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番外篇

變形紀(十二)能量之湖

番外篇

變形紀(十二)能量之湖

懷特頭也不回地離開狄娜,他覺得整個世界忽然變得無比陌生,他不知自己該做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正站在何處。他無所適從,他象一個不會語言的棄嬰,被遺落在無人的曠野里,他咬著牙,卻哭不出聲音,彷彿他的淚水已經在母親葬身的火河邊用盡。懷特猛地抽出「青霜」,用手指握緊刀鋒,鮮血一滴滴灑落在冰涼的刃口上,就如同滾燙的鐵水潑進雪中,竟然哧哧地微響。
「叛軍已經分三面跨過火河,」一名巫師答道,「預計到拂曉時候,他們就該發動攻勢……」
懷特跟隨著夏洛克穿過一道又一道暗門和秘道,他隱隱感到,烈焰城堡的核心,一定還潛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你們為什麼騙我,一直地騙?!」不但是狄娜,還有老師埃登,養育他成人的唯一的親人!……所有他最摯愛的人都在騙他,就連他的親生母親寧死也隱瞞他!
隨著夏洛克巫師們詭異的咒語,赤紅的湖面如同開鍋一般沸騰。
「這是一個源自大地深處的火湖,這也是火焰之河的地下源頭所在。」夏洛克解釋著。
魔法陣似乎在火焰中「呼吸」著,不,似乎整座烈焰城堡,也如同一頭巨獸,在火湖的脈搏里一呼一吸?……
說話之間,三五個巫師打扮的人類聞聲而至,匍匐在夏洛克腳下。
※※※
「你跟我來,懷特。」夏洛克伸出了他的手臂。
夏洛克王雙臂抬起,這些火人就象聽懂了號令,立即停止喧嘩,在懷特跟前迅速聚攏。
※※※
難道我和這些東西會是同類,我的血管里流的竟然是這種邪魔的血液?!懷特鬱悶得想要叫喊。
「做我自己?!」懷特悲痛地怒吼,「我連自己是誰都無權知道,我又怎樣會有『自己的生活』?!」
是這樣了,就是這樣……羅珂珊娜母親的自殺,並不僅僅是因為覺得自己愧對牟里洛或夏洛克,她是想用自己的死讓懷特的血統永遠成為秘密——羅珂珊娜並不知道狄娜的存在,在她看來,只要懷特從此遠離烈炎城堡,他就應該可以「做回自己」,過一種寧靜而沒有仇恨的生活吧……
但他的胸臆和喉嚨好象都被這火湖的熱氣蒸干,他的眼前一遍遍回閃著困擾他多年的噩夢,他不願相信但卻終於變成現實的噩夢。
※※※
夏洛克在一片赤紅色的湖水邊停住腳步,此時已是午夜,頭頂卻不見星暉,沸湯般的湖水卻在自己發散光芒。硫磺和石油燃燒的焦味一陣陣刺激著懷特的嗅覺——是的,這是火焰之湖,這裏的湖水是燃燒著的,就象圍繞整座城堡的那條該死的河流一樣……
片刻之後,如同龍捲一般的火柱從湖心升起,掠過懷特所駐足的建築,呼嘯著在空中炸開!
然而,懷特已經無心再聽下去。
事實的真相不會讓懷特快樂,作為一個母親,羅珂珊娜從來不能為孩子做過什麼;於是,最後她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想給懷特一個新的生活。再沒有人知道他是火怪,無論他選擇做一個王子還是隱居的農夫,他可以過得自信,過得適合他自己……
夏洛克把懷特帶到了烈炎城堡的最高的塔樓,他要他的親身兒子親眼見識火怪大軍的威力。
夏洛克的巫師在火湖核心發動咒語,這些召喚而來的「忠實僕人」正源源不斷地從火湖中湧出,如幾條火龍一般貫通烈炎城堡,朝城堡外側的特拉洛斯營地席捲過去。
夏洛克告訴懷特,與其說這是火焰之湖,莫如說這是「能量之湖」!通曉「火的秘密」的夏洛克設計了這座地下的「魔法陣」,神秘的地下陣把火湖的能量轉化為源源不絕的魔力,這些魔力可以被烈焰城堡的城牆吸收、也可以被夏洛克本人直接吸收!
「這些只是低級火怪,只是我火怪之主的忠實僕人。」夏洛克冷笑道,「但他們的威力,比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叛軍強大百倍!」
「可你現在為什麼要帶我來,要同我說這些事?!」一提到母親,懷特的心又是一陣酸楚。
青霜還在懷特手中,但它卻第一次失去了寒芒。
但是羅珂珊娜估計不到後來的變化,她的犧牲其實毫無價值。
「不是這樣,懷特,不是你想的這樣……」狄娜儘力地想辯解些什麼,「這是一個錯誤!沒有人曾經想欺騙和傷害你,你的身世是你不能決定的事情,為什麼你要受這不能改變的過去的影響,為什麼你不能做你自己,僅僅做你自己呢……」
望著滿地碳化的焦屍,夏洛克王的眉毛也沒有動過一下,他只是抬了抬手,做出「繼續追擊」的指示。
「這些是什麼!」炸裂的火柱,幻化為一團團炭火般燃燒的人形,這些火人漂浮在火湖四周,喧囂著,發出熱風和詭異的尖嘯。
夏洛克知道,只有火湖的能量是他最忠誠的臣民:這種「火的力量」只能被火怪所用,而凡夫俗子的軀殼卻禁受不住它、更無力竊取。而魔法的力量才是支持偽王暴政的可靠基石,有「火」的力量支持他,夏洛克就可以為所欲為!……所以,即使是埃登和狄瓦那樣的魔法師,多年來也不能和夏洛克正面對敵;羅珂珊娜儘管也掌握不弱的魔法和毒藥術,卻也只能長期屈服於夏洛克的淫威。
「我應當……阻止他么?」懷特的心又一次如同被烈火燒灼。
「讓他們來!」夏洛克轉頭對懷特說,「我遲遲沒有動手,並不是畏懼他們;要打敗這些螻蟻般的叛軍並不難,但這一次,我是要帶給所有人一個榜樣——任何企圖反對我的人,都能夠看見的榜樣!」
頃刻之間,特拉洛斯圍城的前鋒部隊已經全軍覆沒。
片刻之後,城外已經是一片通紅的火海。
「特拉洛斯方面有何異動?」
「因為我想告訴你,你自己究竟是誰!」夏洛克肅然道,「我想告訴你,一個繼承烈火之王血統的人,應該擁有怎樣的力量!——」
而懷特和夏洛克所駐足的地方,是一片被火湖環抱的古怪建築。星羅棋布的符文咒語彷彿組合成某種玄奧的陣形,魔法陣就象一台龐大機械上的輪軸,火湖的波浪每一次有節律地蕩漾,陣形也隨之緩緩推移……
難道這就是火怪的原型?難道這就是所謂烈火精靈?
懷特迴轉刀尖指向夏洛克,但夏洛克的神情十分澹定。剛才是他自己把匕首交還他的兒子,無論他是一個多麼殘暴的君王,他只有這個唯一的兒子。
面對特拉洛斯的攻擊,夏洛克先前卻龜縮不出——原來,他是蟄伏在這能量之源的火湖,他是在積蓄決定性的一擊!他這一擊不僅僅是要打敗叛軍,而是要用最駭人聽聞地毀滅場面,給世人一個「教訓」!
「這些年來,我冒著國民的反對,強行把宮廷所在遷到烈焰城堡,就是要利用這『地火』的力量……」
距離太遠了,懷特只隱約看見幾匹受驚的戰馬四散奔走,有一頭戰馬卻奔錯了方向,直衝向烈炎城堡的城牆。只是瞬息之間!幾十團火影立即吞沒了它,驚馬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的哀鳴,就在城牆腳下散落成幾片焦黑的枯骨。
「你流的是烈火之王的血!」夏洛克的聲音又從懷特背後傳來,「你怎麼可以,這樣沒有價值的流血?!」
如果說烈焰城堡象一頭盤踞的怪獸,而夏洛克是這怪獸的靈魂;那末,這片「火怪之湖」儼然就是怪獸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