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番外篇

變形紀(八)圖窮匕現

番外篇

變形紀(八)圖窮匕現

「狄娜……」懷特知道,那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覺……那是克羅芭王后,在這個惡魔的巢穴里,他只見到那一個女人。
懷特當然不理解,這個克羅芭王后怎麼會另外有個亡夫,而這個亡夫又怎麼會同「青霜之刃」扯上關係——等一下!……懷特忽然想起埃登老師臨終前的遺言:他告訴過他,這把匕首原本屬於勒穆利亞的國王牟里洛。
「不……」克羅芭打斷了他,「這把匕首不是你能夠『繳獲』的……『青霜之刃』是一件神奇之物,它是和它的魔法師主人渾然一體的!埃登死,『青霜』就會消失——除非他臨時之前,把『青霜』交給他自己認可的人!」
然而,後退的夏洛克,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火光攔住!
這些樣貌猙獰的怪物當然不可能都是魔法師「變形」的化身,他們屬於一個來歷神秘的種族,或許只有夏洛克王本人完全掌握他們的底細。
「……怎麼回事?!」懷特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了,他最後倒下的時候,看到的只是一片裙角……
「請你快告訴我你怎樣得到這把刀?」她的語氣已近乎哀求,「告訴我你和它原來的主人埃登究竟是什麼關係?!」
後來狄娜從埃登的頭顱中譯讀出「死者之書」!死者之書揭示出埃登來不及親口告訴懷特的秘密:懷特是王子,是被害國王牟里洛的孩子。
※※※
「咔嚓!」夏洛克的身子一震,但懷特立即發現這一刀並未命中!這個老傢伙在百忙中竟然掉轉酒杯,用金酒杯格住了匕首。
「你醒來!」就當懷特即將再一次陷入昏睡的時候,一片冰冷的金屬輕輕按在了他的額頭——這是比冰更冷的刀身、即使在完全的黑暗之中,他也分辨得出這熟悉的觸感;這把匕首!這就是師父留給懷特的「青霜之刃」啊……
火河對面,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
在濃煙和烈焰的間隙中,一隊又一隊荷槍持盾的戰士來回逡巡。
「我沒有殺埃登,我只是帶來了他的頭顱。」懷特重複著他瞞過克羅芭王后的謊言。
烈火焚身般的痛楚讓懷特無法思考下去了——這究竟是怎樣的毒藥啊?它象一萬把尖刀在攢刺懷特的軀殼內外,他覺得自己本該早已死去;但那火燒火燎的痛苦卻總是壓倒了其他的痛楚,他彷彿只有在這「烈火」籠罩下才能呼吸,才能感覺到自己依然活著——雖然這樣地活著比死去更加痛苦。
「這是青霜之刃!」匕首的後邊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這個悄無聲息持刀逼近懷特的人,竟然一開口就正確交出了這匕首的名稱。「你趕快告訴我,你是怎樣得到青霜之刃?!」
懷特注意到,這些城堡衛兵並不是他所熟知的王國近衛軍——這些戰士並不是人類,也不是蜥蜴人或狼人,這些傢伙身披重甲讓人無法看清面目,但他們額頭上暴出粗壯的犄角,看樣子倒和克羅芭王后剛才偽裝成的火河船夫差相彷彿。
這不是一般的火焰,埃登的魔火如同一條靈蛇般迂迴翻轉。夏洛克王登時被魔火困住,據說水火不侵的夏洛克王用袍袖遮住頭臉,他似乎沒有被火燒傷,但一時也移不開腳步了!
懷特只能感到手腕邊一陣清涼。那是克羅芭用「青霜」削斷枷鎖,把奄奄一息的他深深抱在了懷裡。
如果偽王能跑開幾步,長角惡魔們勢必一擁而上,懷特就再沒有弒王的機會。
河流中的火焰一直蔓延上岸,從河岸到烈炎城堡黑色的外牆,一路都是炙熱的火光和屍體燃燒的刺鼻濃煙。
「無論如何,我承諾的獎賞會兌現給你。」夏洛克甚至不願再多看懷特一眼,「克羅芭,你替我敬這位勇敢的蜥蜴人一杯,我將與他平分王國,共享富貴。」
「怎麼回事?!」夏洛克王就在身邊,有靈性的「青霜」卻突然「瘋」了么?
「你的亡夫?——」
城堡中更是五步一哨,門禁森嚴。每一重大門都是灌鉛的精鐵,鐵門上附有神秘的符咒,尋常的魔法也轟擊不破。據說,在那溝通大門的一條條狹長甬道之間,還埋伏著許多「魔法之眼」——那些附加了魔法的機關,可以讓所有攜帶兵刃意圖不軌的闖入者無所遁形……
很烈的酒,落入腹中如一團火焰,但懷特根本不以為意。
革囊被獻到夏洛克跟前,夏洛克的惡魔僕從把革囊徐徐展開。
這個聲音是……夏洛克王?!——這些天來,懷特不知有多少次,在內心中預演刺殺這個惡魔暴君的場景。殘暴刻毒、陰險狡獪的夏洛克王,難道不該有野狼或雄獅一般的外表么……
「因為當年我親眼見證勒穆利亞魔法師合力打造『青霜』,這把『青霜』原本由魔法公會秘密授予亡夫,而後來亡夫再把它交託給埃登……」
「就是現在了!」懷特手掌一翻,「青霜」匕首的光芒憑空閃出!這把魔刃不但瞞過了所有哨卡的盤查,瞞過了烈炎城堡所有的「魔法之眼」,也瞞過了夏洛克本人!
金杯相碰,懷特一飲而盡。
「縱橫一世的埃登就這樣死了么。」夏洛克彷彿有兔死狐悲的感慨,「如果我是埃登,如果我的頭顱註定被割下,如果我可以選擇——我寧願死在自己勁敵的手中……」
「不、這根本說不通……」如果懷特的身份真地已被識破,貴為國王的夏洛克隨便動個手指就可以把他制服,又何必讓王后惺惺作態向他下毒?!——
懷特忙搶上去要拔出匕首,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
穿過十幾重鐵門,懷特終於被引領到一條金色的台階之上。寬大華麗的台階兩側,列滿了雕像一般的重甲惡魔衛士,台階的高處,一頂金冠如落日一般發光,懷特微微抬頭,就被這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睛。
「請你相信我對你並無惡意!」克羅芭說,「你已經昏睡了幾天,若不是我幾次來為你去毒,你早已毒發身死……」
懷特知道,這將是一擊必殺的機會。
埃登老師!——
「事情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懷特在刑床上迷迷糊糊地醒來,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幾個時辰、還是幾天?全身仍然象被烈焰烤炙般難受。周圍只有黑暗,大約這是在王宮的地牢么?他想做掙扎,可手腳都已經被鐵鏈鎖定,根本動彈不得。
在惡魔僕從的引領下,懷特一步步走上金色的台階,克羅芭王后正依偎著夏洛克,她擎著一隻金盞,任僕從注滿琥珀色的液體。酒光微微泛動,映得偽王蒼老的面容似乎也有了一絲血色。
可是……夏洛克大王為什麼要用毒酒害他?難道在懷特圖窮匕現之前,這個狡猾殘忍的偽王就識破了他是刺客?
但冰冷的「青霜」卻突然失控!懷特的手掌突然間失去了力量,「青霜」象一隻飛魚般甩開了懷特,嗖地一聲扎在空蕩蕩的黃金王座上。
懷特這才認清楚這個黑暗中的聲音:「克羅芭王后!?……」這個夏洛克王的女人,為什麼會紆尊降貴,偷偷出現在這地牢深處?
埃登……這是大魔法師埃登留下的最後的法術!
懷特定睛去看,才看清楚那個華麗金冠照耀下的老者。頭戴金冠的夏洛克,竟然是一個年邁衰朽的老人,金冠光輝燦爛,但老人的瞳仁里,卻黯淡得沒有光澤。
「好啊——」懷特的豪邁讓夏洛克本人也有些意外,他本人也捧起一隻金杯,從寶座上緩緩站起。
※※※
「就是你,殺死了埃登、還有他的隨從?!」夏洛克王的聲音,竟象一個垂死者般有氣無力。
夏洛克每天焚燒「背叛者」的屍體,背叛者卻越來越多,而燒屍的火煙也日盛一日。
鋒利的青霜刺進杯口,穿過杯身,從杯底和杯腳之間透過,「啪!」夏洛克摔下酒杯,扭頭就跑。
「我只是賞金獵手,」克羅芭的態度讓懷特感到納悶,但他仍然不會改口。「我殺了埃登和那個不知叫什麼的隨從!我殺了他們,拿到他們身上的兵器又有什麼奇怪?」
懷特側眼看見,剛才那個變身惡魔船夫的克羅芭,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夏洛克身側。
「不……」一股焦熱的血腥味涌到了懷特的喉頭,他窒息了,他說不出那滿腔的激動和懷疑。
「你就是那個賞金獵人?!」一個蒼老的聲音輕輕發問。
竊國者夏洛克,已經不再信任由沼澤居民組成的王國近衛軍,他索性解除了王國近衛軍的武裝,用這些更加強悍,更加兇殘,也更加「忠實」的長角惡魔,逐漸代替了近衛軍的地位。
懷特已抱定必死,他並不想理會這個騙他飲下毒酒的女人。
「現在你能逃去哪裡!」懷特大喊一聲,再次撲了上去。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懷特終於震動了。
這一擊不可能失手,也不容再失手了。
但懷特立即發現,他失去力量的不僅僅是雙手、還有雙腳,他已經沒有力氣移動腳步,雖然,這個可惡的敵人近在咫尺!
而值得埃登託付「青霜」的人,一定是一個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人!……
現在,就是這支長角惡魔的衛隊,把懷特簇擁進了掛滿乾屍的城堡。
年邁的夏洛克笑了兩聲,笑聲中卻沒有一絲喜悅。
為什麼?……那一刀眼看就要得手,可他卻在那要命的一瞬間失去知覺,如同喝醉一般丟掉了所有的氣力。「是毒,是那杯酒!……」懷特陡然想到王后殷勤遞過的金杯,回味起來,對於一個賞金獵者,這樣的禮遇實在太過誇張。
這裏,人們稱之為烈炎城堡;但懷特想,把這裏叫作「煉獄」更加貼切。
青霜彷彿是主動引領著懷特射向偽王,懷特連人帶刀撞開最後的兩個貼身侍衛,夏洛克王根本不及抵擋!
懷特看見,埃登的頭顱忽然自行炸開,王座和金階上下,頓時成為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