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番外篇

變形紀(七)火焰之河

番外篇

變形紀(七)火焰之河

「只有夏洛克王的擺渡者能帶我們過河,」賞金獵人小聲告誡懷特說,「你也要耐心一點,那個該死的船夫架子和脾氣都很大!」
那是一艘青銅色的小艇,從火光粼粼中徐徐撐出。滔天的火焰不時漫上船舷,但那撐船的船夫,卻一副從容自得的樣子。
懷特以為,克羅芭的質問應該結束了,沒想到她仍繼續追問:「你找到埃登屍體的時候,埃登身邊難道沒有其他人么?」
惡魔繼續在笑,但他的笑聲居然變了,變得脆生生的,彷彿一個女人的聲音。
烈炎城堡外圍的火河經過了夏洛克黨羽的特殊加工,據說在那熊熊火光深處,更潛伏著無數邪惡魔法製造的陷阱。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夏洛克新頒布的命令和原先的賞格也略有不同——它獎賞的不是「殺死埃登的人」,而是「帶來埃登頭顱的人」!
火焰之河,一條奔涌著石油的燃燒之河。
「我叫克羅芭,」變身的貴婦人說,「我,是夏洛克王的妻子。」
「克羅芭王后!……」懷特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民間傳說,夏洛克王有一個很美麗的王后,但這個王后據說身染痼疾,一直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能真正一睹她的芳容。
「是我。」懷特毫無懼色地答道。
這樣說來,獻上埃登的頭顱,都到的甚至不僅僅是「一半的王國」而已……
「你難道想在這裏對我動武?」懷特皺了皺眉頭。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克羅芭搖了搖頭。
懷特心中一緊,他知道,夏洛克王后指的這個「其他人」,多半就是懷特自己。
「大王說的是,獎賞『親手獻上頭顱的人』!」惡魔船夫的目光,緊盯懷特背負的革囊。
懷特眼前的火焰之河,就是這樣一條魔河,飛鳥也無法逾越的死亡之河。寬達幾十丈的河面充溢著沸騰的火苗,一束又一束的火花和濃煙隔絕了視線,火河的彼岸一片朦朧,只依稀看得見一座龐大如山的黑色輪廓,那裡,自然就是烈炎城堡。
「但是——你雖然有些膽氣,卻遠沒有殺死埃登的本領!?」
他也有好幾次和埃登老師出生入死,懷特的名字雖然仍鮮為人知,但「埃登的隨從」夏洛克的黨羽多少會有印象。
說話之間,這個神秘的美婦人消失了,站在青銅渡船之上的,仍然是那個手持沉重鐵篙的惡魔船夫。
「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克羅芭說,「不然,你見不到夏洛克。」
「我猜,你不是夏洛克的船夫。」懷特的心頭忽然靈光一閃。
刺穿蜥蜴人的武器,正是長角惡魔撐船的長篙,這個惡魔若無其事地抽回武器,扭頭對懷特說:「他死了,他說了謊。」
「這個雜碎連我的一矛都接不住,他憑什麼能殺死埃登!」
「呀……」大驚失色的蜥蜴人慌忙散開,只有懷特仍停在被刺死的獵人身旁。
※※※
懷特沒有招架,在這窄小的渡船上,他即使想還擊也無法施展。
「先打開革囊,我要看看埃登。
不,這個船夫不是蜥蜴人,也不是人類或浪人,不是這個沼澤王國中常見的種族……這個傢伙雖然也有人形的四肢,額頭上卻長出一支長長的犄角,他咧開嘴說話的樣子,猙獰有如惡魔:
「埃登果然死了,」克羅芭只看了一眼,「他是怎麼死的?」
烈炎城堡當中也有人懂得變形的魔法么?自己靠狄娜的魔法偽裝的身體,會不會被眼前的對手拆穿?
不久,懷特就看到了那個「架子和脾氣都很大」的船夫。
「我殺了他,但他的頭顱並不值錢。」懷特故意顯出不屑一顧的神情,「如果大王和王後有興趣,我可以回頭尋找他的屍體——如果他還沒有被荒原上的野狼撕碎的話……」
「我想你說的多是實情,」克羅芭略微有些出神,「你可以過關了,渡過這片火焰的禁區,到夏洛克跟前,領取你應得的賞賜。」
「其實,我的本領根本不夠殺死埃登。」懷特索性「承認」,「我只是割下了他的頭顱……」
「你殺我,什麼都不會有。」懷特說,「殺死了大王原本要見的人,大王也永遠得不到埃登的頭顱——你猜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這樣高的賞格,讓火河上的惡魔船夫,也起了覬覦之心!
「是的,我還遇到一個人。」懷特一邊說,一邊暗暗留意著克羅芭的表情。「埃登的身邊有一個男孩,人類的男孩。」
「你們就是那些賞金獵人?號稱殺死了首席魔法師埃登的賞金獵人?!」
「我殺了他。」懷特繼續編造著,一邊回憶著老師過世時候的情景,「那一天夜氣潮濕、無星無月……他守在埃登的屍體旁,他顯得過份悲痛以至疏於防範……」
現在,懷特和惡魔的渡船正停在火焰之河的中央,一叢叢的火星不斷飄上船舷,飄過懷特的腳面。
生活在寧靜的沼澤王國的人們,原本只見過水流清澈的江河湖溪,但近年來大量的火山活動改變了王國的地貌,一條條流淌著火焰的「河流」,出現在「岩漿之地」的周邊地區。
「你、你究竟是誰?」這一回懷特也驚慌失措起來。
懷特知道,一旦到達河流對面,離夏洛特王就很近很近了。
「哦。」克羅芭的語氣仍然平淡而矜持,但懷特看得出,她對這個細節頗為關心。「這個男孩呢,你殺了他?」
夏洛克的王后,怎麼會在這樣的場合出現?!而且,她還變身為長角惡魔來試探懷特,夏洛克王這樣做究竟是何用意!
鐵篙那鋒利的尖刃,在懷特的頭頂硬生生停頓住。
懷特並不在乎王后威脅的語氣,但克羅芭的眼神里,卻好象有另外一種力量,讓懷特無法拒絕。
獵人的答話卻戛然停頓了,一支丈余長的鐵矛,已經把他的心口刺個洞穿!
「埃登有很重的傷病,在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夏洛克王早就料到了,」惡魔船夫乾笑著,「殺死埃登的決不是那樣一群小丑,而只能是一個人。」
※※
這些賞金獵人並非酒囊飯袋,懷特知道,自己如果和他們正面交鋒,也要花不少力氣……可他卻眼睜睜開著一個獵人倒下,絲毫沒有還手的餘地。
「哦。」克羅芭的語氣似乎透著一絲失望,但懷特知道,這個比較接近事實的故事已經讓她相信。
懷特早就編造了好幾個「刺殺埃登」的版本,但他忽然覺得,那些故事沒有一個能騙過眼前這個女人的眼睛。
「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懷特讓自己維持著鎮定,「除非,夏洛克王本人問我!」
多年的勾心鬥角,夏洛克王本人也逐漸年邁;沒有子嗣的夏洛克比以往任何時候更擔憂自己的王位,他開出這樣誇張的條件來懸賞埃登的頭顱,人們都猜測:他不僅僅是為了消滅勁敵,也是為自己的王位尋找一個儲君……
這條死亡之河,就是烈炎城堡最後的天塹。
「你果然厲害,居然看得出我的法術!」長角惡魔在笑聲中倏然消失,現在,立在船頭的,竟然是一個雍容華貴的人類女子。
夏洛克王派來的飛龍已經馱著懷特和他的賞金獵人同伴們飛了兩日兩夜,此刻它們卻在火河岸邊降落下來——即使是飛龍,也不敢穿越火河上空致命的高溫。
懷特登上了長角惡魔的渡船,而那些蜥蜴獵人,全部留在了岸上。
他先試探那些蜥蜴獵人,威嚇得他們不敢上船,他創造了單獨對付懷特的機會,而且,是在他最有優勢的環境中。
「我殺了你,埃登的頭顱就歸我了!」惡魔大喝一聲,掄起鐵篙劈向懷特!
惡魔船夫愣住了,然後他不怒反笑,笑得相當古怪。
至少,克羅芭似乎並沒有看穿懷特的偽裝,這讓懷特暗暗鬆了口氣。
這些火焰之河流經的土地,普通的沼澤居民盡皆遷徙,而偽王夏洛克反倒看中了火焰之河造成的天然「禁區」,選擇火河河網最密集處建立了臭名昭著的烈炎城堡據點。
「請問吧。」懷特迅速恢復了冷靜。
「是……」在這長角惡魔的凝視下,一向殺人不眨眼的蜥蜴獵人竟然結巴起來。
「蜥蜴獵人為了邀功,當然會誇大其辭……你比你的同夥坦率,這會救你一命。」克羅芭幽幽地說道,「夏洛克不喜歡聽到那些大話的——連他本人用畢生力量也收拾不了埃登,這樣的人物哪裡是你這個小小的蜥蜴人能夠殺掉的呢……」
這一次,那些貪婪狡獪的蜥蜴人全都噤若寒蟬。
「你或許不知道,夏洛克王剛剛提高了賞格。」長角惡魔咧嘴一笑,笑容卻比怒容更加恐怖噁心,「大王說,誰把埃登的頭顱親手獻上,他不但能獲得黃金和良田,更可以和他平分王國!」
懷特只是提起革囊,把埃登的頭顱伸到了船舷外側。
現在,如果使用「青霜」,懷特本來可以反擊船夫的……但他知道,這是要對付夏洛克王的秘密武器,它決不能在偽王的爪牙前輕易暴露。
「你休想見到夏洛克本人了。」惡魔船夫陰惻惻地說道。
「現在,我再問一次,究竟是誰殺了埃登!」長角惡魔提著滴血的長矛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