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太湖水盜

夕霞之時，暮靄蒼蒼，湖面上煙霧正濃。

雙方行得又近了些，殷四已經看清數里以內，湖面上一排排的竟然全是小船。放眼望去，舟似蟻聚，不計其數，猶如一張大綠紙上濺滿墨點一般。他剛倒吸一口冷氣，對面的大篷船首，有人舉著海螺長吹三聲，大船便拋下重錨泊在湖心。

先前，蔣文見這殷揚果然「聽從」了他的「命令」，態度「恭順」地上到了自方大船上。心思里，早就把其貴客的身份，給忘掉了大半。雖然，在他出發之前，爺爺曾經有過叮囑，但是此刻見到這位天鷹教大公子的個性實在是有夠「軟弱」，所以也並不將之放在眼裡。

雙方還隔著老遠的距離，對面就有人跨波喊道：「可是天鷹教的殷公子么？鄙人蔣文，奉祖父之命前來接洽！我祖父曾有言道，舍下就在湖濱，不揣冒昧，想請尊駕去盤桓數日。」

殷揚略一提氣，朗聲回道：「此言委實客氣了。蔣少莊主來得如此迅捷，在下亦是深感彼方摯誠之意。」

艙中的那些粗莽漢子，見到少主出來，都忙不迭地朝向蔣文行禮，直到對方頷首后才自肅然坐下。與殷揚剛才進艙時的反映，形成了極為強烈的鮮明對比。

在坐的幾人，都是搶掠五湖的水寨盜首。雖也略知天鷹教與殷揚的名頭，但畢竟河水不犯井水，未曾親身領略過。這時候，只是暗暗冷笑，欲看這上船之後，仍然「堅持」著爽朗微笑和從容風度的少年，會如何出這個大丑。

殷揚見眾人坐定，眼光漫不經心的橫掃而過。見這些人的神情粗豪，舉止剽悍，表面上作漁人打扮，但看來個個身負武功，決非尋常以打魚為生的漁夫之徒。暗中自道，這些太湖水盜的成色，倒也不算太差……

殷揚極具陽光氣質的爽朗一笑，僅只帶著殷三兩人，當即乾脆地從慕容世家的樓船上高高躍下，飛至舟上。將那名原已有點心生不敬的水盜頭目，給暗吃了一驚。暗中忌憚于對方三人這一手駕輕就熟，遠超自己的厲害輕功，倒也不敢再作放肆。

「操、你、媽、逼。」

淡淡卻很玩味的微笑，從殷揚的唇角、眼角、眉角，逐一揚起。他笑得非常親和的對那名小頭目，說道：「殷某拜庄在前，本就該客隨主便。更何況，蔣少莊主現下親自迎接，自然要答謝盛情。」

話雖這麼說，可慕容世家的三樓座船，卻始終保持著不慌不忙，仍舊慢騰騰的悠然速度。

下一刻，十余艘小船飛也似的從四方划漿過來。

殷揚見了他「領袖群豪」的非凡氣概，英俊的臉龐上，不由的浮現出幾分少年人所特有的澀然神色。而他的口中，則以恭謹、佩服、景仰、柔和的語氣，緩緩的笑道：

「殷公子乃是我庄貴客，有什麼儘管暢開膽子說來。蔣某和這些寨主，都洗耳恭聽著呢！」

又輕輕地瞟了一眼，端坐首位，正想觀看他尷尬表情的蔣文一眼，對這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小青年」，遙遙地嘆道：「蔣少莊主啊……不才，有一句話卻是不吐不快……」

殷揚掃了眼正中位置上的那個空座，心中剛想道這位蔣少莊主的架子，可還真是不小。那個蔣文即從艙后，大步的行了出來，口中更是對殷揚連聲帶歉道：「怠慢貴客，望請恕罪！」云云。

那小頭目聽了，自覺得很有面子。得意洋洋之餘，臉上原本裝出來的恭敬表情頓時一收，打了個哈哈，又邀請殷揚上到他的小舟，以便接客過去。

速度最快的輕舟靠近，舟首一人恭敬說道：「蔣少莊主，有請殷大公子登臨大船！」

船行一日，便在此處碰上了聽領奉祖父之命，前來「恭迎」自己的蔣文人馬。不過，他卻是未曾想到，在這不大不小的太湖裡邊，盡也有這種「橫行」之輩的存在。而且，還敢請他殷揚親自過船。

殷揚卻依然故我的維持著那幅沒心沒肺的慵懶樣子。眼神中，更泛起絲絲的困意，似乎正為對方的排場，而感到極度的無聊。一天之內，最後的陽光於水面上潑灑出點點湖光。眯起眼睛的殷揚，雙目中偶爾閃射過對面船上的兵刃反光，漆黑的眸影深邃至極。

彤彤的日光，自西方斜射而來，映得水波晃動，猶如萬道金蛇在船邊急飛亂舞。

而殷揚這方的慕容家船，其外表雖顯華麗，確只是形單影隻的凋零湖中。兩者相形之下，很有些獨木難支的摧人感覺。

過不多時，各船靠近。殷揚示意眾衛戒備，自己則與殷三二人，仍然站在船頭位置，俯視對方。

看著彼此的距離愈發加近，蔣文立刻也命自家的船隊緩下速來。皺著眉頭，望了眼對方船隻的龜速，冷冷一哼，又高聲道：

只見對面湖濱之上，緩緩停泊下來的一排漁船前邊，一艘最大的巨篷高船傲然當前。眾船搖出里許，湖中的海螺之聲嗚嗚作響個不停，可謂氣勢十足。

殷三、殷四這兩位鷹衛隊長，聞言皆是一楞，隨即怒火湧起，剛想開口喝罵眼前這不知禮數的水賊頭目，就見殷揚微笑著舉起一手，制止了他們的激烈反應。

話音剛落，沐浴在夕陽撫慰下的五湖之上，忽然傳來一陣嗚嗚之聲。乃是由蔣文麾下眾船此起彼和，齊聲作勢而成。在雙方相距甚近的情況下，殷三兩人不知他是在招呼應答，還是有什麼另外的蹊蹺機算，不禁都有些緊張起來。

搖舟擺渡，到得對方的巨篷船上。殷揚被另外一人，引入大船船艙。艙中諸人均是些皮膚黝黑，言行粗魯的肆莽漢子。看到殷揚三人進艙以後，俱是大模大樣的遙施一禮，並不說話。

這時候，見這「迫於形勢」、「被逼上船」的「可憐」少年，想要說話，便很有霸氣地將雙手向自己的胸前一抱，並且，還很是豪爽的大方言道：

殷揚帶著殷三、殷四二人佇立船頭，悠悠觀看著遠處那支龐大的船隊，逐漸集合著接近己方。

「寒舍附近，頗有峰巒之勝，遊山玩水最好不高，必能滿足殷公子的閑情逸志。只是出行之前，家祖曾有過交代，必要蔣文速請公子前去相見。故而蔣文不敢懈怠，便提船隻儘力趕來，還請殷公子務請勿卻。」

蔣文見眾人對他執禮甚恭，心中亦是暗喜。待按己方早已抵定的先後次序，論資排輩，按部就班的坐好以後，艙中就只剩下殷揚三人還站立在那兒。

已然練至《斗轉星移》第三層境界的殷揚，事後第二天就已離開了參合水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