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揚天下》第七卷 坐斷東南戰未休

第三百八十四章 月下燈前

第七卷 坐斷東南戰未休

第三百八十四章 月下燈前

「巧兒?那丫頭……會買這個?」
夕陽落下去了,殿角飛檐外唯餘一片淺赭淡青,天空點綴上了星星點點的星光,柳如是站在浴室廓下,望著深秋的天宇,一縷淡淡的悲傷漫上心頭。
「秦王若是喜歡,就拿去用吧。」董小宛溫婉一笑道。
秦牧舉起手,讓她系革帶,順便將濕發往腦後一捋,然後忽然說道:「你的詩做得不錯,我讀過。」
董小宛能書擅畫,加上性格恬淡,喜歡清靜,平時多是在園中讀書或臨摹字貼,她喜歡蔡邕曹娥碑,每天臨摹數千字,從不錯漏。
董小宛的妝樓上,一彎新月懸于窗外,夜風涼如水,透入鏤花軒窗來。
從秦牧的哼唱里,能感受到他很享受熱水的浸泡,有些忘我。這讓柳如是很難把他與書房裡嚴肅的樣子聯繫起來。
以前她便是淪落煙花地,也是倍受人追捧,奉承,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如此漠然無視。
「秦王,瞧你說的。」
秦牧畫技一般,幾竿翠竹只畫出了形,倒是董小宛畫于竹下的幽蘭,形神兼備。
秦牧在她芳靨上輕啄一口,想了想提筆沾墨,在畫的左側題下一首五言:泣露光偏亂,含風影自斜。俗人那解此,看葉勝看花。
在後院三個女人中,數董小宛廚藝最好,做的點心色香味俱全,做成各色花鳥蟲魚,栩栩如生,情趣盎然。
秦牧情難自禁,將她摟得更緊些,向著她溫潤的櫻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浴室里除了水聲外,還傳來秦牧有一句沒一句的哼唱:蘭之猗猗,揚揚其香。眾香拱之,幽幽其芳。不採而佩,于蘭何傷。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夢熊,渭水泱泱。采而佩之,奕奕清芳。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孫之昌……
細想來,秦牧是個慾望很強的男人,她時常得與李香君一起,才能滿足他。但他不光是身體上強壯,精神上更強大,有常人難及的自制力,絕不是見著了美人就移不開步子的那種男人,看來柳如是的事也只能慢慢來了。
董小宛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塊酥皮玫瑰點心塞入他口中,堵住他對巧的「攻擊」,秦牧嚼了兩口,連聲嗯道:「嗯……嗯,好吃,這是你做的?」
書桌上的豆青釉加彩梅竹紋筆筒,製成竹型,外攀梅花,光澤亮麗,上有題句:月縷無瑕玉,風彈不調琴。
柳如是為之愕然,不知他為什麼突然來這麼一句。
見他說得有趣,董小宛溫柔地笑道:「這是巧兒昨日買來送我的,奴原有一個黑漆鏤蘭草筆筒,秦王既然喜歡這個,還是拿去用吧。」
秦牧淡淡一笑說道:「尤其是後面兩句,頗有三分英氣,比秦淮河上那些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公子哥兒強多了。」
「噗哧!」董小宛笑倒在他懷裡,曼妙的嬌軀軟得象一泫春水,柔若無骨,「看葉勝看花,只憑此句,誰敢說秦王是俗人。」
董小宛頗和些過意不去,但這畢竟是王府,總得守些規矩,她能做的只是把柳如是要來做自己的侍女,以便照應。當著別人的面,她連叫姐姐都不敢。
她沒有輕視秦牧的心思,相反,很享受這種被他擁著,寵著的感覺,畫成什麼樣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情趣,這份溫馨。
「婢子粗陋之作,有污秦王尊耳,還望秦王見諒。」
秦牧攬著她的香肩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我還用得著拿去嗎?」
秦牧隨即輕誦道:「碧草河西水上亭,和煙和月復空冥。芙蓉曲斷金波冷,楊柳姿深天外青。涌夜何人吟落木,春江一望卻侵星。遙憐處處烽煙事,長嘯無心閣自憑。」
她悠悠一嘆,今後自己看來就得過這樣的日子了吧。這王府的院落好深,深得你再也走不出去。
以前她雖陷煙花之地,但倜儻自如,生性洒脫不下於男子,但經歷了國破家亡,人事兩非,讓她整個人有了很大的變化。
左壁一架線裝書,窗下一張檀木書桌,書桌上筆筒、筆洗、筆舔、筆格、水盂、墨床、印泥盒、鎮紙等一應俱全。
「你呀,還真當她是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呀,告訴你,什麼時候被她賣了都不知道,這丫頭鬼精得很……」
「她有前科,以前搶過我的煎餅。」
她穿著蘭色窄袖上衣,月白青蔥色雲天水漾留仙裙,膚若凝脂,顧盼有情,恍若群玉山頭的仙子。
董小宛宜嗔宜喜,將另一個點心塞入他口中,再次堵住他的胡言亂語。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侍候在旁的柳如是一眼,心裏卻是喝了蜜一般甜。
柳如是這次倒是很有做為侍女的覺悟,動手為秦牧和董小宛各沏來一杯茶,然後退到一邊靜靜地侍候著。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秦牧喝了幾口茶,從後面擁著她,倆人合畫一幅蘭竹圖。窗外月色如霜,秋蟲寂寂,小樓內薰香裊裊,懷中美人如玉,幽香襲人。
「嗯,說是一兩銀子買的,奴都不敢相信呢。」
秦牧平時忙忙碌碌,很少有閑情作這樣的消遣,所以這溫馨的一幕讓董小宛倍覺珍貴,心都融了。
秦牧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婉約如你,水一般的清靈,玫瑰花里滲滿了柔情,淺嘗一口,記我三生……」
要改變柳如是侍婢的身份,除非討得秦牧歡心,並得到他臨幸……董小宛想到這,悠地盼了秦牧一眼,見他正在呷茶,對風韻撩人的柳如是恍若未見。
題完拔,秦牧哈哈笑道:「本王雖然是俗人,但必須把自己標榜得高雅點,免得別人說我大秦舉國皆俗,咳咳……這個嘛,也算為國爭光吧。」
秦牧說完邁步離開,柳如是望著他的背影,不禁為之莞爾,心道你還不是寫過「欲渡浣花溪,遠夢輕無力」這樣的詩句。
畫好之後,她擱下筆,仰起螓首偎在他的肩上,香細輕輕廝磨著他臉頰,一臉幸福地說道:「秦王,畫好了,你來題拔吧。」
錢謙益靦顏降清,顛覆了她以前所有的認知,她實在無法理解,一個才華橫溢,以君子自命,被尊為文壇領袖的人物,怎麼能說出「頭皮癢甚」這樣的話來。
董小宛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嫣然笑道:「巧兒心地善良,倒不會隨便去占人家的便宜,只怕是商家認出她來,故意把價錢說低,巧兒不知就裡便買了。」
董小宛含笑點頭,見他喜歡,又拿起一個來,這點心做成含苞欲放的玫瑰狀,裡頭的餡是羊肉末加蒜茸香菇,外頭一層麵皮裹上蛋黃炸成金黃,不但味道酥香美味,而且形態動人,看上去就象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
秦牧看著喜歡,拿起來細細賞玩了一下說道:「宛兒,什麼時候換的筆筒?嗯,這個好。」
對於錢家被抄,她沒有多少悲傷,甚至對於生死之事,她也看得比較淡了,卻不知為何,在秦牧讓她退出浴室后,心中莫名有種凄涼。
秦牧沐浴好后,她進去幫著穿戴,秦牧的皮膚不象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那樣白皙,略呈麥色,柳如是還注意到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間結著老繭,這應該是經常拿刀握劍所形成的。
一抹月光斜映在她芬芳的花靨上,美得如夢如幻,而明眸中包含的依戀,又帶給人無限的溫情。
「一兩銀子能買回這個?這丫頭該不會是帶著葉寒他們去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