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番外篇

變形紀(九)愛之傷逝

番外篇

變形紀(九)愛之傷逝

狄娜一定出事了!她一定有危險……
「狄娜呢?我是狄娜的朋友,讓我先見狄娜!」
「為什麼?為什麼?!」懷特面對火河哭喊了一遍又一遍,如果這時遭遇追兵,他根本無心反抗。
她向這個「蜥蜴人」下了毒,這種毒,可以殺死一般人上千次!只有羅珂珊娜家族特殊的稟賦加上藥方出於安全考慮的特意安排,讓這種毒藥對家族內部成員的傷害性大打折扣——她當時怎能料到,她毒倒的恰恰就是自己親生的兒子!
原來,在懷特行刺失敗且昏迷下獄、不知天日的時候,狄娜已調來了特拉洛斯的軍隊,討伐偽王的決戰已迫在眉睫。
「什麼,母親?我們難道不一起離開?!」懷特詫異地問道,「難道你還想留下、留在惡魔夏洛克身邊?……」難道母親仍然依戀榮華富貴,想繼續作仇人的王后?!
特拉洛斯是同狄娜和懷特一樣的人類,狄娜說起過這個將軍的背景和形貌,現在懷特被帶到了特拉洛斯將軍面前……然而此時此刻,依然沉浸在喪母之痛的懷特對這些全都心不在焉。
「就算母親想留下來,夏洛克很快也會察覺是你救我的啊!」懷特勸說道,「他會傷害你的、他一定會那樣做的啊!」
這些情形都是真的嗎?——埃登老師會不會早已了解這些?但他並沒有告訴懷特,一點也沒有?!
狄娜這樣急著去烈炎城堡冒險,當然是為了救應懷特。可是,懷特從囚禁到被母親解救,他一點也沒聽說到狄娜的消息。
「事實上,狄娜已經失蹤了。」特拉洛斯話中仍帶著些須猶豫,「她等不到大軍開拔,就說要趕去烈炎城堡……」
可狄娜已經如石沉大海,兩天兩夜沒有了聲息。
現在,他必須先放下對母親的哀思,全力營救他最心愛的人。
特拉洛斯的情報得知,狄娜在兩天前就越過了火焰之河,但她至今沒有返回。
很快,懷特和克羅芭眼前已經是火焰河。有這個兼通魔法的王後母親掩護,即使是戒備森嚴的地牢、衛兵環伺的城牆,他們終究暢通無阻。
跟隨著蜥蜴人騎士,懷特很快就來到了特拉洛斯的行營。
羅珂珊娜原本屬於一個鍊金術士的世家,在尊重魔法師的斯理普斯王朝時代,羅珂珊娜祖傳的毒藥和解毒藝術,曾經為這個沼澤國家對付各種惡魔毒獸立下了卓越功勛。羅珂珊娜也因此認識了牟里洛,並且終於為了他放棄了魔法的研究,專心做一個賢惠的妻子。
「不。」克羅芭似乎欲言又止。
懷特花了好一陣子功夫,才讓特拉洛斯姑且相信了他是狄娜的朋友、同時又不暴露自己王子的真實身份。
「你不是夏洛克的人,你怎麼會在這裏?」看來,是懷特的蜥蜴人的外表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夏洛克的近衛隊里沒有我們蜥蜴人的,但你為什麼會接近火河,還象女人一樣哭泣?!」
可是夏洛克的陰謀改變了一切,他不但害死了牟里洛,更強佔了羅珂珊娜!羅珂珊娜甚至改頭換面成為了「克羅芭王后」;但忍辱偷生的克羅芭並不能完全忘懷過去,當她聽說這個「賞金獵人」殺死了埃登和她的王子,甚至當面展示埃登的頭顱領賞的時候!她復讎的衝動終於不能遏抑……
「你一定是被狄瓦用變形術偽裝成蜥蜴人!」克羅芭啜泣道,「但變形術只能改變你的外表、不能改變你的血液啊……」
火焰之河對面,就是層層設防、密不透風的夏洛克的巢穴,就算以埃登老師的本領,也不可能在夏洛克的城堡中潛伏超過一夜而安全不被察覺。
「願神饒恕我……」克羅芭顫抖的手慌張地解開懷特衣裳的前襟,「你真地是我的孩子?真地是我的孩子?!」
「不。」克羅芭終於沒有做任何解釋。
不是追兵,追兵的戰馬不可能這麼快越過火焰之河。
是的,是在那裡……除非是獨自撫養他長大的埃登老師,還會有誰這樣了解懷特自己的身體?
克羅芭本來不叫克羅芭,而是牟里洛的羅珂珊娜王后——可是,埃登老師生前身後都隻字未提懷特母親的下落——懷特原本以為,他的母親大約早已死去,就象他的父親早已遇害那樣……
不知哭了多久,他真地聽到身後的馬蹄聲。
「狄娜帶來了魔法師埃登的遺書,於是我立即編整軍隊來支援王子殿下。」特拉洛斯說,「我聽說王子殿下要親自喬裝行刺偽王,可至今卻沒有消息!——你似乎來自烈焰城堡附近,有沒有耳聞到什麼呢?!」
「沒錯,你是我的孩子,我感覺得到。」克羅芭潸然淚下,「你是我的血,我的骨肉……」
「狄娜還沒有告訴特拉洛斯我變形喬裝的事情?……」本想揭開身份的懷特,臨時改變了念頭。母親的死讓他方寸大亂,再他做下一個決定之前,他需要好好地冷靜一下。
懷特越想越是擔心。
「母親……」懷特終於緊緊擁住了克羅芭,這是他從來、從生來就沒有見到過的母親啊。
※※※
狄娜一定已經被敵人發現,她多半已經失陷在敵人的魔爪,甚至……她很可能已經……
為什麼母親剛剛同他相認,就要殘忍地棄他而去?即使母親不願離開夏洛克,她也沒有必要選擇死亡,完全沒有必要的啊……
但克羅芭只是靜靜地站在火河對岸,彷彿根本聽不到自己孩子的喊聲。
「是害你的母親、親手落下的毒藥。」克羅芭苦笑道,「你的母親嫁給牟里洛之前,也是一個巫女……」
※※※
「母親!」懷特陡然驚得雙膝麻痹。
※※※
懷特久久地凝望火河,閃爍的火光幾乎刺傷了他的眼睛。他的克羅芭母親真地就這樣被火河吞沒了……她真地就這樣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
「我的血液?!」懷特只感到克羅芭把她溫熱的掌心貼在了自己的心口,而一股微微的涼意,正從他的心臟沁入沸騰的血管,把他從那刻骨蝕魂的焦灼中一點點解救出來。
懷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告訴自己這是母親的魔法,她是在同自己開玩笑,沒有理由的,這隻可能是一個玩笑!……
克羅芭消失了!在懷特殷切地呼喚聲中,克羅芭竟縱身躍進了熊熊燃燒的火河!
「我們未必是敵人,」蜥蜴騎士平靜地答道,「我不屬於夏洛克的軍隊,我們的領袖是羅伊,羅伊·特拉洛斯將軍。」
懷特這才明白過來,特拉洛斯尚未認出他的身份。狄娜的變形術是完美的,在這個將軍眼裡,大約是把懷特當作了一個普通的流浪獵手,特拉洛斯軍遠道而來,只是想從他身上打探一些有關夏洛克的消息。
「該相信她嗎?」懷特的心一片混亂,但克羅芭分明是在用神奇的魔法化解他體內的毒素,火焰般的滾燙在減輕,刀尖般的刺痛也在減少……她是在救他,的的確確是在救他。
「我愛你,孩子。」克羅芭已經不由分說地施展傳送魔法,「千萬千萬,記住我剛才吩咐的話!」
「我用『傳送』魔法把你送過河去,」克羅芭深情地望著懷特說,「回到沼澤深處,遠遠地離開吧!——懷特,千萬記住你母親的話,不要再想復讎,更不要再管發生在勒穆利亞的任何事情……」
「現在變形術改變了你的形體,但我知道你變形前的身體的!」克羅芭說,「在你左手臂的外側、在你的右腋下的胎記……」
騎馬的是一個蜥蜴人戰士,而不是夏洛克的狼人近衛軍。這個斥候裝扮的騎兵策馬接近火河,在懷特觀察他的時候,他也在觀察懷特。
「為什麼?!」懷特終於哭了出來,然後他放聲大哭。
自從夏洛克施行暴政,製造火河,方圓百里之內已經少有平民。而這個蜥蜴騎兵見到自己的同類竟然冒著風險深入絕地,卻又「象女人一樣哭泣」,這情形一定讓他十分詫異。
特拉洛斯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他的語氣十分黯淡。
話音尚未落下,懷特發覺自己已經站在火河的對面。河上的蒸蒸焰氣模糊著克羅芭凝佇的身影。
可是,特拉洛斯告訴懷特,狄娜已經不在軍中。
「我做什麼與你何干?!」蜥蜴人這有意無意的譏諷刺激了懷特,他握緊母親留下的「青霜」,昂起頭怒視這不速之客:「如果你是夏洛克的爪牙,最好多叫幾個人來!」
為什麼母親不隨自己一道過河呢?懷特向克羅芭大喊著。克羅芭的魔法能力可以這樣送走懷特,這條火河對她自己而言根本不在話下啊!
「不,她不可能!」想到烈炎城堡那些被懸挂的乾屍,懷特幾乎失態。
為什麼母親要死,為什麼母親臨死前還告誡他別想復讎,離這場糾紛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