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女神的婚典 聖血石

第九小節 誕生(下)

女神的婚典 聖血石

第九小節 誕生(下)

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是撒丁第三王位繼承人,雖然他(她)的母親成為王儲的可能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準確點說,是再也不可能了,但嬰兒從來就是希望的象徵。
「一個男孩。」醫生說。
***
「是的。」安托說,他看了一眼手術台上的羅莎麗亞,她單薄得就像白紙上的線描人物。
他們以為他帶著孩子去看羅莎麗亞,但羅莎麗亞所在的重症監護室除了她自己與護士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在伊諾死亡之後,聖殿騎士中就沒了可以教導或者壓制羅莎麗亞的人,而且羅莎麗亞對於拋開他們以及他們的期望,與安托在聖哲面前發下誓言成為夫妻一事似乎始終有點不安——他們在此之前一直將羅莎麗亞奉為貞女。這導致了兩者雖然還住在同一個建築內(王室贈與羅莎麗亞的城堡),但都有意識地迴避著對方,更遑論如同以前那樣形影不離了;教廷派遣來的嬤嬤雖然細緻,卻更為注重自己的修行,何況其中一個已經被阿涅利以重金收買——金錢對於一個虔誠的聖職者自身或許沒什麼作用,但對於達成一個聖職者的願望卻有著相當大的作用,兩位嬤嬤之一此生所願除了將自己完全的獻給聖哲之外,就是在她的出生地——一個位於山脈深處,貧瘠的,荒涼的村莊里建造一座真正的,結實的石頭教堂。
過去的事情,那些她不願想起來的事情——她被吊起來,懸挂在床柱中央,父親揮舞著殘破的馬鞭惡狠狠地抽打她的脊背與屁股,母親在一邊捧著聖經,譴責自己的過失,因為她居然生下了一個猶如惡魔般下賤墮落的女兒……她進了修道院,那裡除了禱告之外不準發出一點點的聲音,吃飯說話的孩子得用舌頭畫十字架。畫在什麼地方呢?地上。她得舐地,那些濕漉漉的十字架,很快就帶上了血,因為石板地總是有著眼睛看不見的縫隙,而縫隙的邊緣就是割舌的刀刃……
而她還可以以聖哲曾經說過「人單獨不好。」來寬慰自己,為自己脫罪,而且因為聖哲也同樣說過:「你們要生育繁殖」,她決心要為自己的「罪行」來尋找一個可行的赦免——無需安托考慮如何勸說,她自己便作出了儘快受孕的決定,雖然王室的御用醫生與首府的專科醫生都表示,她最好在五六年後再考慮生育的事情。
這能讓人理解,但令人意外的是,護士回來的時候,沒有找到嬰兒,還有安托,監控攝像表明孩子的父親抱著孩子離開了監護室。
他的縱容與大度就和養殖玫瑰的農戶相類似——日夜照顧,細心服侍,無數次地被銳利堅硬的刺刺入皮肉也沒有絲毫抱怨與憎厭之心……這些都能在最後採摘的那一刻得到報償。
羅莎麗亞的身體並不適合懷孕,她身型單薄,體質欠佳,窄小的胯部很容易導致難產。
羅莎麗亞依然處於昏迷中。
白色的人影在她眼前晃動,耳邊嗡嗡嗡的,全是距離遙遠的雜音。
至於身邊的朋友與僕從,那些據說支持羅莎麗亞的貴族們根本就不會再讓自己的妻女和這個遲鈍的小傢伙有著點頭問好之外的關係,王室的僕人們謹守本分,完全不去干涉主人的事情以及出現在不屬於自己的地方——這讓安托輕而易舉地控制了羅莎麗亞。
她現在已經嘗到了一意孤行的苦頭。
他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來。
羅莎麗亞對安托感到十分滿意,她不願意忍受任何犧牲,她不想有什麼人在她那裡得到特權,所有的事情都必須按照她的想法行進——但對於外界事物的無知,讓她毫無所覺地吞下混雜白花曼陀羅的鎮靜劑,加入大量豆蔻、丁香、肉桂、番紅花(催情效用)的飲料與食物……她甚至覺得那些東西很美味,很新奇,卻不知道正是因為這些香料具有的催情作用。在伊諾尚未離開,她的飲食還會受到嚴格監管的時候,無論在原料還是配料中是絕對看不到這種東西一絲一毫的影子的。
托握住羅莎麗亞的手,心裏與面容一樣沉靜。
在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眼裡,安托是最值得信任的,最可靠的,他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在她處理生活中一些令人不快的事件,譬如媒體,收益,王室事務等等、總之一切需要她儘快作出決斷卻感到無計可施一籌莫展時,及時出現在她的面前,他從不只為自己著想而傷害她,或者強迫她做什麼,不對她說謊,不引誘她採取有害於自己的行動,不會因為她的一時衝動而生氣……就算是真正地為她著想,也不會以命令的口吻與傲慢的態度對她說話,即便在他成為她的丈夫之後。
他面無喜色,不過人們可以理解,自己深愛的妻子生死未卜,就算有了兒子也不會高興到哪去。
這些植物催情的效果是很微妙的、柔和的,至少她在投入安托懷抱的之前與之後,都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懷疑。
從「不自然,人為的方式」從母親的腹腔中取出的嬰兒很瘦弱,幾乎可以放在一個魚盤裡而不用擔心他掉下來。
邪惡的異端……血腥的奔牛……潰爛的嬰兒……民眾鄙夷的眼神……媒體苛刻的評論……最後是,伊諾……失望的眼神……
醫生禁止她再次下床跪拜祈禱,並且讓所有人做好剖腹產的準備,並且悄悄地在營養液中混入了麻醉藥劑——但一點用也沒有,曼陀羅花粉的力量要比化學品合成的麻醉劑更為悠長,以往積累下來到的藥性足以消弭那一點人工製品所能起的作用,羅莎麗亞痛苦的,沙啞的嘶喊,汗水與羊水,血水洇透了柔軟的床鋪,她甚至無法去後悔自己沒有聽取醫生的建議保留體力,或者採用無痛分娩——當她決定放棄自己原本的堅持時,卻發現自己連說話也不能夠了,她的整個身體失去了除了疼痛之外的所有感覺。她嘗試用力,但一點力氣都沒有。
嬰兒雖然瘦弱,但足夠健康,在嬰兒監護室里呆了12個小時,安托就獲得允許把他抱起來,他拒絕了護士的陪同,希望能和自己的兒子單獨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