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番外篇

變形紀(二)女巫部落

番外篇

變形紀(二)女巫部落

悲痛,因為狄瓦,更因為狄娜……
「你喜歡蝴蝶嗎,水晶的蝴蝶?」小女孩狄娜那淘氣而故作神秘的聲音,彷彿又傳到懷特耳邊。
「可我只是喜歡,」狄娜只是毫不在意地說,「全心全意地喜歡,誰能說這樣就『沒有意義』呢……」
當時懷特也不知道,老師為什麼堅持要他切下自己的頭顱。
岩漿之地已經走出,可是,狄瓦又在哪裡?
懷特怦然心跳,他既感到期待又有些不安。他憑著記憶搜索狄瓦部落的方位,那些用枯黃的植物桿莖巧妙編成的茅屋圓頂,就是狄瓦部落最鮮明的標誌啊。
狄娜,狄瓦女巫唯一的外孫女,她是懷特在這個部落里最好最好的朋友。如果,如果!……懷特不敢去想象,美麗的狄娜是否也隨同這部落一起遇難,現在她嬌弱的身軀,難道也被懸挂在那冰冷的石牆之上,被石油引燃的火炬一點點烤作枯骨么——「不,決不可能!」懷特猛然收住哭泣,他朝著村落的一側不顧一切地飛奔過去。
然而灰色岩石上的火光已經完全熄滅,埃登的頭顱始終悄無聲息。老師的眼睛是微張著的,但深邃的眼窩裡黯淡無光,永恆的睡眠已經降臨,又有怎樣的奇迹能令死者醒來。
這是不是幻覺?懷特來不及確認,就沉沉地昏睡過去。
懷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如果真是這樣,他這一路的辛苦就盡成泡影!
懷特上一次隨埃登老師造訪狄瓦部落是一年半前,懷特相信自己的記憶並沒有錯誤。按照方位狄瓦的部落應該就在附近不遠了,可是,為什麼直到現在,他還沒有看到巫女的哨兵,那些手持連枷和戰斧的狼人戰士,那些配備弓箭和梭標的英姿颯爽的人類女孩?……
狄瓦的部落在不久之前就遭到了敵人的攻擊!……懷特沒有找到任何屍體,但懷特知道,殘忍的夏洛克王從不放過任何敵人的屍體。
「我的天!」懷特一陣悚然,他拔出「青霜」四下環顧——不,沒有敵人,沒有任何動靜,這個已經死去的部落只剩下一片沉寂。
懷特在荒野中又追逐了數日,這幾天他幾乎不眠不休。有幾次水晶蝴蝶幾乎消失無蹤,幸好幸運眷顧他重新搜尋到翅膀的閃光;有幾次懷特幾乎陷在能吞噬一切的沼地泥潭裡,只是靠著他過人的毅力和勇氣才勉強脫身。懷特終於達到了極限,他倒了下去,在他倒下的那個瞬間,他好象看到了無數水晶蝴蝶向他飛來,如同一團絢爛的星雲。
又連續幾日衝刺一般的跋涉,河水終於出現,伴隨著墨綠色的灌木和開花的喬木。懷特撲倒在那清涼的灘涂上大口地喘息著,讓那略帶潮濕的氣息一點點充滿他焦灼已久的胸臆。每一天的夜裡,獨自露宿的他仍然一直在做那個烈火焚身的奇怪的噩夢,懷特只希望,到今天的晚上,他能夠在女巫狄瓦部落的茅草屋中睡一個久違的安穩覺啊。
或者,這同什麼神秘的「儀式」有關么?……埃登的頭顱已經割下來好幾天了,但懷特方才看到的老師的面孔,仍然一如生前;加上這包袱中湧出的神奇的火焰!——老師是不是還會復活過來?懷特寧願這樣希望。
他跪倒在一片狼藉之中,他禁不住發泄式的眼淚奔涌。自從埃登老師過世,懷特又一次感到喪失親人一般的悲痛。
※※※
又經過十幾日的難捱的路程,彷彿無窮無盡的灰色和黑色的岩地終於走到盡頭。乾涸的河床底部開始出現一小撮一小撮的褐色苔蘚,它們是在險惡環境下適應力最強的生物,懷特知道,這一點點的生命跡象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兆頭。
他只是留下了那個命令,悲痛欲絕的懷特只有用最堅定不移地決心來執行它。
「這很重要,這非常重要……」臨終之前,埃登或許曾經想詳細地解釋給懷特聽,但是,老師終於還是欲言又止。
懷特終於找到了那些茅屋,但茅屋已經沒有圓頂。
夏洛克會把反抗者的屍身運回烈炎城堡,他會把焚燒的屍體掛上高聳的城牆。十幾年來,他一直用這種手段威嚇被他殘酷蹂躪的勒穆利亞人民,這樣的暴君為什麼遲遲沒有報應!
一年半之前,狄娜已經是一位婷婷玉立的姑娘,但她自小執著的純真從未消減;她的冰魔法只有更強,她的水晶蝴蝶也蔚然成群。也是在那個時候,懷特發現自己悄悄愛上了這個女孩,他本來有鼓足勇氣表白的機會,但是……勒穆利亞突然激化的局勢卻把他們分開。
這一年半埃登老師帶著懷特,獨行俠一般地輾轉王國各處,暗中聯絡飽受夏洛克王欺凌的部族聯合起事;埃登的計劃到他過世的那一刻仍在綢繆之中。出生入死地冒險,讓懷特把所有心事深埋在心底;直到今天,直到他望見這不祥的廢墟,懷特的情感陡然爆發出來。
穿過岩漿之地,找到狄瓦!
據說,這水晶的蝴蝶原本只能生存在涼爽的海外,而在這片內陸的沼地上,在火山活動造成的日益悶熱的氣候下,水晶蝴蝶根本不能夠自由飛翔。
茅屋的圓頂盡數被掀掉或焚毀,村落中散落著不少折斷的箭頭,還有一些牲畜正在腐爛的屍體。
「狄娜?!」懷特感到有一隻手撫上自己的前額,清涼涼地,把他混混沌沌的倦意一洗而凈。
蝴蝶,水晶蝴蝶!
而懷特的師父埃登,勒穆利亞曾經的首席魔法師,一力反對夏洛克的暴政,他正是夏洛克王最忌憚而痛恨的人。
或許,埃登為狄瓦留下了什麼特殊的訊息?或許,懷特只要帶著老師的頭顱找到狄瓦,狄瓦女巫自然明白這一切?
然而狄娜不是個普通的女孩,她是女巫狄瓦的外孫女,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顯露出學習魔法的天賦。
狄娜每天用冰魔法為水晶蝴蝶製造出一小片清涼的「世外桃源」,懷特也曾經被這個天真的女孩所邀請,和她並排地仰卧在籠罩著薄霜的青蔥草地上,凝望著水晶蝴蝶翅膀上閃爍的光線。狄瓦婆婆總是埋怨狄娜,批評她不該這樣糟蹋自己的魔力和精力,狄娜本可以成為一個更好的女巫,如果她把全部身心投入到那些「有意義的魔法」中去。
不知睡去了多久,他重新睜開眼睛。他這才意識到,這一次昏睡再沒有被那場烈火焚身的噩夢驚醒!這一覺里懷特只有一個唯一的夢境,這個夢境里沒有情節,只有一隻蝴蝶閃亮的翅膀,還有女孩狄娜比水晶更加閃亮的美麗眼睛。
懷特小心地擒住了一隻抖動著金光的翅膀,這是一種透明的奇特生物,懷特知道,這如冰晶一般美麗無瑕的生命,只可能來自一個地方。
在狄娜的手掌心裏,懷特第一次目睹這奇妙的生物。
這隻蝴蝶還好好地活著,如果沒有狄娜的冰魔法,水晶蝴蝶的生命怎能維持到現在呢?!
「不,我是狄瓦。」另外一隻手按住了躁動的懷特。「好好休息吧,埃登的徒弟,歡迎你,來到女巫的部落。」
那是幾片如同飛雪一般的細點,繽紛地飄揚在遠處。逐漸西斜的陽光匆忙地射過,把它們映作一片金閃閃的鱗光。
懷特不顧疲勞地飛奔,他追隨著那幾隻一縱即逝的閃亮翅膀,他不敢讓它們離開視線,他生怕這一次一旦失去,他將再也找不到狄瓦,更找不到狄娜。
「帶我的頭顱,去找狄瓦!」埃登的遺言又撞擊著懷特的心,他長長嘆了口氣,只有再一次把革囊收束起來。
廣袤的森林和沼地的深處,忽然爆發出地獄般的火光。赤紅的岩漿順著清澈的河流蔓延過農田和城郭,無數生靈塗炭,至今熾熱的岩漿之地仍然寸草不生。生活被破壞了,國家也陷入了混亂,善良的牟里洛國王被他信任的權臣夏洛克謀害,夏洛克篡奪王位,用殘酷手段到處搜殺終於牟里洛國王的臣民。
這是一個被稱作勒穆利亞的王國,這裏從千年以來就被浩瀚的沼澤團團包圍,這裡是一片被眾神遺忘的孤立的土地,世世代代,勒穆利亞的人類、蜥蜴人和狼人幾大種族相濡以沫地艱苦生存下來,在布滿毒蟲猛獸的蠻荒之中開拓出文明國家。最近幾代的王朝里,勒穆利亞的生活不算十分繁榮而富足,但畢竟和平安定——然而在過去的十幾年間,這一切忽然地改變了。
這是狄瓦的部落,但這隻是一個部落殘敗不堪的廢墟。
埃登的遺願,或許也是挽救懷特,乃至挽救這整個王國的唯一機會。
與夏洛克對抗了許多年,埃登老師終於壯志未酬。他留給他學生懷特的,只是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遺命。
帶著埃登的頭顱,去找女巫狄瓦!在岩漿之地的盡頭,是女巫狄瓦領導的部落,是埃登生前最可靠的盟友。
※※※
「不,狄娜還活著,好好地活著!」懷特握住那隻水晶蝴蝶,把拳頭深深擁進懷中。
狄瓦……埃登臨終前寄予最後希望的女巫狄瓦,她的部落難道也已經被夏洛克的爪牙毀滅了么?!
※※※
去找狄瓦,穿越岩漿之地,儘快找到狄瓦。
懷特淚光陸離的視線剛才依稀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