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一百章 背叛領袖

正文

第一百章 背叛領袖

京只是漠然地僵著,我簡直不確定她是否真在聽緋紅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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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作任何反應!他應該有本領抵擋的,可他竟沒有抵擋——藍色的光芒瞬息間就吞沒他的身體。
他很傲慢,但我知道他在暗示我什麼——他現在還不想傷我,除非我「達到一定程度」,或者……
那隻本已經飛遠的螢蟲,這時卻象風箏被一根看不見的長線拖回來,拚命撲擊著翅膀,終於還是委落在他的手心上。
「我們不能理會他故弄玄虛了!」克莉穆絲咬牙道,「先給他一點小禮物!」
於是她把米戈揚留在半途上等她,自己卻帶一隊石像鬼來救妹妹。
「我給了你一切,也只有我,有權剝奪這一切。」他冷漠地說,「我可以殺你,但我不會現在就讓你如願……」
我盡量簡單地同她交待了我的遭遇,我告訴她雪兒·伊莎貝和她的冰魔,可就是我自己,對這個「雷的朋友」尚且了解不多……
「閑話少說!」克莉穆絲把跟上來的兩姐妹讓到身後,同時也把我用力甩開!
有一隻閃著綠光的小昆蟲,卻正在分快地繞到我的耳後。
高炎吉凶未卜,這一次生死之際,我也忽然變得茫然。
「做什麼?!」我眼前一花,似乎憑空有什麼東西擋在我和流螢之間,我的視線里頓時失去了她,然後我看到的是那墜在雪地上的金色匕首,亮煌煌的鋒刃上已帶出一條鮮靈靈的血痕。
流螢似乎正要對我說些什麼,就在我略微分神的時候,她的眼裡竟驟然充滿殺機!
……雪兒!?……我忽然發現,雪兒·伊莎貝並沒有隨她的冰魔一起出現?!
冷眼望著我們的「光」,開始緩步朝克莉穆絲走來,他的腳步竟然無比慎重,這不象是故作矜持,而確實是有所顧忌?
「不管怎麼說,你最好不要再靠近一步。」克莉穆絲迅速冷靜下來,「這是尼根先祖們布置的大陷阱的核心,你如果妄動手腳,就是萬劫不復!」
「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緋紅對京說,「不是因為我同情你,當然更不是因為我怕你——只是因為我落在你手裡時,你對我還算以禮相待……」
我想幫京照料一下流螢,但她把她抱得那樣緊,顯然不願我來插手。京本人也受了很重的傷。她身上的多處血跡早已結成褐色和黑色,那絕不是剛才為了救流螢才割出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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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當心,可我束手無策!那包圍著「光」的藍色波浪忽然如龍旋一般升起,光的雙臂微微一振,彷彿抖落一片塵土,那旋轉的光柱就向著我倒撞回來。
他很不甘心,但的確無計可施,他發泄地把燃燒中的螢火遠遠地擲了出去,然後做作地哈哈大笑。
「來不及啦……」螢蟲嚶地一聲飛開,那個在「救治」茵迪雅的怪人看來已察覺到什麼,他身上的藍光忽地熄滅,然後整個身子電一般閃回到我的跟前。
那是我的生命之環,那是凌的力量終於在久久的沉默中爆發。
「天啊……是你!」我忍不住驚叫出來。這一下我們距離更貼近,我已經嗅得出他身上的味道,那股特異的死亡的味道。儘管他的形象可以千變萬化,但這股氣息卻不能改變。
「蘭若,你不願等,我倒是想等一等。」他放下了手臂,冷笑地朝我轉過頭。「我知道索默爾·凌選中你,但現在消滅你實在太過容易!——我很想等你達到一定程度,那時候或許你我之間的爭鬥才能找到些許樂趣……」
暗殺術!我忽然想起那天深夜裡緋紅的雙眼,還有她差點刺到我的那一刀,一瞬間我似乎想到了不少事情,卻偏偏想不到怎樣招架這眼前一刺!
克莉穆絲……究竟發生過什麼變故,現在她已經同擒拿她的魔將軍並肩作戰了么?!
「這些鬼怪的陷阱看來有不同的觸發方式,」京有些惴惴地說,「我們剛剛還路過那裡,還安然無恙——可是克莉穆絲引誘光的魔法攻擊,是攻擊魔法把這藍色陷阱點燃的啊……」
克莉穆絲一縱身又回到我們跟前,她帶來一股血腥味和燒焦味。她原本俏麗的面孔已經讓人不忍相看,她黑色的長發上仍殘留著藍色和暗紅色的火星。
「變成傀儡?!」我忍不住又去端詳藏在我手中的綠色螢蟲,我實在不明白這個領袖在用什麼辦法把手下控製作傀儡;我更不相信,這小蟲身上怎麼會藏著茵迪雅的「靈魂」。
「啊?」我聽到流螢和我同時驚叫出聲,那道淡色的人影已經夾在我們當間。現在我和這個傢伙的距離已經很近,可我竟然還是看不真切他,他的身影如同一團霧氣般與四際相融,這若有若無的形狀根本無法分辨是人是獸,是鬼魅或是亡靈?!
「誰……!?」克莉穆絲的唇角動了一動,但她的目光突然被什麼旁的事物吸引了過去。
隔著這個怪物,我重新看清楚了流螢的狀況,這個女孩的頸上肩上正大量流血,這顯然是剛剛被自己的匕首所刺傷。
昨夜那場大風雪也幫了緋紅的忙,行動不便、又分不清方向的石像鬼被他們的俘虜擺布得暈頭轉向——然後緋紅找到機會,假傳流螢的訊息引開京的注意,自己趁機脫了身。等待他們覺出上當追上來時,就遭遇到了連續的陷阱。
……我或者認識他,我應該見到過這個領袖?!
「蘭若!是你不知自愛!」光冷森森地說道,「這一次我便殺掉你!——沒了你這個『契約人』,我看索默爾·凌自己出不出來!?」
「那是我偷偷藏起來的靈魂。」茵迪雅的「語氣」正變得黯然。
我又一次想起高炎……我想他和格拉切在守御廢都的最後時刻……是不是也同我們現在一樣的情形?
「凌?」克莉穆絲也是微微一怔。
但我們平安地轉過了身去,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曬得黝黑的沙漠牧民一樣的膚色,深棕色的獸皮釘甲,在我打算仔細看清楚他的臉時,卻被他插在肩后的兵器上反射的光線晃得一陣眼暈。
尼根祖先的陷阱,不是一般魔法陣能比擬的——克莉穆絲一直深信不疑,被光觸發的連續陷阱至少能絆住她一段時間——可現在她若無其事的來了,我們只來得及說了片刻的話,莫說來不及彼此療傷,就連起碼的氣力也沒能喘息恢復。
京的手中正捧著那隻燒焦的綠色螢蟲,她的眼裡,淚光彷彿火一般滾燙。
是京——既然已經被叫破,魔將軍也隨即放棄了「潛形術」的偽裝。此刻京已是周身浴血,銀灰色的鎧甲上更布滿了暗紅色和褐色的污痕。領袖並沒有阻撓她靠近茵迪雅,京有些吃力地從地上抱起已毫無反應的茵迪雅,那潸然流泗的鮮血,不久就斑斑點點地淋在了流螢的臉龐上。
※※※
「且慢!」就在我們背後傳來一個男子的呼聲,我甚至能感到后脊上那人呼吸傳來熱氣。他的叫聲打斷了緋紅髮動陷阱的咒語,我們不安地扭過頭去,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域,竟然有這樣的不速之客?
藍色的光芒已經勢不可擋地刺透了「光」的軀體!我預想不到會是這般局面,心中也是一片混亂……
「大陷阱」?——
他沒有理睬我,他從有些失魂落魄的我身邊略略移開,移近滿身是血的茵迪雅·流螢。
他是安然無恙的?!……他安然無恙地讓戒指爆發的殺傷力滲透全身?儘管這力量可以把地底最堅硬的岩石炸成粉末?!……
一早出發的茵迪雅·流螢在接近陷阱地域時遭遇了風雪,膽小謹慎的她滯留在了附近辨認道路,而京觸發陷阱的動靜,反而把她吸引了過來。為了救出遇險的姐姐,她才又受重創……當時京的傷勢其實更兇險,但茵迪雅耗盡自己的法力才挽救了京,她還想替京回去先在領袖面前掩飾,可是「光」已經出乎意料地追到這裏……
※※※
京立即從緋紅懷裡奪迴流螢,但她自己腳下虛浮,抱著妹妹就坐倒在積雪中。
大陷阱,這才是最後的陷阱!克莉穆絲這一次打算把周圍剩餘的力量同時引爆,或者只有這所有陷阱加起來的威力才能打敗光吧?……
「他如果連大陷阱都不怕,只怕我們無路可退。」克莉穆絲苦笑了一聲,然後她垂下了眼帘,彷彿默念著什麼。
藍色的火光就從緋紅的身邊蔓延出去,也幻化作一道火環反圈向魔翔軍的領袖,藍色的火環和暗紅色的光環旋即相撞,彷彿兩頭無形的巨獸在相互嘶咬,搏殺!平坦的雪地上頓時裂開一道道溝壑,在剛剛破曉的天光中,開始凝結成冰的雪塊隨著這些溝壑被連底翻開,就象龍的皮膚上一片片堅硬的鱗甲那樣倒豎起來。
「沒有人能救茵迪雅,沒有了。」「光」的聲音從緋紅望著的方向上傳出,「或許雪公主能救她,但雪兒·伊莎貝自己只怕也進冰棺材了!」
「大陷阱……是哪裡?」我又看了看手中的戒指,再看了看正包圍著光的藍色火焰。——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陷阱,能夠讓凌的勁敵也束手無策么?我來不及細想,只有先追上緋紅,一起應付掉眼前的強敵再問吧……
我不明白克莉穆絲做了什麼動作,可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幾道藍色的火牆就突然橫穿雪地,交叉著衝過光所在的位置,然後光的腳下,就變成了藍色火焰的汪洋!
「要澆滅這火除非用活人的鮮血……」那個領袖很不甘心地望著那著火的昆蟲說,「你是拼著命也要看見我束手無策的樣子對不對?」
但他的笑聲隨即收住!分明有一道人影風一般捲起那點螢火,一股腥甜的血味順著那寒風撲面而來。
「旁邊沒有一處是安全的!」克莉穆絲向我伸出手說,「過來,不要離我超出五步!」
這個已成為吸血鬼的女孩,心腸卻不象她自己想象的那樣冷酷。京和流螢之間的姐妹情誼,反倒令她有些惺惺相憐吧?——所以克莉穆絲才會同她們站在一起對付「光」……
「這邊!」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斜次里伸出來,我被扯得翻倒過去,堪堪避過了那可怕的光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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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光」?!……
「我只是要你殺掉我……」我並沒有把想到的話說出聲音,但茵迪雅的心聲似乎是透過那飛蟲的螢光傳來,悄無聲息就映照在我的心底。「暗暗殺掉我,你不會損失什麼,不然領袖找到京和克莉穆斯之後,也會對你不利的!」
「放心,我不會吸你妹妹血的!」不由分說,抱住流螢的克莉穆絲飛步奔了出去。
光環隨即擴展,漫過雪地,竟然象利刃割破皮肉一般劐劐作響。
她平淡淡的語氣里,隱然流露出一絲友善和關懷。
克莉穆絲說到這裏不再說下去,但我已經了解了她的心情。
「我不要你救!」茵迪雅哀求道,「求你殺我,我不能害小京姐姐……」
或者我現在就把他激怒!
我是事後才清楚地了解到,這是一千年前,凌為尼根的祖先布下的魔法防禦——可是就連凌本人也未曾想到,這千年以前的陷阱,會在千年之後為我們抵擋他的宿敵!
「為什麼還不動手?」茵迪雅哀怨地問。
茵迪雅是怕極了這個傢伙,怕被她逼問出京姐姐的下落才寧可自殺。
光的形體彷彿又在改變,但我沒辦法觀察這些改變,我的視線被他的目光牢牢綁住,彷彿有一種力量固定了我的視覺,此刻除了他那異光炯炯的雙眼,我再不能去看其他東西。
——為了阻止茵迪雅傷我,這個「領袖」才沒能阻止茵迪雅傷自己的吧?可他明明是敵人首腦,卻為什麼會擔心我被殺傷?
光的激怒,讓我們感到的只是巨大的壓力。
這魔杖、這飛蟲究竟有什麼古怪——毀掉它,竟然就會結束流螢的生命?
「——你竟然一個人回頭找我?」緋紅仰起那張已經失色的面孔,細小的雪花立即落滿臉上。
「克莉穆絲!?」京叫了起來,緋紅從她手裡拿走的金刀,正脫手倒飛回來;京抱著昏迷的妹妹,再不敢去接這把刀,金刀嗤地扎入雪地,周圍的積雪頓時蒸騰,彷彿不是觸到一柄刀,而是被灼熱的鐵水澆灌。
「凌!——你知不知道?!」「光」的語調忽然改變,變得凄切而尖厲,變得完全象「另外一人」。「你不在,沒有你這個對手在,整個世界竟變得這樣不足一提!」
「光!……」京抱著妹妹伏倒在地,她的語氣里既是驚懼,也有緊張和關心。
光大概真地被激怒了,她的身前立即凝起一圈暗紅色的光環,就象剛才對付冰魔時那樣!
「什麼?」根本不用我抓,那飛蟲已悄然停在我的手背上。
尼根的遺民收留了她,並且終於告訴她操縱這些陷阱的秘密——但這時候她同我一樣不了解這陷阱的淵源,或許,就是那些尼根遺民生前,這段淵源也已湮沒無文。
「原來你假裝襲擊蘭若,卻是要自己自殺!」「領袖」陰沉沉地說道,「你怕我阻止你,就先佯攻蘭若分散我的注意!」
她必須立即去救妹妹,但她又不敢讓領袖知道這件事情——她必須提走本該押解回去的俘虜,沒完成任務就擅離職守……
這傢伙……居然就是茵迪雅·流螢所畏服的「領袖」?!
「蘭若,求你幫我!」正在我惶惑不已的時候,一個細小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
或許這個傢伙早料到京在附近,他剛才種種做作,就是想引她出來?
凌!?
「這已經是附近最厲害的陷阱!但他還是不會被困住多久的。」克莉穆絲揮了揮手,「跟我走!到『大陷阱』那邊去!」
「京,帶你妹妹朝『大陷阱』退!」克莉穆絲扭頭喊道,「我給你們帶路!」
我並不是沒在提防流螢,但我還是沒想到,這個剛才還渾身發抖的女孩,會刺出這樣兇狠的一刀!
「看前面敵人,稍後再自我介紹!」這個壯實的傢伙衝過我們身邊,擋在我們身前。
京的理由簡短有力,但我們的腳步都沒有移動。
「當心啊,蘭若!」不遠處的京忍不住朝我呼喊。
緋紅也簡捷地說明了自己的遭遇。在我突然消失之後,她和維蒂斯等幾個孩子就一起失陷敵手。本來京大概要把他們押去見什麼人的,但緋紅一再渲染流螢的危險,終於讓這個表面上冷靜傲慢的魔將軍按捺不住了。
我逐漸在那一團煙影中區分出他的「四肢」,再分辨出他的「面孔」和五官,或者剛才那煙影的虛像是一種魔法的掩飾?一旦我用心去「看」他,他的形象竟陡然清晰——他的每一線輪廓彷彿刻刀般清晰地刻在我心眼裡……可我還是描述不了他,他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他為我的眼睛所製造的每一個細節都可能是虛假的。可是,在那陌生的幻象之中,總彷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東西,我說不清楚那是什麼,但我肯定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個傢伙……
光停下了腳步,拂曉的天色透過厚重的雲層,灑在他身上一片灰白。我終於能夠定睛看他,但他仍然把自己籠罩在霧一般的陰影里,除了聲音,屬於他的一切再沒有什麼是清晰的。「不!這不是尼根人造的東西——尼根一千年來,就沒有過哪怕一個魔法師,能設計這樣的陷阱!?」
可這樣一來,滯留在絕地核心的我們,也多半不能倖免。
「光暫時追不到這裏的……」克莉穆絲停下了腳步,但我們都看不出,這個「大陷阱」同周圍的其他雪地有什麼不同。
剛才明明是流螢在偷襲我,她怎麼反倒傷中自己?
那個人,那個俯在茵迪雅身邊的傢伙,周身開始發出耀眼的藍光!這光輝在黑暗的殘夜中突然出現,就像是脫穎而出的太陽——這情形讓我聯想起更多的事情,在勒穆利亞,索默爾·凌……我不知道那是我自己的回憶,還是他的「回憶」,但我分明記得,他救治我時,也是這樣似曾相識的情境……
「或許我永遠也不能達到你希望的程度呢?」我橫下心說道,「我可不想成為你希望的什麼人,那樣的話我會覺得噁心!」
克莉穆絲又連續發動出無數道火網!但光仍然傲立在火網中央!他似乎一點也不顧忌那焚身的魔焰,他甚至開始向我們邁動腳步,他的躁怒已經按捺很久,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
就在我們為她絕望的當口,我們又看到了,看到了那種藍色的火焰!
「克莉穆絲,你和蘭若帶我妹妹走吧!」京抽出了剩下的那柄金色彎刀。「我了解光,我拖延他;你們懂路,你們撤退!」
然後,魔翔軍首領那傲慢的笑聲,就震得我一陣說不出來地噁心。
「她還沒有死,還有一個人能救她。」緋紅說到這裏,京猛地抬起了頭。
「茵迪雅……」我有些遲疑地望著那螢火蟲般的飛蟲,「我,幫你?!」
「凌,又是你?!」他的臉上湧出一種複雜的表情,彷彿萬分憎惡,亦彷彿萬分欣喜。
「你別轉頭,領袖會察覺的!」於是我只是緩緩點了點頭,我眼角的餘光忽然留意到那根扎在雪裡的魔杖,杖頭上那枚碧瑩瑩的寶石似乎已悄然消失。
光的眼光似乎在掃視著周圍茫茫的雪海,他或者正在看到許多我看不到的東西,他的語氣逐漸變得凝重,他的樣子顯得如臨大敵。
「你住手!」望著他捻起魔咒的手指,我終於鼓足了勇氣。我不知道這傢伙為什麼一直不對付我,卻殺雞儆猴式地在我面前處置部下——但我實在看不下去他的囂張與兇殘,他遲早不會放過我,我也不能坐視等待。
「光」……難道真是這個領袖的名字?他方才明明還要處死她們,但在這危急時刻,她們仍然在為他擔憂么——
「到這時還逞強么?」克莉穆絲倏忽迴轉,劈手就把流螢拉過自己懷裡。
「暗暗殺掉你?」現在那傢伙正全神貫注著茵迪雅,就算我要幫「她」,在他眼皮底下也毫無可能吧?
他在救她,這樣致命的重創,他也有通天的本領救她——然後,然後呢?他肯定有辦法脅迫柔弱的茵迪雅去找她姐姐……他們暫時都顧不上我,但無論是那個領袖,還是茵迪雅和京,他們對我的態度都十分曖昧而且危險……
下意識中,我已經啟動了翡翠戒指的咒語,那無數深藍色的魔影隨即浮現,攔在了這個暗殺者領袖的面前。
「你們別靠近!」克莉穆絲一把抓過京的金刀,虛劈一下竟直朝著「光」撲了過去。
克莉穆絲哼了一聲,退到一邊轉頭向我招手。我的腳步最慢,剛才用血去救流螢之後,我就感到很累很累。
「我沒想到的是還會遇到茵迪雅。」克莉穆絲嘆了口氣。
這是一個支配欲極強的惡魔,他希望控制所有人照他的意志行事。京和流螢對他其實都算是忠誠的,但他容不下這兩姐妹之間的關愛,或者他本人就根本沒有愛,沒有情感。他已經是一個冷冰冰的死物!不管他怎樣掩蓋,也藏不住那種特別的死的氣味,因為那就是沒有愛、也沒有情感的氣味……
「你根本不用靠近我們,」茵迪雅說,「你把這飛蟲抓住,弄死它吧……」
只是一瞬間,讓地精們喪膽的冰魔精英,就被這個魔翔軍領袖不知名的魔法全部解決。
光仍是巋然不動!但他的聲音正變得莫名地激烈:「是他,果然是他,是凌他自己!——」
那綠瑩瑩的螢蟲背上,頓時燃燒起更加碧瑩瑩的火焰。
可她的眼睛還在閃光,那是矜持的、只屬於緋紅的眼光。
螢火滅了!——這個不速之客在救茵迪雅,用自己的血毫不猶豫地澆滅了火焰……
我不知茵迪雅是在對我說、對那個人說,還是在自言自語。她的聲音從燃燒的螢火中傳來,凄苦且讓人無比心悸。我很想從那個人手裡奪下螢火,但是……我憑什麼能夠做到呢?看到剛才他一舉全滅冰魔的場面,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心生怯意。
「原來你們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暗紅色的光環如花朵一般綻開,光那傲岸冷峻的聲音,一路壓過藍色的火焰,撞進我們每個人的耳鼓。「你們的知識,根本發揮不出凌留下的真正威力!」
現在我該做些什麼?
我這才看清楚剛被他操在手裡的兵器,那是兩柄磨得澄亮的兩刃鐵斧,這樣的武器埃拉西亞的軍士只有精壯者可以雙手握持一斧,但這個男子卻雙手雙斧,迎著雪地上的晨風,迎著踏火而來的光,這個不速之客表現得異乎尋常地澹定。
「或許我沒有必要再重複一次,」領袖無動於衷地說,「不服從指令,就是死罪。」
「我象是那麼天真的人嗎?」克莉穆絲冷笑著站起來,走回到京和流螢跟前。
「對不起啦,光……」茵迪雅的聲音忽然如同一支焰火在那個人的手心裏炸開。
「不!——」
猛然之間,我似乎看到他眼裡反射出一片藍色的火光。
「我讓她以為,這段路不會太久……」克莉穆絲望著正全副心思放在流螢身上的京,壓低了一些聲音說。「但是我們卻走了大半夜,所有那些笨蛋都被我拖下了陷阱……」
「這不是救我,領袖是想完全『控制』我啊……」茵迪雅絕望地說,「這個人正在用禁咒佔領我!我重新醒來之後,就會變成傀儡的!」
克莉穆絲的身形已完全是一個吸血鬼,她騰在空中,以詭異的飛行姿勢閃躲咄咄逼人的紅色光環,但她只是多掙扎了幾下,迅速擴大的光環終於把她圈住!
他的身影緩緩地俯在茵迪雅身上,依稀有一些不知名的魔咒聲漸漸飄起,縈繞著這片被流血污濁的雪地……
「克莉穆絲!」混亂之中我顧不上看身邊的人,但我在大雪中奔波一夜,一直期盼的就是再聽到她的聲音啊。
光似乎有點猝不及防,她的暗紅色光環被藍色火焰壓迫,只是勉強護住身體周圍,好象暫時竟不能移動!
只是一瞬!一團暗紅色橫抹過那片雪地!紅光立即消失,但那片雪地上的冰魔也已經消失!……留下的只是一地散亂的冰渣,還有更多冒著熱氣的藍色融雪,粘稠得象血一樣在白雪上緩緩爬行。
我也不明白,戒指上的力量此刻並不由我控制,那藍色光芒的洪流,就如決堤一般噴薄,呼嘯著沖向魔翔軍領袖。
半空之中傳來雷鳥的嘯聲,原來它先行飛開,已經找到了它的主人,還帶克莉穆絲返回來找我么?!
「又是你,凌……」他依然兀立在浩瀚的藍光之中,他在幽幽長嘆,「可你為什麼不自己現身?——我不信!我不信你真地已經同這個世界完全了斷!」
就是他,那個在回憶之地冒充凌出現的人!那個氣息彷彿死靈卻又完全不像德加死靈的人!他就是凌的勁敵,也是那些暗殺者和魔翔軍的領袖……!
「京!……」他又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你果然就在附近啊。」
我當然不願意無故傷人。更何況她的請求實在太可疑了。她正在被人救活,就算她怕極了這個救她的人,也不是非死不可啊……
※※※
「這是怎麼回事?」我望著那藍色的火焰,這正是燃燒在石像鬼屍體上的魔焰,而且,我忽然發現,就連我戒指上的藍色光芒,也隱然伴隨著這藍火的晃動而明滅起伏。這種起伏是這樣有節律,彷彿是山谷中的迴音,一呼一應,瀰漫千里……
「你終於知道了?!」他立即讀懂了我驚愕的表情,但他並沒有趁勢攻擊我,而是掠過我身畔,追逐那隻飛速逃開的螢火。
「來得這樣快!」緋紅顯然也震驚無比。
「緋紅?!」我們都已經深知這個領袖的本事,克莉穆絲這樣衝過去,不是飛蛾投火么?!
更讓我震驚的是,光的口中竟傳出雪兒的「死訊」。剛才我用翡翠戒指召喚布陣的雪兒,她本人卻沒有響應——難道那個時候,這個領袖的黨羽已經對她下手……?
就連光這樣的敵人,在陷阱面前也只能步步為營,可這個傢伙悄無聲息就侵入到我們身側——如果他有惡意,現在我們已無人能夠倖免……
他只是冷笑一聲,他的腳步不算快,但速度並不因為周圍的冰魔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