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最是江南風光好
第52章 學院風波
「好了，進去吧，娘親早讓人備了膳食，就等著你回來用呢。」蕭氏笑著說道。
自古江南多靈秀，而江南考生中進士者也為天下之最。杜均素來是個愛才的，對於這些膽大求教的學子倒也沒多為難，反而讓家丁收了投遞的文章。
「只怕你還不配。」謝清懋冷冷看著他，用一種蔑視的語氣說道。
直到有一次，他去用膳時，無意聽到兩位同窗的談話。兩人剛開始便是在羡慕胡閔，說他能得了杜均杜大學士的青眼。
在她看見這父女二人走近時，臉上一喜，待看見身後再沒旁人的時候，突然又頓住了腳步。待兩人走近后，謝清溪才抬頭看著蕭氏。
不過若無成是非教的法子，她娘估計這幾日還躺在床上呢。女人啊，為母則強，果真是一點都不假。
蕭氏有些心疼地說道：「娘不是說過，讓你早些回去歇息的，不用在這裏陪著我。」
「哼，那還不是先生看在他爹是布政使的面子上罷了，若論起真才實學來，我看他別說比不上他哥哥，只怕連胡閔都比不過呢。」這人顯然是既看不上胡閔又看不上謝清懋，一出口滿滿的都瞧不上，只怕這全天下能勉強入他眼的便只有謝清駿了。
他冷眼看著那人說道：「師兄之言，學弟受教了。」
江姨娘聽著謝樹元這樣絕情的話，竟是兩眼一翻，便要昏厥過去。
謝清溪：「……」
「娘。」謝清溪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輕輕叫了一聲，在假寐中的蕭氏勉強睜開眼睛，她衝著謝清溪淡淡了笑了下。
蕭氏因著謝樹元的那句話，心頭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她嫁入謝家這麼多年，同他夫妻十七載，到頭來終究是壞了夫妻情分。
胡閔看著那兩人，頗有些居高臨下地說道：「看來兩位師弟對胡某都有些不屑，看來胡某要向兩位請教一番了。」
「你們回來了。」蕭氏看了兩人一眼，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可是再好看，也不能擺脫一件事，那就是她是個肉乎乎的小姑娘，特別是臉頰上的肉，肥嘟嘟軟乎乎的，就連謝清駿每回瞧見她，都是用捏她的臉頰打招呼。
「我不要。」謝清溪說道，她起身指揮著旁邊的秋水將蕭氏扶了起來，自己趕緊將她枕著的枕頭墊起來。待她放好枕頭，秋水便慢慢扶著蕭氏靠在後頭。
「好了，我不過是累了些，再躺幾日便好了。你可不能耽誤了功課。」蕭氏一片慈母心，忍不住說道。
語帶羡慕的人又說：「不過雖說大公子不在咱們學院，咱們書院不是還有位二公子的。你不是和二公子是一個班的，我聽說他不僅讀書刻苦還很有些天賦，每回考評都是你們班上的第一。」
成是非突然笑了一下，睨了她一眼問道：「可見遠香近臭這話是一點都沒錯，如今我日日杵在這裏，六姑娘可是一點都挂念成先生的好啊。」
於是，謝家進入一個全所未有的冰凍時期。
「娘。」謝清溪拉著蕭氏的手臂，小心地叫了一聲。
不過謝清駿雖後到了蘇州府，可他並未入讀蘇州的任何一間書院，而布政使大人府上又豈是這些寒門學子能隨便出入的。
如果說一個天才最大的屈辱，那就是被另一個天才壓下去了，而且那人不僅比你年輕，還比你有家世。
於是蕭氏這麼一說的時候，她感動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所以她是總算瘦了下來嗎？
蕭氏雖不讓謝清溪在她跟前伺候著，可是謝清溪卻是個執拗的性子。如今蕭氏的吃飯喝葯，她是一點不假借旁人之手，通通都是自己來過。
「那還得先生出的好主意呢。」謝清溪呵呵地說道。
說完，他便跨過門檻，頭也不回地離去。
謝明芳這會真的被嚇壞了，雖然江姨娘從來沒在蕭氏手上討過便宜。可是除了蕭氏外，這謝府里就算她的姨娘最
謝清溪看了一眼已經走進院子中的謝樹元，突然壓低聲音說：「娘，爹爹將四姐姐……」
蕭氏病倒，她雖表現堅強，沒象往常那般哭哭啼啼，可到底還是難過的很。如今這年代，可不象她所在的時代，現在是勞累過度，萬一積勞成疾。
「這樣還舒服嗎？」謝清溪盯著蕭氏的臉關切地問道。
連杜均都這麼說，一時間胡閔的風頭又是一時無兩。
就在這兩人收拾了膳盒起身準備走的時候，突然從對面的內室里走出幾人，那兩人看見突然走出的人時，都驚了下，待看清人臉時，兩人都面面相覷，一張臉更是又紅又白。
那幾個婆子本就在等著主子吩咐，如今見蕭氏開口，就上前要去捉她。可誰知一直在磕頭的江姨娘，卻一下子貓著腰竄了幾步，就到了蕭氏的面前。
不過她還是請了自家的嫂子邱氏過來，讓她趕緊去西鳴寺去，謝明嵐就在附近的庵堂里住著。也不知邱氏去了沒，反正她後頭又進來一回后，江氏便再也不敢鬧騰了。
因著他們走的是另一處並未碰見謝清懋，反倒是胡閔等人走過時，看見謝清懋帶著他的小廝站在一旁。
所以這些書院的學子只聞過謝家大公子的名，卻連人都沒見過。這個胡閔便是想找人家文斗一番，卻連人都見不著。
「明嵐與佛有緣，雲慈師太留她在庵堂中小住，若是你實在擔心，便去陪她吧。」謝樹元的聲音依舊又輕又柔，可是說出的話卻猶如利刃般，直插進江姨娘的心裏。
一時間氣氛完全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就連謝清溪在這一路上都想過無數回的可能性。但是她怎麼都沒想到，謝樹元竟會將謝明嵐留在庵堂之中。
蕭氏身子還沒完全，不過蘇州府卻發生了一件大事。文淵閣大學士杜均從京城致仕了，因他乃是蘇州府人士，近日全家返回蘇州了。
因著謝清駿給謝清溪請了一位成先生，所以謝清溪回來后，便再也沒同其他姑娘一起上過學。如今白先生的學生就只有兩位，謝明貞過來的時候，同謝清溪悄悄地說，如今就連明芳都老實了許多。
先前羡慕的那人卻是輕笑一聲，他說：「這樣的話你可小心點說，要是讓胡閔聽到，他豈不是要氣死。」
「不要，不要。」此時一直站在門口的謝明芳突然跑了進來。她拚命搖著頭看著謝樹元，眼帶著淚說：「爹爹，不要啊。六妹妹是你的女兒，難道我和四妹就不是嗎？為何爹爹要這樣對四妹，要這樣對姨娘。」
謝清溪想都不敢想這事，結果成是非就教她一招。你只管在你娘跟前死命盡孝，最好就是你娘沒醒來你就在跟前守著，她喝葯你親自喂，她吃飯你也喂她，她要是吃不下你也難過地吃不下，最好能自己瘦的跟根豆芽菜一樣。
這麼幾天下來，就連謝清溪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都覺得臉頰瘦了一圈。她從寺中回來當天，蕭氏就說她消瘦了，如今又連著伺奉蕭氏，那小臉尖的讓人心疼。
『砰』，謝清溪手中的飯碗掉了下來，在桌子上轉悠了幾圈后，遛遛地從桌邊滾落了下去。好在地上鋪著的是地毯，因此這紅牡丹描金小碗倒也沒摔壞，只是裡頭晶瑩剔透的米飯都掉了下來。
明芳嚇壞了，她哀切地哭著，可跪在江姨娘旁邊的時候，卻是一直拉著她的衣袖。
這提的多了，自然就傳到了胡閔的耳中。他本就不忿鄉試之後被謝清駿搶了風頭，如今杜大學士只看上了他的文章，可偏偏還有將謝清駿拖出來壓他一頭。
「不用謝，我聽說你手裡有一盒江正所制的墨錠，拿兩塊給我就行。」成是非看了眼
就連蕭氏歇息了，她都要在旁邊坐著陪她。
不過這些學子都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正是年少衝動的時候，這會笑完了也並未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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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氏笑著搖頭，說道：「一點都不燙，這些事情還是讓丫鬟們來吧。你每日都要上學堂，別累了。」
雖然這法子略有些不人道，不過為了她娘的身子，她自然是豁出去了。於是在她苦肉計兼真實情感的流露下，她娘迅速地恢復了。
「氣死又能如何，才學比不上旁人，還不許咱們說了。」這人不在意地說道。
先前那個憤青嚇得腿都直哆嗦，還是旁邊那人乾笑著直說道：「都是咱們一時胡言亂語，還望師兄不要怪罪。」
謝清溪點頭，卻沒有說話。
謝樹元臉色依舊如冰霜般冷漠，他冷冷地盯著蕭氏，過了好一會才開口：「如今，一切都如你所願了吧。」
可現在……
待她出去后，就看見江姨娘一身月白衣裳，頭上的髮髻只鬆鬆地挽著，正跪在院子里拚命地磕頭。旁邊站著的芝蘭院的婆子，因著沒主子發話，並不敢將江姨娘如何。
蕭氏轉頭看著謝樹元，而謝樹元一張臉冷漠地沒有一點表情。
成是非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筆，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既然夫人這病已經大好，那今日咱們就來下兩盤棋，讓先生我看看，你這棋藝可有退步？」
蕭氏點了點頭，臉色依舊蒼白可面色卻露出些許喜色，她道：「舒服，我的溪兒弄的自然舒服。」
謝樹元見她起身往外頭去，也放下碗筷也跟著出去。這芝蘭院是蕭氏的院子，她整治府里有數十年，積威甚重，尋常別說是這樣撒潑大鬧的，就連稍微高聲說話的都沒有。
不過讓她傷心的是，不管是謝清駿去說還是謝清溪去請，謝樹元除了讓人送了兩支人蔘過來，就再也沒來過蕭氏院子中。這幾日他獨自住在前院的書房裡頭，擺出一副誰都不要來打擾我的架勢。
「你算什麼東西，敢同我家少爺這般說話。」張全兒開口斥責。
謝清溪現在才發現她爹狠起來，實在是能算得上心狠手辣。就連她和謝明嵐鬥雞眼成那樣，她都沒想過將謝明嵐送到廟裡去。不過這也是，她再得寵也不能張嘴就把自家親姐妹送到莊子上吧。
「成先生，我大哥哥若是知道是你教我這法子，只怕要生你的氣吧。」謝清溪托著腮幫子，看著成是非在書桌前揮毫潑墨的樣子。
成是非轉頭看了眼謝清溪，突然嘆道：「果真是好人沒好報，我聽清駿說，令堂如今都已經能下床呢。可不是比前幾日好多了。」
而頭一位受到杜均接見的就是今科鄉試的解元胡閔，這個胡閔不過二十弱齡便得了解元，本就是鳳毛麟角的人物。本來人人稱頌，偏偏後頭傳出一個消息，蘇州布政使謝大人的長子以十六歲得了直隸解元。
這會謝樹元也正好出來，他站在門口處，冷眼看著江姨娘不停地給蕭氏磕頭。
可這幾日來，就連謝清懋這樣板正的性子，都覺得同窗似乎都對自己頗有些微詞，他還深刻反思過究竟是自己錯在何處了呢。
他的聲音又柔又輕，讓江姨娘心中一喜，只恨不得將他的腿抱的更緊。
可問題又來了，謝清駿從來沒在蘇州的學子圈裡交際過，大家也只聽說過謝家大公子如今在蘇州，卻從沒人真正見過。所以胡閔就算想找他文斗一番，也瞧不見人。
誰知他一張口，就連胡閔在內的所有人都哄然大笑。這會胡閔大概是不屑和一個小廝，只聽他身後的一人嘲笑道：「咱們這可是書院，都是讀書的學子，若是想當公子只管回家去當便是了。」
即便是那樣慈和的父親，即便他曾對明嵐那樣好，可是該狠下心的時候
而胡閔更是自持身份，含笑著看著他說道：「既是如今看見謝學弟，不知學弟能否給令兄長帶話呢。胡某自鄉試之後，便時常聽聞令兄的大名。不過胡某卻未有幸見過謝大公子，不知大公子能否賞光一見，也好讓胡某見見直隸解元的風采。」
杜均曾擔任過禮部尚書，主持過好幾屆春闈。要知道但凡參加過杜均主持過的會試的學子，只要是榜上有名的都要尊稱杜均為一聲座師。是以說杜均乃是桃李滿天下真真是一點都沒錯。
謝清溪微微長大嘴，她那盒墨還是她爹給她的，到如今她自己可是一錠都沒捨得用呢，一盒也就才六塊。這位倒是好，張嘴就要兩塊呢。
張全兒這會可忍不了了，謝清懋在謝府那可是沒人敢說一句的主，那些下人誰瞧見自家主子那不是恭恭敬敬的。偏偏到了這書院，一個兩個都當自家是泥塑的不成。
於是謝清溪還沒瘦成豆芽菜呢，蕭氏就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我已經同成先生請假了，母親生病了，我作為女兒自然也該隨侍身邊。」謝清溪認真地說道，接著又給蕭氏餵了一口湯藥。
蕭氏摸了摸她的小手，貼心地問：「這幾日在廟裡只能吃素齋，瞧著小臉都瘦了。」
而江姨娘抬頭的時候，也注意到了身後的謝樹元，她猶如看見救星一般，用膝蓋跪著爬了過去，隔著高高地門檻就是抱著謝樹元的腿。這會她倒是一句話都沒有，只哭的凄厲。
自從謝明嵐沒回來后，因著爹爹發了那樣的狠話，江姨娘不知是念著謝明芳還是真的怕了，如今也在院子里老實待著並不敢鬧了。
如今杜均杜大學士不僅點評了胡閔的文章，還言之鑿鑿地說，以胡滌生之才可問鼎明年會試的三甲。杜均可不僅僅是學問好，他當官也不差，聽說辭官回鄉的時候，皇上那是再三挽留了。況且他可是當過數次會試的主考官的，對於這學子的才能學識看得可比一般老師清楚地很。
她想起謝明嵐走的時候，笑的不知多得意，還說爹爹疼她不比六妹妹少。可是現在看看，只怕那會爹爹帶著她去，就是為了送她去庵堂里吧。謝明芳不由打了個冷顫，如今她才突然發現，她們雖是謝府的女孩，是謝府的嬌客，可是一切的命運都掌握在父母的手上。
謝清溪跟在謝樹元身後，朝著蕭氏的院子走去。待走近后，蕭氏早早得了消息，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非也，非也，只怕是大公子有難言之隱呢。」
待謝清溪攙著蕭氏的手臂進來時，謝樹元看了兩人，突然說道：「若是無事，便早些開膳吧。」
大概是被謝清懋這冷眼看的，對面之人方想起，這位可跟先前那兩人不一樣啊。這位的爹可是蘇州的布政使大人，只怕他們山長見了謝清懋說話都要帶上幾分小心呢。
「噓。」蕭氏突然輕輕噓了一聲，讓準備提前給她招呼的謝清溪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這位杜均杜先生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僅涉獵廣泛而且著作頗豐，在京城時更是當過諸位皇子的師傅，在當今也算是數得上的大家。若不是因為年紀大了，就算是皇帝都捨不得他致仕。
可偏偏就有好事者，又將謝清駿提了出來，說這位布政使家的大公子，比胡閔還小四歲呢，就連得直隸省的解元。關鍵是人家還有一個當閣老的爺爺，一個當侯爺的外公，人家在京城的人脈就不是你一個蘇州學子能比的，所以好事者就說更看好謝清駿得三甲之位。
所以他一直是班上考評的第一，從未被超越過，況且真算起來，他比同窗的年紀要小上兩三歲。因此能有如今這份成績更是難得，所以一些老師私下點評學生的時候，就說過這位謝家二公子只怕以後未必就能差與其兄長。
謝清溪跑了出來，她看著謝樹元站在門口，而江姨娘只管抱著他的腿一味地哭。她的心猶如墜入萬丈深淵中一般，她突然想起謝樹元替她抄經書祈福的樣子。
謝清溪端起葯碗，小心地吹了吹還冒著熱氣的湯麵，小口小口呼氣的模樣讓蕭氏看的既心酸又高興。
單單有謝樹元這個親爹的加持，謝清懋以後的科舉前程自是不愁的。
而跟著他後頭的幾人聞言都是哈哈大笑，於是在這幾人的嘲笑聲中，那兩人提著自己的膳盒連忙告罪離開。
要知道這庵堂只有家中犯了大錯的妾室或者主母才會去的，尋常姑娘家即便犯了錯，也頂多是送到莊子上養起來。
他這人最是端方，在書院之中，那真是板正地不行在板正了。就算是再好學的學生都有開小差的時候，可謝清懋就能從早上端坐到下學，而且不帶一點走神的。
「再得杜大學士青眼又能如何，我看他就是比不過布政使大人家的大公子，要不是那位大公子不在咱們白鷺學院讀書，哪有他胡閔這般猖狂的時候。」這人顯然是不服氣胡閔的，張口就是貶低。
於是謝清駿在胡閔眼中，簡直就是遠日有怨近日有仇的代表了。
她跪在芝蘭院的正中央，院子里的地磚皆是大塊青磚鋪就，沒一會她的額頭已是隱隱地泛著紅。
如今杜均回到蘇州，這蘇州學子莫不興奮，甚至不少膽大拿著自己所作的文章上門求教。
「燙嗎？」謝清溪小心翼翼地給蕭氏餵了一口后，認真地問道。
這是謝清溪吃的最沉默的一頓飯，以至於她連最喜歡的糖醋肉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那日大夫來了，替蕭氏把脈后也只是說道，夫人勞累過度又一時急怒攻心，這才會暈倒。可是謝清溪看著她娘躺在床上都養了好幾日了，臉色倒是比先前好多了，只是人都還是乏力無勁。
「你們都是死人嗎？看著江姨娘在這樣鬧騰，若是驚嚇著六姑娘，你們是拿命填補嗎？」蕭氏冷冷地看著旁邊的婆子。
「賜教倒是不敢，不過是想同大公子見面，相互討教一番罷了。」
謝明芳哆嗦地拉著江姨娘，現在只敢小聲地哭道：「姨娘，不要，不要丟下我。姨娘。」
謝清懋自幼便得謝樹元親自教導，即便如今他在書院讀書，可謝樹元還是會定期考校他，每隔幾日便要點評他的文章。只怕這書院裡頭教書的先生們，就算學識有比謝樹元淵博的，但是論科舉上的前程卻是誰都比不上他的。
謝清溪看了一眼謝樹元又看了一眼蕭氏，最後只能深深地將自己的頭低下。謝樹元看了眼蕭氏，卻久久沒說話，就在蕭氏都以為他會掉頭離開的時候，突然他抬腿進了院子中。
按理說胡閔出風頭，關謝家什麼事啊。可偏偏文人相輕的毛病又出來，都說這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便是這狀元所做的文章都不敢說自己是天下第一，若真說那是他做的文章對了當時主考官的喜好，後頭又得了皇上的青眼罷了。
「好了，成先生，那兩塊墨我下午便讓丫鬟送過來。」謝清溪說道。
「咱們都是飽讀聖賢書的人，這搬弄口舌乃是小人行徑，我勸兩位師弟與其有這些時間在這處胡言亂語，倒不如多看兩本書，免得回回考校都排末位，著實是無顏見爹娘。」胡閔不僅學識厲害，就連嘴炮也不遑多讓。
於是他問道：「不知胡學長有何賜教呢？」
她的小清溪好像一天之間就長大了，她那日暈倒。原以為會將她嚇得不輕，可誰知她不僅沒哭，反而鎮定地指揮婆子將蕭氏扶到內室中，又派人去請了大夫過來。一直到謝清駿過來的時候，她都那麼的鎮定。
就在三人沉默地吃飯時，突然聽見院子里凄厲的叫
蕭氏看了一眼被嚇住的謝清溪，立即臉色陰沉，一下子就起身。
「太太，我求求了。以前是我不好，一味地霸著老爺，還整天同太太你鬥氣。你可憐可憐我，看在我自小就流放不懂事也不懂規矩的份上，饒了我們的四姑娘。太太，我給你磕頭了，你饒了四姑娘吧。」江姨娘的話猶如連珠炮一般說了出來，那頭磕得更是厲害。
可是找不到謝清駿，卻能找到旁人啊。於是與胡閔等人同在白鷺書院讀書的謝清懋就成了頭號倒霉鬼，剛開始也只是同窗們在他身後指指點點而已。
謝清懋一張白皙的小臉一下漲的通紅。
人往往都是這般，明明自己比起旁人來差的很多，可偏偏在知道另外一人壓過那人時，便總拿另外那人說事，說的多了，彷彿就是他自己能壓過了一般。
「林師傅最近也不知去哪裡了。」謝清溪托著腮看著外面的天氣，如今已經臨近冬日了，轉眼又要到年末了。
蕭氏想說話，可是看著謝樹元並不太好看的臉色，還是頓住了。
若是旁人說謝清懋，他倒還能忍受，如今這字裡行間皆是在貶低謝清駿，他卻是忍都無法忍的。
謝清駿當然也過來，不過他到底是男子，又這般大，即便是母親的房中也不好久待。至於其他兩個，別說是蕭氏不允許，就連謝清駿都不許他們耽誤了學業，除了下學后被允許過來陪會。
畢竟教他的老師當中也有教過胡閔的，那胡閔在十四歲不論是讀書的態度還是學識可都是比不上謝清懋的。所以說家學淵源這四個字，可不單單隻是表面上的意思。
所以她處處同六妹妹爭，同大姐姐爭，就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願差了去。可為什麼，突然間都變了呢。
因著他們回來的有些晚，蕭氏就沒叫謝清駿他們一同過來用膳。待丫鬟們從廚房裡拎著紅色膳盒回來后，魚貫進入將膳食好生擺上。
蕭氏看著他一步步離去的背影，突然身子一軟，便要倒下。
「沒想到謝學弟也有這樣的愛好。」胡閔見謝清懋站在此處，還以為他專門偷聽呢，便開口挖苦道。
待江姨娘和謝明芳被拖下去后，蕭氏依舊還站在那裡。這一切原本是由她來做的，可謝樹元卻將替她做了。
謝清溪是個好看的小女孩，或者準確點說，她是個特別好看的小女孩，不是她自誇，她還沒在蘇州府遇見比自己更好看的小女孩。
「就是，光聽說人在蘇州，怎麼也不和咱們蘇州學子交流一番，莫非是大公子自持京城貴人，瞧不上咱們這些蘇州的鄉野之人。」後面一人開口譏諷道。
「來人，將江姨娘和二姑娘送回各自的院子。」謝樹元低頭看了她們兩人，又緩緩道：「若是江姨娘還要哭鬧，便將她也送到庵堂中去。四姑娘是與佛有緣，但她好歹也生了四姑娘一場，便去照顧四姑娘吧。」
謝清懋從來不是逞口舌之能的人，可是聽到這樣的話，卻還是忍不住漲紅了一張臉。旁邊替他提著膳盒的小廝張全兒，早就氣的捏緊了拳頭，要不是謝清懋攔著他，他真是恨不得立即上前去揍他們一頓呢。
「老爺，你要給我們四姑娘做主啊，她才那樣小的年紀，就讓她住在那樣清苦的庵堂裡頭，這不是要了她的命。」江姨娘一邊哭一邊拚命的磕頭。
抄經書祈福素來是晚輩為了孝順長輩所做的，可是她的爹爹卻可以為了女兒的平安，一字一句地抄地那些繁瑣地經書。她甚至還慶幸地想著，幸虧自己是爹爹的女兒。
待過了許久，他才低頭看著抱著自己腿的江氏，說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可是一看見謝清溪這日益消瘦的臉頰，蕭氏自然是心疼萬分。於是這葯喝的下去，就連飯都比先前多吃了半碗，沒過幾日就能扶著丫鬟的手下床走幾步了。