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後裔

第五小節

女神的後裔

第五小節

假如不是這個轉化儀式時間緊迫,以及還有那些薩利埃里家族的生者需要顧及,亞利克斯還真想在報紙上登一則招聘啟事,只要在上面畫一個小小的法陣,准能招徠一大批黑巫師與不死者,就像那些被蜂后的激素吸引來的雄蜂……嗯,也許還有成批的光明牧師與聖騎士——有陰影的地方必定有光明嘛。
「去找這個人,」堂·何塞理所當然地說:「放心,你盡可以予取予求。而且,」他撇了撇嘴:「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這個人可以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種類的小玩意。」
亞利克斯按按自己脹痛的太陽穴,最近他越來越有向自己的半巫妖導師發展的趨勢了,不,這很不好,他希望得到的是導師的智慧與實力,而不是那不可救藥的間歇性抽風。瞧著那痛不欲生狀的吸血鬼,巫妖漫不經心轉轉羽毛筆:「你也可以不做。」事實上這些東西很大一部分都是正式繪製死靈轉化陣之前,試驗性的小型魔法陣所需要的——巫妖撇嘴,對於這個貧瘠的低魔位面,他依然不抱任何好感,但已經完完全全地收起了自己的輕視之心;還有很大一部分得歸罪於法師那可悲的天性或說本能——女人的衣櫥,永遠缺少一件衣裳;法師的儲物空間,永遠缺少一件藏品……不過這個耶爾沒必要知道不是嗎?
堂·何塞一時間也無法找到那麼多的寶石,不過他給了亞利克斯一個地址,一個姓名。
「2057年9月16日……本報訊:……聖南西亞市的『鬼魂』聚居區將改建成中央公園!」堂·何塞看著手裡的報紙,挑了挑雪白的眉毛:「薩利埃里家族的慷慨善舉!……說得不錯,」他放下報紙,拿起一邊的咖啡:「3千萬,這個價格不賴。」
「你準備怎麼和舊約公教的人解釋這件事情?」吸血鬼嘆息:「四百年來他們大概就是等這個機會了。」即便是血族的千年祭祀也沒那麼奢華,高調……尊敬的亡靈法師,您不是想給神聖公國一個完美的借口插手撒丁吧。
所以亞利克斯覺得耶爾的哀嚎完全是故作姿態,他還沒把所需要的寶石列上清單呢,不然那捲紙最起碼還要多出5英尺。
***
現在橡木桌上沒有酒杯也沒有醒酒器之類的東西,只有厚薄不一的捲筒紙,以及成疊的,多數只有幾根線條的圖形,亞利克斯皺著眉,在一張張全開大小的紙張上計算著,計算機這個可以自己思考,計算的東西確實不錯,可是在一些關鍵的部分,巫妖還是難以相信這個古怪的東西,它的學習與記憶能力尤其令這個外來者忌憚——簡直是一個金屬構件的靈吸怪——巫妖在心裏嘀咕著,一邊努力地思考著魔法陣的基本構架,最令他苦惱的是他不能像在費倫一樣隨心所欲地畫出某個具有魔力的圖形或者寫出某個魔法文字,因為會隨時「走火」——這個位面魔力稀薄,但對魔力的感應與傳導卻敏銳的異乎尋常,巫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在結冰的湖面中心點上跳舞的聾啞瞎巨人,在費倫你或許還能找到一個神祇請他指出安全而正確的落足點,而在這兒,能在岸邊叫喚幾聲以避免他一腳踩進冰窟窿的傢伙都沒有。
耶爾顫抖著手拿起那捲清單:從一般日用品,例如純凈的鹽,糖,白色與黑色的蠟燭……一直到狗肉;未腌過的和未發酵的黑麵包、未發酵的葡萄汁,燒焦了的死屍碎片,尤其是那些弔死和受辱而死的人……用小塊指甲或牙……頭髮、耳朵或眼睛……肌肉、骨頭或鮮肉,貓、狗、老鼠、蟾蜍……各種樹木、樹枝、樹葉、樹皮、木屑、花卉、苔蘚……各種地下水、血液、體液……各種黑色的石材,還需要切割成絕對精準的形狀,礦物,泥土,灰塵,結晶,從海拔最高的地方到海拔最低的地方……各種金屬,配比準確的合金,純凈的白銀、黃金、白金、銅,要做成線、板、釘等各種形狀……
巫妖確實非常懷念那些沒日沒夜和亡靈塔的靈魂和不死者們互相探討,研究,爭論,時不時互丟幾個「弱智術」或者「心靈迷霧」……間或和那些無畏近乎蠢的聖騎士,牧師,選民,冒險者……打架兼證實理論正確與否的美好歲月。
貝弗里。
「我?」耶爾小蝙蝠不敢置信地說道:「你決定讓我來做你的助手?」
「噢,啊,是的……太奇妙了……當然,沒問題……我愛你!……多少投資?聖母啊,我要暈過去了……我能……當然能,好吧—按照上次的,我來召集人手……對不起,我迫不及待了……」導演迅速地掛了電話,然後深呼吸了一次,導演輕盈地轉了個圈,猛地抓過一旁面露疑惑和擔憂之色的妻子狠狠地吻了兩下:「親愛的,」他肥胖的臉上堆滿了蜜糖:「我們很快就可以搬到你喜歡的那套別墅里去了!」他眨眨眼睛:「別擔心,不是什麼違法的事兒,是我的老本行,又一次美妙的大投資……哦,我真是愛死了薩利埃里。」
接到亞利克斯的電話時,他發自內心的喜悅簡直可以順著電話線從貝弗里的木荷蘭大道一路爬到薩利埃里莊園然後從聽筒裏面冒出頭來。
「聖母啊,老闆,我以為您已經徹底把我們忘記了呢。」
沒有魔力,魔法陣就只是一個好看的圖形,也許可以用來裝飾貴婦人雪白的胸膛,或者是紋在武士熊一般的後背上顯示他的勇武,但對於一個法師來說,大概還不如一顆蝙蝠的糞便或者半截蛤蟆的舌頭值得他關心。在這個低魔位面里,想要憑藉那些稀薄的自然魔力來完成死靈轉化陣的巨型魔法陣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連薩利埃里家族的地下室里的那個魔法陣,都是亞利克斯用了自己五分之一的血液勾畫的,而它的作用不過是吸納負能量以滋養維爾德格的靈魂,時效僅有一個星期——如果死靈騎士轉化陣也要用這個方法的話——那巫妖起碼得有成年藍鯨那樣肥大的軀體才能讓這個法術不至於中途失敗反噬。
被粗暴的親吻騷擾到的小嬰兒哇哇大哭,導演的妻子開始手忙腳亂地安撫她,不好,她哭得噎住了……糟糕,水在那兒?好了好了,小寶貝,不要哭了……——剛才的事兒一瞬間就被焦急的母親拋到了腦後。
「這個位面……世界,能夠蒙蔽雙眼的未必只有黑暗。」
這是聖南西亞市1:100的地圖,早就不需要呼吸的吸血鬼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個隨手畫出來的正圓形紅圈最起碼標下了15000平方英尺的地塊。現在這個位置矗立著一幢20層的商住大樓以及附屬建築群,不知為何,在那裡工作,住宿的人很容易生病或者出意外……隨著時間流逝,往那裡去的人越來越少,該地區也逐漸變得異常冷清荒涼,如今即便是野狗,鴿群也不會隨便靠近那個地方。
亞利克斯向他露出雪白的牙齒。
以《俄狄浦斯》一片奪得了小金人獎的「導演」終於回到了他心愛的木荷蘭大道。他現在住在一棟很不錯的房子里,有著花園和游泳池,還有他原來的妻子和孩子,銀行里有存款,車庫裡有新車,客廳和卧室裏面堆滿了各色人等發出的邀請函和劇本。
「今天凌晨5點的飛機,耶爾陪同,往撒丁首都。」
***
(成年藍鯨:身長可達30米左右,體重約170噸,一張嘴就可以開到容10個成年人自由進出的寬度。)
「電影?薩利埃里?在這種時候?維爾德格·薩利埃里不是……」
「你打算把它們用在哪兒?」這些東西可以裝滿一架波音747!吸血鬼絕望地說道:「舊約公教不會允許我們重建暗黑聖殿的。」
「猶太人說裏面陰冷得幾乎連吸毒的傢伙都待不住,當然也沒人願意租借,它的所有者幾乎都快破產了。」煦德搖頭,為自己的父親端上一疊香蔥小圓餅:「亞利克斯說得不錯,我看了錄像,那裡真讓人感覺不舒服,乾淨,太乾淨了……連個蒼蠅都看不到。」
(弱智術:敵人的智力和魅力都降為1,接近於一隻蜥蜴。心靈迷霧:製造一團薄霧,降低範圍內所有目標的心智抗力,意志檢定遭受-10減值。)
「那是距離薩利埃里莊園最近的負能量漩渦了,但不是最好的,據我調查,撒丁最好的類似地點一個在撒丁皇室墓地,另一個在安納多家族領地……很可惜。」亞利克斯嘆氣,雙手十指交叉,充滿希望地看著吸血鬼,好像只要他表示出一點點可以考慮的意思,他就立馬踏平了安納多有著千年歷史的城堡,港口,庭院,把一堆吸血鬼和黑暗生物從地窖里挖出來丟出去享受撒丁充沛而火熱的陽光——只為他那個龐大複雜得難以想象,極端浪費材料浪費時間浪費人力(非人力)的,聖母或者該隱也不知道究竟有著多大成功率的所謂死靈轉化陣!
耶爾當然不可能不做,按照巫妖暫時了解的東西來看,這個位面無論是光明還是黑暗,都已經失去了太多的東西……耶爾所謂的高階黑巫師造出個有著五歲人類孩童智力的殭屍都會欣喜若狂,更不要提比人類智商更高,反應更快,抗力更強的暗黑亡靈騎士——至於在費倫也算得上強者的死靈騎士,他們連聽都沒聽說過。
你以為我想嗎?可憐這兒連個大地精都沒有!更別提那些魔獸了——巧巫難於無材之陣,不說秘銀,瑟銀,巫妖神色黯淡地想起那些成群結隊,自由自在地徘徊在無回森林中的魔獸們,憑藉著位於森林中心地帶那座亡靈塔的赫赫威名,它們得以免受冒險者和商人的圍剿與捕捉,一個個是毛色潤澤,膘肥體壯,連腦袋裡的魔晶都格外純凈——曾經有那麼多隻魔獸放在我的面前,我卻沒有珍惜,如果AO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希望——把整個無回森林搬過來!……嗯……或者我只要帶著維爾德格的靈魂回去就可以了?——巫妖還不想成為動畫片里的腦殘主角命中注定的敵人——意圖毀滅一整個位面的大魔王,聽起來比有著特殊性癖好的老色鬼還要囧。
導演剛出生的小女兒驚駭地看著自己愈發肥胖的父親把電話緊緊貼在耳邊,搖擺著身體捏著嗓門輕聲細語,她憤怒地以嬰兒的異類語言咿咿呀呀地向抱著自己的母親告狀——爸爸他對我說話都沒那麼溫柔過!
巫妖似乎頗有哲理性的答案沒能引起吸血鬼的共鳴,他莫名所以地盯著亞利克斯的面孔,好像那上面寫著關於這個問題的詳細註解,差點被搖晃著漂浮回原位的醒酒器砸到腦袋。
「這些小東西往往比人類更敏感,好吧,反正這不是什麼壞事兒。」堂·何塞聳聳肩膀,把小圓餅浸到咖啡里,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對了,亞利克斯已經走了?」
如果不是亞利克斯已經展現過他無可辯駁的超群實力,耶爾會當機立斷地滅了他——就算不是為了安納多,也是為了薩利埃里,更為了撒丁——或者說為了世界和平。
***
創建一個魔法陣,最基本,最重要的是什麼?實物圖騰?魔咒?法陣?都錯了——是魔力。
「沒錯!一部大製作!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大製作!……呃,當然,維爾德格的事情大家都很遺憾,不過在這種悲傷的時候我們更加要努力上進……啊,等等,我得馬上打電話……」導演抄過自己的小女兒叭叭親上兩口:「今晚得讓你來哄孩子睡覺了,我得先去聯繫一下那幫子混蛋,希望他們中間還沒人被海洛因送上真正的天堂。」
這些小玩意可以毫不費力地滿足一個小國家整年的財政支出。
亞利克斯微笑著招招手,標籤已經微微變色的酒瓶和醒酒器,酒杯漂浮過來,自行在半空中醒酒,斟酒,送到巫妖的手邊,亞利克斯滿意地嗅著那種美妙的芳香,輕輕啜了一口酸甜的金黃液體。
「是的。」亞利克斯盯著電腦屏幕,頭也不抬地說,現在能讓薩利埃里家族知道的事情都已經讓他們知道了,巫妖做起事情來也肆無忌憚了許多,譬如他把自己的房間改到了原先的酒窖里——這兒足夠陰暗、乾燥、清潔、安靜、空曠,它在薩利埃里莊院建造之初就存在於此,這裏沒有東撒丁的Angelo Gaja、翡冷翠公國的Alvaro Palacios、西大陸聯邦南部的思福(Shafer)、冰島的Grange,只有西撒丁的特產雪利酒與卡瓦酒。巫妖給自己安排的工作區就在鮮少有人使用的品酒室里,這個有著五百英尺之寬,七百英尺之長的地下房間燈光昏暗,只有一張巨大的橡木桌,和配套的椅子,另外就是四壁酒架,陳列在上面的不過寥寥幾瓶貼著金色封條的自釀酒,專給亞利克斯的,用一年僅有幾天的極端高溫天氣下驟然縮水收乾的葡萄釀製的金酒,酒液金黃,粘稠,香氣濃郁,甜度很高但保留著清晰的酸味。
「這是你要做的事。」巫妖用羽毛筆的末端撥了撥,一卷清單滾到耶爾面前,無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你在薩利埃里家族呆一天,你就得干一天的活兒,堂·何塞如是說。
「……儀式在什麼地方舉行?」沉默了一會,吸血鬼問道,亞利克斯抽出一張彩圖扔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