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龐統的質疑

龐統推斷出的局勢，正是歷史上劉備、諸葛亮所處的境地，各種分析幾乎不差，足以驗證他的才能。

「荊南有天然的群山險阻作為屏障，並不難防禦，是更南方！」龐統笑道。

「保守險隘，積蓄實力，隔年再戰！」王旭非常肯定。

唉！人總是學習著成功的經驗，卻少有人能說出，失敗了該怎麼辦？

「良策！」龐統很快點頭，接過話說：「不知此策出於何人之手，此策異於常人，開歷代之先河，竟然想到藉助大漢地域中部的群山險隘為依託，將天下東西二分，如此來逐步實現天下的平定，自古可從未有過。」

「那閣下以為此策如何？」王旭微笑著問。

況且江東才俊，曹軍賢良豈是少數，局部勝負根本就是未知之數，怎麼保證？對方可不是泥人捏的，任由擺布！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

說完，待王旭還在思考的時候。其已是再度言道：「王將軍，鄙人實不明白，此種策略乃是危困之局方才可用，如今將軍坐擁荊、益、雍州三州，兵強馬壯。為何還會有這等想法？莫非是故意試探於我？」

「若將軍不佔據交州。孫家將來必定進擊，同樣會從南方威脅到荊南，那時將軍將首尾難顧，手中兵馬疲於應付，打上幾十年也打不完，因此這等策略若想成功。前提是保證任何一處都不會兵敗，可兵家之事，豈有永勝之理？只需有一路破，將軍分散的兵力甚至都沒法去救援。」

龐統笑笑，接著說：「將軍所言的策略，變數極大，只有萬般無奈之下。方可如此一搏。」

王旭真是被驚住了，他忽然發現。所有人都忽視了龐統所說的地方。

龐統沒有理會他的驚色，隨即笑道：「鄙人見過曹操，訪過孫堅，見過孫權，拜訪過很多名士，對他們都有些粗略的了解，當今天下，才人輩出，絕非那般容易，一時成敗實乃常事，因而便不能行那危險之事，若輸，將萬劫不復！」

「還望士元指點迷津！」

「你是說……交州？」王旭眼睛一亮。

隨著龐統的話音，王旭眉頭微皺，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全面質疑兵進中原的方略，雖然這個策略乃是引用歷史上諸葛亮給劉備提的建議，當下肯定不會實行，但將軍府從未有人對這個提議全面否定過。

「不對，不對！」龐統突然出聲。

「若這般耽擱，江東實力漸強，不肯聯合伐曹，反而有心奪取荊州該當如何？」龐統再問。

「哪裡？」王旭認真看向龐統在地上劃出的草圖，眉頭緊皺。

「恩？」王旭眼角微挑：「如何不對？」

「若佔據如何，不佔據又如何！」

龐統面帶微笑，雙目神采奕奕，片刻后回說：「王將軍，敢問兵出荊襄，襲取中原若是失敗當如何？」

他聲音果決，一口氣接道：「如今真正意圖。乃是想先取并州，可據黑山山脈以守，調遣精兵強將遏制壺關等各處險隘，挾制河北。然後中路則不惜一切代價東進，拿下河南洛陽等地，將防線推進到虎牢關以東。據險以守。南方則固守南陽，荊南等各處要衝，險道。如此一來，我獨佔大漢西邊半壁江山，以險隘關塞山脈為依託。將曹孫兩家徹底阻擋在東方。」

龐統看著王旭誠懇的模樣，沉凝片刻后，終於開口：「將軍，實不相瞞，鄙人早前這幾年出外遊學，一則訪師拜友，二則增長見聞，三則觀察明主，四則了解天下。鄙人堅信，只有真正走過那些土地，才能更清楚的明白如何去取得。」

王旭觀其神色，也沒有急著詢問，只是靜靜坐著等待。

「將軍且看！」龐統並未遲疑，挽起寬大的袖子，順手拔出腰間佩劍，在書房的地上畫起來，嘴裏說個不停。「這邊是大漢西部，這邊是東部，將軍取并州與西涼后，將成就大勢，如此一來，孫、曹兩家漸有不及，是否會聯合以對？」

龐統靜靜聽著，並沒由急著發表意見，直到王旭說完，他沉凝片刻，才出聲贊道：「實不相瞞，鄙人沒想到將軍竟然會這般出人意料，先前以為將軍會出南陽，搶佔中原之地。剛才又以為將軍下一步會取西涼，以穩定後方，再圖中原，卻沒想到竟是取并州！」

「不錯。」龐統雙目放光，解釋道：「并州受塞外威脅非常嚴重，將軍奪取并州后，不僅僅將面對佔據河北的曹操，更會為塞外各大族群所擾，最怕的是，曹操從更北方的幽州那邊繞道塞外，從而進擊。」

「那不知士元兄有何高見，還望賜教！」

「南方？」王旭一時有些迷惑。「閣下是指荊南？」

「此後，無需十年修養生息，必有雄獅一兩百萬，兵甲錢糧數之不盡，西邊的韓遂、馬騰只需一旨文書，便可讓其舉眾歸降，若不降，亦可輕易揮軍掃滅。此後便可從并州壺關等地出兵，攻伐冀州、幽州等河北之地，循序漸進，由北而南，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以力擊之，以理說之，以強服之！」

一刻鐘，兩刻鐘，他不但一言不發，反而起身在書房內走來走去，埋頭苦思，似乎遇到了極大的困擾。

「此乃郭嘉、田豐、沮授等眾臣與我共同商議的結果！」王旭說道。

「如此一來，將軍將有兩個極大的威脅難以顧全！」

「王將軍！」龐統再度開口，嘆息著說：「其實若在鄙人遊歷天下之前，聽到將軍之策，必會傾力贊成，可如今卻不這般建議，依鄙人看來，將軍與麾下賢臣會出此策，乃是深陷局中，只想過如何勝利，卻沒有去想如果某人兵敗身亡，該怎麼辦？大家都不認為自己會兵敗身亡，當然就不會去考慮後果，可將軍以為，天下之爭乃是兒戲嗎？認為能贏，就一定能贏？鄙人今日亦是站在局外，方能看到此點，所說皆是肺腑之言，還望將軍三思！」

「原來如此！」龐統釋然，但隨即卻沉寂下來，眉頭緊皺，久久都沒有說話。

「敢問將軍，黃巾起義以後，并州受到什麼威脅？」

「再則，敢問將軍，即使兵進中原功成，將軍取兗州與豫州西部，江東取徐州與豫州東部，如此分割后，又當如何？難道還能繼續北進？再一東一西瓜分河北？哪怕將軍願意，孫堅也不會，他的戰線將拉得何等狹長，如何鎮守？此外，若將軍在伐曹過程中更佔優勢，平定中原大部土地，那更是將被曹操和孫堅夾在當中，腹背受敵，敢問將軍如何應對。」

靜默良久之後，王旭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頭看向龐統，恭敬作揖，躬身行了個大禮。

「此策雖然可行，亦有很大的成功機會，可相較來說，與我所想，卻稍有不及！」龐統鄭重道。

「例如……」王旭挑眉問說。

「哈哈哈……閣下果真乃王佐之才！」王旭爽朗大笑，心中很是高興。

「這……」王旭聽得來了精神。「有些道理，那還有一處危機在何處？」

「必會聯合！」王旭點頭。

「談何容易！」

龐統毫不客氣地接過話去，不以為然地說：「江東並非無人，頗有才俊，若聯合北伐不能迅速獲得勝利，其必然會放棄，轉而謀取荊州之地，如此一來，將軍與曹、孫兩家將成彼此制衡之勢，天下難定！因而，將軍若無絕對把握一擊敗曹，出兵中原乃是下策！」

「南方！」龐統斬釘截鐵。

剎那間，王旭如遭重擊，彷彿被狠狠敲了一個悶棍。

「若我固守長城一線，放棄更北方，如何？」

「不錯！剛才那策略不過是個構想，並不合適。」

「不錯！」龐統笑了，接著說：「敢問將軍，這交州將如何處理？佔據還是不佔據？」

這番話令王旭睜大了眼睛，沒想到龐統竟然與他的想法相同，他當初遊歷了兩年，可龐統卻已經足足遊歷四、五年之久。

王旭驚異，急聲問說：「士元此話何意？」

「此舉雖說可行。但卻不是良策，并州之地將拖住將軍巨量的兵力，且將軍甚至不敢北伐塞外各族，因為南北距離太過遙遠。若此時南方的江東大舉入侵，恐怕難以顧全。」

「南匈奴等各部外族！」王旭肯定地說。

「這……」王旭語塞，不知該如何辯駁。

「例如將軍此時並未取得益州，雍州，而曹操卻已經獨佔北方，那麼將軍若要絕處逢生。便只能謀取益州，守其險阻，東聯孫家，待天下有變，兵分兩路，一路進秦川伐雍州，一路出荊州南陽宛、洛之地，然後隨時應變，于亂中謀求霸業！」龐統接過話說。

「將軍言重了！」龐統匆忙扔掉手中佩劍，扶起他道：「指點談不上，鄙人只是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是啊，若是有一路兵馬戰敗怎麼辦？南北之地，戰線何等漫長，根本沒辦法！

龐統將長劍指向地面草圖上的交州部位，笑道：「若將軍佔據，那麼江東若兵分兩路。一路從北出豫章，一路從南進交州，將軍如何應對？分兵駐守？須知，將軍在北方已經需要消耗大量兵力，南方若再有這麼多兵力分散。彼此間還無法互相呼應、支持，如何抵擋？將軍此時再看，便可發現，此時的戰線已經極其漫長，各部兵馬甚至相隔數月的路程，若是一路出現意外，甚至救援都來不及。」

「還望賜教！」王旭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