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們空守在這兒，萬一人在牢里出了什麼事，如果向大人交待？」

馬十三望著他那嗜血的樣子，心尖直顫，腳上的劇痛讓他神志有些迷糊，朱一錦再次揮動一下匕首，立即嚇得他連聲說道：「好漢饒命，小人……小人都說，都說，那李香君還關在巡檢司大牢內，沒受什麼苦。」

二人行動乾淨利落，控制住房屋主人後，就在廳中將馬十三弄醒。

馬十三一聲慘叫剛出口，就被朱一錦捂住了嘴巴，但腳趾頭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冷汗直冒，雙目鼓起，如同一隻鼓滿了氣的癩蛤蟆。

倒不如把此事辦成鐵案，就算韓贊周真的有心幫秦牧，到時又能耐我何？

「十三，你再去見見李香君，讓她死了那條心，京里有內閣首輔陳大人主持其事，韓贊周包庇不了秦牧，她若是還不識抬舉，秦牧必將難逃死罪，快去。」

房中散坐著七個彪形大漢，目光全都盯著蘇謹。

「老爺，這通匪是大罪，終究是要送按察司過堂的。」

馬十三連忙應了聲，然後匆匆趕往巡檢司，連平日跟在身邊的兩個小廝也沒顧得上叫。

方今天下大亂，但南昌沒有遭受過兵禍，作為江西省府，位於鄱陽湖之濱，贛江穿流而過，水陸交通便利，自古就是繁華之地。

「是，老爺。」

韓贊周雖然不好惹，馬明遠也不是隨人拿捏的，他背後站著內閣首輔陳演，贛南巡撫與首輔陳演不和，就是馬明遠幫著彈劾，使得贛南巡撫至今滯留京中待罪，能不能再回贛南還兩說呢。

馬十三收起那幾份口供，匆匆離開巡檢司，回去將詳情報予馬明遠，誰舉薦秦牧出仕的，這不難打聽；

「小人……小人真……嘶……真不知道大爺你說的李……啊。」又是一聲慘叫，那徹骨的疼痛讓馬十萬全身劇烈扭動，很快痛暈了過去。

等馬十三回去查到舉薦秦牧出仕的是南京鎮守太監韓贊周時，想必就沒這麼囂張了吧。

「蘇大哥，照我說，咱們直接殺進巡檢司，把人救出來一走了之，出了這南昌城，誰能奈何得了咱們。」

「這事是誰在背後指使，你把前因後果都說清楚，不然……嘿嘿。」

「我說，我說。」嚇得尿了褲子的馬十三再也不敢隱瞞，把情事的經過一一說了出來。

如今湧入南昌城的難民很多，也有不少江北的官紳富戶南遷而來，讓南昌城更多了一份異樣的繁華；

街上人流摩肩接踵，達官貴人的車轎穿流不息，街邊賣兒賣女的也多不勝數，笑聲與哭聲兩相交織。

他不甘心地說道：「香君姑娘既然自認是秦家人，難道就不為秦牧想想嗎，若是秦牧勾結叛賊的事情上奏朝廷，這可是千刀萬剮的大罪啊。」

當初秦牧赴任時進南昌拜見各司主官，沒有送一兩銀子的禮，大家就是看在韓贊周的面子上，才沒有跟他計較。

「李香君姑娘現在怎麼樣了？」

街邊擠滿乞討的難民，這小小的變故，以沒有引起什麼騷動，他們更在意的是如何填飽肚子。

架住馬十三的兩個人，一個叫李式，另一個叫朱一錦，他們架著昏迷的馬十三進入旁邊一條小巷，敲開一小戶人家的大門，未等開門的主人詢問來意，匕首就架了過去。

朱一錦再次將他弄醒，一臉獰笑地接著說道：「你可以再試試，老子正好再過過手癮。」

李香君看上去嬌弱如柳，纖纖如月，馬十三如何也想不到這樣一個纖弱的人兒，竟是如此的剛烈。

「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馬十三一醒來就驚聲問道。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您問，您問什麼小人知道的一定如實回答。」

「你大爺我盯著你好幾天了，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你落單，算你的好日到了，這些天你在巡檢司進進出出，仁通分號一案分明是你背後的主子在指使，少他娘在你大爺面前裝蒜，說不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來啊，備轎，本官要去按察司走一趟。」馬明遠沉喝一聲。

「不可魯莽，要把人從牢里救出來，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或許能辦到，但想把人帶出南昌城，恐怕沒那麼容易。」

李香君在媚香樓時，談笑有鴻儒，往來皆公卿，以她的見識豈是馬十三嚇唬幾句就能嚇住的，不僅如此，她還反將了馬十三一軍。

「還能怎麼辦？」馬明遠一板他那張苦瓜臉，兩條眉毛又皺在了一起，「一干人犯既已招供，證據確鑿，難道本官冤枉他們不成，李香君本就是妓籍，再把她籍沒為妓就是了，其他人等按律該怎麼辦還怎麼辦。」

「李……李什麼，誰？小人沒聽過呀……啊！」

馬十三微微愣了一下，憑直覺他能確定李香君這番話絕不只是嘴上說說，如果李香君真的誓死不屈，事情還真有些麻煩。

知道秦牧是南京鎮守太監舉薦為官之後，馬明遠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這梁子已經結下，半途而廢不但不能消除隱患，只會更加被動；

巡檢司對面的一家客房內，蘇謹透過窗戶觀察了對面的巡檢司一會兒，然後滿臉焦慮地在房中踱起步來；

恨只恨當日來遲了一步，李香君在中午入獄，他們下午進城，只差了一個時辰，想到這，蘇謹不禁捏緊了拳頭，實在不行也只能冒險一試了。

對這些現象，馬十三早已經見怪不怪，他在人流中匆匆穿行，突然感覺腦後遭到一下重擊，緊接著身體被人架住，同時聽到一聲「馬兄，你怎麼了」，便昏了過去。

「我是你大爺。」朱一錦答得更乾脆，手上那把鋒利的匕首頂在馬十三的眉心中間，讓馬十三雙目變成鬥雞眼，「現在老子問你一句，你就答一句，你若想嘗嘗這匕首的滋味，不妨說假話。」

這一點正是蘇謹最擔心的，李香君一個嬌滴滴的美人，進了大牢后誰敢保證沒人動歪心思？他受秦牧重託而來，若是李香君在牢中受辱，等秦牧到了南昌怎麼向他交待？

李香君柳眉微揚，杏眼一橫答道：「我家秦郎文武無雙，剛到江西，便平叛亂撫災民，造福一方，有大功于朝廷，豈是爾等想怎麼污衊便怎麼污衊？你家巡按御使雖然權重，我卻不信他能隻手遮天，你們先回去查查我家秦郎是誰舉薦出仕再說吧。」

李香君望了望牢房的小窗透進來的那一道亮光，秀眉一蹙一舒，決然地對馬十三說道：「請你回去轉告你家巡按大人，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我李香從走出金陵城那一刻起，生為秦家人，死為秦家鬼，今生絕不侍第二人，你家巡按大人想給我扣上什麼罪名，我阻止不了，但若有什麼非分之想，那就把我李香的屍體抬回去吧。」

「老爺，怎麼辦？」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敲響，坐得靠門的一個大漢快步上去把門打開，便見朱一錦迅速閃身進來，門一關，他便抱拳說道：「蘇大哥，把馬十三那廝弄到手了。」

巡按御使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縣官諸考察，舉劾尤專，大事奏裁，小事立斷。權力不謂不重，但和南京鎮守太監韓贊周相比，又是小巫見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