路飛馳趕到王都,也不會因為風塵僕僕而太過狼狽。
高炎的「一箭」距離,自然比尋常的一箭要遠得多,我和公主策馬到達前軍,站到隊列最前方的時候,中軍的旗幟已被拋在一大叢林木後面,化作了隱隱綽綽的影子。而我們的前軍,已置身於勒穆利亞王都外側的平曠荒野。暮色蒼莽中,我們的視線穿過這片平地,已經看得見勒穆利亞國都高聳的城牆。
唉,高炎……我真希望能這樣「一切正常」下去,我們已好久好久,沒有在一起平靜地相處了……如果今夜的王都「一切正常」,那該有多好。
米蘭達停了半響,然後口吻堅決地說道:「即使是勃朗希德,即使是軍神本人!如果這個人果然走到那一步,果然執迷不悔!——如果真是那樣,蘭若、海莉公主,你們說該怎麼辦?!」
一時之間,城門口的人群轟然拜倒。
難道軍神會選擇後者?他會一錯到底,繼續同穆西亞人冷戰下去么?
這條飛龍,仍然不是飛龍軍團的部屬。飛龍背上,端坐的是一個白袍的年輕人,他顯然不是一個軍人,而象是「仁者霍因」那樣的禮儀官。
「為什麼……終於還是鬧到這樣……」海莉黯然低眉道。「……已經有太多血腥,可這一次卻是我把血腥帶回王都的啊……」
軍神不該是一個糊塗的人,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會讓他一直被懷斯滕這樣的傢伙蒙蔽。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定感到莫名的恥辱。
那是元老院的十幾位首腦聯名給海莉的信!事態緊急,元老院來不及召開全體代表會議,而以霍因伍德為首的元老,首先發函邀請公主回都,共商大局……
米蘭達引著信使進了魔法公會,接到消息的海莉公主已經在那裡等候。關於「軍神」事由的委婉曲折,關於勒穆利亞王都眼下的情形,霍因伍德來不及在信里道明。好在他派來的這個年輕人口齒伶俐,在巫女米蘭達細心詢問之下,我們很快也掌握了狀況:
我不安地把目光投向魔法公會依然殘破的天頂,天空中那個殷紅的血洞正變得更加觸目。
「不會的!我也覺得勃朗希德老伯不是那樣的人啊……」海莉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再說,如果勒穆利亞現在需要一個領袖,威名赫赫的軍神比我更適合指揮軍隊抵禦那些死靈敵人啊……」
「好吧,蘭——我會讓前軍和中軍拉近距離,請你和公主不要同我遠離一箭的距離……」高炎扶了扶背上的鐵弓說。
「我想包括光之射手本人在內,這樣短的時間是無法完全恢復的——」米蘭達沉吟了一下說,「但穆西亞戰士和射手團只有即刻起身了……」
「我不會讓海莉流血的!」我抱了抱海莉說道,「我想,只要讓阻擋我們的人明白我們的信念,這一仗是打不起來的……」
馬背上的時間流逝得飛快,偏斜的太陽透過沼地的灌木,把一縷金光刺入我的眼睛。我陡然醒悟過來,放慢了戰馬的步伐。
這封來自元老院的聯名信里,並沒有勃朗希德的落款,而信中內容,也沒有直接提到他和他的部隊。這讓一直關注「飛龍軍團」命運的米蘭達,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在妥善處理掉那些九頭怪物之後,我會讓阮達爾迅速趕去協助你的,」米蘭達解釋道,「但現在事不宜遲!……蘭若,你帶過兵,你已經比較了解穆西亞人,眼下阮達爾不在,我想惟有你能擔起這個責任……」
長途驅馳,戰士們難免疲憊,而米蘭達的魔法,顯然也是為這著想。我們不能以一支疲憊之師出現在王都——在王都,等待我們的會是怎樣局面?無論如何,我們總要從最壞處打算……
「可是,米蘭達婆婆……可是……」海莉的眼裡分明已噙著淚花,但她咬著牙不讓自己把淚流出。
這兩個了不起的人物之間據說發生過不止一次的爭執,後來特拉洛斯一世身故,米蘭達和懷斯滕陷入長期內戰,而勃朗希德竟坐擁雄師,兩不襄助,直到今日局面。
「這個時候,公主你不該再這樣說話!」米蘭達似乎有些生氣了,她的口吻里已多少帶著訓斥:「軍神是個好統帥,但他偏執狹隘的作風,很難使內戰雙方迅速團結起來的——而面對即將壓境的強敵,勒穆利亞的所有力量需要馬上配合起來啊……」
「這空中的異像,正是異界之門因為某種外力而強行破開!」巫女米蘭達也不禁屏下了呼吸。「終於來了!……幾十年前的黑騎兵,只是哈德的前鋒,現在,恐怖騎士的主力,終於要來了。」
異界之門顯然已經洞開,或許,那一支可怕的黑色部隊,現在已降臨沼澤某處。
斥候騎兵的呼哨聲再一次響起!這一次,這呼哨聲短而急促。
「海莉!」我懊惱地朝這個女孩虛揮了一下馬鞭,「我可沒有,沒在想這些啊。」
「不過,戰局難料。」我問,「如果軍神大人拒絕和解,王都的領導權懸而不決呢……如果真是那樣,穆西亞人會怎樣做?」
海莉抬起頭,她徵詢地望著我,眼神里多少帶著些驚疑無厝。
「別慌啊,海莉……」見到女孩子有些失落的表情,米蘭達惟有溫言相勸:「公主你要成為勒穆利亞的領袖,你應該、也有本領自己面對問題的啊……剛剛過去的這一戰,在你以為米蘭達婆婆已經『不在』的時候,你不是表現得很堅強么?——」
「你怎麼了,蘭?!」我一時地失神,竟沒聽進海莉和高炎後來的對話。「你感到哪裡不適么?你是不是還沒有完全恢復、不能長時間騎馬?」高炎立即縱馬貼近我,一手去挽我的韁繩。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米蘭達微微嘆了口氣,「懷斯滕沒能再回王都,那末軍神的妻女現在脫險了嗎?」
可是,已經幡然醒悟的軍神,為什麼「不同意霍因伍德的意見」,難道他拒絕迎立海莉公主,卻想擁兵自重?
現在,我們在戰略上的困難,不外以下幾點:
一個後悔的人,一個後悔自己的錯誤不能彌補的人,一定非常痛苦。
「我明白的。」我用力點了點頭。穆西亞戰士和射手團的孩子不久就要碰到更嚴峻的考驗,而米蘭達和她的弟子們看來又不能隨軍同行——這樣的情形,我怎可能聽任高炎一人去冒險呢?讓這個精疲力竭的精靈獨力支撐是不行的,蘭若的力量雖然菲薄,但我義不容辭。
就在這一刻,王都的城門正徐徐打開。我已經看到無數的人影,從城門背後漸次漫過我軍陣前……
「我們誰都不想有血腥!」我撫住小公主的肩頭說,「可無論如何,海莉你現在不能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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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不明,是的,情報不明……!」米蘭達喃喃自語著,我的分析似乎勾起了她的什麼心事,一貫持重的巫女米蘭達在提到「飛龍軍團」的時候,竟顯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而且,至少在這片刻之間,我們已離開了高炎所說的「一箭」距離。
「王都外圍,城牆一側?」這樣看來,勃朗希德的軍隊正在開拔出城——軍神是不想被動坐守城池,而要主動出擊么?他想選擇在某處適合的地形上截擊海莉公主么?!
海莉惟有深深低下了頭。
「巫女米蘭達!」年輕的禮儀官躍下飛龍,雙手高捧著一卷文書向我們走來:「霍因伍德大人,命我帶來了元老院致沃荑公主殿下的信函……」
「那末——還是擔心我們的下一戰嗎?」高炎揚了揚眉。「放心好了,蘭!光之射手沒這樣容易倒下啊……」
「如果真是那樣……」明白了米蘭達的暗示,我也有些不能自已,「最好的辦法是讓高炎格殺勃朗希德……如果犧牲掉一個人可以消解內戰的危機,我們別無選擇?……」
「有情況?!」高炎已經縱馬迎了上去。
送走信使之後,方才還顯得心事重重的米蘭達,立即恢復了一個指揮官的決斷!幾個巫女閃身進來,等候著她的指示:
「停止,海莉——」措手不及的我沒能拉住她,我只有跟了上去,穆西亞人的前軍,現在已輕率地靠近了王都的城牆!
可是,這些人並沒有攜帶兵刃,他們看來並不是軍人?……他們一個個神態肅穆,但卻不象存有敵意?
不知為什麼,總有一種直覺告訴我,這一路的終點必然有什麼狀況要超出我們的想象,可我卻不能肯定,這種直覺是吉兆還是凶兆。
「正是因為翡翠戒指的作用,讓封印提前解開了!……」米蘭達神色凝重地說。
「光之射手一早就在整頓部隊,阮達爾大人負責疏散那些九頭蛇,現在已經上路……」
海莉!我相信這個聰穎的女孩也已經看清了形勢,對於軍神的虛實,她同我一樣心存疑惑……我和她對望了一眼,我們原本已料定就在這城牆邊上會有一場真刀真槍的遭遇,但現在我們事先準備的應對策略竟一點也派不上用場了。
通知高炎,改變計劃!這是我條件反射的念頭。現在對手全在暗處,我們的攻心戰術就根本不能施展。如果現在有一支軍隊就伏在城牆之後,一往無前的海莉公主眼看就會送到他們的射程之中!
「我們已經到了王都……我們已經看到了王都的城壕……」我們派出的精明強幹的狼人偵察兵,此刻竟趕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可就在王都外圍、城牆的一側,有大隊近衛軍移動!……我們想更接近一些,但他們放箭!……」
高炎一直是一個用行動來說服別人的人,如果一切果然令他放心,他倒反不會口口聲聲說放心的啊……
一個人一旦做錯,總會面臨這樣的選擇:有的人選擇悔過,有的人將錯就錯。
「哦……」米蘭達此時已面沉如水。
「一切正常啊。」海莉輕輕吐了口氣。
米蘭達再不願坐等,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臂,然後我們即穿越幽明祭壇的暗門,直接傳送到了溿嵐澤湖畔,迎著那翱翔的飛龍而去。
米蘭達握著海莉的手道:「從溿嵐澤到王都,毒蠅和飛龍都至少需要半日,公主殿下同大軍騎行,現在動身估計直到天黑也趕不過去……而這一路只怕多少會有些風險,海莉……你自己一定要多加留心……」
「不必再說這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估計眼下的形勢!」米蘭達擺了擺手道。「如果現在翡翠戒指是在那些黑魔法師的餘黨手裡,如果這些黑魔法師果然同你所遇到的黑爵士哈德來路相同……」
在我們這一方面,穆西亞人和射手團在劇戰之後已十分疲憊。儘管兩次普渡眾生的威力,挽救了許多的犧牲者,但巫女們所消耗的精神力,卻不是短時間能夠恢復。在勒穆利亞官軍方面,懷斯滕死後,九頭蛇軍團實際上已經瓦解,近衛軍也群龍無首,乏人調度。至今,我們仍然在等待霍因伍德帶來王都的確切情報,帶來元老院和「飛龍軍團」的確切消息……但無論來自王都的情報是否樂觀,看起來勒穆利亞在短時間內都很難集結起一支足夠戰鬥力的部隊來對抗外敵啊……
在對手方面,我們很難立即偵察到仍處在異度結界中的黑騎兵的虛實。我們對哈德的狀況的估計,只依據著一些猜測,以及我和高炎與他們接觸時殘留的印象——我們甚至不知道異界之門會在勒穆利亞的什麼地方打開,那些黑騎兵會從什麼地方出現,他們會首先攻擊什麼目標?……這一切的一切,我們至今缺乏可靠的情報。
懷斯滕已經斃命,還有誰能在米蘭達、高炎,甚至還有「那個人」的眼前,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走戒指?
戰與不戰,有時只是一念之差!從溿嵐澤那一戰中,從我們此前掌握的情況看,王都的近衛軍決沒有繼續與穆西亞人打仗的心情——如果不是這樣,元老院也不會向沃荑公主發出邀請了……
「我不想,不想大家再為我打仗!……」奔馬因為魔法祝福而並不顯得顛簸,但馬背上的海莉公主,情緒卻有些忐忑不定。「我不想一回到王都,就看見勃朗希德同米蘭達婆婆鬧翻……」
我們同海莉公主這一行,首先不是求戰,而是求和。
這一行,我們要隨時有拔劍應付突髮狀況的準備,但比應付戰鬥更重要的,是審時度勢。最理想的情況,當然是迅速在元老院上下達成共識,並尋求軍神的諒解!假若狀況不能樂觀,最低限度也要避免各派矛盾激化,避免在外敵入侵關頭先爆發內戰吧……
「不對,這情形不對!」近衛軍大隊方才已經出城,如果他們沖我們而來,這一路雙方早該相遇;如果他們遭遇我們的斥候騎兵之後立即折返回城,這麼短的時間大隊人馬怎可能盡數偃伏,甚至鴉雀無聲?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提起勇氣道。「既然這些死靈早已在窺視勒穆利亞,他們的作戰意圖也一定可以偵察和估計……既然幾十年前勒穆利亞人打敗過這些敵人,現在的我們也一定有辦法,不是么?!」
溪谷一戰之後,從阮達爾口中得知懷斯滕弒王的軍神匆匆回師。勃朗希德親身詰問懷斯滕,兩人終究發生了衝突。軍神的飛龍軍團原本有機會在懷斯滕調動九頭蛇之前制服他的,可是勃朗希德的妻子兒女此時卻被懷斯滕要挾,再加上軍神一心想避免內戰,於是兩人在王都形成了僵持——勃朗希德一度想同懷斯滕委屈和解,可是突然出現在談判桌邊的黑魔法師們令軍神落入了圈套,而失去領導的飛龍軍團也隨之傾覆……
勃朗希德,現在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想法?
腳下已不是漫無邊際的粘稠的泥漿,而是一條堅硬的青石鋪成的道路。我們已接近王都,這路的盡頭,就是勒穆利亞的心臟。
那末,在那個大魔法師和翡翠戒指的助力下,黑爵士可怕的黑騎兵部隊,很快就會全軍降臨在勒穆利亞的大沼澤上!
※※※
懷斯滕已死,但他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相信在王都內外,定然有不少黨羽;再加上軍神的曖昧態度,沃荑公主想順利地號令全國軍民,只怕就中要有不少曲折……
「照我說的做罷。」米蘭達決然地說,然後她把目光轉向我,「蘭若,這一次,我只有鄭重地拜託你呢——」
「我懂了!」海莉的表情也終於變得堅決了:「……我會在隊伍的最前面,我會讓所有人看到我!沃荑公主並不是來求戰的,如果這一戰不可避免,我惟有第一個流血……」
「我們恐怕沒有時間把這一切都弄清楚才出發了……」米蘭達的眼睛現在也望著那血紅的天空,「不論軍神本人怎麼想,海莉都必須回到王都!元老院既然已經最快速度答覆了我們,穆西亞人現在該啟程了……」
「……要知道,在射手團那方面,現在情形也不樂觀!」巫女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兩次普渡眾生已經耗去了光之射手的法力,現在高炎是一個好戰士、好將領,但已不再是不可抵擋的『戰神』了……」
「經過一夜休整,大多數傷員已經借魔法治愈,個別傷病嚴重的戰士和孩子,正在公會裡慢慢調理……」米蘭達的弟子們認真地稟報著。
「米蘭達婆婆……」不覺之間,海莉已站起身,挽住米蘭達的手輕聲說道:「這個時候,我想在這個時候,軍神勃朗希德一定非常痛苦。」
然後,大家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怎麼,米蘭達婆婆不同我們一起走?!」海莉驚疑地望了望米蘭達,又望了望我。
「飛龍!來了,那是飛龍!」米蘭達霍地從沉吟中省覺,透過魔力神眼,我們已經看到一隻雙足飛龍正呼嘯著飛過天際,飛過溿嵐澤倒映著暗紅色天空的粼粼湖水。
「不……是元老院來的人……」米蘭達望著逐漸接近的飛龍,語氣里彷彿略略有些失望。
米蘭達哼了一聲道:「他如果一貫嚴守中立,飛龍軍團也不會落得現在下場了!……沒曾想勃朗希德終究變成了一個出爾反爾的無常小人了……」
在此感謝在我最困難時給我幫助的朋友凌,如果各處書管大人仍有興趣轉載末日,請記得保留以上這段文字。
「我明白。」我玩味著米蘭達的話,再次點了點頭。
「勒穆利亞元老院暨文武百官已等候殿下很久了,」這位前不久還駕飛龍來給我們送信的白袍青年,現在神情自若地直趨海莉馬前,隨即拜服於地。「勒穆利亞子民恭迎公主回朝!」
斥候騎兵發現了勃朗希德軍隊的移動,但他們來不及查探這支軍隊的動向,就被近衛軍的羽箭射退了回來。
剛才那一陣虛驚之後,公主回朝的事情,竟然這樣順利、這樣簡單?
離開溿嵐澤只是片刻間事。高炎在米蘭達把我叫走之後的那段時間,已整頓了人馬。我和海莉走出魔法公會的時候,光之射手已經知道了巫女米蘭達的安排了。
剛才我們的斥候騎兵就是在這裏遇襲的!……可現在,那些放箭的近衛軍部隊又跑到哪裡了?
「我信任你,不僅僅因為你可以做好一個指揮官,也不僅僅因為你和高炎會是最好的『搭檔』……」米蘭達若有所思地說,「蘭若,我更相信你的智慧和善良!你不是一個血性好戰的人,而勒穆利亞人眼前的難題,也決非僅僅靠廝殺可以解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無論如何,只有見機行事吧。」我認真地說。「這一路我們不斷向前路派出斥候,王都里如果有什麼變故,我們也好預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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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態緊急……回都共商大局……」米蘭達飛快地瀏覽了一遍文書,玩味著元老們信中的措辭,然後立即追問信使道,「其他姑且不論!我先想知道的是勃朗希德!——那位軍神現在是否還在王都,他知不知道這些事情?……」
由於這翡翠戒指的作用,我和高炎,或者還包括糾纏著我們的那些黑騎兵,在異界之門尚未完全打開之前,就紛紛穿越魔法結界,來到這片沼澤。
「我要你做指揮官,蘭若!」米蘭達說,「由你來指揮穆西亞戰士,會同高炎的射手團,送海莉回王都……」
「看來近衛軍還是有敵意的,」高炎對我說,「為了公主和大家的安全,下令停止前進吧……」
高炎顯然已經明白我的想法,這是避免衝突所用的一種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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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之間,我們的馬頭前方便傳來了呼哨聲,那是我們派出的第一批斥候騎兵,在游曳了一段時間后拍馬回報。
在我這一轉念間,海莉已收韁下馬,把這個元老院的信使盈盈扶起。此時我們的背後又傳來一陣鼓噪,這是光之射手急忙催動隊伍趕上前來。
在溿嵐澤,是什麼擊退了強大的近衛軍團?是高炎的雷霆神箭么?是米蘭達的魔法陣么?是那個世外高人的飛龍幻影么?——不,只是這些絕不足夠……最終瓦解敵人的,是我們寧願犧牲也要捍衛的信念。從公主自焚開啟次元門,到光之射手挽救敵我雙方的普渡眾生——是我們的信念,最終瓦解了對手戰鬥的意志。
「不!」信使無奈搖了搖頭,「在大家解放軍神的時候,軍神的家人已不幸遇害……」
「當心!」我聽見高炎的大喝,那霹靂般的弓弦聲,立即從我耳後炸響!
黑魔法師的暗算幫助懷斯滕制服了勃朗希德,但在翦滅穆西亞人以前,懷斯滕還不敢加害宿具威望的軍神。他消滅了飛龍軍團,任憑他的黑暗盟友製造「白骨飛龍」,但對勃朗希德本人,懷斯滕甚至不敢多加折辱。他只是把軍神軟禁了起來,並且繼續用他親人的生命安全來脅迫他,勸誘他屈服……
即使軍神勉強部隊阻擋我們,他們也未必有針鋒相對的決心!如果我們輕率出手,他們自然以軍人的本能應戰;如果我們消極停步,對峙就成為事實,雙方在相互戒備當中,敵意就會上升,前景難料——可是,如果我們不理會已經發生的些小摩擦,如果我們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如常行進,如果他們看到我們不避斧鉞、一往無前的氣概,近衛軍的軍心勢必動搖!
作為特拉洛斯王室的唯一血脈,現在的海莉公主已責無旁貸。
「高炎,你居中指揮,我和公主到最前隊去——」我斷然說道,「號令所有戰士,就算遭遇冷箭或其他挑釁,沒有你我聯合下令,就決不要還擊!」
「軍神雖然勇武過人,但那時他一定是投鼠忌器……而且,如果那個大魔法師當時也在場的話,即使是軍神,一個人也不是對手的。」巫女米蘭達有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然後發問道:「那末,勃朗希德後來又是怎麼脫險的呢?」
信使的臉上卻不由得露出一絲躊躇:「軍神大人此刻就在王都,但他並不同意霍因伍德大人迎立公主的意見……」
「懷斯滕率軍進攻溿嵐澤時,軍神被留在了王都。」信使說,「懷斯滕敗亡的消息一傳回王都,勃朗希德仍被近衛軍重新擁戴為領袖……」
「很好,蘭若。你果然有這樣的覺悟,那我就放心了!」米蘭達長出了口氣說,「不過,不過……」
何況,這個時候勒穆利亞怎能再有內耗?
懷斯滕的死,帶來的混亂不止陷於軍隊,這個王國要在入侵者面前儘快恢復秩序,的確需要一個好統帥,但同時更需要一個讓所有人都能心悅誠服的號召者,一個「王者」……
「高炎……!」望著他熱忱的眼神,我的心卻有些酸了。那兩次普渡眾生,真地會對他沒影響么?
「說起來,蘭若姐姐『回來』之後,你們還沒機會好好聊聊啊……」海莉擠了擠眼睛說。「我好希望這一次順順利利!——那樣的話,到了王都你們就不用管我啦……」
還好,局面不如神經過敏的我設想的那樣糟糕。
是的,他們來了。我親眼目睹過黑騎士銳不可當的威力,在那個著名的魔煞哈德的指揮之下,那些黑騎兵曾經幾乎蕩平了整個恩洛斯大陸。沒想到,失陷在異度深淵之後,我們仍然需要面對這熟悉的勁敵……回想起率領埃拉西亞冠軍騎士與黑騎兵殊死戰鬥的日子,我的血管里竟然隱隱發燙,那,是我久違了的熱血沸騰的感覺么……
「海莉?!」這個女孩怎麼了?她渾然象是聽不見我的示警,仍然信馬前行。
「不!」我想了想說,「下令全軍放緩前進,但決不要停步!」
我手搭涼棚遮卻刺眼的夕陽,可四下里仍然看不見有軍隊的動靜。勒穆利亞國都的城池上下竟是一片寂靜。
「米蘭達——」雖然我早已料到巫女會有吩咐,但這番話還是讓我有些意外。
「只要有機會化解一場血戰,我不怕風險的。」海莉說。
而且,高炎幾個最得力的弟子現在都沒有完全複原。阿爾維斯傷于毒刃,艾克斯傷于幽靈龍,而維蒂斯傷於懷斯滕的靈魂附體……儘管這些孩子已經平安脫險,但只是經過一夜短暫的休息,讓他們立即隨同光之射手勉強上路,是太不妥當了。
現在,近衛軍的戰鬥意志一定比在溿嵐澤更加脆弱,只要我們堅定不移,只要海莉表現出一個王者的勇氣,他們很可能不戰而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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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莉有些不安地回頭望我,現在在我們身邊,所有的穆西亞戰士也已歡聲雷動。
——可是,勃朗希德讓人意外的態度,卻讓海莉重返王都的路充滿了變數。也許,現在所有人都相信沃荑公主是勒穆利亞領袖合法的繼承者,可偏偏軍神本人態度晦澀——而這個人,現在統馭著王都絕大多數的武裝力量。儘管近衛軍的士氣和戰鬥力經過溿嵐澤一戰被大大地削弱了,但如果現在再起衝突,同樣疲憊的我們仍然難言取勝……
勃朗希德這樣故布疑陣,有何意圖?我不由得躊躇起來。
「話雖如此,但我們的對手是『軍神』啊……」高炎提醒道,「但願這個人不是橫下心頑抗,不然你和海莉這樣做是要冒險的……」
是的,我也感到很不安,尤其在米蘭達授意我「必要時狙殺軍神!」的時候。我有一種感覺,平時顯得端嚴矜持的巫女米蘭達,其實十分在意那個「飛龍少年」。
「要號召整個勒穆利亞同仇敵愾,軍神做不到……而我自己也做不到……」巫女米蘭達語重心長地說,「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沃荑公主!——所以,海莉,這是你推卸不去的責任!」
「他,他竟然!……」米蘭達的眉頭剛剛舒展,然而信使接下來的陳述卻又激起了她的怒氣。「這個飛龍少年,他現在究竟存的什麼念頭啊——」
是那個大魔法師么……我暗自嘆了口氣。我很慚愧,在那個時候,若非大家全在乎著我的生死,那枚戒指也決不會被外敵竊去的吧。米蘭達和高炎如果不是正全神投入「普渡眾生」的魔法里,就算對手真有通天徹底的本事,也不會那樣輕易得手的啊。
「如果是元老院和國民會議公議不支持海莉,我想我們的公主自然甘心遜位。我們會提出動議由元老院組織軍事指揮部……」米蘭達說。「但如果哪一派勢力為一己私心堅持搞分裂,我們也只有無奈應戰……」
「我們也不明白……」年輕的信使無奈搖了搖頭。「軍神不該是那樣的人——但他卻明確拒絕了我們——至少在霍因伍德大人向他鄭重徵求意見的時候,他以近衛軍統帥的身份斷然表示:不會支持內戰的任何一方……」
這枚戒指一直保存在光之射手身上,可溿嵐澤的一輪激戰,我們卻陰錯陽差地失去了它。
「什麼!?」聽到這裏,米蘭達再次動容。
「無論如何,軍神不象是在歡迎我們啊……」高炎說。
「我聽說過,軍神少年時曾經同米蘭達是很好的朋友。」高炎說,「但後來不知什麼緣故,這兩個王國首腦人物一直相互規避……」
「這樣!——」高炎的眼裡閃過一絲憂慮,但他沒有開口反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