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九尾龐龐

「激發靈魂的秘法，縱然在大神通者中，也是一門極難修行，堪稱逆天的秘術。」白狐幽幽嘆道，「阿瑤，我對你略說過妖界的秘辛，經過多年前那場動亂，妖界君王隕落，換做七王執政。也就是說，偌大妖界，只剩下這七位陛下能稱之為大神通者，以此類推，仙、魔、鬼、靈等界……無論誰給這個女孩兒激發靈魂，我們都惹不起，得到這個女孩子的好感，絕不會壞事。」

曲寧萱雖知這是真理，但白狐將換身體說得和換衣服一樣簡單，還是讓她囧了一下下。

紫衫女子扔眼刀的對象換成了白狐：「她胡言亂語，你也跟著起鬨？」

白狐輕輕搖頭，眼中繾綣無限，卻隱隱透著水光。

驟然從雲端打落煉獄，恨是雙倍，痛是雙倍，心頭滴下的血也是雙倍。曾經之愛，今日之叛，帶給你的冷，遠遠勝過死亡。

「對她來說，這才比較幸福。」曲寧萱淡淡道。

曲寧萱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哪裡，是我魯莽了，倘若前輩真的放下，或許……」

還沒有經歷過愛情的小姑娘，你不懂得，人不怕墜入無間地獄，就怕曾經幸福美滿，只羡鴛鴦不羡仙。

她們不過是三千下界之一里的高階修士，他們卻是上界呼風喚雨的君王，差距何止一天一地？任何一個大神通者抬抬手，都能毀滅這個世界。七王之一的嘯月天狼王會看上宋景雯，還做出那些事情，在略知內情的阿嫵眼中簡直不可思議，卻也顯得無比詭異。

白狐輕輕點頭，又對曲寧萱說：「小姑娘，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孩子了，闖進月隱湖的女修，不是接了任務，來這裏尋找藥草，就是高階修士的偽裝。還有一些姑娘為給情郎求葯，不惜卑微地來懇求我們，每每見到低聲下氣，將姿態放得極低的她們，阿瑤都很心酸，卻還要故意裝壞人。事實上，我們都想說，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曲寧萱自覺多管閑事，惹得紫衫女子生氣，便有些懊惱，白狐卻溫言道：「小姑娘，別在意太多，阿瑤不是在生你的氣，她是在氣她自己為何多年來都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

可惜，阿嫵終究不是天生九尾，無法徹底被這個族群接納，得知更加核心的機密，但她始終堅信，自己方才的做法不會有錯。

曲寧萱向白狐深深鞠了一躬，無比感激道：「謝謝您的指點。」

業火凈蓮……么？

「我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我要報昔日的恩情，不能引導恩人做什麼。」白狐回答道，爾後又溫柔地笑了，「阿瑤是個很好的女子，只是她受過的傷太深，無法從過去走出，又不習慣與別人相處，只會用這樣高高在上的口吻掩飾自己的情緒，你可千萬別見怪。」

「這個問題，晚輩早已明白。」曲寧萱暗嘆這些高階修士沒一個省油的燈，不過白狐似乎有指點的意思，她也不遮遮掩掩，便道，「已經有幾位前輩說過，晚輩的根骨與神識不相配，所以……」

「阿瑤，相信我，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很準的。」白狐微微側過臉，如是說，「這一生，也就走眼過那麼一次……」

「好了好了，阿瑤，別欺負這個小姑娘。」白狐的聲音里隱隱帶著笑意，「你不覺得這個小姑娘的建議不錯嗎？那人聽見你不斷殺死誤入月隱湖的男人，便知你還在意著他，難道不會認為自己魅力驚人？我跟你打賭，如果你不再殺男人，他必會覺得奇怪，派人來探探情況，你信不信？」

在這一點上，她和九尾達成了共識，徒有美麗卻沒有能力，只會是徹頭徹尾的災難。奴隸販子那裡，才修行三五百年，剛剛化形的狐妖、貓妖、花妖等永遠是最貴，也是銷路最好的貨物，早將這個事實揭露無疑。曲寧萱將自己永遠隱藏在黑衣斗笠下，學習男人說話走路的方式，不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嗎？白狐不肯化形，必定也有一段傷心往事，才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一般來說，無論人還是妖，第一次轉世的時候，身體與靈魂都是極契合的，很少出現神識與根骨不匹配的情況。只有高階修士真靈不昧，第二次轉世被激發前世記憶，精神大幅度增長后，才與你現在的情況有點像。」白狐緩緩解釋，「但看你的眼睛和舉止，完全不像曾經活過幾百年幾千年的修士，所以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激發了你靈魂的潛力，才讓你目前的處境有些尷尬。」

過往種種，白狐努力克制自己別再想，卻總在夜深人靜之時，反覆拿出來細細咀嚼品味，今日與曲寧萱寥寥幾語，勾起她心中最深之念，所以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小姑娘，修行到這一地步，你有沒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明明腦中能夠飛快地作出反應，身體的動作卻遲遲跟不上？」

曲寧萱未料白狐竟如此厲害，卻大大方方的承認：「確是如此。」

厲鬼形成的原因就是他們怨念深重，不肯入輪迴，縱然成為鬼修，失去怨念與沒失去怨念，力量也能用天差地別來形容，怨氣越重的鬼越是可怕，就是這個道理。

聽白狐這樣一說，曲寧萱也想起來，當初她以功德兌換東西時，第一項就是要求與靈魂完全匹配的身體，之後葉希晨點出她神識與根骨不符，她還沒想到靈魂上去，難道是啟動靜影手鐲……可若真是那樣，君千棠必定有別的計劃，不會輕易放她離開才是啊！

「陛下脫困，將我的計劃全盤打亂，縱然你今天不提，我也是要將阿瑤勸走的。」白狐輕聲道，「陛下若成為妖帝，天下妖族就必須臣服於他，在陛下面前，誰都不允許有個人的意志與信念，無論報恩還是報仇，都比不上服從陛下重要。這樣一來，我就無法長久成為阿瑤的保護者，可若我不在，她不僅性命堪憂，也……她成為鬼修，本就是我的失誤，我必須確保她的安全，所以我還要謝謝你。」

白狐輕嘆一聲，卻沒再糾結這個話題，只是說：「你跟我來吧！」

白狐阿嫵雖不是天生九尾，不能擁有塗山、有蘇或玉藻三個象徵九尾天狐的姓氏，但她的修為足以彌補先天出生差距，被九尾狐族接納。在這個強大且避世的種族眼裡，君家不過是出過兩位大帝，攫取極多資源，又用這些資源培養出三位大帝的暴發戶，他們頂多在這個世界稱王稱霸，想飛升卻千難萬難。而龍、鳳、麒麟與九尾狐等種族不僅擁有上古記憶傳承，知曉無數遠古秘辛，還擁有自己的聖地，只要成功渡過九重雷劫，就能被上界的前輩接引飛升。倘若蛟王成為妖帝，挑起兩族之戰，阿嫵的確要聽從他的命令離開月隱湖，前去戰場，卻不意味著她要小心翼翼討好蛟王，對一個可能與他有關係的女孩兒都如此盡心儘力。

啊？這是什麼意思？

想來想去，曲寧萱也沒想清楚到底為什麼，白狐看出她的糾結，便安慰道：「這是好事，你也無須擔心，肉身沒了可以再換，靈魂沒了，就一切化為虛無。」

「所以我覺得，你的情況有些奇怪。」白狐接下話，「準確地說，在我漫長的生命中，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

紫衫女子不好與這麼多年一直陪伴她的白狐爭執，便遷怒於曲寧萱，極為不悅地說：「你得到鈴夢草之後就快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可是，前輩您……」

她這樣溫和中卻帶著淡淡悲涼的口吻，讓曲寧萱聽了也有點難過，不過她還是說：「值或不值都是她們自己的事情，只要她們認為幸福就好了。」

待曲寧萱走後，紫衫女子的身形才顯現，冷冷道：「區區一個蛟王，還不值得你如此用心吧？」

說罷，她長袖一拂，消失無蹤。

曲寧萱取出一個低級傀儡，讓它抱著青青，一同跟隨白狐的步伐向前走，過了好一會兒，白狐的聲音才又一次響起：「小姑娘，你身上擁有妖族水系頂尖強者的氣息……你與蛟王陛下正面接觸過了吧？」

喚醒青青，讓她服下鈴夢草后，小女孩便在藥力的作用下又一次睡去，曲寧萱向白狐道謝，白狐問：「你打算如何安置這個小女孩？」

曲寧萱之前就奇怪，白狐對她態度為何如此之好，此番才知道原由。狐假虎威的事情她雖然不屑做，但白狐自己誤會，她也不會刻意去辯解，省得橫生枝節。

對於白狐的話，她自然不會全信，但有一個名字在也好，至少她有探查的方向。

曲寧萱說了自己的打算后，白狐的神色柔和了一些，並不自覺地摻雜了幾分悲憫與懷念，她望著青青瘦小的面龐看了一會兒，下了論斷：「這孩子長大以後也就是清秀，不會太漂亮。」

白狐不緊不慢地回答：「若是無用的話語，我自不會贊同，可這個小姑娘說得非常有道理。這麼多年過去，他真靈轉世了三回，你卻一直在苦修，誰強誰弱還說不準，為何要為一個什麼都不如你的男人深陷泥潭呢？」

「小姑娘，我很欣賞你，所以我要送你一份禮物。」白狐緩緩道，「遙遠的北方大草原盡頭，是堆積終年不化皚皚白雪的綿延山川，在那兒生長著一種極為罕見的植物，名為業火凈蓮。只要服下它，你的體質就能再一次改善，勉強跟上靈魂增長的速度。這種植物可能生長在北方雪山任何一座山峰之巔，沒有固定的地方，也沒有守護的猛獸，卻只有有緣人才能夠看見，自然也不會被各大宗門把持，小姑娘，你要不要去試一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