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七十四章 地動山搖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地動山搖

而一股鋪天蓋地的海潮聲,夾雜著堅冰破裂的噼啪作響,正從四面八方翻湧而來。
軍神一定還隱瞞了一些什麼,在他終於參破「外部世界」秘密之後,卻一心一意要毀掉它?!……而對「外部世界」的嚮往,一直是「飛龍少年」的夢想啊……
「敵人的調度全然不同了!」阮達爾叫道,「現在指揮他們的決不是那個魔女!」
冰山邊的海面正重新封凍,冰山同我們的陸地凝結一體,冰山的山尖俯瞰整片孤島,現在近衛軍沒有任何地利可守。
可我們還有多少時間?……一旦大魔法師雪兒稍事恢復,一旦她再度使出超強魔法,我們這一邊沒有任何人能克制得了她的。
「看那邊!」阮達爾大喊。
「不好!」阮達爾猛然大叫。不僅僅是那個頭顱,現在散落在山頂四處的屍首、盔甲、斷槍折箭,乃至每一顆石子,每一段枯枝,地面上所有的一切物事,都雜亂無章地翻滾起來!
在剛才的危急關頭,大魔法師雪兒竟然憑藉她了不起的冰魔法結成冰山,把冰山凝固成結實的大船,把整整一隊凶神惡煞的黑騎兵挽救了起來。
「不,事情還沒完!?」阮達爾臉上忽然變色。
「這決不是地震術,世界上沒有這麼厲害的地震術!……」我努力抱住山岩,多虧阮達爾及時拋過來的繩索,我才沒有被這一波震蕩卷落山下。「是軍神,軍神到了!」
在山下圍成團陣的敵人當中,忽然有一彪人馬如長蛇探頭般抽出。這一整隊黑騎兵不是朝我們進攻,而是迂迴退到海邊。他們踏著已經凍結的海面,徑直向異界門的方向狂奔過去。
這個大魔法師雪兒究竟是何等人物?!……那些我原以為只有雷所掌握的魔法,她難道全都掌握?
想到這裏,我把一切暫時放下。我甩開幾名戰士的攔阻,咬著牙站到了山崖邊查看敵情。
聖光超度!這是專門克制死靈的法術。但在精力交瘁之下,我還能不能召喚聖光的威力?
我不會忘記,在溿嵐澤城的第一個夜晚,那是我來到勒穆利亞以後最安全無憂的一夜,那時候阮達爾就在我的身邊。很可惜,那時同我相識不深的他,並沒有多講他自己的故事。
我回憶著自己並不熟悉的那些魔法咒文,可即使是稍稍凝聚意念,我的神經仍感到抽剝一樣疼痛。
「只有他才是最強的魔法師……」我望著手中的劍,那正是他給我的劍啊。
「軍神大人?!」近衛軍將士們群情激昂,但我們現在困在這絕高的山頂,只有遙遙相望,卻無從援手。
「地震!?」周身疼痛的我固然掙扎不起,可現在我身邊所有的戰士也如同喝醉般站立不穩。整個山頭都在劇烈地震蕩,無數剛剛飄落的浮雪被晃得飛起,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對面不能相望人影,只有近衛軍的驚呼聲不決于耳。
※※※
戰士們立即把黑騎兵逼在了幾個包圍圈中,但這一回我們的敵人不再各自為戰。黑騎兵背靠背結成嚴密的圓陣,他們不再貿進攻擊近衛軍射手;而短兵相接之間,近衛軍一時也無法擊破黑騎兵的一身重鎧和鋒利長刀。
「看來,還是我上!」我用力把劍握緊,既然普通的打擊雪兒全不在乎,我只有靠自己打敗她了。
一眨眼間,上千名黑騎兵從冰山上狂飈般席捲而來。
「不是地震,是敵人的魔法!」我心中一凜。我見過這種被稱為「地震術」的魔法,在埃拉西亞首都的攻守戰中,雷就曾經使用這種魔法破壞了斯代威克城堅固的城牆。
我遠遠地望見雪兒,她並沒有隨隊衝鋒,她凝佇在這座高大冰山的山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們,就像片刻之前我們在峰頂俯視她一樣。她的樣子看來仍然滿不在乎,冰山腳下的這場激戰彷彿與她毫不相關。
「我沒事,你用心指揮。」阮達爾強撐著笑了笑說。「留意那個魔女,她的招數只怕不止這些!」
不遠處傳來一聲怪嘯,那想必是一名黑騎士被戰士們合力砍翻。這些敵人的魔法軀殼能比尋常人承受大得多的傷害,但在密集的致命打擊之下,不死怪物仍然有它所不能逃避的毀滅。戰士們雷鳴般歡呼,他們用歡呼來激勵自己,可是,徹骨的疼痛卻讓我魂不守舍。一個黑騎兵的頭顱翻滾到我們身邊不遠,它被斬斷的脖頸間冒出噝噝的怪氣。我盯著這個死物已經失神的眼睛,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淚眼模糊著。
在此感謝在我最困難時給我幫助的朋友凌,如果各處書管大人仍有興趣轉載末日,請記得保留以上這段文字。
戰士們迅速向我們據守的山峰靠攏,然而這一次黑騎兵早有準備。雪兒的部隊剛剛從山腳退開不遠,現在她的黑騎兵立即跟了上來。他們如魅影一般掠過近衛軍的后隊,戰士們立即倒下一片,受傷的人馬在潰散中亂跑,已經達到山壁前的隊伍也被衝動。
然而雪兒的笑聲再一次凝住!發生了什麼事?
是的,雪兒一定在暗自喘息;她暫時沒有作法攻擊我們,並非滿不在乎,而是無能為力!
黑騎兵的陣列已經遙遙退開,我仍然找不到那個哈德在哪裡,甚至連史洽克,我都沒有看到。
「你的聖光殺傷了他們,剩下的幾個也撐不了多久的!——可你這是何苦……」阮達爾痛惜地說,「在溿嵐澤你已經試過一次,現在你何苦再冒險嘗試?……」
「阮達爾,殺退哈德之後,我要同你談談!」我無視那些亂飛的石礫,扶著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雷,只有雷。雷曾經用傳送術搬運整支黑騎兵部隊翻越斯代威克的城牆,幸好,現在我們對面的黑騎兵不由雷來指揮!
大地在震蕩,魘島在傾斜,但那想象之中的傾覆,遲遲沒有發生。片刻之間,那隊黑騎兵已經席捲異界門下,現在我們已看不到那一綹明明滅滅的火光。
「……回家?!」我不由得一愣。
山石不住地被震斷,山下的黑騎兵為避免被落石擊中,正忙不迭地拉開圈子,四下後退。
然而這個時候,幾道幽藍色的異光又在四下閃耀!
黑騎兵沒有攀援山壁的本領,於是我們的近衛軍戰士也不必為防守山崖而分散力量,上千名戰士現在紛紛抽出短刀和匕首,以絕對的人數優勢圍攻傳上山峰的敵人。而那些躲過了黑騎兵衝擊的數千名近衛軍,現在正陸續登頂加入戰團充實我們的力量。峰頂促狹的地形確實不利於擅長射術的近衛軍,但這個地形黑騎士同樣也無法施展!雪兒沒有把他們連人帶馬傳上山,自然也是有此顧慮。可是失去坐騎的黑騎士畢竟威力大減,終於一個又一個被我們撼倒在地……
不,不僅僅是山在動搖,這一次震蕩,來自大地的深處!大地的一側陡然變輕,而另一側驟然加重,……整個魘島正在逐漸傾斜,這個變化來得不算太快,但每個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得到。
然而這片狹窄的地形上我們很難完成迂迴。近衛軍展開兩翼,貼著海岸邊企圖繞過敵軍側面,但敵人雪片般的長刀立即把他們逼下了充滿浮冰的海水裡。水性好的戰士倉皇游歸我軍陣后,體魄稍弱的蜥蜴人禁受不住冰冷的海水,就一頭沉了下去。
不,她這樣做是愚蠢的!就算雪兒萬一能夠把山震倒,她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一道冷森森的光束從我身側劃過,我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聽到身邊的神射手們紛紛驚呼。
「雪兒·伊莎貝!」一股寒氣迎面而來,沖得我不禁倒退幾步。
雪兒的傳送魔法雖然還做不到一次調動千軍萬馬,但她的魔法力似乎源源不絕。片刻之間,陸續被傳上山頂的黑騎兵已不下數百人,雖然其中有大半被我們用圍攻奮力擊倒,但近衛軍方面的傷亡也逐漸在增加。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身邊的阮達爾安慰似地同我輕擊了一掌。
我定睛望去,在敵人的營地那邊,在史洽克黑騎兵的重圍裏面——那座血紅色的異界門,已忽然消失不見!
必須用最快速度解決這撥敵人!否則,當雪兒再凝聚起法力施展「瞬間傳送」,山頭上的黑騎兵形成規模,近衛軍的防線就會動搖。
「怎麼回事,蘭若!?」阮達爾大驚失色。我努力想在他攙扶下重新站起,但那股突如其來的疼痛已擴散到每一個骨節。我下意識地去看自己的手掌,「生命之環」,這枚神奇的七彩戒指此刻竟如炭火般赤紅。
「他們不能——他們不能嗎?!」我心裏猛地一緊。
血紅色的異界門下方隱約有火光閃動,這火光每一下晃動,竟帶動著整個魘島顫抖不止。距離太遠,我看不到勃朗希德的動作行止,但那肯定是他!
「那些黑騎兵……打倒沒有?」十幾名戰士擁著我身邊,人群之外一片沸沸揚揚,疼得神志恍惚的我已經看不到山頂的形勢。
「不能!不能等她傳送更多敵人……」我用力閉緊眼睛,強行念動咒語。
先狙殺雪兒!我微微一愣。其實剛才我的心裏早已閃過這個念頭,我真納悶,為什麼我會把這個念頭輕易放過。
我搶上前去,把阮達爾拖了回來。黑騎兵沉重的軀殼壓到了他的傷臂,若不是戰士們幫忙,這個掛了彩的蜥蜴人自己幾乎爬不起來。
「幸好,剛才她沒用這種魔法——我們登山的時候!」阮達爾心有餘悸,「這個魔女是在戲弄我們嗎?……」
他們發現了軍神,他們意識到軍神衝擊異界門的後果了?!
藍光散開,光團後邊果然是那些黑甲的騎兵!是「瞬間傳送」,我早已不止一次目睹過這種伎倆。在溿嵐澤,雪兒就曾經用瞬間傳送魔法幫助過懷斯滕的!
聖光術,死亡的敵人。它不但會殺傷黑騎兵,同樣也殺傷我……我不由一陣戰慄。
儘管我們人數佔優,但蜥蜴射手們的箭術根本施展不開;在這座擁擠的島嶼上,我們甚至拉不開隊形,戰士們只是混亂地並作一團,用手中的短劍被動地招架著敵人的瘋狂打擊。
「這是什麼?!」我連忙收住淚水,眼前的異狀讓我再顧不上出神感傷。
「他們來吧,我倒要看看!——」阮達爾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的衝鋒再厲害,難道還能拍馬飛到山頂上來嗎?」
現在,對於這個肝膽相照的朋友的「過去」,我忽然有些感興趣起來。我想他為我所做的一切,在他的「過去」當中,總會有些原因的。
我想起軍神提到過那「凌波微步」捲軸的來歷,那個世外高人把捲軸交給他,說這個捲軸會向他揭破「外部世界」的秘密……
黑騎兵已在海嘯中折損大半,但這些殘存下來的傢伙都是最頑強有力的敵人!冰海浸泡,巨浪衝擊都未曾打散他們的魔法軀殼,現在從冰山上解脫出來,他們的鬥志甚至更加旺盛。在混戰當中,黑騎兵的表現兇狠異常,近衛軍戰士竭力抵抗,但卻被敵人割麥一般成片地放倒。
「無論如何你成功了,軍神大人。」我望著無垠的海面,不禁有些感傷。
山崖之下,只有那白衣的「艾瑞娜」娉婷立馬,隨著她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一陣更加可怕的地動山搖降臨了。
「無論如何,她不可能把整座山震塌的!」我恨恨地說。我讓戰士們放棄警戒四面山壁向中間集中,戰士們互相拉著手臂匍匐下來,有的戰士還用繩索把自己和山岩牢靠地拴在一起,除非整座山基崩塌,不然地震術是輕易動搖不了我們的了。
是的,這個雪兒剛才明明有一舉毀掉我們的機會,她為什麼偏偏錯過?她是不知戰略、缺乏經驗,還是別有居心?
「你把黑騎兵全都引到這邊,原來是縱容軍神做這樣危險的事情!……」雪兒悻悻地說,「你忍心讓勒穆利亞人把異界門毀掉?你不想回家了嗎?!」
「包抄他們,不管付出多少犧牲,儘快包圍他們!」幾名副將紛紛向戰士們下達著死命令。阮達爾望了我一眼,我明白,這樣的命令將造成怎樣的損失,而我們實在是情非得已啊……
「好吧!先別管這些黑騎兵,」阮達爾低聲說,「冰山雖然高,也在強弓射程內了!……近衛軍沒法對身邊的敵人用箭,對那個魔女難道還不行嗎?!」
「不論如何,他不可能成功!」雪兒冷冷地說,「聖王製造這個結界的時候,不可能預知後來的許多變故。他不知結界會提前失去能量,他留下的捲軸,也不會再起作用!」
猶豫的我已經無法阻止離弦的箭。近衛軍神射手的箭幾乎無一落空!雪兒的一身白衣,頓時被扎作刺蝟一般。不過近衛軍將士還來不及歡呼,大魔法師雪兒身子輕轉,那一身箭簇就如落葉一般被撣落下來。
「勃朗希德在燒毀禁咒!從聖王時代留下的結界就會完全被破壞……」雪兒說,「他這樣做如果成功,不僅僅是魘島被毀,被毀掉的,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啊!」
※※※
空氣陡然凝滯,雪兒的笑聲也戛然而止。看來這場突如其來的真正地震,讓一直在玩弄地震術的大魔法師自己也深深地迷惑不安。山峰下面的黑騎兵正如群蟻般騷動,一點點綠色的磷光在敵人的陣地和營盤間此起彼落,他們似乎在著急地傳遞什麼訊息,他們炸了鍋一般地暴跳著。
方才連續地使用魔法,我的精神力已有些難以為繼。我勉強把「火牆術」投下山擾亂敵人,但現在的敵人已經有足夠的兵力從兩側包抄,單單一道火牆再不能阻擋靈活機動的黑騎兵。山頂的近衛軍射手拚命地放箭,但山下的同伴仍一個又一個地被敵人的鐵蹄攆上。只有半數的近衛軍攀上了安全的高度,其餘都淹沒在了黑騎兵洶湧的衝鋒陣中。
剛才向雪兒放箭的戰士,都滾倒在地,發出極痛苦的呻吟。
黑騎兵主力一到,山腳下的形勢隨即逆轉。眼前敵我雙方人數相當,我們更佔有山頭的地利,但在山腳的平曠雪地里,近衛軍密集的箭雨仍射不住黑騎兵前進的步伐。
「這個魔女瘋了,這個瘋女人!」阮達爾和我早已卧倒在冰地上,陡然間一陣碎石迸裂,簌簌地射到我們身周的積雪裡。這個蜥蜴人大罵著翻了個身,用力地把我壓在了他身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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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我用力重新提起劍,我想凝聚意念為戰士們施加祝福魔法,但我真的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了。
「你不會死,蘭若!你能從灰飛煙滅中復活,你現在情願死嗎?」阮達爾咬著我的耳邊說,「這一仗還需要你指揮,難道你這就想放棄嗎?」
冰山!好一座冰山!那些如城堡一般龐大的冰塊彷彿是從海底之下驀然浮起,透明的冰面被陽光一照,旋即亮得令人目眩。我們還來不及仔細探勘,龐大的冰山已如巨艦一般駛近面前,重重地撞在我們立足的山頭孤島上。
冰比水輕,冰塊能漂浮在水面。
話音未落,「瞬間傳送」特有的幽藍光線再次掃過山頭。
「可是……『艾瑞娜』……」我有些不忍,我不能肯定,雪兒是變幻成艾瑞娜的樣子,還是靠黑魔法「借用」艾瑞娜的身體。
「再等等,反正我們只能等,」阮達爾說,「勃朗希德不是懂得『凌波微步』嗎?這陣海潮雖然看著兇險,但應該也在他計劃之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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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達爾!——」我身子仍然作痛,沒有力氣把他推開。我忽然閃過一個灰色的念頭:看來,今天不論軍神的計劃是否成功,我們都註定會死在這裏……
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傷害艾瑞娜的身體?
這道反常的墜落軌跡讓我心底一陣發毛。
「分出人手救人……」望著那些在冰海中掙扎的戰士,我心中一痛。
「不,我們還沒有失利!」我喘了口氣小聲勉勵自己。這些出其不意傳到山上的敵人,不過幾十人,而且他們還沒有坐騎!看來,雪兒對「傳送術」的掌握,還遠不如他那樣精湛……
只有用人數優勢搶攻!只有盡量包抄敵人的腹背,只有迅速突破黑騎兵的陣地直接攻擊雪兒,這樣我們才有勝算。
「天啊……」所有人都唏噓不已。海浪有如高聳的城牆,一層又一層地壓向四面山壁,剛才被雪兒的地震術震鬆了的岩石,大塊大塊地被洶湧的浪頭切掉,隨即吞沒在碧藍色的波光之中。只是頃刻之間,整座魘島已經被這晦明變幻的波光盡數覆蓋,而我們據守的山峰,現在只是裸露在海面之上的一小片礁石!
「不要放箭,大家拔刀!」敵人驟然出現在射手們身邊,近衛軍百發百中的羽箭已毫無用武之地。我奮力擋開兩把寒光閃閃的長刀,阮達爾趁虛一腳蹬出,把其中一個敵人摔下山崖。阮達爾雖然只能單手握劍,但他腳步敏捷,出劍快速。同這個蜥蜴人背靠背一站,我心神略定,一劍刺倒另一個偷襲我的傢伙,然後環顧周圍的敵情。措手不及之下,近衛軍戰士們略有折損,但他們很快換了武器,同黑騎士激烈地肉搏起來。
不僅僅是雪兒!在她身後,還有很多黑騎兵!儘管這些黑騎兵大半喪失了坐騎,顯得多少有些狼狽,但他們手中的長刀,仍然讓人望而生畏。
在溿嵐澤,我曾橫下心要用「聖光」和懷斯滕同歸於盡;然而我沒想到,即使從灰燼中復活,我仍然是聖光的「敵人」。我以為我已經徹底擺脫的惡夢,難道還象影子那樣跟著我么?
「史洽克和他的部下會好好招待軍神大人的……」這時雪兒鬆了口氣似的,重又笑出聲音。
「怎麼?」一陣寒光忽然從海面上射來,刺得我睜不開雙眼。
※※※
冰冷的浪花如雨霧一般罩住山頭,有所準備的戰士們早已撐開防水的斗篷,但大家的頭臉鬚髮,還是多被淋濕。
鬧了一整天的大風雪不知不覺中停了,天色也逐漸變得明凈。這場詭異的寒流來得快,消失得也同樣的快。太陽穿破雲層,照耀著山頭的積雪,剛才幾乎被凍僵了的我,終於感到了些微的暖意。
一團幽藍色的光芒忽然在身畔綻開!我無暇細想,立即挺劍迎了上去。
比傷亡的增加更讓人擔憂的,是戰士們開始流露出疲憊和恐懼。他們的呼吸越來越粗重,他們的行動越來越僵硬。在寒風肆虐的山頂上,長時間保持嚴陣以待是非常累人的,更何況,敵人的每一番攻勢總能夠繞過我們的戒備,「傳送」在每一個出乎意料的位置,就好象我們總要先被敵人在背後刺中一劍才開始交鋒一樣,這樣的被動局面正逐漸讓我們的軍心陷入沮喪。
剛才史洽克的黑騎兵分明已追到異界門邊,那個大魔法師雪兒也有恃無恐地宣稱異界門不可能被軍神的辦法破壞,她的話應該不是虛誇之言……可是,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很想再見到勃朗希德,聽聽這個桀驁的老人自己現身說法……而現在,難道剛才發生的一切要永遠成迷了么?……
轟隆一聲巨響,惹起戰士們更大地驚悚。不遠處靠近崖邊的地面忽然少了一截,那是一整塊山體被地震術剝落,砰地一聲砸落到山腳下的敵陣前面,濺起了半山高的雪霧良久不散。
青峰和魘島,本來是一體相連的,震動這座山的時候,是整座魘島都在震動啊……如果雪兒能夠「成功」,軍神的計劃沒準就是多此一舉了呢。
沒有人顧得上操心我們敵人的命運,那些圍困山腳的黑騎兵大約在第一輪巨浪后就被衝擊得無影無蹤。「軍神大人?軍神大人還好嗎?」戰士們關心的,只是這一件事情。
現在戰局嚴峻,但還不是最危險的時候,因為那個雪公主,還沒有出手啊……
「生命之環」如針一般刺痛著我的手指,它現在的異狀,是不是在報復我幾天來不斷揮霍它的力量?在剛才,如果沒有這魔戒的守護,我會不會重新被聖光打回原形、化作飛灰?!
「她這是故作姿態罷!」阮達爾撫著被雪兒凍傷的手臂,聲音裡帶著一些惱火:「我就不相信!——她造出這樣強的冰魔法,一定是傷了元氣的;等她恢復過來之前,一定要把這個魔女拿下啊!」
幸好,剛才沒有戰士站在這塊岩石上面。
「是的,計劃之內……」按原計劃,我們也料定勃朗希德可以借凌波微步脫險。但直到浪花散盡,海潮平伏,軍神大人仍沒見踏水歸來。
「什麼?!」
「別小看我啊,蘭若將軍!」冰山上傳來了那個女孩氣鼓鼓的聲音,「軍神的詭計沒完全成功呢,你們還沒有打贏我啊!」
※※※
「我生氣了,真地很生氣!」雪兒的聲音變得小女孩那樣賭氣激動,「現在我不會再讓你啦,蘭若!」
幾十名膂力大的射手拉開硬弓,上百隻羽箭越過黑騎兵的隊列,向冰山峰頂射去。
我聽到那縹緲的唱詩聲在豁然開朗的天空中響起,我看到那祥和的聖光如水銀一般灑落在山峰之上。然而我心口一陣劇痛,痛得我跪倒在地,冰涼的汗水落到發梢,迅速結成薄冰,但痛得失措的我,卻緩不出手去擦拭。
「這個雪公主……」現在真地彷彿整座山峰都在微微顫抖,看來這個自信滿滿的大魔法師還沒有放棄地震術。
「我不想!」我用肩頂開阮達爾,忍痛坐直起身。剛才阮達爾的激動神態弄得我有些心慌意亂,他一次又一次為我捨生忘死,但我竟然連靜靜聽他說番話的機會都不曾有。
當海水吞沒一切之時,這座山峰原本是唯一的避難所,但那個肆無忌憚的雪兒,無形中正在把這個唯一的生機一併毀掉。
「集中火力掩護部隊上山。」我吩咐守在峰頂四側的精銳射手。近衛軍沒有力量正面抵擋黑騎兵的,再讓他們在平地上堅持苦戰,將會蒙受無謂的損失。
「護體石膚!」我失聲叫了出來。又是雷的絕技,雷最擅長的護身魔法之一……
「蘭若!你聽著,蘭若……」那是雪兒的聲音,但她再怎麼矜持,也不能象剛才那樣滿不在乎了。
這個黑騎兵的頭顱居然還在翻滾!它滾過我的腳邊,在亂軍踩得坑坑窪窪的冰地上磕了幾下,居然越滾越快,一路翻下了山崖。
是的,敵人的調度已經同片刻之前大不相同,黑騎兵的大隊援軍開到戰場,他們的隊形在擁擠的戰場上相互交錯,但仍是紋絲不亂,井然有序。除了雪兒,他們應該還另有指揮官。難道,現在指揮他們的,就是哈德本人?
阮達爾哼了一聲,猛虎般撲了出去。我來不及攔他,他就已經扎進了一個包圍圈裡。「阮達爾?」我驚得叫出聲來,但我的驚呼隨即被戰士們的歡呼掩蓋。隔著人群我無法看得真切,彷彿是阮達爾連同幾個黑騎兵同時仆倒在地。敵人圓陣的一角陡現缺口,戰士們轟地趁隙而入,這一隊腹背受敵的黑騎兵隨即陷入了沒有希望的混戰。
「他們的眼睛瞎了,」阮達爾嘆了口氣,「象是凍瞎的……!」
頃刻之間,四面山腳都被敵人迂迴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