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番外篇

血染天狼(七)斷腸之葯

番外篇

血染天狼(七)斷腸之葯

芙兒還是禮儀官,她每天還會見到艾達。艾達日日陪伴著聖盾,這是儀典的需要,而芙兒也暗暗鬆了口氣:只是因為這樣,她才逃避了艾達,逃避了這個可愛善良的公主喋喋不休的私房話——如果在這最後幾天難熬的日子里,她需要面對公主那純真的表情,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控制自己。
「很好的計劃,」泰澤話鋒一轉,「不過你們不擔心么?——一旦得手,掌握聖盾的人是我啊——艾里不擔心,埃拉西亞會背信棄義,獨自佔有這件聖物么?」
「你很敏感,你象我見過的任何一個艾里的精靈女孩一樣——聰穎,而且敏感。」作為吟遊詩人的泰澤,一定流浪過這個大陸上許多地方。
※※※
而與此同時,已經埋伏在泰塔里亞邊境的艾里和埃拉西亞軍隊將開進群龍無首的泰塔里亞,根據晨風的說法,他們會立芙兒和泰澤為王。
用毒藥來害死艾達么……芙兒的心底一陣戰慄,這個計劃很簡單,但卻無比陰險。
這一次泰塔里亞的比武擇婿,泰澤單槍匹馬地出現,就成功地破壞了布拉卡達人的整個計劃。
「不,芙兒,我說過你想錯了!」泰澤硬起聲音說,「我為我現在的做為感到慚愧,但我發過誓,只要我一息尚存,決不能背叛埃拉西亞!——」
「計劃」日益迫近,但只要計劃尚未進行,一切彷彿一如往昔。
當艾達走上祭壇,當她和特德登基的典禮即將完成,那時候的艾達一定如釋重負,並陶醉在燕爾新婚的喜悅里——而這個時候,聖盾的力量尚未完全回到她的手中,這個時候的泰塔里亞,是最少戒備而力量也最薄弱的一刻。
「是的,計劃必須進行!」泰澤頓了一下道,「但是,我請你、芙兒,我請求你幫助我做個改變!」
※※※
在那個月圓之夜,當天狼星的光輝投射在祭壇之上,甘醇的美酒將在鑲嵌象牙的銀杯中斟滿。
「我們不擔心。」晨風笑了笑,「因為聖盾是『認主』的,艾達死後,除了我們的芙兒,不會再有人更了解使用聖盾的秘密……」
泰澤不願傷害艾達,又不願意違背自己的忠誠,那麼,他能夠傷害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明天,你就要使用它了。」泰澤突然開口道破芙兒的心思,這個時候,已經是月圓的前夜。「……你打算怎樣使用它?」
這已經是最後的時刻,她不甘心繼續埋藏住內心,埋藏住對這個男子真實的想法——如果泰澤不是她想象的那樣,芙兒決不敢、決不敢表明自己有背叛祖國的念頭。
「當手持『王者勇氣』的艾達公主飲下那杯酒,她的加冕禮就結束了。」晨風冷笑道,「而你們的任務,也就此完成!」
斯理普斯家雖然在埃拉西亞王統中被抹去,但在祖國每一次輝煌的戰役和生死攸關的政治糾紛里,這個家族仍潛在地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因為這個時刻是我們奪下聖盾的最好機會,」晨風連忙解釋,他決不能讓芙兒和泰澤懷疑這個計劃也會對他們自己不利。「芙兒你自己也知道,『王者勇氣』是一件怎樣的寶物:它是一件通靈性的『認主』的神器,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意掌控的東西……」
可是,泰澤一定是真地愛上了艾達公主,只有一個懷有真正感情的人,才會在背叛這段感情的時候如此無地自容。
立即找艾達公主,告訴她發生的一切么?——艾達決不會原諒他們,即使艾達會、他們也很難原諒自己。
芙兒甚至在想,那天遇到晨風王子會不會只是一個可怕的白日夢,而那個陰謀,只是她自己的錯覺而已?——她幾乎要否定掉自己的「錯覺」,可她能夠感覺到那個毒藥瓶子,那個她不得不一直貼身隱藏的毒藥瓶子——她的身體因為焦慮而滾燙,可是貼肉藏匿的瓶子卻一直象匕首那樣冰涼。晨風王子說這種毒藥可以禁受任何試毒器皿的檢驗,直到它發生作用的那一刻以前,它都象無色無味的清水那樣平淡無奇……
泰澤沉默了很久。
「但為什麼決定選在那個時刻?」泰澤對此似乎也不知情——為什麼一定要選新王加冕的時刻,選擇在眾目睽睽之下毒害艾達?要知道,在這個時候害死艾達,芙兒顯然很容易被懷疑,一旦被識破,她、甚至泰澤本人,都不可能逃脫泰塔里亞人復讎的火焰。
「難道,你還打算把這個計劃繼續下去?」芙兒的心再一次收緊。
受過天狼星祝福的美酒,將由祭司們呈給司儀官,而司儀官芙兒·蕾茵,將把那兩杯美酒獻給泰塔里亞的新王。
泰澤或許會飲下毒酒,或許會把毒酒打潑在地……當然,如果他真地又改變了主意,仍然有可能利用花言巧語,讓艾達接觸到這杯本屬於她的毒酒……
雖然芙兒已經在這樣猜測,但這話真正從泰澤嘴裏說出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一股近乎絕望地悲哀。
「王者勇氣」只服從他的主人,一旦它認定了自己的王者,它的所有力量會在王者的手中發揮出來——而落在尋常人等手裡,它或許只是一塊廢鐵而已。
泰澤所指的「它」,當然是芙兒懷裡的毒藥。根據計劃,芙兒會捧著兩杯美酒登上祭壇;根據嚴格的儀式,左邊的酒杯對應泰澤的位置。
左邊的酒杯,那是為新王泰澤自己預備的酒杯。
芙兒此刻感到無比地慚愧,是的,除了狄米斯父女,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王者勇氣」——她騙取了泰塔里亞人最珍貴的信任,加上多年來不露聲色地偵察,她得到了聖盾的秘密,並把其中的許多細節出賣給了艾里祖國。
「芙兒毒倒艾達,由泰澤搶奪聖盾!」晨風說到這個計劃真正最關鍵的環節,「這時候泰塔里亞定然一片混亂——」而芙兒靠那神奇的鏈墜子,就可以用傳送魔法帶泰澤逃脫……
這個計劃只需要一個人的抉擇,而芙兒自己倒是可以減輕良心的負擔了——不論最後的結果如何,她都沒有背叛艾里、也不是由她直接傷害艾達……
「你不會做的,我相信你不會做。」他做出這個判斷的時候,下了很大的決心。
「不,你想錯了,芙兒。」泰澤搖了搖頭,「你在泰塔里亞長大,你的心未必接受艾里的命令——可我的處境是不同的,和你完全不同……」
「你不會做的,我也相信你不會做!」芙兒也鼓足了勇氣。
毒藥決不會弄錯目標,這一點泰澤應該早就知道。
泰澤這樣做,是為了艾達……除了艾達,是不是也為了我?芙兒望著泰澤,不知不覺中眼睛已被淚光模糊著。
泰澤從出生開始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只要祖國召喚,斯理普斯家族的每一個人,都會無條件地服從、甚至視死如歸地犧牲。
「我從一開始就欺騙了艾達,」泰澤的聲音顯得無比消沉,「從我出現在她面前的第一刻里起,我就是別有用心!……」
「狄米斯死後,聖盾不會立即接受另一個王者,」晨風接著說道,「艾達登基的整個儀式並非簡單的儀式,而是她獲得『王者勇氣』承認必須的過程……」
「什麼改變?」
所以在最近這段時間里,艾達才不得不離開她的「特德」,不幸的是,她並不知道在她最可以信賴的兩個朋友身上,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們都對不起艾達……」芙兒喃喃道,「現在我們該怎樣做才好?」
「不是的,芙兒,我可不一定有你想象的那麼單純。」泰澤說道,「我只是想把選擇權留在我的手裡,至少,這可以先把你解脫出來……」
「可是我自己並不知道呢……」芙兒的神情里流露出一絲無奈,「我不知道,在我們精靈的故鄉,是不是每一個女孩、都願意做我目前要做的事情?!」
「你不一定要這樣做!」芙兒立即害怕得後退了一步。
「我沒有問題了。」泰澤看了一眼芙兒,可此時的芙兒,再沒有任何做夢的心情。
要芙兒背叛生她養她的泰塔里亞,或者,要她背叛自己的血親——這在道義上或許比泰澤的選擇更艱難些……至少,泰澤是這樣看的。
那麼,現在泰澤這樣問難道有其他意思么?
泰澤還在同芙兒「學習禮法」,不論他們多麼心不在焉。這個男子並不因為同芙兒的「同謀」而多做一個臉色,相反他的話語更少,芙兒根本猜不透,現在的「特德」是什麼心情,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的父親從來沒有背叛過埃拉西亞,我們的吟遊詩人身份從一開始就是假相!」泰澤苦笑道,「為了祖國特殊的任務,我們的家族已忍辱負重了兩代人。」
也就是說,芙兒即將取代艾達,而這個國家,將不再是一個天狼族人的國家。
如果一切順利,掌握聖盾的人類王子泰澤將恢復身份,而掌握聖盾秘密的精靈公主芙兒將成為他的妻子……在埃拉西亞和艾里的陰謀中,這大約是一個可以達成協議的平衡。
「不論你最後怎麼選的,在我眼裡,你還是那個『特德』。」芙兒低聲說,聲音低得或許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
「請把晨風的毒藥,改投在左邊的杯子里。」泰澤萬分鄭重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