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二八章 冰雪爭鋒
「而你呢，蘭若！」黑爵士咄咄逼人地反詰道，「你自己也很清楚，你當然不是鎧甲的主人——你只是鎧甲上的寄生蟲，寄生蟲而已！」
「哇」地一聲，蘇珊妮躬下身子，她的身上頓時傳來一股腥甜的血味。
「會有苦戰，你替我守住高炎！」蘇珊妮低聲說道。
「你還好意思和我說同盟啊！」雪兒不懈地一嗤，「當時在魘島，你讓我拚死同蘭若打，你卻不顧我們偷跑去襲擊溿嵐澤！……」
雪兒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書寫魔訣，一語未盡，這片戰場竟然漫天飛雪！
琴弦斷了！自動彈奏的銀琴似乎被什麼力量硬生生擊斷。
「他們或許對付不了你，但他們的確是最好的偵察兵！」松林深處，果然傳來了黑爵士哈德的聲音，「他們從沙漠深處就一直在跟蹤你們，而號稱最高法師的阿瑪迪羅居然沒有察覺！」
「不，神諭之冠不在他身上！」蘇珊妮突然喊道，「他充其量只是得到過神器的『祝福』！——蘭若！他的力量不如你，你可以贏他！」
「誰！？」蘇珊妮忽然站了起來。
周圍的氣流好象凝住，就連樹枝上的火苗也不在晃動。似乎有兩股難以名狀的巨大力量橫亘在我和哈德之間，彷彿彎曲的弓身和拉滿的弓弦向截然相反的方向撐開，凝固成一種異乎尋常的平靜……
……不，他恢復的只是「戰士的本能」而已……身經百戰的高炎一旦面對刀光劍影，他的戰鬥技能或許總會驚醒。
我等待著蘇珊妮，但她的回答又一次被意外打斷。
「阿瑪迪羅是不可能違抗這張銀琴的！」哈德自得地笑道，「他們家族的力量早就同銀琴聯繫在一起——只要他們膽敢反抗銀琴的持有者，他們的所有魔力就會頃刻瓦解！」
「原來阿瑪迪羅家不過如此！」哈德把蘇珊妮的反應看在眼裡，「什麼『最高法師』？——其實你們不過也是法王的『人偶』，你們同那些魔法機械更有什麼區別？！」
然而高炎的箭已經飛出！——我這才省起，這箭上並沒有「光」、沒有附加輝煌的光魔法的威力！……
「不用為我擔心！」高炎卻搪開我說，「雖然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樣的人——但即使到最壞的地步，一個男子也不該讓女孩擋在自己前邊戰鬥！」
去路被黑爵士的刀光截斷，我攻擊不到銀琴，只有橫下心向哈德出劍。
我惟有盡量「忘記」那鎧甲的壓迫感，我不敢再去想什麼神器的力量，惟有完完全全把眼前的戰鬥當作普通刀劍的搏殺。無論如何，哈德也沒那麼容易擊倒我，他們更不可能繞過我傷害蘇珊妮……可是我卻無
「今天可以一舉拿下奇迹之鎧，」哈德桀桀笑道，「連同徹底掌握阿瑪迪羅家的力量！——這可是一個意外的收穫啊！」
困頓之間，一聲響亮突然貫入戰場，近乎凝固的空氣立即粉碎！
哈德說的「真正的主人」大約就是光了……難道光真地完全支配著神諭之冠的力量，就連被她「祝福」的爪牙也可以同身披奇迹之鎧的我斗得不可開交？——光又是怎麼會成為「神諭之冠」的主人的？照蘇珊妮的說法，神諭之冠一直是在魔法學院的守護之下，甚至「最近」還在瓊斯菲爾的手中啊？！
在詛咒之地，最高法師蘇珊妮無法發揮實力，可是現在不同，蘇珊妮只怕也有心和哈德再斗一場呢！
木屋外邊，是寒風帶起的一陣陣松濤。蘇珊妮眉頭一皺，拉著我的手疾步衝出屋外。
「我替你？……」我一下子怔住，蘇珊妮卻並未發現她這樣的語法讓我多少有些不太習慣。
雷……雪兒……他們之間究竟是怎樣關係，雷和德加那些「陰惻惻的傢伙」又是什麼關係——雷真地就是在替埃拉西亞的敵人盡心賣力么？——這些問題已經在我的腦海里糾纏好久。
哈德並沒有閃避。一陣林間的迴風把魔紗盪在一旁，從哈德的腳面上輕輕滑開。
蘇珊妮似乎已顧不得旁的一切，她屏著呼吸，專註地傾聽那自發奏響的琴聲：「這旋律是騙不了人的！……他們並不是恫嚇——不論他們代表不代表瓊斯菲爾——他們確實掌握了銀琴的旋律啊……」
※※※
「冰魔，是召喚冰魔！」幾個暗殺者叫了起來。
黑爵士和那些暗殺者退開一段距離窺視著高炎，他們一定在仔細估量這個光之射手現在的深淺。哈德肯定在心中計算過：一旦我們這邊加上光之射手，如果高炎能夠表現出在勒穆利亞那樣的實力，他和這些暗殺者就難言必勝了。
黑爵士微微側身，一道閃亮的銀光就從他身後映出。
「見鬼……」蘇珊妮輕聲咒罵道。
是哈德！……這種騎幽靈龍的法師，此前已經截過我們一次。
「我來斗蘭若，你們夾攻蘇珊妮！」
「可惡……」哈德的話讓我稍稍分神，我在他的反擊中連連後退，我的呼吸竟然有些急促了，而那奇迹之鎧的「重量感」，又心理作用似地爬上了我的雙肩。
在這一剎那間，那耀眼的光終於騰起！這是「天狼擊」！……哈德再顧不上同我糾纏，忙不迭向後趨避。
「光之射手！——」
「鐺」地一聲，這一次我們又是旗鼓相當。
我是後來才知道，阿瑪迪羅家的魔力可以世代遺傳，但這種遺傳的力量卻從一開始就受「法王密令」的節制——雖然我並不了解這樣一種約束怎樣通過玄奧的魔法禁咒來形成，但是很顯然，這是多年以前布拉卡達領袖特意留下的措施：阿瑪迪羅家是法王身份的鑒別者，但必須留下這樣一種措施，以防止這個家族的後人濫用權力，一旦背叛他們祖先的「忠誠」！……
是的，在我被暗殺者們追殺的時候，是雪兒出手救我；然後她主動和我「結盟」，一起去救維蒂斯和緋紅——可是在大陷阱的一場惡戰中，雪兒始終沒有出現，據說她當時受到了光本人的攻擊……真替她高興，我沒有料到她這樣快就能夠恢復過來。
隨即是一聲爆炸！木屋的殘片象斑斕的彩蝶四下飛舞，頃刻之間周圍的松林也被點燃。
「朋友？」我暗自思忖。
燃燒的斷枝不斷在我們身邊墜落，我眼角的餘光匆匆一瞥，看到蘇珊妮的袍袖也被點燃。
「誰？」蘇珊妮問。
「怎麼？」我心裏微微詫異——以阿瑪迪羅家的特殊身份，蘇珊妮對於神諭之冠的了解或許比達斯準確——她的意思是說，我憑藉身上的「奇迹之鎧」，本來理當壓倒哈德？！
怎麼辦？……這樣糾纏下去，我根本毫無勝算。
但是後來達斯·索蘭和雷鳥築先後發生意外，在耽誤了很多時間之後，蘇珊妮和我又回到泉水邊，這就給了哈德的偵察兵趕上的機會。
「蘇珊妮，你還在猶豫什麼呢！——」無論如何，這些傢伙不可能代表瓊斯菲爾法王——不論光是怎樣巧取豪奪得到的銀琴，阿瑪迪羅家從此大可不必聽任這銀琴的指令了！
雪兒！——雪兒·伊莎貝！我扭轉頭，我的眼和心頓時被這個冰女孩的光華映得雪亮。
「出來吧，混蛋！」蘇珊妮手臂一揚，那片魔紗就如同薄霧一般穿過著火的松葉升向空中。
「光之射手就應該死么？」高炎聳了聳肩。
「如果不是被你身邊這個混蛋精靈射過我一箭，我才沒那麼容易輸給光啊！」雪兒有些不服氣地說。
「我差點忘了，蘇珊妮。」高炎的表情仍然象往常那樣從容。「還有……蘭若？」
如果是強大的光在背後支持哈德，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釋，但讓人不明白的還是那個問題：那個來歷神秘的光·奧德麗……她又是怎樣得到了「神諭之冠」，甚至還得到了銀琴的秘密？
「你還好么蘭若？」雪兒笑
「他說的是真的。」蘇珊妮只是無力地點了點頭，「只要他們確實也掌握銀琴的旋律——他們隨時可以通過銀琴揭開禁咒……」
「什麼？」我和蘇珊妮都被他出乎意料的表現吸引住——現在惡戰關頭，這個失去記憶的傢伙怎麼又好整以暇地扯起閑話來？
「剛才我說我來遲了，因為我遇到了一個人，」高炎說，「我不得不花了一些時間……她想告訴我，她是你們的朋友。」
在勒穆利亞，光之射手高炎已不知多少次挫敗過黑騎士軍團的陰謀。
「怎麼……」我還來不及問，身後的木屋已經呼地一聲燃燒起來。
「黑爵士哈德，你不會是想一個人同我們打吧？」蘇珊妮輕輕拍熄衣角的火星，她的眼睛環顧哈德的身後。黑爵士那一邊分明還有很多黑袍的死靈法師，但最高法師的口中卻只有哈德「一個人」。
「有這麼回事？！」高炎現在當然不記得，在魘島戰役上他射出的那一箭「魔力燃燒」。
這一箭準確地命中了一個敵人，但那個灰甲的傢伙只是略略後退——黑爵士哈德，當然把這局面看在眼中。
分明有一股寒風，不，一股比寒風更涼、涼得徹骨的寒意，浩蕩地飄飛到我們身畔。
事實上阿瑪迪羅家從未曾「放棄忠誠」，可他們效忠的對象卻發生了怎樣的變故啊。
光之射手賴以成名的絕技難道也被「遺忘」了么？！——高炎只是憑藉他本能的神射擊斷琴弦——但他現在的箭還不足夠對付那些邪惡的暗殺者們！
我使勁地看著他，我真希望他的回憶連同這光箭一齊蘇醒。
可是，蘇珊妮只是一言不發僵在那裡，她的臉色緊張得鐵青。
一群灰色的身影從黑袍法師的間隙中穿梭而來！——果然又是暗殺者，銀琴既然轉交在哈德手中，這些暗殺者自然也已經同哈德匯合一處。
現在高炎又是一箭把琴弦射斷，戰鬥的局勢無形中已經改變——一旁的蘇珊妮如釋重負地抒了口氣，她的力量看來也已經擺脫了約束！
※※※
「你真是想證實一下嗎？」哈德冰冷地說道，「——你不服從，你就什麼力量也沒有！」
「不要！」我為什麼現在才醒悟過來？！——我疾忙拔劍，我的目標不是哈德，而是那持續不斷的銀琴聲！
「光之射手」名震勒穆利亞，但這個稱呼在舊大陸則沒有多少人會知道——或許蘇珊妮根本沒有告訴過高炎他叫「光之射手」，至少，現在的高炎不會理解，這個名字在黑爵士心中造成的震動。
包圍上來的冰魔何啻數百，他們尚未發動攻勢，但他們
「喝呀……」那幾個看守銀琴的黑袍傢伙紛紛驚叫，這一聲刺響之後，那銀琴的旋律已經戛然而止！
「黑爵士哈德，現在你還要打下去嗎？」雪兒格格笑道。
我們不但在泉邊羈留了一陣子，更重要的是，當時無論我還是蘇珊妮都是滿腹心事，我們並沒有全心全意提防敵人，以至於被敵人跟隨到了這裏。
「再說，後來也是你先同德加的死靈法師決裂的，」雪兒說，「雖然我對那些陰惻惻的傢伙也沒興趣——但我一定要幫雷的！」
蘇珊妮沒有象上一次那樣拜倒在銀琴前，但她似乎在很努力地「掙扎」著，彷彿有無形的枷鎖封住了她的行動——一旦她想要反抗，她就真地不再有最高法師的力量么……
「箭！……」哈德不禁倒退幾步，「來的是誰？！」
「小心啊蘇珊妮！」我連忙提醒道，「達斯說過，哈德身上可能有神諭之冠！」
「真抱歉，我好象來遲了一點啊……」我們身後傳來了高炎的聲音。
「雪兒·伊莎貝，現在你居然站在他們那一邊嗎？」哈德神色不安地說，「別忘了我們才是同盟者啊！……」
「這麼說，是雷那個傢伙讓你來的？」哈德嘴上不服，但他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
又一次刀劍相交，這一次碰撞甚至沒有聲音——或許就連聲音的能量也被凝住？我已經用盡全力，但哈德並未後退。
「這怎麼可能？！」難道維繫著阿瑪迪羅家的忠誠的，不僅僅是一個誓言？——難道不論是誰得到銀琴，都能夠對蘇珊妮的家族予取予奪？！
「外人嗎？……」哈德冷冷一笑。「就算我是外人，但你以為，你阿瑪迪羅家又算多麼了不起的人物！？」
對峙中的哈德，此刻的神情彷彿罩上了一層嚴霜！
魔法的冰雪頃刻間就覆蓋了燃燒的松林，殘破的木屋連同無數焦黑的斷枝，已經完全淹沒在茫茫的潔白之中。
這似乎還是銀琴的聲音，但這一聲為何這樣刺耳不諧？
蘇珊妮的臉上泛過一絲羞辱的紅暈，她在琴聲中揚起手臂，那片魔紗陡然從天而降，向黑爵士當頭罩去！
「即便如此你又能如何？！」望著黑爵士哈德走近，望著哈德手裡冰冷的長刀，蘇珊妮此刻絲毫不怯。「黑爵士你好象忘記了，這裏已經不是詛咒之地！」
「我正是想驗證一下！」蘇珊妮凜然道，「傳說中法王的聖物，是不是真地會落到這麼一個外人手中？！」
「是你！」黑爵士此刻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黑爵士你自己出來！」蘇珊妮朗聲喊道，「你這些部下的道行根本愧稱
※※※
無論如何，無論雪兒是否「代表」雷，雷是否「代表」德加的死靈——她現在站在我們這一邊，她的出現，已經徹底壓倒了哈德。
話音未落，密密麻麻的灰影已經朝蘇珊妮席捲過去。
半空中頓時傳來一連串的異響——那是幽靈龍！那些陰魂不散的死靈法師竟然跟蹤過來？！
「奇迹之鎧！」哈德的眼中頓時閃出貪婪的光芒。
「當然，不止我一個！」哈德咬著牙說。
「哈德！……你果然是同光·奧德麗勾結的！」——這一點再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雖然我還不清楚他們的勾結從何時開始——或許早在勒穆利亞的戰場之上，敵人的背後就有光暗中作用？……就算這個猜測沒有根據，至少，在哈德逃回舊大陸之後，他和光的聯合也勢在必行——野心勃勃的光肯定需要一些象哈德這樣的傢伙來幫助她的宏偉計劃；而哈德呢？他在多年以前曾經是德加的首席統帥，但現在他喪失了威名赫赫的軍團和自己的一隻手臂，他在德加死靈英雄的圈子當中一定很不如意，同樣野心勃勃的他也很可能倒向光這樣的「盟友」……
「高炎……」我看見幾個暗殺者已衝到高炎身前，而我卻不得不全力應付哈德的長刀。
「這就是你們說的……『光之射手』么？……」好象就連高炎本人也在吃驚。
哈德在布拉卡達沙漠深處被我和達斯合力擊退，但他當然不會甘心。我和受傷的達斯不得不轉移到那眼神秘泉水邊，當時哈德本人確實無力組織跟蹤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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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敏狡猾的暗殺者們此刻正慌亂地左右顧盼！恍惚之間，有無數湛藍色的形體，正穿過白得晃眼的林間雪地，四面八方席捲過來。
「擁有鎧甲不等於擁有力量！」哈德冷笑道，「神諭之冠雖然不在我身，但它的力量卻有真正的主人授我支配……」
「他剛才只是僥倖，他受了詛咒，根本不應該再用力戰鬥！」蘇珊妮簡略地解釋道。
「這些傢伙可不是你平時射的獵物！」蘇珊妮哼了一聲道，「除非你真地複原，你還是不要妄動的好！」
在勒穆利亞，死靈法師同懷斯滕勾結，當時哈德和雪兒都站在敵人陣線一邊。
周圍一陣陣悶響，那是被蘇珊妮的魔紗拂中的幽靈龍，他們沉重的身軀砸落在松樹的枝椏之上。
「銀琴！」蘇珊妮的臉色大變！——是的，又是那張琴，那張讓蘇珊妮不得不屈辱下拜的琴；那張琴上又撩撥著那種讓人心神不寧的旋律——就在黑爵士哈德身後，幾個黑袍的死靈法師正托舉著它，就象在末日之墟中那幾個暗殺者們的姿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