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詛咒

第八小節 謝冬節(3)

女神的詛咒

第八小節 謝冬節(3)

人群歡聲雷動,幾乎湮沒了狗群的叫聲——一個經歷了無數風霜的老人憤怒的叱呵聲當然更無法傳達到人類的耳朵里,他今天帶來的都是他最引以為自豪的狗,強健、高貴的動物,對主人忠心耿耿,親切和靄。只要沒有命令,它們就不會停下腳步,或者飛奔起來,據說有一隻懷孕的母狗在奔跑的途中早產了,就在主人的眼前把小狗崽生到冰面上,其他的狗立刻把狗寶寶叼起來,竟然絲毫沒有影響它們前進的步伐。
說話的是個東加小夥子,淺色皮肢,柔軟的波狀發,他首先向亞利克斯行了一個鞠躬禮,然後向煦德淺淺地彎了一下腰。英俊的臉上,有著一種年輕軍人的無畏神情,他挺直了脊背站著,雖然使用著敬語,但不管是口吻還是語氣,都帶著挑戰的味兒。
煦德又一次摔倒在冰面上,他的臉頰緊緊地被上面的重量壓在透明的冰層上,這些冰層可以容許一部中型越野車以及裏面的乘客在上面自由行走,但看起來是那樣的脆弱輕薄。下面暗藍色的水在輕輕顫抖,飢餓的魚向著有亮光的地方聚集,順動著嘴巴……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幾個人爭搶著來把他拉起來,差點沒把他的胳膊腿拉脫臼。
那些雪橇,跳舞,玩遊戲的人們早就停了下來,聚集在場邊發出震耳欲聾的喊叫聲,揮舞著拳頭,他們既要為精彩的得分鼓掌喝彩,也要為輸球的比賽隊伍吶喊加油,忙碌得難以想象。就連那些拉雪橇的狗也被影響著發出長長的嗥叫聲——它們的外貌與叫聲都很像北方灰狼,因為它們確實是人們利用母犬與雄性灰狼交配而得來的,體型很大、肌肉發達、很兇猛,且和主人一樣能夠習慣於辛苦的雪地工作、耐風寒,以少量食物維生。
可今天他怎麼也安撫不了自己的狗,一種根深蒂固的恐懼在他的心裏蔓延開來,這些狗端正地坐著,嘴巴朝向暗藍色的天空,向它們的祖輩那樣盡量把嗥叫聲傳得更遠——一個模糊的記憶在他的腦海里掠過,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焦躁的情緒逼迫他揮舞了一下鞭子,皮革在它們的頭頂上劈啪地空響,而沉浸於閉著眼睛傾情呼嘯的狗群無動於衷,只有一隻大狗睜開了眼睛,藍色眼睛中閃動的寒光讓它的主人畏懼地後退,它很快又閉上了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那種詭異的合唱中去了——
在巫妖每天記憶,準備的幾個法術之中,「石膚術」是必有的,可是現在即便先對自己使用了「夜裊感知」——亞利克斯也無法從那不斷分解,聚攏起來的「人球」中準確地找出自己的兄長來。
「嗯……」撒丁武官思考了一下:「除了把球扔進敵方球門之外,沒有任何規則的西式球賽,在湖面上比賽,每方12人。」他看了一眼煦德:「很容易受傷。」
「呃……世界就此清靜了……」導師這樣總結道。
「怎樣的球賽?」維爾德格興緻勃勃地問。
亞利克斯嘆了一口氣,他不可能就此讓這個世界清靜下來。
一個人用撒丁語大聲說道。
他睜開了眼睛。
一個撒丁人仰頭望向球,他雙手抓到了球,此時,另外一個東加人低下頭,用堅硬的頭骨撞向了他的下巴。他應聲倒下,像頭待宰的羊羔那樣四腳朝天地躺在草地上。但他還抓著球,所以更多的人像飢餓的狼群那樣撲了上去。
煦德苦笑著撞飛了他,他們才能免於被一打以上的人「統治」在最下面——當然,是掌握了力道的。
大概是唯一心不在焉的看客微微垂著眼睛,從沉睡大地上賓士而來的寒風穿透不死者的身體。風中隱隱約約的嗥叫在「夜梟感知」下被捕捉——狗群們的近親在富有節奏地歌唱,此起彼伏——人類的喊叫聲與這種在遙遠的雪野里扶搖而上的呼嘯完全不可比擬。
「球賽,」他的肩膀動了動,似乎習慣性地想要行一個軍禮,但今天亞利克斯沒有穿軍服,所以他只好行了一個鞠躬禮:「今天是始歡日,所以會有一場球賽,東加和撒丁的。」他說話的時候露出一種不以為然的神氣,看來這種比賽涉及到很多東西呢。
撒丁的暴徒把球扔回到撒丁武官那裡,脫掉毛皮大氅,扔給了自己的弟弟,跳下以紅絲絨裝扮的觀禮台。
如果能像煦德那樣參与更好,沒見那些人正在大聲地為他歡呼嗎?——不管是撒丁人,還是東加人。
歡呼聲逐漸平靜了下來……現在人類可以清晰地聽到那些此起彼伏的嚎叫聲了……
東加小夥子短促地看了一眼距離他們幾步之遙的萊沙,公主微笑著,捏著手裡的一朵小白花,把它翻來翻去。
不死者漫不經心地觀看著比賽,軀殼內的靈魂一頭黑線且蠢蠢欲動——費倫諸神在上,底下混亂的那一團讓巫妖有著很大的衝動扔出一個「連環閃電」去——半巫妖導師曾經這樣對付過他和敵人滾做一堆的冒險者小隊。等全部電暈了,再挑挑揀揀,把自己要的拖出來,剩下的直接一個「死雲術」——升起一團黃綠色的有毒濃霧,可殺死霧內虛弱的目標。
第一天為迎節日,第二天為始歡日,第三天為大宴日,第四天為拳賽日,第五天為晚會日,第六天為聚會日,第七天為送別日。
「看吧,就是這樣!」他繼續喊道:「如果把對方撞倒,那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覺!撞得越重,感覺越爽——休想在我的地盤上撒野!你會覺得,對手的三魂六魄都被你撞散了,你奪走了他所有的能量,你統治了他……」
嗯。我大概知道,煦德想。出於暴徒的某種天性,他是在投出球並且確定了它的落點之後才任由身體倒下的。
一家家煎制春餅的火熱灶台,薄荷色的霧氣就像火山爆發時的煙塵那樣濃厚,更讓遊人感到融融暖意。帶有稻草人形象的舞台上高掛著「歡慶謝肉節」的橫幅,民間的能工巧匠則在各自的商品攤上兜售色彩斑斕的手工藝品。置身於攝氏零下十幾度的廣場,感覺嘴裏呼出的熱氣瞬間就被冷氣凝結。目睹一張張綿軟的小薄餅新鮮出爐,圓圓的形同太陽,哪裡受得住誘惑?於是,便像當地人一樣,靠近暖爐、立在風裡,品嘗起不同口味的春餅。本已充滿了奶香、蛋香,再加上一塊鱘魚或熏肉,配上一杯節日必不可少的淡蜂蜜酒,溫暖立時漾滿全身。
在一個斜坡上搭建起來的觀禮台也是為了讓一些矜持的貴賓可以在上面觀賞那些充滿了熱情與歡樂的節目——譬如冰面上的環舞(把相識或不相識的男男女女圍成一層層的圓圈。人們一會兒隨著舞台上演員的指令或歌詞大意做出各種舞蹈動作),還有狗拉雪橇比賽,盪鞦韆等等。
煦德甩了甩頭髮,水珠劈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臉上,不知道是融化的碎冰還是汗水——他稍稍有點頭昏目眩,不過感覺還好,他現在所承受的撞擊,大概只相當於一個1500磅物體的重力,打個比方就是從12英尺左右的地方跳下來,首先接觸地面的那一塊就是你受撞擊的地方——比起那晚令人絕望的「搖晃遊戲」要輕微得多,所以他還能準確地找到一個目標,微微低下頭,用肩膀把他撞飛,右臂頂到了他的胸部和腹部。巨大的衝力不但把這個倒霉的傢伙撞飛,還讓他退後了3碼。在空中,兩個人的身體扭在一塊兒「飛行」,直到被撞者的背重重地摔在地上。當然,他手裡的球也丟了。
這裡是依據著冬宮及其周圍附屬建築逐漸形成的若干商業、手工業和農業村落,比鄰「純凈之海」——也就是東加乃至世界上最為原生態的淡水湖以及廣袤的沉睡大地。每逢節日或者王室成員前來狩獵或者消夏的時候,這些忙碌的村民可以讓依山起伏的草地或雪原不顯得那麼寂寞荒涼。
煦德聳了聳肩,抓住了那個沉重的皮球——真正的皮球,它是用馴鹿皮做成的,上面還帶著灰黃色的毛,裏面填充的材料未知,撫摸起來柔軟中帶有韌性,顛一顛,最起碼有一磅半。「我接受邀請。」
或許有人看到了這一幕,但沒人在意,他們甚至覺得老人太過多事了——狗在現實生活中也會像狼一樣對著掛在天邊的月亮引頸長嚎,這可不是貝弗里影片的專利。
「幹得真漂亮。」一個人靠近煦德喊道,煦德認得他就是前來邀請自己的撒丁武官,在比賽開始前,他曾經囑咐過煦德最好不要碰球,帶著點不耐煩——很多軍人出身的貴族對薩利埃里並沒有很大的好感——但他現在熱切的好像正在追求煦德的某個姐妹——煦德當然沒有姐妹,不過他的勇猛令人熱血沸騰。
他立刻欣喜若狂地將它放到嘴邊去吻。
羅曼諾夫公爵從觀禮台上的座位里站了起來,人們興高采烈地簇擁著煦德以及其他參與人員走到他的面前——按照慣例,勝利者可以得到一顆鑽石,失敗者可以得到一桶烈酒,鼓勵他再接再厲,偶爾的失敗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那個率先向煦德提出挑戰的東加小夥子還是有點垂頭喪氣的,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氣看向萊沙公主,美麗的少女沒有投以失望或者冷漠的一瞥,反而將手裡的小白花投擲給他。
「我們勝利啦。」
令人們疑惑的是,大公的繼承人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之後,並沒有說話或者有所表示,他皺著眉頭向四周張望,好像希望能提前在發現些什麼不好的東西。
亞利克斯在比賽開始之後的三秒鐘之內就可以確定,「沒有規則的西式球賽」是一種非常含蓄,非常文雅,非常隱諱的說法——切實的比喻應該是一群瘋狂的鬥牛,而那隻球就是塊抖動的紅布……純凈之海厚達三英尺之多的冰面上,一打大男人驚心動魄地撞在了一起,沒有頭盔,沒有面罩,肩胸墊,腰胯墊,腿墊,護膝,護肘……連個牙套都沒有,頂多帶著副手套。
這是——怎麼回事?亞利克斯看了看站在東加小夥子身邊的撒丁武官,他曾經為亞利克斯轉交過一兩次文件。
「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的話,薩利埃里閣下。」一隻形狀古怪的皮球放到了煦德的鼻子尖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